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正和陆颖谈话,看到陆颖甩出来的“贺礼”,他的脸上先是怀念,后又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个蠢的,一看就知道是新安公主做的。
“王家给我送的好礼!”陆颖显然也是气极。
王献之是个敢作敢当的,哪怕是妻子惹的祸他也要道歉:“此事是我们王家不对,我原以为新安安排好了,也没细看。”又怕陆颖这个新郎官怪罪到郗道茂身上:“还请你不要责怪茂……表姐,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颖皮笑肉不笑的:“我又不是你,必不会叫茂儿委屈。还请你回家和王老夫人说道清楚,请她老人家给我们陆家和郗家一个交代。”
王献之正要答应,就见外面管家匆匆忙忙走进来,见他也在,脸色就更奇怪了,但还是和陆颖禀报:“二郎,园子里出事了,王家八姑娘将郗二姑娘推倒,郗二姑娘当场晕了过去。”
王献之才刚撕掳清楚妻子惹的祸,又听见女儿干的好事,今天他的脸是被连续狠狠打了两巴掌,他觉得自己也想和郗二姑娘一样晕过去了。
陆颖一听,那还了得?今天来凑趣的郗大姑娘和郗二姑娘都是茂儿的侄女,更是岳家娇养的贵女,今日到陆家来反而受了王家女儿的委屈,都晕倒了。连忙带人赶过去,边走还边问:“大夫请了么?”“郗二姑娘现在在哪?”“郗大姑娘呢,她有没有出事?”
王献之再气恼,那也是王神爱的亲爹,女儿闯了祸他还得赶紧过去收拾。也跟着去现场。
现场,王神爱都快气疯了!姓郗的这两姐妹都是戏精么,演戏演的这么好怎么不见她们去乐艺司表演?她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根本没有推郗酒儿,郗酒儿她根本是自己故意摔的!
郗神殊也是,一副她是她全家仇人的样子狠狠瞪着她,还叫下人拦着王神爱不许她离开,必要“叫大人都来看看是什么情形,我们郗氏女就这么被王家的人作践!”
于是郗酒儿被侍女带去看大夫了,郗神殊留下说明清楚情况。
不知道郗神殊动了什么手脚,不过一会功夫这个花园里就挤满了各家贵妇。有王家和郗家的乐子瞧,那可得赶紧去瞧瞧!不然一会就没了!
新安公主也在这堆贵妇里头,听着郗神殊在那柔弱地控诉女儿的恶行,新安是一点也不能忍:“小小年纪胡言乱语,惹是生非,我女儿才不会推你妹妹!”
郗神殊身子一颤,似乎被新安公主的凌厉吓到了,但下一秒她挺直腰板,坚持要把真相说出来:“公主怎可如此指责晚辈,令爱推倒家妹时公主并不在场,公主之爱子女神殊可以理解,但请公主不要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弄清楚事情真相才能还家妹一个公道。”
郗神殊的眉眼都浸满了悲伤,表情似哭非哭,像是坚强地抑制住了,但却更显得柔弱可怜,“王八姑娘虽贵为公主之女,但律法犹在,今日便是皇上亲至,神殊也要为妹妹讨个公道。不过神殊相信公主一定不会徇私,堕了皇室清名的。”
是啊。这闺女真是好啊,世家风骨真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愧是郗家长女,顶有骨气顶有情义的。而且言谈不失机敏,以退为进,把新安逼得死死的。
周围的世家夫人们都对郗神殊充满怜爱,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而新安公主母女就十分不对了,本来她们还不敢担保王神爱干不干得出这种事,但是看了新安这做派,女似母……嘿嘿,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对着新安公主母女就十分鄙夷了。
王神爱感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目光,她如何能忍?她可是琅琊王氏的嫡女,身份贵重,今天要是叫郗家姐妹把这事坐实了,她的污名就甩不掉了。决不能让她们俩戏精得逞!
王神爱于是说:“我根本没有推郗酒儿,是她故意摔倒的!我的侍女都可以证明。”还好她聪明,预料到可能有人要害她,特意带了两个侍女一起出来。也不想想,是她自己见着郗家姐妹出来她才跟上,硬要嘴贱惹事的。
谁知王神爱满以为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话一出,反而更惹得世家夫人的唾弃:谁不知道那是你王姑娘的侍女?她们还能不向着你说话?而且,郗二姑娘她们刚刚也见过,多么乖巧小小的一个姑娘,比王神爱还要小一岁呢,王神爱长得高挑,六岁的身高顶的上八岁的郗神殊,而且又长得壮,和母亲新安公主一样的身材……
到底谁欺负谁,一目了然。郗二姑娘莫不是疯了,才自找麻烦要摔倒,只为了诬陷你王神爱?更何况,今天是郗家的好日子,大家都是世家女出身,这点看日子办事的素养还是有的,郗二姑娘能这么傻,大好的日子故意陷害王神爱给她姑姑难堪?
