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团宠的第一十二天

    童磨并不生气,认真端详了俞绮一会儿,声音平稳又温柔,“阿绮还是想否认吗?”

    “我说过的哦,我记性向来很好。”

    他扔开怀里女教徒的尸体,尖锐的淡蓝色指甲轻轻抵住下巴,指腹缓慢擦拭掉血迹,毫不在意,“更何况,是我的阿绮啊。”

    他笑了。

    笑容温柔甜腻到虚假,如同蜜糖般浓郁。

    也如鸩毒一样致命。

    像是死死扼住喉咙的瘾者苦苦渴求着救赎与解脱,他依旧保持着笑,可眼底一点点释放开来的愉快,不加半点掩饰。

    “阿绮是属于我的宝藏呢~”

    童磨孩子气地说着这样的话,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虹色的瞳眸璀璨绚烂,笑容温润和煦,如同诸天神佛拂照。

    脸上未擦干净的血迹,却像雪色难以掩埋的肮脏与不净。

    “——任何人都无法夺走的宝藏。”

    听到他近乎挑衅的话,矮人眼神瞬息间降温,寸寸冷下去。

    真是烦人又恼火。

    她扯起了阴冷的笑容。

    矮人的语调嘶哑冗长,宛如毒蛇蜿蜒着爬过皮肤,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的没错,小姑娘她的确就站在你的面前。”

    “但很遗憾——”

    “我是矮人,梅克里斯。”

    意味不明的话语落下,其中藏着的含意却足以让人为之色变。

    她既是他口中的阿绮,也不是。

    她是祈求降临的召唤者,也是生杀予夺的支配者,她是俞绮,也是梅克里斯。

    小姑娘将自己献给了降临的未知存在,而未知回应这份期待。

    所以——

    毋庸置疑,她是梅克里斯。

    她的嘴角扭出怪异的笑容,带满恶意。

    “……”

    童磨没有说话,没有再喊阿绮,笑容却微微凝在唇边,变得僵硬而敷衍。

    假面具在摇摇欲坠,虚无的神情开始毫无意义。

    他信了她的说辞,但又不完全相信。

    事情脱离掌控,熟悉的人站在面前却无法回来。

    他在不悦。

    梅克里斯选择再次开口。

    如若黑夜中看不见的细弦,被拨弄出冷沉的音调,“我是未知。她是我的信者,请临之人,也是我视若孩子的存在。”

    “她绝对不会属于你,也不会属于任何人。她是自由与快乐,是温暖的太阳。她应该享尽所有的宠爱,而不是满足你的一己之私留在你身边。”

    梅克里斯叹息着,神色冰冷地评价,

    “你该庆幸,她太宠着你了。”

    “可如果你想要仗着这份温柔来肆无忌惮……”

    “——我们不会允许。”

    “妄图夺走她的人,会被撕碎。”

    梅克里斯尖锐压抑的笑声飘散成破碎单调的音节,吵得人耳膜嗡嗡响动。

    让人生出几分发自内心的烦躁和不安。

    童磨打开金色的莲花铁扇掩住翘起来的嘴角,七彩色的虹眸却看不见半分笑意。

    “诶?是吗……那可真是可惜。”

    他喃喃着,“阿绮明明约定过会跟我成为彼此的依靠与羁绊,却与无关紧要的别人订下了这样密不可分的牵绊吗?”

    梅克里斯似笑非笑,“羁绊?你不是她的羁绊,也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外人是你才对啊,童磨。”

    对于矮人的言语衅意,童磨连伪装都懒得摆出来,丝毫不在意。

    他想了想,有些了然,“你说‘你们’……那之前救下鬼杀队花柱的精灵,也是阿绮吧。”

    梅克里斯默认了。

    “……原来如此啊。”

    空气似乎凝滞了三秒,童磨缓缓打开折扇,虹色的眸子里缠绕着蛛丝一样晦涩的情绪。

    渴求的情感近在咫尺,两百年未曾起伏的心脏在发疯般狂跳。

    快要抓入手中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它在眼前溜走。

    “没关系。”他忽然笑了一下,唇瓣干涩,“只要留住阿绮就好了。”

