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处的这个密道里, 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郗神殊只一手摸着了血, 鼻子闻着了血腥味, 心道不妙,“你怎么了?”
王弘闷闷道:“我没事。”怎么回事,他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那么明白了, 郗神殊为什么还是不肯正面回应他?这不得不让王弘脑补郗神殊此举就是一种变相的拒绝了。
郗神殊不出声了。
王弘等了一会子,没听见郗神殊出声,心里更加悲凉, 早知便不自陈心迹了, 好歹还能做朋友,现在郗神殊连搭理都不惜的搭理自己了。
忽然眼前一亮。
是郗神殊刚刚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夜明珠。东海有明珠, 灿灿不可方物, 郗神殊这颗是她祖父给她寻来的, 不敢说世间只此一颗, 但是这么亮的, 应该不会太多。这颗夜明珠不大,所以郗神殊才能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关键时候能充当火折子用作照明。被人打劫也能给出来,免去一死。
这夜明珠可一物多用,和她脑袋上那支簪子一样,都是她的爱物,除了沐浴,轻易不肯离身的。
郗神殊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清了王弘, 他的脸还是那张脸,视线向下移,手臂上中了一箭,鲜血往外兴奋地嗞呢。
郗神殊有些不舒服了,她看着一向什么都好的王弘脸色暗沉,伤口还在冒血,心里也难受极了。“你中箭了,怎么不说啊?”拿着夜明珠凑近了细看他的伤势。
她以为没事的,那块地板出现的及时,她没有中箭,她以为王弘也是如此。结果摸着了人家满手的血。
王弘当然是不想叫她担心,更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形象。说白了,就是王弘这个整日里被洛阳百姓和士族夸的男人心里的偶像包袱太重,他在粉丝面前都有包袱,在心上人面前的包袱就更重了。
王弘无话可说,只好冲着郗神殊露出一个艳若春花的笑。王弘这样的美人,就是受伤了也是美的,只是郗神殊这般颜控也没心思欣赏,气呼呼道:“我先给你把箭拔了。”
王弘乖乖的点头,见郗神殊要伸手来拔,又改主意道:“我自己来吧。别脏了你的手。”
他自己拔的箭,日后能不能活、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留下的是什么后遗症,都由他自己承担。要叫郗神殊一个女孩子承担他未来的手臂,王弘不愿意。
郗神殊一只手就按住他的胸膛,把他按在了身后的石壁上。王弘本来就受伤,力气不够,连声音都较平时弱了几分,更别说躲过郗神殊的“魔爪”了。
“不许动。”郗神殊凶道。虽然在王弘听来是奶凶奶凶的,没什么威胁力。但王弘还是不敢惹她了,他觉得这时候的郗神殊故意张牙舞爪的,很是可爱。
郗神殊打量王弘的手臂伤势,心下确认了几分。“你拿着夜明珠。”将夜明珠递给了王弘没伤的那只手。左手扶住了王弘的伤处下端,固定住它,右手猛地一拔,幸好这支箭不是很长,总比长箭的情况要好些。
郗神殊很快就把箭拔了出来,扔至一旁。期间,王弘一直很爷们地一声不吭。要不是夜明珠暴露了他额间的汗珠,郗神殊都以为他不疼了。
箭被拔/出来之后,伤口还在流血。郗神殊注意了一下血的颜色,还好只是鲜红色的,没有毒素,元善那孙子没有放毒箭。
王弘还沉浸在胸膛被心上人按着、手臂被心上人按着的美妙感受中,“人箭”分离当然是疼的,说不疼是假的,但是靠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光是想想郗神殊和他现在的近距离就能让他忽视生理上的疼痛。再说了,再疼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哭爹喊娘啊,那多丢份儿啊。
王弘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忽然感觉左臂上有些凉意。他一回神,发现郗神殊拆了他的衣袖,给他的右手包扎伤口呢。说“拆”字,已经是美化了,事实上,王弘的左袖子已经不能看了。破破烂烂的,回去就得报废了。
郗神殊当然不可能为了王弘拆自己的裙子,反正王弘一个男子,少个袖子也不会有大碍的。
做好后续的包扎工作,郗神殊才拍拍手,眉开眼笑。再看王弘如今的样子,因为受伤稍显虚弱,瞧着竟也有些乖巧。
“你感觉好些没?”郗神殊问王弘。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两人居然还维持着那个“壁咚”的姿势,虽然她没再把手放在王弘的身体上,但两人之间的距离确实近了些,鼻息相近,这距离似乎也太暧昧了些。
郗神殊不动声色地推开些许。
王弘的眸子微微一动,一时间竟有些委屈:“好些了。多谢郗姑娘。”
郗神殊一听这称呼,可算心气顺过来了,还叫她“郗姑娘”就好,大家都有礼有节的,他刚刚乍然一声“郗神殊”,把她给惊了一下。
