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绝望的大光头

    “太谢谢你们了”

    落汤鸡般的光头少年趴在顾青的木船上, 不断地感谢, 刚毅的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叫王钵，来自无念国，今年十七岁。再次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光头少年双手合十，向船上的每一个人行礼。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顾青笑容可掬地说。

    叫王钵的光头少年激动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是举手之劳呢现在是考试期间，我们又是竞争对手，你们完全可以当没看到我直接划船走人，但是，你们没有”

    王钵泛红的眼角渗出一点泪光, 吸了吸鼻子, 哽咽地说“你们伸出了援助之手, 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上来，挽救了我脆弱的生命我感谢你们我的妈妈也会感谢你们我的爸爸更会感谢你们我未来的宗门、师尊、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都会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 他们将会失去可爱的我当然, 世界要是没了我，它依然照转不误。唉”

    长叹一声, 硬汉般的脸上露出伤春悲秋的表情, 其他人看得忍不住嘴角抽搐。

    顾青有点后悔了，现在赶他下船，还来得及吗

    萧谌惊讶地张大嘴巴, 棒棒糖都掉出来了, 急忙用手接住。余靖眉毛打结, 伸长脖子望着湖面，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对岸。

    徐易捂住嘴巴，鼓着腮帮子，全身不停地颤抖，快憋不住笑出声了。张岩手指抠着船板，恨不得挠下一块木屑，倒是夏丽还举着手机，兴致勃勃地拍摄视频。

    “嗨，大光头，你的船为什么会翻”夏丽好奇地问。

    王钵听到夏丽唤他“大光头”也不在意，湿漉漉的眼睛瞅着小姑娘，仿佛找到了渲泄的口子，倒豆子般地吐苦水。

    “昨天晚上我在黑乎乎的森林里赶了一夜的路，全凭感觉摸索方向，差点绕回峡谷那边，好不容易到了这个湖泊码头，又困又累，恨不得躺下睡觉。可是我又想着，反正天都亮了，不如继续赶路吧结果我错估了自己的体力，在划船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盹，身体一歪，船就倾斜了。我不会游泳，害怕掉进水里会淹死，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越想努力稳住，船越晃得厉害，最后体力不支，船翻了个面，我就落水了”似乎还有些后怕，王钵可怜兮兮地环抱住自己，身体哆嗦。

    顾青感到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吵个不停，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这简直就是一个现实版“如花”

    明明长得虎腰熊背，却表现得如少女般纤细，一言一行充满了违和感。

    其他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那王钵又张开嘴巴想要说话，被苍靳冷声打断。

    “说完了吗”

    王钵瞬间哑然，把到喉咙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被银发少年那双幽深冰寒的眼睛轻轻一瞥，整个人仿佛都被冻住了，毛骨悚然。

    好可怕

    呜呜呜

    王钵熊般的身体缩成一团，不敢再开口。

    世界终于清静了

    苍靳敛去眼里的冰冷，缓和语气问顾青“还比赛吗”

    “不比了。”顾青摆手。他的船上多了个一百七八十斤重的大块头，木船明显吃水加重，不用比赛都知道自己稳输不赢。

    苍靳没有勉强，沉默地划着木浆，船向前滑去，顾青费力地跟在后面。

    王钵左看看右瞧瞧，有些过意不去，期期艾艾地问“那个要不要我来划船”

    顾青扫了眼他身上的湿衣服，坚决拒绝了。

    让一个翻船差点淹死自己的人划船，他是嫌命太长吗

    王钵唉声叹气，一双厚实的手掌捧住自己的脸，眨着无辜的大眼看着旁边的两人，想搭话说些什么，萧谌脸一转，咬着棒棒糖欣赏湖畔的风景。

    余靖清了清嗓子，对顾青说“换我来划吧”

    顾青摇头“不用，我划得快。”