本来嘛,世家贵女之间有些口角不过寻常,她们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美人和美人之间要和谐共处没那么容易,但是大家都是要脸的啊,嘴里说点不露痕迹的挖苦,言语上还以颜色,再正常不过了。你这动手,就很不妥了,是把世家女的脸面都不顾了。
王神爱看着“别说了,都知道是你”“你当我们是傻子”的一张张脸,怒火中烧。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她委屈了,看向阿娘。
新安公主被女儿这么委屈的一眼一看,就要为女儿出头。她现在也不管是不是女儿做的了,总之得给女儿洗白,还得叫郗家姐妹讨不了好。
新安公主凤目一厉:“本公主劝郗大姑娘还是老实点,要知道骗公主那就是欺瞒皇室,郗二姑娘到底是怎么摔倒的,郗大姑娘说清楚的好。”
郗神殊深谙示弱的法则,新安越是凌厉就越是没把握,她自己可能也信了是女儿做的好事,但仍然期望以地位来压她……不好意思,她郗神殊的骨头没那么软。
正要回话,就听一位贵妇人站了出来:“哎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亲至了呢。”
新安公主心下不悦,一看,居然是谢道韫。论起关系,谢道韫是她的夫家二嫂,哪怕她是公主之尊也得平起平坐。何况谢道韫还是谢家出身,她爹争气,她哥也争气,她在王家就很有脸面。嗯...起码比新安这个皇家公主得脸多了。
谢道韫温温地看了郗神殊一眼,郗神殊读出了点意思。本想拦着,这本就是郗家和王家的事,不叫姨母牵连进来,回头在王家难做人。但是……姨母也许也有点意思,她就不多言了。
谢道韫是惯常看不爽新安公主的,今日见了她居然这样欺负她外甥女,她能忍那就是圣人。只听她温言细语,却字字讥讽:“弟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却逮着小辈不放过,本就是她们小孩子之间的事儿,弟妹掺和进来,莫不是真是我们神爱无理?”
本来就是嘛。郗神殊和王神爱怎么争论,那都是她们在场的辨个清楚。新安公主硬要掺和,还用身份压人,不叫人说实话,还不是欺负人家郗神殊和郗酒儿的母亲不在?以大欺小,也不见得新安脸红一下,还振振有词,真真不要脸。
这不,人家郗神殊母亲不在场,做人姨母的谢道韫当然得出来给郗神殊说话了。
舆论一边倒。新安母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巧这时主人家的陆颖和紧跟而来的王献之也到了。郗允和几个兄弟也紧随而来。
“象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姑父说一下。”陆颖的语气很温和,也给郗神殊借题发挥的机会:“是,姑父。”接着她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说了出来,一点也没添油加醋的。却更令人信服。
旁边还有一直听着的桓家夫人补充道:“陆二郎你来得正好,要不是王二夫人也在,您这侄女可就受大委屈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做错事的人还咄咄逼人至此的呢。”
王献之听着周围人议论妻女,又是羞愧又是气恼,亲自上前给郗神殊和陆二郎赔罪:“郗大姑娘,今日是我女儿不对,对不住令妹。陆二郎,今日妻女扰了府上之喜,十分对不住。我先带她们回去,来日必给一个交代。”
王神爱听父亲这样低声下气为莫须有的罪过赔礼道歉,根本不懂父亲的苦心,她声嘶力竭:“根本不是我,是郗酒儿自己摔倒的!她们两姐妹栽赃我!父亲何必为从未有过的罪名道歉?”
有了王神爱这句话,今日哪怕是最有辈分、最有威名的王老夫人在此,她也得赔上重礼,又好好说话,才能把这一页掀过去了。
郗神殊却不能放过王神爱:“王八姑娘如此说,那么你请解释,我们姐妹二人在园子里闲话,王八姑娘和我们无冤无仇、无亲无故,为何在此?若是家妹故意摔倒,她又为什么要摔倒?家妹先前从未和你打过交道,何至于陷害你?”
是啊。郗大姑娘说得对啊。
王神爱想说:“那是因为你们气不过我说你们姑姑是破烂!所以才故意栽赃我!”但她便是再蠢也知这话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口。她只能打落血牙往嘴里吞。她先前故意挑着只有她们几人的时候可以说,她说了也不怕,就算郗神殊回家和大人说了也没证据,但是现在这么多人,她这话是绝不能说出口的。
作为在琅琊王家呆了六年的人,这点世家觉悟还是有的。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可以在这说,有些话不能在那说。她不能让家族把陆家也得罪死。
王神爱哑口无言,在众人看来自然是认罪了。本来嘛,自己做的孽,还能赖到别人头上?
最后这场闹剧自然是以王家要向陆家和郗家赔罪告终。王献之带着今日一再犯错的妻女回家,他是管不了了,让母亲来管吧。这事他还不知道怎么和母亲开口呢。
参加婚宴的夫人姑娘们回家岂有替新安母女遮掩的,笑都要笑死了,说起来王献之也真真倒霉透顶,娶了这么个夫人,又生了这么个女儿。回去自然要和夫君兄弟姐妹说的,哪怕不夸张,就是实话实说,也能把新安母女的恶毒勾画的尽够了。
于是洛阳城里又多了几个八卦:王家女撒泼大闹陆家婚宴,郗家女护妹不畏强权坚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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