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

    糜芜原以为还能再与窈娘消磨几天, 谁知第二天一早, 门子送来窈娘留下的信函, 才知道她与邓远竟然连夜出京, 回家去了,糜芜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人已经走得远了, 也不能再追上去,只得暂且按捺下满心的疑惑, 忙忙地写了信送过去,细问端详。

    等窈娘的回信送到时, 郡主府里的樱桃也挂上了第一抹娇红色,糜芜踩着梯子摘樱桃, 崔恕在底下亲手扶着梯子,仰头看着她道:“还是让我来吧, 你这样太危险。”

    糜芜嫣然一笑,道:“从前在家里时,我连梯子都不用,直接爬上去的,怕什么!”

    “还是我来吧,”崔恕怎么也不能放心, 哄着她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万一摔着你,得不偿失。”

    糜芜伸手摘下一个樱桃递到他唇边, 笑道:“摔了我要紧,还是摔了皇帝陛下要紧?”

    崔恕张口含住了,心里熨帖到了极点,柔声说道:“自然是你更要紧。”

    牙齿咬破娇嫩的外皮,酸意在舌尖漾开,崔恕却丝毫不觉得,只是看着糜芜道:“听话,快下来吧。”

    糜芜却不下来,只是站在梯子上看他,笑盈盈地问道:“甜不甜?”

    “甜。”崔恕不假思索地答道。

    “陛下说谎。”糜芜伸手又摘了一颗,笑得越发粲然。

    虽然明知道她应该是在玩笑,崔恕却还是心下一紧,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说谎?”

    “这会子的樱桃还没到时令,怎么可能是甜的?”糜芜拿着那颗樱桃,轻轻咬了一小口,顿时皱起了鼻子,“酸死了。”

    崔恕微微一笑,道:“只要是你摘的,怎么都是甜的。”

    糜芜心头一甜,却还是摇头道:“并不是我故意要给陛下吃酸的,只是因为做蜜饯不能采熟透的果子,否则糖一腌就全烂了,必须采这些将熟未熟的,用糖腌透了,形状漂亮,滋味也甜。”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崔恕,想起自己的来意,忙道:“我看你现在吃饭还是偏好甜食和肉食,这样实在不好,我已经让御膳房拟了一个膳食单子带过来了,以后三餐就照着单子上的菜色来做,不要再由着你的喜好乱来了。”

    糜芜低头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樱桃,干脆地说道:“不要。”

    这些天里崔恕只要能抽出空闲就会过来郡主府,每次来都有许多话说,上次过来时她正在菜园里搭黄瓜架,崔恕见太阳太大,立刻就命人在菜园子上面搭凉棚,免得晒到她,弄得她哭笑不得,说了半天好容易才拦住了。虽然知道他也是好意,然而她一向自在惯了,突然有人每件事都要提点着她该如何办,总是让她不能适应。

    樱桃的酸味再次漾开,这次崔恕还尝到了一丝没成熟的果实特有的涩味,他耐着性子哄劝道:“你这样挑食,对脾胃不好,该荤素搭配着,咸甜适当,才是养生之道。”

    “我这个年岁,哪里就说到养生两个字了呢?”糜芜笑道,“我知道我吃饭的习惯不好,不过你那个菜单子我也不要,我另有一个主意你看好不好,以后我每餐饭都让厨房做一个素菜,你知道我抠得很,只要做了肯定不舍得浪费,肯定是要吃的,如此一来,自然就荤素搭配着,咸甜适当了。”

    崔恕知道她虽这么说,到了吃饭的时候必然还是要挑食的,便又劝道:“那个单子是御膳房和太医局一起拟出来的,样样都想的周全,你照着单子吃岂不是更省事?”

    “不要。”糜芜还是笑着摇头,“要是连每天吃什么都是算好了的,也太没趣了。”

    崔恕还要再说,就见拾翠匆匆走来,捧着一封鲤鱼函行礼说道:“陛下,郡主,窈娘姑娘的信到了。”

    糜芜心中欢喜,忙忙地下梯子,还没踩到最后几级,便已经跳下来,伸手向拾翠道:“给我!”

    崔恕连忙上前扶她,不免又道:“又不是什么关紧的大事,何必这样着急,万一摔着了……”

    糜芜早已拿了信,冲他一笑,截住了话头:“不会摔的,有陛下呢!”

    崔恕虽然心里还在担忧着她行事太过随心所欲,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笑了,是呢,有他在呢,即便她有些疏漏,即便她考虑不了那么周全,只要他在,都会一一替她补上。

    他见她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拆开那个折成鲤鱼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粉笺来,不由得想到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她的信时,那信笺折成了方胜,他不会拆,不小心给弄破了,那封信并不让他欢喜,可他却不舍得丢掉,就连后面她抛下他入宫,他还是留着那封信,还亲手粘好了收在匣子里,当做珍宝一般藏着——所谓情根深种,大约就是这样了吧。

    崔恕不觉便凑到了糜芜耳边,轻声说道:“你有空给别人写信,怎么不给我写?”