    何止快还稳呢余靖感叹。果然能人技多不压身，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于是，本来热闹的比赛，被一个大光头给打断了。两艘木船一前一后地在湖里飘着，一路安安静静，谁都没有说话。

    二十多分钟后，木船终于停靠在湖泊对面的码头。

    “哎那个谢谢你们”王钵摸着自己的光头，难为情地看着准备进森林的一行人，欲言又止。

    他的心思一目了然，顾青露出亲切的笑容，无情地拒绝“不用太感谢，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就可以了。祝你好运”

    王钵伸着尔康手，望穿秋水。

    走到森林深处，再也看不见大光头的身影了，几个小朋友长长地吁了口气。

    “哎呀我的妈啊长这么大，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萧谌把吃完糖的小棒棒塞回自己的背包里，打算出去后扔垃圾筒。

    “他看人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张岩皱眉。

    “我以为自己够聒噪了，想不到有人比我话更多，听得人脑瓜痛”徐易说得激动，差点朝一旁的灌木丛撞去，顾青眼疾手快拉住，他忙从旁边绕过去。

    顾青信手摘了片叶子，拿在指尖把玩，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慵懒的笑容。“看在他装得那么辛苦的份上，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装”

    其他人都看了过来，面露惊讶之色。

    “他那副样子是装的”余靖诧异。这世上性和长相差异大的人很多，他曾经见过像王钵那样外表粗狂，内心少女的人，所以乍见他时，除了接受无能，倒未细想。

    “可不是装的”顾青扔掉手上的树叶，道，“他故意用夸张的说话方式，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

    余靖错愕“目的他想做什么”

    苍靳冷声道“自然是想坑我们。”

    萧谌傻眼“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坑我们”

    张岩道“难怪他主动提出要划船”

    徐易困惑“顾哥是怎么看出他的伪装苍哥也看出来了吗”

    顾青与苍靳对视一眼，指指天空，神秘地道“你们都忘了二号考官说过的话吗”

    “呃什么”徐易愣头愣脑地问。

    “顾哥，是不是这句话”夏丽学着二号考官那恣意张狂的模样，扯着嗓子说，“不要抱侥幸心理，我的神识遍布整个森林，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觉察。”

    顾青揉揉她的脑袋“对，就是这句话。”

    余靖顿时会意。“所以，如果王钵翻船落水又不会游泳，二号考官一定会知道，在他淹死之前赶来救人”

    顾青打了个响指。“不错”

    苍靳道“试仙大会在考核仙胎的资质时，首先要确保考生的性命安全。”

    顾青道“既然二号考官不现身，那就说明王钵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是说，他会游、泳”

    徐易不可思议地叫道“他脑子有问题吗故意使苦肉计，只为了坑我们”

    “难道他也收了网红少爷的钱”萧谌大胆猜测。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妄下定论。”顾青停下脚步，沉吟道，“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实力在众多考生中，名列前茅。”

    “啊真的吗”萧谌不敢置信。

    余靖轻叩他的额角“开动脑筋仔细想一想。”

    “唔。”萧谌吐了吐舌，绕到他后面，抡起小拳头跳起来捶他的背。

    余靖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由着他。

    张岩琢磨着推测“他比我们早一步过悬索桥，挺着一夜不睡觉在森林里摸黑，还能准确无误地来到湖泊，确实不容小觑。”

    徐易摸摸光滑的下巴“两座悬索桥，他走的是哪一座”

    张岩道“哪座都有可能，而且在我们烧断绳索的时候，他一定藏在附近偷看”

    徐易咂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无巧不成书。”余靖严肃地道“他一定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住了李主任展示的详细地图，知道峡谷上有悬索桥。他比我们更早过峡谷，说明体能很强，这点从他全身发达的肌肉上就可以看出。不管他藏在哪座桥附近，只要发现我们用临时制做的符箓烧断绳索，都会心怀戒心。历届试仙大会上，坑掉竞争对手的事，数不胜数，他选择在湖泊对我们下手，无可厚非。”

