乐岫是个大方的人,得了戚渊的赏赐,立刻就给全瑶华宫的宫人多发了三个月的月钱,她贴身伺候的这些人又多给了二十两。
一时间瑶华宫的宫人们比过年笑的还甜。
南儿学了一句话给乐岫听,宫里其他宫人说,光是看脸上的笑,就能分人是不是在瑶华宫伺候。
以前开公司当老板,要说乐岫学会了怎么跟属下相处,那就是什么感谢下属,谢谢说再多遍,都没有给钱让人高兴。
想要别人跟你同甘共苦,那就先把甘给人家,别光想人家先陪你把苦经历了。
当老板的时候她每一笔钱都赚的辛辛苦苦,现在是用戚渊的银子慷慨,乐岫不止不会舍不得,只怕给少了。
“殿下可要去谢恩?”
点了所有东西入库,静秋把库房的单子给乐岫过目,突然提到。
“自然是要去的。”
对下属要同乐,银子大把撒出去,但对心情好就情怀给她送赏赐的“父皇”,一定是要用感谢,用激动来表达他送礼礼物之后,她产生的愉悦情绪。
乐岫去御书房谢恩,这一谢又被打发到了侧殿写尝粪忧心。
戚渊今日穿了身藏青色绣金龙的圆领常服,头戴鎏金嵌红宝石发冠,鸦黑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露着额中的美人尖。
一个男人有着美人尖,但她这个美人却无。
戚渊的目光锐利的很,她不过多看几眼,就被他抓到了现行。
乐岫只有顶着脑门的芙蓉花钿给他欣赏:“父皇瞧儿臣的花钿好看吗?这可是父皇你赏赐给儿臣的。”
芙蓉面,黛眉如柳,眉心那点薄金描红的花钿像是一团小火,把她的脸烧的更妍了几分。
戚渊本觉得人的穿戴不同不会有多明显的区别,但估计是上次乐岫梳着花苞头的蠢样看久了,此时看到她的样子能觉出一丝媚气。
“勉强。”
“父皇觉得勉强,但儿臣喜欢着呢,只要是父皇送的东西,儿臣都喜欢喜欢喜欢!”乐岫连说了三个喜欢加深语气,所以说看她那么喜欢的份上,一定要多送她好东西。
对上乐岫明亮的过分的眼,戚渊沉声不耐烦道:“写字。”
“父皇,要不然换些字写,这些日子先生教儿臣诗词呢,不然儿臣写几首名家词句?”
看着面前的宣纸,乐岫试图跟戚渊讨价还价。
她开始就不该写二十四孝,现在可好,戚渊就只叫她写那个,字多不说,还特恶心。
“与上一回一样,朕才好教你。”
她才不信戚渊还记得她上次写的字怎么样。
被戚渊否决换字,乐岫只有认命地抬笔。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的字形又比之前好了些,连教她的先生,也夸了她数次,说她有天赋。
与上次一样,规规整整的写完了二十四孝。
“卖身葬父写得不错。”戚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乐岫看向他说她写得好的字,才不会承认在写这个词的时候她格外认真。
“父皇看儿臣进步大不大?”
“这回看的出你在写什么。”
乐岫显然把他的话当做了夸奖,笑靥如花:“是父皇教得好。”
“对外莫说是朕教的。”
乐岫选择性失聪,当做没听见。
乐岫让出了位置,戚渊抬笔又重写了一遍,乐岫本以为他会直接拿上次的他写过的直接让她照着练,没想到他竟然重写一遍。
“父皇你真好。”
乐岫挨着梨花木椅子站着,认真地看戚渊写字。
“乐岫。”
“父皇?”
戚渊的笔顿了顿,突然侧脸抬起头盯着跟他距离不远的脸:“她为什么不教你写字?”
戚渊的眼眸深邃漆黑,里面的情绪很淡,淡的像是他只是随便提起这个问题,得到什么答案都不在意。
这个她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祖母并没有不教儿臣写字,简单的字她是教过儿臣的。”
当然教的这些简单字符,也只是为了方便原主日常用,并不是正经写在纸张上面教她,只是随便比划了一下。
“嗯。”
“祖母不希望儿臣太聪明,不是不喜欢儿臣,只是觉得儿臣生活在乡间,懂得太多反而累赘。”
这些戚渊猜测的到,搁下了笔:“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学?”
“懂得多从来都不是累赘,祖母有时候的想法是不对的。”
乐岫看着戚渊的手腕,她记得书里面说过,戚渊费了一番功夫练字,原因在于他小时候无意间听过他母妃喜欢字好的人。
戚渊小时候为了讨亲母喜欢,私底下都做过什么乐岫不清楚,但是她知道戚渊一定一直在乎圣慈太后对他态度。
而且这在乎会在以后的人生中一直影响他。
“父皇,祖母她有时候会不喜欢自己。”
有些话对着戚渊的眼睛说不出来,乐岫突然间蹲下,头虚虚靠在戚渊的腿边,戚渊低眸看过去就像是乐岫枕在他的腿上。
“儿臣有时候会看到祖母弹琴,或者看书,只是做完她有时候就会生气,跟儿臣说话的时候也是,说起往事说得好好就突然发怒。”
“儿臣想这都是因为祖母不喜欢过往,但每个人的过往都成就了那个人,厌弃过往就像是不喜欢曾经的自己。但哪有曾经的自己,自己一直都是自己。”
“不喜欢自己的人,应该也很难喜欢别人吧?”
