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门与玄霄阁联合抗妖的事无疾而终,演武堂前的妙翅鸟便悄悄降了下来,又过了二十余日,客座的旌旗又换了个火纹样式,在风中招展,示意天一门又将迎来新的盟友。
此时恰逢天一门一年一度的弟子大比,童子峰上人头攒动,东北角的空旷之处围了个校场,众弟子便在那儿进行比试查验。为了能获得好成绩,众人数月前便勤练不辍,此刻每个人按照师承、资历列阵在前,被点到姓名者便可获准进入广场内围,进行比试。
唐缈乃是个看热闹的闲人,而白无忌年纪尚幼,还未够大比的资格,此刻便和唐缈搭伴,一同站在外围谈说。
“那旌旗上绣的是‘三昧真火’,乃是烈武宗的象征。他们这一派地处中原腹地,在玄门诸派之中最为尚武,宗主是个武痴,其门下弟子皆以武入道,个个武技超群……”唐缈正滔滔不绝地讲着,白无忌忽然打岔:“小师叔,你渴不渴?”
唐缈打住了话头,没好气道:“我费了那么多唇舌,敢情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若是这样,方才又何必问我?”
“这些玄门典故、派别来历,就算记住了也没什么用啊,我只是随便问问,哪想到你却罗里吧嗦说了那么多。”白无忌理直气壮地说,他忽然瞅见什么,于是指着唐缈的脖子问道:“小师叔,你脖子这儿怎么红红的?”
唐缈轻轻挠了挠颈窝,也不知为何,这半月来他身上起了很多红疹,又麻又痒,抹了膏药也不顶用。有时痒地睡不着,唐缈便叫十九帮忙相挠,可是十九却似乎对此颇为抗拒,唐缈心道他不喜与人肌肤相触,于是也不再假他人之手。过了一旬,疹子渐渐自行消去,只是颈子上尚留着红痕,还未完全褪去。
“无忌。”身后传来一记悦耳的女音,唐缈同白无忌一同回过头,只见孙鹭清朝着这儿疾步走来,数步之遥,便是白无欲。
白无欲还是一派道骨仙风之资,走近后,他谦恭地朝着唐缈施了一礼,唐缈点点头,便听白无忌道:“表兄,听说你也要入场考校,你现下已是首座弟子,还有什么人能当你的对手呀?”
白无欲并不作答,只是看向孙鹭清,她脸上赧然,扭捏道:“大师兄,待会儿还请你手下留情。”
女孩儿的心事虽然从未宣之于口,可是明眼人却看得透彻,就连白无忌也瞧出孙鹭清的旖念,于是笑道:“师姐,你干脆做我表嫂吧!”
孙鹭清一听,顿时双颊染绯,嗔道:“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
白无忌道:“哪里胡说八道了?莫非……师姐不愿意?”
“谁不愿意……”孙鹭清脱口而出,猛然发觉自己被套了话出来,顿时又羞又窘,也不敢看白无欲,捂着脸夺路而逃。
白无忌看着孙鹭清的窘态哈哈大笑,恰在此时,又有人不宣而至,走到诸人跟前。
“白公子,久违了。”来人一抱拳,这般唤道。他身着素袍,襟口绣着三昧真火的暗纹,此时还未束冠,一张脸生得眉清目秀,双眸又大又圆,明明是个少年模样,却装得一派老成。
“慕容公子。”白无欲回了一礼,唐缈虽不曾见过这个少年,可听他复姓慕容,又穿着烈武宗的校服,立刻便猜出他的来历——少年名唤慕容炚,乃是烈武宗主最宠爱的弟子,他年纪虽小,可是得了宗主真传,剑艺在年轻一辈中乃是翘楚。相传三年前玄门诸派也曾办过一场大比,慕容炚在舞勺之龄获得了第三名,而夺魁的,正是白无欲。
慕容炚道:“一别经年,想必白公子的剑术更加精进了,何不趁此机会与在下切磋切磋?”
白无欲似乎并不想与慕容炚比剑,推诿道:“慕容公子今非昔比,可是在下囿于门中琐务,这些年毫无寸进,恐怕已不是慕容公子的对手了。”
慕容炚眉头一挑,道:“在下千里迢迢而来,白公子却不肯赏脸赐教吗?”他毕竟年轻气盛,稍不如意便有了咄咄之势。
唐缈本不愿多管闲事,白无忌却口无遮拦道:“你凶什么凶?表兄不同你比是给你面子,不然打得你落花流水,多不好看?”
慕容炚一听,更是沉不住气,冲着白无忌愠道:“你说我不如你表兄?”
白无忌洋洋得意道:“表兄是谦谦君子,不同你计较,还是快些知难而退吧!”