    萧谌拍拍胸脯，庆幸地说“亏得顾哥没有答应让他划船。”

    顾青侧身，眯眼望着附近的树干，扬声道“木浆要是到了他手上，很快会两船相撞，所有人惊慌失措，船翻起来就顺理成章了。我说得对不对呢，王钵同学”

    “啪啪啪”浑厚的鼓掌声响起，高壮的光头少年从巨大的树干后面缓缓地走出来。

    “呜哇”四个小朋友发现那边突然冒出个人，吓了一跳，余靖也禁不住脸色微变，只有顾青和苍靳始终冷静，淡漠地盯着王钵。

    “顾顾哥，你早知道他跟在我们后面”徐易扯了扯顾青的衣角。

    “别怕，有你苍哥在。”顾青笑着安抚。

    “我不怕，就是觉得这人太恶心了。”徐易嫌弃地撇嘴，突然想到什么，小声地问，“苍哥比他厉害”

    顾青狭促地眨眼。“正因为有你苍哥在，这家伙才不敢轻举妄动。”

    苍靳冷哼“跳梁小丑而已，他也不是你的对手。”

    顾青对苍靳的赞扬很受用，瑞凤眼一转，锐利地盯着王钵，威胁道“既然他不是我们的对手，要不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哎，等等”王钵一改之前的矫揉造作，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对不起对不起我确实起过歹意，我道歉真诚的向你们道歉不过我最终没有付诸行动，是否打个商量，原谅我的过错而且秘境里考生之间不能互殴，大家友好相处，共同合作，一起闯关，不好吗”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三言两语就想化解矛盾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苍靳冷冷地道“我没兴趣跟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合作。”

    顾青完全赞同，与苍靳并肩而立，戏谑地说“打着合作的幌子，再在背后捅一刀，把当我们当傻子耍吗”

    “顾哥说得对”三小朋友同仇敌忾地排排站，虎视眈眈地瞪着光头少年。

    余靖拉着萧谌的手，站在三小朋友后面助阵。

    王钵被他们强大的气势给唬住了。眼前的七个少年，感情深厚，团结友爱，根本不可能被他挑拨离间。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义之财，当放则放。想要说服他们，必须拿出诚意。

    王钵内心挣扎了下，坦白道“齐臻和晋衍想在秘境里坑你们，花重金买通了不少考生，我只是其中之一。他们要求我们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你们在体能考试上拿到优秀的好成绩。本来我以为，凭我的实力，对付你们绰绰有余，结果真正碰面了，才知道这任务有多坑人坑的不是你们，坑的是我”

    “哦”顾青挑眉。

    王钵咬牙切齿“他们花大价钱买通的考生，大部份实力卓越，家境普通，能为灵石而折腰。如今回头细品，直教人火冒三丈。鼓动我们这些旗鼓相当的考生相互坑害，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好个一箭双雕”

    “哇那两个网红少爷真是诡计多端，突破下限”萧谌气愤地嚷道，“你收了他们的钱，也不是好东西”

    王钵摸摸自己的大光头，难为情地说“我这不是缺钱吗以后修仙要用到很多灵石，多攒点总没错，是吧”

    顾青笑了“这种不义之财，你也赚得心安理得”

    王钵心虚地道“所以我良心不安，过来和你们化干戈为玉帛嘛”

    “那是你一厢情愿。”苍靳搭着顾青的肩膀，沉声道，“不必与这种人浪费时间。”

    顾青颔首“你说得对，时间仓促，考试要紧。”

    见他们要走，王钵着急了，跨步追上去“等等我是真心向你们道啊啊啊啊”

    突然，身材高壮的光头少年诡异地向左侧倾倒，他惊慌失措地挥舞双手想要保持平衡，然而猛然缠住他的蔓藤却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眨眼间，无数如蛇般灵活的藤条把他绑成了一个绿色的大茧子。

