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白无忌被吊起了胃口,追问道:“究竟是何物?能拿出来给我瞧瞧吗?”
“不行不行……现在可不行!”年轻修士连连摇头,改问白无忌:“小弟弟,你的礼物呢?”
“你不给我瞧,我也不会告诉你!”白无忌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却故意卖起了关子。
话音刚落,他忽觉耳上一痛,一扭头,看到孙鹭清柳眉倒竖,气呼呼地拎着他的耳朵,嗔道:“谁教你跑到这儿来的?这般顽皮,赵师伯正到处寻你哪!”
白无忌哀哀告饶,孙鹭清这才松了手。白无忌道:“今日是小师叔生辰,我想看看大家都准备了什么……师姐,你说我送什么才好?”
孙鹭清不以为然道:“那么多人送他宝贝,他还嫌少吗?怎会稀罕你送什么?”
见小师弟一脸不服气,孙鹭清转念一想,白无忌毕竟与别人不同,他与唐缈关系亲厚,于是改口道:“按我说,送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有这个心意就好了。”
白无忌一听,嘟囔着:“这不等于白说吗?”忽又眼前一亮,叫道:“我知道该送什么给小师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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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忌说完,一溜烟跑了,孙鹭清拦也拦不住,她正欲原路折返,可是眼看周围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她鲜少有机会下山,这样的光景还从未见过,一时贪图新鲜,不舍得马上离开。
孙鹭清心想着多看一会儿热闹也无妨,于是便随波逐流,跟着人群前往唐缈的住处。
陶陶斋外流水潺潺,花木扶疏,清香袭人。
此间的主人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般清静的住处也会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恭请唐公子!”有人高声唤道,可是陶陶斋里无人回应。
又唤了三声,屋里才传出动静,有人出来开门,孙鹭清虽然隔得远了,但瞧得分明:唐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赤着脚便施施然走了出来,乍见外面的情形,不由地骇了一跳!
“唐公子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争前恐后地涌了上去,逼得唐缈差点儿退回舍内。
接下来众人七嘴八舌地禀明来意,奉上礼物,唐缈却如梦未醒,一脸怔忡。
孙鹭清正袖手旁观,忽听有人道:“姜真人来了,尔等快快把路让开!”说罢,原来挤作一团的人群霎时分开两拨,一位身着混元衣,头顶三星观的老道越众而出,他一挥塵尾,朝着唐缈略略拱手道:“贫道姜五山,见过唐公子。”
孙鹭清听过这个名号,知道他是位有头脸的玄门前辈,却不知这样的人物为何要屈尊前来,为唐缈这样籍籍无名之士贺寿呢?
唐缈回了一礼,又听姜五山道:“贫道二十年前曾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令尊不负‘天机妙手’盛名,为贫道特制一只偃月鼎,当年贫道未及相谢,抱恨已久……今日与唐公子相见,总算了了贫道的夙愿。”
孙鹭清虽然知道唐缈的父母与胡潇乃是挚友,却不知是何许人,如今听姜五山道出“天机妙手”,不禁好奇这四字名号的来历。
“敢问道友,‘天机妙手’是何许人?”孙鹭清正欲打听,身旁已有一人代她问出,她也乐享其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只听另一人回道:“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天机妙手’名唤唐颖,是二十年前江南赫赫有名的一位奇人,他擅闯天工机关之术,据说能凭空造出铁鸟铜兽,能飞能走,栩栩如生。唐颖和剑圣乃是莫逆,所以临终前将唐公子托孤给剑圣。”
“原来如此。”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来此作甚?”
孙鹭清心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再看姜五山和唐缈,他们又絮絮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姜五山又取出一个锦盒,赠与唐缈。孙鹭清心说,姜五山乃是丹修,所赠之物无外乎丹药之流。
“姜道友好小器,唐公子二十岁寿辰才送这么丁点丹药,你那偃月鼎是漏了吗?”忽然一位老道揶揄起来,他声如洪钟,惹得众人齐齐望了过去,只见这老道身着霞衣,头戴五岳真形冠,一身富态,大腹便便。姜五山见了他,脸色不善,道:“李砚秋,你又准备了什么东西?何不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李砚秋从袖中摸出一个比姜五山更小的锦盒,如此观来,所备之礼物仅有方寸大小。姜五山见状,反唇相讥道:“李道友,好大方。”
李砚秋嘿嘿笑了两声,并不生气,他好整以暇地将锦盒启开,下一刻便有人惊呼出声:“机关鸟!”