    糜芜正忙着看信,头也不抬地说道:“陛下时常就要过来,有话当面就说了,哪里需要写信呢?”

    “你是嫌我来得太勤了吗?”崔恕说着话,残留在舌尖上的酸意瞬间便溜到到了心上,就连语气也酸溜溜起来,“真是远亲近疏,早知如此,我就……”

    “不来了”三个字到底不舍得说出口,崔恕看着她,心中无可奈何到了极点。若是一年之前有人说他会这样向一个女子说话,他是绝不会相信的,谁知短短几个月后,他竟然无师自通,学会了哄人,学会了迁就,甚至还学会了吃醋,美人在怀,果然最是消磨英雄。

    “我怎么敢?”糜芜忙着看信,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哄道,“陛下能来我的郡主府,可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脸上不知道多有光辉呢。”

    崔恕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道她只是像从前那样,见他不高兴了就随口哄两句,然而他也拿她没有法子,只得忍耐着等她看信,还好她很快就看完了,崔恕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却见她又拿起第一页重头看了起来,皱眉说道:“奇怪,我写信时问过姐姐为什么上次那么着急走,她回信里还是没说。”

    看来窈娘什么也没说,此人虽然出身风尘,倒是个懂分寸的。崔恕有心岔开话题,便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两日陪你去古柳林庄。”

    糜芜之前从没听他提起过此事,乍然听闻,还以为是谢临告诉了他,便道:“我已经跟谢临约好了,到时候让他带我去就行,陛下政事繁忙,不必去了。”

    “政事再忙,也比不得你的事关紧。”崔恕笑了下,伸臂揽住她的腰,凑在她耳边说道,“况且现在朝野上下,最大的政事就是我的婚事。糜芜,你也该筹备起来了,等除了服,我们就成亲。”

    耳朵顿时热起来,脸上也热,糜芜想躲开,崔恕却只是揽紧了不放,向她耳朵里轻轻吹着气,道:“答应我。”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周身,糜芜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无力地试图阻止他:“别闹了,边上还有人呢,咱们好好说话。”

    “我已经二十有二,莫说是在天家,就是平民百姓里头,也少有这个年岁还未成婚的。”怀中的人越来越软,崔恕熟悉她的反应,知道她此时也如自己一般倾倒,顿时满心欢喜,忙又低声说道,“糜芜,我等了太久,答应我。”

    身上暖洋洋的,懒洋洋的,糜芜不想再去思考,此时她是他的俘虏,她总会让他遂心的。于是她微微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横亘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落地,崔恕一阵狂喜,也顾不得周遭都是下人,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向她唇上吻去。

    脑中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清明,糜芜伸手挡住他,红着脸说道:“别这样。”

    崔恕知道有人在的时候她容易害羞,便也不再勉强,只是抓了她那只手凑在唇边,绵绵地吻上去,许久也不曾停。

    手心处的麻与痒顺着手臂,冷飕飕地传到脊背上,渐渐地,心底里也没着没落起来,只想得到更多,献出更多。糜芜越来越软,只是紧一下慢一下地喘着气,低低说道:“别。”

    崔恕的呼吸也乱了,半晌才嗯了一声,却还是吻着,始终不曾放开。

    下人们早就走了个精光,樱桃树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鸟儿,啄一口樱桃,再看一眼树下相拥的两人,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当日崔恕回宫之后,便向宗正寺透了气,又命钦天监择选除服后的黄道吉日,成大婚之礼。国丧之中,纵然是天大的喜事也不能张扬,然而皇帝至今未婚,臣子们早已悬心许久,此时得了准信儿,岂有不欢喜的?顿时都忙忙地筹备起来,这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不几天便在高门贵家中传开了。

    到约好了去古柳林庄的时候,糜芜一大早起床收拾停当,只等崔恕散朝之后便一起出发,却见拾翠走过来,双手奉上一张名帖,道:“郡主,英国公夫人打发人递了帖子来,说待会儿前来拜会郡主。”

    糜芜自知与英国公府并没有什么交情,方氏此时前来,多半是听到消息后另有想法,便道:“你去跟来人说,就说今日不得空,改天方便时再见面吧。”

    话音刚落,又有丫头走来说道:“郡主,英国公夫人带着府里的大小姐来了,车子已经到了门前。”

    这样着急么?糜芜放心名帖,微微一笑,如此,她即便不想见,也得见一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让小崔得意一会儿,然后再猛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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