再听他后头问的话,真是不忍卒听,她怎么就没有心了,谁给她心了,再说了,他们目前这种交情,她只是他好友的姐姐而已,嗯,再加上他曾经西山相救,对她和谢瑜来说,他确实是恩人。但郗神殊私以为,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纯洁,从来没有过界。
王弘的脸到底跑哪去躲闲了,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换个场合换个人来听了,还以为她郗神殊做了什么对不起王弘的事。
按照郗神殊多年追剧的经验,“XX,你真的没有心么?”的句式一般出现在如下场合:被绿了,被婊了,被践踏了。
郗神殊心里掰了掰手指算算,她似乎还没有践踏王弘的一片真心吧。她虽然本来是想对王弘下手的,但是弟弟郗跃亲手拆台,让她这个姐姐在王弘心里的形象瞬间崩塌,她也不是苦了自己的人。大不了就放弃,说白了就是没有那么喜欢。半途而废是真,从未践踏过王弘也是真。王弘劈头带脸砸过来一口大锅,郗神殊不想背。
俗话说,黑锅当绿帽,谁爱要谁要。黑锅这种东西,第一次你放任了它、被迫背上了它,日后就都会冲你而来。
可如今,见惯了王弘的世家公子清贵模样,他难得这样不守规矩一下,叫自己全名,意味着他并不把自己放在普通的世家姑娘的位置看待。
郗神殊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是期待,还是否定。硬要说一下,她的心情很复杂。之后见他受伤,她心里不是一点也不难受的,帮他包扎、替他拔箭,这一波事情打过来,好容易将刚才他问的那句话给遮过去了。郗神殊是既失望,又开心。
结果,王弘在和她道谢完之后,又眨了眨眼,望向她:“郗姑娘似乎忘了回答我的问题。”
郗神殊:……这个话题不是都过去了吗?怎么还在说?
王弘的反射弧有点长啊。
她以为可以跳过王弘的那个问题,结果人家只是虚晃一枪,搞定伤势以后又绕了回来,趁她最放松的时候忽然发问,打了她好一个措手不及。
不愧是琅琊王氏的人,果真阴险。哪怕郗神殊已经在世家文化里浸淫多年,依然觉得有些人的肚子里都是弯弯绕,说的话叫她轻易不能明白,而且诡计多端,出其不意,和这些妇人、姑娘一起说话的时候,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都是不行的,稍微迟钝一会,或是没留神,就能给人坑了去,卖了自己还能给人数钱呢。
没想到王弘居然也是这样的人。
王弘噙着笑意看她,这样的视线和笑意却叫她感觉到别样的压迫,不回答是不行了。
郗神殊定下心神,“王公子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我已定下婚约……”
王弘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让郗神殊都忍不住停了一下。她觉得刚刚对王弘乖巧的印象可能只是错觉。
郗神殊强撑着,继续道:“王公子可能并未知晓,我已与泰山羊氏的羊洛定亲。王公子也可放心,你说的话止于我口,止于今日。”郗神殊现在明白了王弘对她的心意了,以往的事情便历历在目。西山相救,和弟弟郗跃的相交,用茻将自己引出来见面,刚刚与她的刻意配合。一切都有了解释。
不然以王弘的为人,他何必掺和到她与匈奴王子的麻烦事中?只怕换了他人,抽身尚来不及,只有他傻,不放心她,硬要跟着她一起去密道,配合她蒙骗匈奴王子,将自己家里废银子打造的密室大大方方敞亮给她看……
只是,他到底是琅琊王氏的人。她是高平郗氏的姑娘。只这一点,便好似天堑,叫人心生退意。她在不知道王弘心意的时候,尚敢一拼,还想着“贵女硬上弓”,等到真正明确了他的心意以后,反而脑子里好像被凉水洗涤一遍,冷静到了极致。她却是不想伤了父母、长辈的心的。
既然她把父母摆在首位,那也说明她对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也是,年少的喜欢,值几分钱呢。郗神殊心里自嘲。今日此地此时独他二人,索性与他在此说个明白,也好过日后彼此难堪。
想来王弘问她“你真的没有心么”倒是没错的,在对王弘上,她可能真的没有心。她自作聪明,叫他“阿弘”,在匈奴王子跟前抖机灵,寻找逃脱的机会,王弘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但他却配合了下来。甚至匈奴王子也不愿开罪王家,让王弘独自离开,王弘也没有接受,反而反问王子,让他吃了好一嘴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王弘:内心戏超多der~
感谢小仙女浇灌的营养液~
好多好多树*6瓶~
涉雨清闲*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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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订阅人数好少啊,我明明都在努力发糖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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