乐岫用不肯定的语气怯怯地说。
良久没了声,闻着戚渊身上的龙涎香,乐岫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腿。
她有点后悔了。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说不定戚渊早就没把圣慈太后小时候对他的无视放心上,就算放在心上,也不会希望被别人戳破。
这些话说起来已经算是在偷窥他的心绪。
她多嘴个什么劲。
“起来。”
乐岫站了起来,不怎么敢看戚渊的神情。
戚渊神色淡淡,抬笔把剩下的字写完,
“抄二十遍。”
“儿臣知道了。”
送戚渊送到了门口,乐岫想说些什么挽回错误,但想半天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不过她焦虑的眼神似乎被戚渊感觉到了,戚渊大发慈悲地开口:“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
乐岫点头。
“多管闲事。”他不过是问了她一句,谁需她答那么多句。
“儿臣知错了。”
“朕不可怜。”戚渊盯着乐岫,像是要把她的面皮都看穿了,直接看清她皮下的骨肉。
说自己不可怜的人,指不定心里觉得自己多委屈多可怜。
这话乐岫只敢在心里说说。
“父皇怎么会可怜,儿臣不是那个意思。”
乐岫抬头间,戚渊已经走远了。
看着他藏青色的背影,乐岫无端觉得几分寂寥。
语气郑重地跟她说他不可怜,也不知道等到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会不会想多言多错,后悔多说了那么一句,向她袒露了那么一丝他的情绪。
*
“公主在生辰宴上是不是与滕四姑娘置气了?”
宁馨琦轻抿了口茶水,不露声色地打量乐岫宫里的摆设,都说陛下疼乐岫,给乐岫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说的果真不错。
这面上摆的不比东太后的慈宁宫差到哪里,让她的姐姐看到估计又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那日殿下你走后,滕四姑娘也离了庄子,席上有人传言说是殿下与她吵架了?”
“本宫跟滕四姑娘有什么可吵?”
乐岫笑了笑,没跟宁馨琦深聊的意思,只是敷衍道。
“说的也是,殿下跟滕姑娘有什么可生气的,一切不过是谣言罢了。殿下的身体如何?听闻殿下身体抱恙,我本来想跟殿下一起回宫有个照应,没想到没追上殿下的马车。”
宁馨琦表情可惜,说起来她是立刻上的路,却到今日才见到乐岫。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本宫本来是头疼,但还没到宫里就好的差不多了。”
“头疼算是大毛病,殿下不能轻视,一定要让太医诊脉看看。”宁馨琦关切地说了几句,知道乐岫最近在学琴,与她又说了几句琴上面的事。
跟宁馨琦比起来,乐岫就是一个初的不能再初的初学者,但宁馨琦毫不在意,多浅都能跟乐岫聊得起来。
这就是聊天人才了,跟谁都能搭上关系,不会把天聊死了。
“姑母前些日子一直缠绵病榻,这些日子好了也是乏乏的,我便与娴妃娘娘商量,让姑母出宫散散心?”
“出宫散心?”
乐岫眨了眨眼,后宫女人的消遣太少,没特殊原因连家人都不能见,别说回娘家小住之类的,当上了太后还好,但是去处也不多。
最多能在皇家别苑小住,或是出宫去寺庙拜佛求香。
果真宁馨琦说的散心就是这其中的一样,东太后要去大佛寺谛听佛歇。
“太后娘娘病情刚愈就舟车劳顿去寺庙是不是不好?”
乐岫想了想,不要颠出了个毛病又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
“姑母已经好多了,大佛寺也是姑母想去,我和娴妃娘娘只是顺着她的意思提议。”
宁馨琦笑道,“姑母想着殿下一起去呢。”
“本宫?”
宁馨琦跟她提大佛寺,她就想这行程是不是会有她,没想到真有她。
“殿下之前为圣慈太后祭拜香火,之后又大病一场,姑母觉着殿下一起,也能把心头的事跟佛祖说说。”
听着这行程是由不得她,再者她才得罪了戚渊,还不知道戚渊是什么态度,不大好再得罪东太后。
“太后娘娘想得周到。”
乐岫算是应了,她这一应,等到真出发东太后懿旨过来她使什么幺蛾子,那就是刻意跟东太后作对。
佛寺是要去的,只是乐岫让静秋给戚渊带了个信,说她去大佛寺一定给父皇求平安符,让佛祖保佑父皇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她都那么懂事了,希望戚渊也懂事一点,能保护保护她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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