    身周凛冽的寒气渐渐蔓延,细小的冰晶大量地散开,嚣张地占据了整个空间,深色的羽织染着血迹,远远看去 ,宛如洇染开猩红的花朵。

    莲花瓣状的发冠落下,头顶是泼血般的痕迹,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堕落。

    由慈悲的神佛成了吃人的恶鬼。

    童磨是个爱玩的性子,戏谑又恶劣,在与他人交手时向来喜欢不使全力,就算是上次俞绮与他正面对上,他也出于试探没有正色对待。

    可是现在——他开始认真了。

    俞绮见势不妙,将六神无主的琴叶强行转移走。

    琴叶消失的下一秒,童磨像狂风席卷突至,身形足迹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的地步,白橡色的长发与衣袍一同猎猎,整个人如同闪电般冲向梅克里斯!

    扇子翻转落下,割裂空气的呼啸声骤然响起,无数冰晶旋转仿若散开的莲瓣,带满剧毒,尽数扑向矮人!

    梅克里斯掀起血红的披风,淡紫色的嘴唇翕动,一团黑色的火焰宛如从地狱中升起,怒焰陡然扩散,吞噬掉所有的冰晶,空气的温度以可怖的速度节节攀升!

    黑焰把她包裹其中,如同披着黑色羽毛的大型鸟类,唱着缄默而死寂的夜曲,引渡所有人迈向死亡,巨锤被黑色的火焰点燃,猛然发动,重重挥下!

    无数道重复的影子折叠成繁复的黑花瓣,斩向那个白橡发的恶鬼!

    围拢的冰晶被一片片打碎,黑色的锤影在一层层减少,童磨将一对锋利的金色铁扇交叠,双手扭转发力挡住攻击,眯着双眼,桎梏着不相上下!

    虹色眸子闪动着诡谲杀机,无数条冰色莲蔓如同群蛇舞动游走,层层叠叠地狂乱蹿向梅克里斯,紧紧束缚!

    梅克里斯没有挣扎,只是舔了下唇角,笑容一点点放大,嘴角咧开,如同溢出来的黑泥般恶意满满。

    “无用功。”

    冰蔓的寒气覆盖住矮人,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技能二发动。

    『矮人·灵魂的死亡虚影。』

    『也许你知道矮人锻造的火焰足以融化巨龙的鳞片?那么当矮人发怒时,你的灵魂也即将在悲伤的火焰中安眠。』

    从内到外浮现的火焰剧烈地焚烧冰蔓,在一瞬间让它消弭得不留一点痕迹。

    无敌状态,一切攻击无效。

    梅克里斯身后的影子在不断地扩大,贪婪地汲取着黑色的养分,雾气混乱地窜动,开始一寸寸变高。

    四肢拉伸,身形如传言中顶天的巨人般骇人,由黑炎组成的虚影在咆哮,挥舞锤影,声浪一圈圈地回荡在整个院落,禁锢静止的空间牢牢地封锁住这片地域。

    虚影与童磨对抗,宛如巨象与蝼蚁。

    童磨腾挪辗转之间躲避着虚影的攻击,院落中沙石飞舞,地层裂开缝隙。

    他挥舞金色的折扇,云霾般的冰晶顷刻间团团笼罩住虚影,刹那间冻结!

    童磨含着笑意,扇子又是一挥,五个与他外貌毫无差别的结晶御子陡然形成,同时动作,瞬间斩下了虚影的四肢与头颅,轰然倒地,灰尘滚滚!

    梅克里斯静静看着,自言自语,“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她拢住血红披风,红发点缀的野鸟羽毛艳丽,尖帽如鸦喙,灰色的双眼像是窗花雕刻的银玫瑰,融化出冷冽的色泽——她在等待好戏。

    虚影的四肢轰然炸开,大团的黑焰升起,如同四散的虚幻烟火——

    却在一瞬间燃烧!