孙鹭清也想凑近瞧个仔细,无奈周围人人摩肩接踵,再难靠近,只听李砚秋洋洋得意道:“这只机关鸟乃是唐先生亲手所造,举世无双,贫道也是机缘巧合得到此物,便想转赠给唐公子。”
听说机关鸟宛如活鸟一般,能飞能唱,十分稀奇,孙鹭清还从未得见,正心痒难耐,又听姜五山道:“机关鸟的确是个妙物,可惜此时已经飞不起来了!李砚秋,我还想你什么时候如此慷慨,原来机关鸟本来就是坏的,所以送给旁人你也不心疼啊!”
被他这么一说,李砚秋不禁面红耳赤,正欲争辩,唐缈却道:“两位前辈,晚辈少失恃怙,身边正缺一二遗物作念想。机关鸟虽已飞不起来,却是先父遗作;而妙药灵丹,也是先父所造偃月鼎炼化,这两件礼物珍贵无比,晚辈领受,在此谢过。”说罢便将两个锦盒郑重收好。
这般姜、李二道虽然相轻,却也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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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五山和李砚秋之后的送礼人孙鹭清大多没听说过,送的东西也乏善可陈,她瞧得无聊,正有回转的念头,忽听一个年轻的声音战战兢兢道:“在下庞轩,见……见过唐公子。”
这嗓子有些耳熟,孙鹭清抬眼一瞧,看到此人身上的补丁,便记起他是先前同白无忌说话的那名年轻修士。
孙鹭清好奇,如此寒酸的庞轩,会送什么礼物给唐缈呢?
庞轩扭捏了好一阵才将礼物呈上——那是一个圆形的红色漆盒,五面雕花,小巧玲珑,一只巴掌堪堪能握住。唐缈起初不知道此物派何用场,翻看了一阵,发现底下暗藏机括,轻轻一按,漆盒倏地展开,化作一朵七瓣莲花的造型,只见梳篦面胭口脂傅粉额黄暗藏在花瓣之中,花心可以弹开,其内乃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原来此物是个镜奁,见它造得可爱别致,孙鹭清心中有些喜欢,旁人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宝贝?竟是妇人之物!为何要赠予唐公子?”
庞轩结结巴巴道:“这……在下初听唐公子名讳,还,还以为是一位……一位姑娘,这才做了这个镜奁,没……没想到……”原来庞轩糊里糊涂,误将“唐缈”当作了“唐妙”。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庞轩顿时羞地无地自容,满脸通红地想要夺路而逃。唐缈却不以为忤,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温声道:“庞兄,虽然唐某并非女子,可这个镜奁盒子唐某却中意得很呢。”
庞轩抬头看了一眼唐缈,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恰在此时,只听得凌空传来一通肆意大笑,众人齐齐回首,只见一名魁伟的青衣人信步朝这儿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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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胡潇,他还像昨日那般披发于肩,但是一脸胡须却已剃净,露出一张精悍轩昂的容颜,明明年过五旬,乍一看还以为不过三十出头。
胡潇目光如炬,不怒自威,视线在人群中略略扫了一眼,原本嘈杂纷扰的周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供他通过。
唐缈迎了上来,笑曰:“师父,您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胡潇道:“那是自然。不过今日是你的生辰,为师不便抢你的风头。”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柄剑递给唐缈,道:“这柄宝剑是为师寻访名匠,为你所铸,且收下吧。”
众人皆知,胡潇虽为“剑圣”,可他本人并不用剑,而是剑气凝于指尖,名为“剑指”。听说早在二十年前,胡潇即可用摘花飞叶伤人,所以从此以后便弃剑不用。
这世上能入剑圣之眼的宝剑,想来绝非凡品,在场之人纷纷侧目,想要一睹名剑风采——只见这柄剑的剑匣乃乌木所造,剑绸雪白如练,抽出一瞧,一寸宽,三尺长,锋芒璨璨,晶光闪闪,剑脊上赫然镌着四个字——
“唐缈之剑”。
唐缈一瞧,就知道这一定是出自胡潇的手笔,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胡潇却沾沾自喜道:“这剑名为师想了很久,你意下如何?”
唐缈还未作答,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好剑,果然是好剑”,众人纷纷应和,唐缈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剑,跪下称谢道:“多谢师父赐剑。”
胡潇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要摸胡须却摸了个空,只得搓了搓下颏,将唐缈扶起,悄悄附在他耳畔道:“阿缈,这些替你贺寿的人里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居心叵测,你可千万要提防他们,不可轻信。”
唐缈微愕,反问:“这些不是师父请来的客人吗?”
胡潇“哼”了一声,道:“他们算得了什么,为师怎会与其为伍?不过就算全来了也无妨,有为师在,谁敢作妖!”
剑圣狂傲一如往常,但唐缈隐隐觉得不祥。
师父,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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