    王钵发出惊恐地惨叫声，脸上充满了恐惧。不管怎样，他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仙胎，遇到危险还是会害怕。

    “救救命救命救救我”他惨叫着向顾青等人求救，吓得眼泪鼻涕齐飞，好不狼狈。

    看着被藤条缠住拖进灌木丛的王钵，徐易后怕得吓出一声冷汗。刚才经过的时候，如果不是顾哥拉了他一把，这会儿被绑在那的就是他了。

    “胶藤而已，死不了人。”顾青慢条斯理地道。他阻止徐易撞上这堆灌木丛，就是发现了缠在下面的胶藤。胶藤是一种低级灵植，喜欢捆绑经过的各种活物。被缠住的人，越挣扎，捆得越紧，如果不想窒息而亡，最好保持安静不动，大约四小时后会自动解开。

    当然，这点小常识，顾青是不会好心地提醒王钵。

    听到死不了人，王钵杀猪般的叫声戛然而止，他满头大汗地祈求顾青“看在咱们是一起考试的同学份上，求你们帮帮我拜托了”

    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挣脱蔓藤，如果一直被绑在这里，体能考试就要泡汤了。

    现在他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贪图那点灵石，找顾青的麻烦呢

    眼前这帮子人，根本不是普通的仙胎

    不说那一脸冷漠的银发少年，单就一个顾青，其智商、洞悉能力、反应速度便胜人一筹。昨天宫殿通道里发生的事，他正在附近，看得清清楚楚。那六个跟着齐臻的少年，分明已经把顾青围住，堵死了所有出路，他却偏偏躲过一劫，反而齐臻受到波及被拉扯摔倒在地。

    别人或许觉得那是意外，但王钵不这么认为。

    当时他过了悬索桥，也想过弄断绳索，让后面的人无路可走，可惜他手无寸铁，拿坚实的绳索无可奈何，只好作罢。还没走几步，发现有人也过了桥，他便好奇地躲在树上，惊讶地看见余靖等人用几张树叶画的符箓烧断了桥梁，震惊得无以复加。

    直到余靖等人走远了，他还蹲在树枝上深思。

    他拿了齐臻的灵石，自然清楚两伙人之间的矛盾。齐臻仗着自己出身修仙世家，眼高于顶，看不起普通仙胎，因为一点小事便斤斤计较，三番五次地想要坑害他人，却屡战屡败，便恼羞成怒了。

    然而，一帮狠得能烧断悬索桥的人，会善罢甘休吗

    齐臻自诩是聪明人，到现还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被顾青玩得团团转的人。

    王钵故意在湖泊翻船淹水，是想试探顾青的深浅。但是顾青防得滴水不漏，他无从下手，最终认清两人之间的差距，经过深思熟虑，他认为倒戈加入顾青团队，才是权宜之策。

    可惜顾青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令他大失所望。

    “同学”顾青歪了下脑袋，露出灿烂的笑容，“谁说我们是同学，难不是竞争对手吗”

    “啊呸”徐易朝他做了个鬼脸，“我们才不和两面三刀的家伙做同学呢”

    “你就一直被绑到考试结束吧”萧谌看他被蔓藤绑得像个绿色的大粽子，哈哈大笑。

    “也许能等到二号考官来救你。”余靖道。不过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被蔓藤绑住，并没有生命危险，二号考官不一定会出现。

    “走了。”苍靳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一秒时间。

    “嗯。”顾青拍拍夏丽的小脑袋，温柔地问，“都拍下了吗”

    夏丽举着手机，自豪地说“放心，顾哥，全拍下来了”

    “很好。”顾青表扬。

    “拜拜了，大光头”夏丽眉开眼笑地朝王钵挥挥小手，蹦蹦跳跳地跟着大伙离开。

    全身缠着蔓藤，倒在草地上的王钵，绝望得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