    童磨所有的活动空间被黑焰限制挤压,强行逼迫他留在原地。

    温润的白橡色发尾被烧出焦痕,四肢被黑焰捆缚焚烧,动弹不得。

    四肢因剧烈的疼痛在条件反射性地轻微抽搐,又靠着鬼的恢复能力不断地愈合,不断地伤害,循环进行。

    千万根针扎般的痛苦从皮肉一寸寸传递到大脑的神经,童磨嘴角的笑容却从头到尾没有变化。

    梅克里斯静默地与他四目相对,面色不愉。

    童磨想,她大概是想杀死自己的。

    但梅克里斯似乎被劝阻了,没有动手。

    矮人的身形如溃散的水流般碎开,再缓慢变成了童磨最熟悉的模样——

    黑发黑眸的少女,生得唇红齿白,眼睫毛浓密纤长,瞳眸宛如黑玉石。

    明媚的容貌像阳光下灿烂的向日葵,眉眼里尽是璀璨笑意,仿佛黑夜都被这个笑容照亮,足以让恶鬼为之退步。

    “童磨,好久不见。”

    她无声地开口,却无法传达到他的耳边,宛如空气被无形的屏障隔断。

    童磨愣了愣,忽然真切地弯起了唇角,有些意外地笑了。

    两百年未曾回归的情感在复燃,心脏陌生地跳动,每一下都充满餍足的喜悦。

    不等他想好如何回答,她原地消失离开。

    像是一场默剧还未开演便已经落幕。

    黑焰消弭,身体的伤口在飞快地复原。

    童磨盯着俞绮离开的地方,发出了无意义的感叹,

    “啊呀。”

    童磨垂了垂眸子,伸出手掌盖在眼上 ,遮掩住那绚丽剔透的眸色,轻轻笑了起来。

    “是好久不见了呢。”语气里病态的喜悦,如同絮丝般细密。

    另一边。

    红梅色的眸子通过童磨的视角死死地盯着黑发黑眸的少女,蛇一样细锐的瞳孔竖起,危险而狰狞。

    宛如捕猎的前兆。

    温和又儒雅的面庞沉沉如水,隐忍的愤怒像毒蛇的獠牙无声地探出。

    红梅色眼眸的主人喃喃自语,声音里沾染着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你为什么还活着?”

    像梦魇一样出现。

    他以为她早就死了。

    抛弃他消失的女人悲惨地死在不知名的地方,他一直如此认为。

    他拖着累赘的身子整日躺在病榻上时,她的细心照顾与温柔对待,让他耻笑不屑,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与憎恨。

    可是他忍不住地,不愿承认地依恋她的陪伴。

    他憎恶被动的自己,也厌恨嫉妒着她总能露出温暖的笑容。

    他无时无刻不在讨厌着她的天真,又禁不住浑身的寒冷,取暖一般依偎着她。

    她叫绮,他讨厌到极点的女人。

    她说过会一直陪着他,哪怕他对这种承诺不屑一顾。

    可在他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与健康的身体后,在他想要施舍般将血液给予她时,她消失了。

    她违背了诺言。

    手指握紧攥成拳,猩红色的眼瞳满是憎意。

    他要杀了她。

    然后彻底消除掉这令人作呕的依恋,结束这千年以来可笑的寻找。

    ………………

    俞绮找了一处旅馆住下,安置好了昏迷的琴叶与伊之助,才慢慢喘了口气。

    17520:「宿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俞绮没好气:“可不是,刺激得我差点当场去世。”

    刚才她差一点就演崩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童磨到底是怎么把我马甲给扒了的?”俞绮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置信,“还扒得干干净净!”

    她可是在相处的时候特意抹掉了自己独特的一些小动作和神态表情!

    淦!

    「反正掉都掉了,还思考那么多干什么?」17520幸灾乐祸,「谁让你养他的,看,惹出祸害了吧?」

    俞绮悲伤地控诉,“谁让他年幼的颜值那么逆天,还有一双玛丽苏七彩大眼睛!”

    17520:「你怎么不直接说一句你馋他身子?」

    俞绮:“。”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她无法反驳。

    她小声叨叨逼逼,“谁会想到他两百年都念念不忘啊……这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17520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聊了会儿当年养童磨的那点破事,俞绮收起了唠嗑的架势,神色一正,“小一,打开任务面板。”

    17520半透明的光屏跳到了眼前——

    任务奖励让她眼睛猛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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