慕容炚遭此一激,更不肯罢休,将佩剑一把抽了出来,道:“白公子,看来今天你我非得在此分个高下出来,让你这表弟见识见识。”
白无忌唯恐天下不乱,继续撺掇:“表兄,是他自己讨打,你又何必同他客气?”
唐缈终于看不过去,将白无忌拉了过来,低声斥了一句“不许胡言乱语”,尔后又朝着慕容炚温声道:“慕容公子,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就当是一句戏言,不要计较……且将剑收回去吧。”
慕容炚“哼”了一声,丝毫不把唐缈放在眼中,呛了一句:“你又是何人?”
唐缈还未作答,白无欲便道:“这位是在下的小师叔,亦是剑圣唯一的传人。”
乍听“剑圣”二字,慕容炚眼睛蓦地睁地浑圆,他立即回过神,盯着唐缈猛瞧。打量了好一阵才确认般问道:“你真的是剑圣之徒?”
唐缈道:“在下唐缈,剑圣的确是家师……”可还未等他说完,慕容炚面色一凝,将佩剑朝着唐缈一指,扬声道:“你来同我比试一番,我便不缠着白无欲了。”
唐缈一怔,白无忌忙抢道:“你这人怎么脸皮这样厚?真是无理取闹!”
慕容炚也不理会白无忌,指着唐缈:“快快拔剑,同我决一胜负!”
唐缈轻叹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虽然是师从剑圣,可是学艺不精,恐怕……”
慕容炚哪里听得进去?大喊一声“闲话休提!”直接提剑刺来,唐缈连忙拖着白无忌退出丈许。慕容炚又不依不饶地追来,唐缈被逼无奈,只好使力将白无忌丢出战圈,自己拔剑迎战。
原本童子峰的弟子们正专心于大比,可校场的外围忽然有人斗剑,动静不小,惹人侧目。而那些考校完毕的玄服弟子则将自动围成一个大圈,纷纷看起了热闹。
还未轮到孙鹭清进入校场,她心中惦记着白无忌刚才所说的戏言,胸如鹿撞,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心上人前来,正芳心落寞,此时听见外头人声骚动,像是出了什么事,她挤到前头,却看到战圈之内乃是唐缈和慕容炚,不禁“咦”了一声,嘀咕道:“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白无忌就在一旁,听到孙鹭清所言,再看唐缈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模样,不禁忧心道:“我还从未见过小师叔和人动过手呢,他成天不做正经事,怎么打得过人家?”
孙鹭清斥道:“你也知道他不做正经事,那又为何成天与他厮混?”
白无忌道:“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师姐,你教那个姓慕容的快些住手,莫要伤了小师叔!”
孙鹭清道:“他们自己打起来,怎么要我去劝?大师兄呢?”她在人群中觅了一圈,一众玄服弟子众,一袭白衣很是惹眼,可是此时白无欲却不知所踪。
青峰凛凛,剑芒毕露,“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唐缈一味避让,慕容炚心道他乃是剑圣传人,武技绝不应逊于自己,见唐缈只守不攻便以为他藏招,心中怒火更炽,手下更不留情。
慕容炚将灵气凝于剑锋,剑势陡然一偏,唐缈堪堪避过,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并未受伤。这时不知发生何事,唐缈忽然没由来地浑身一僵,慕容炚眼明手快,岂会放过这个显而易见的大破绽?他一剑劈了过来,原以为唐缈又会躲闪,可他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胸前硬生生被斜砍了一剑,刹那间鲜血迸溅,衣衫染绯,唐缈在原地晃了一晃,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谁都没有想到,好端端的一场比试竟会变成这样!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白无忌第一个冲上去抱住唐缈,只见唐缈脸如金纸,汗出如浆,白无忌立刻吓得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而慕容炚见自己闯下大祸,也盯着自己的佩剑上的鲜血也怔怔出神,口中喃喃:“为何不躲?明明躲得开的……”
眼看众人乱成一锅粥,孙鹭清第一个清醒过来,她高声叫道:“快去禀告门主!唤医者过来!”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天元尊者携众匆匆而来,医者则忙着替唐缈疗伤。同行的烈武宗长老乃是慕容炚的师兄,名唤孙贤龙,见师弟惹出祸端,训斥了两句,正要向天元尊者请罪,忽听到医者惊呼了一声,众人以为唐缈发生了不测,连忙聚到他身旁,却瞧见唐缈胸前被利刃所斩的伤处足有一尺来长,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情状骇人!可是更教人匪夷所思的是,唐缈虽然伤重,他的伤口此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徐蠕动,渐渐自愈……须臾过后,竟已伤愈泰半。
目睹这一幕之人无不骇然,一片死寂中,忽然有人道:“他还是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尔后齐齐望向出声之人,原来正是慕容炚!
他脸色大变,冲着唐缈戟指道:“不药自愈……他分明就是一只妖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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