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周久穗起得晚, 洗漱完毕发现明阳儿也在, 她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是片刻的失态, 很快便恢复正常:“艾姐,你都住那么好的酒店了, 不能自己叫早餐吃吗?天天跑我家蹭饭干吗?”
好在周妈不在场,否则听到她的话肯定又得骂她,明阳儿在看周久穗爸爸放在沙发上的报纸, 一身老干部的气场配合她那头黄色的卷毛, 真是有点不伦不类的画面感。
明阳儿不是来蹭饭的, 她已经吃过饭了, 可能是来之前和周妈确认过周久穗还没出发, 所以她来蹭车上班了,周久穗咬着嘴里的油条,听她妈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要与人为善, 耳朵都起茧了,迅速加快了吃饭的节奏,五分钟解决完早餐, 把碗一放, 指着明阳儿说:“走不走?快, 快,快,慢了你自己打车!”
明阳儿不紧不慢地跟周爸周妈打完招呼才下楼,周久穗在楼下已经等得不怎么耐烦了, 等她一上车,安全带还没系好呢,一踩油门,“唰”地一下直接往大马路上冲了。
明阳儿的业务太繁忙了,周久穗本来还担心她在路上会跟自己说些有的没的,但明阳儿显然没时间和她聊这些,她一直在接电话,并且用不同的语言跟对方交谈,除了英文,周久穗多少能听懂一些,其他的话一句都没听懂,她隐隐约约听到明阳儿好像有跟人合作搞了一个软件公司,所以这女人才这么有钱的吧?
正想着,明阳儿把电话挂了,皱着眉:“我哥被抓了。”
周久穗完全不记得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听明阳儿这样提起,她这哥哥跟她应该只是同父不同母,明阳儿的父亲结了四次婚,第一任老婆死后,找了第二任,生了一个儿子,然后离婚,娶了明阳儿的妈妈,结果在明阳儿高中的时候,又劈腿了一个便利店的营业员,可谓是一枚不折不扣的风流老男人。
“为什么会被抓?”周久穗难免有些好奇:“你回来后有跟他见过吗?”
“他一直跟着他妈妈生活。”明阳儿表情挺正常的,看来她这位哥哥的案件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之前有见过几次,回来后没有,我爸以前跟我妈在一块的时候,老因为存钱给他买奢侈品的事情,和我妈吵了无数次,算起来,我应该有十三年没见过他了。”
“十三真不是一个好数字。”周久穗不痛不痒地说着风凉话:“又是被宠坏的男人哈,这次因为什么?也是像他爸一样因为品行不端?”
“杀妻。”
周久穗握住方向盘的手抖了抖,声音也变了:“那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明阳儿单手撑着脑袋,半歪着头盯着窗外,无动于衷地道:“我只希望他的破事不要打扰到我。”
周久穗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说:“打扰你也没关系,你别理就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跟你说,明阳儿,你现在都长大了,没必要再为这种事烦恼,他们没本领再伤害你了。”
明阳儿转头看着她:“你这安慰人的功夫这么多年都没见长。”
周久穗脸色黑了黑:“我说艾姐,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好了。”明阳儿瞬间爽朗地笑了起来:“其实我很安慰,谢谢你,久穗。”
周久穗撇撇嘴:“我觉得你那天说得对,咱们充其量算暧昧,不能算谈恋爱,那就保持老同学的关系吧,反正我无所谓,我对你没感情了,所以你也别介意。”
明阳儿目光微怔,很快转过头,不理她了。
等到了公司,周久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昨天那事虽然暂时没有影响到公司,但显然影响到了她自己,她人还没进办公室,直接被高经理喊进了老板的办公室中,一进去,看到老板和几个陌生男人在等她,周久穗困惑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老板,纳闷道:“有什么事吗?”
“你是周久穗吧,我是白鹭区的派出所所长,我姓张。”周久穗一进来,坐在老板对面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右手向前,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周久穗跟他握了一下手,心里还有点迷茫:“你好。”
“是这样子的,我这里有一个案子,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调查。”张所长对她笑了笑,态度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恶意:“昨晚,我们区发生了一件案子,有一位姓郑的退伍军人,入室砍伤了一位姓明的先生,而且两人还有亲戚关系,并牵扯到了两年前的另外一件案子,我们昨晚连夜成立了调查组,连夜调查到这件事似乎跟你也有点关系,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我们聊一聊?”
“我需要跟你们走一趟吗?”周久穗警匪片看多了,自己给自己加戏说,紧张兮兮问:“我需要请律师吗?”
张所长张开嘴,表情有些意外,“噗嗤”一声笑说:“没那么严重,周小姐别紧张。”
几人确实只是过来问话,没什么别的打算,老板说要避嫌,把周久穗一个人丢在他的办公室应对几个陌生的警察后跑了,周久穗看到对方已经拿出了纸笔出来记录对话,一下子更不自在了:“你们想问什么?”
“你跟郑元忠是什么关系?”盘问开始,张所长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开始发问:“他跟他女婿的矛盾,你知道多少?据我们调查得知,昨天你分别见了他和他的女婿,你们都谈了什么?”
“哦,这些啊。”周久穗沉默了几秒,目光在几个警察身上转了两圈,顿了顿,思索说:“郑元忠跟我们老板是旧识,你们来之前应该也有了解,我们公司是做咨询的,虽然平时婚姻咨询比较多,但是关爱孤寡老人方面,也一直在进行,昨天我们老板找我谈话,说是他有一位叔叔,很久没见过,有点担心,让我去看看,我去了,发现郑伯精神不太正常,觉得自己处理不来,还特意找了我们负责心理疏导方面的同事帮忙,觉察到郑伯的心病是因为他的女婿,所以后面就找他女婿聊了几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张所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可能这是所有警察的通病,想在对方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破绽,但周久穗表情太过镇定了,他点点头,好像确实信了她的说法:“你那位同事在吗?我们也想见见她。”
于是,林易棉也被喊上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棉质衬衫,这种普通人容易穿死的颜色被她穿得光彩夺目,一进屋里,把那个做笔录的小民警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周久穗心里莫名有些不爽,林易棉一进屋,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目光却是注视着那个盘问周久穗的警察:“你好,我是林易棉。”
化被动为主动,不愧是拥有级心理咨询师证件的女人,周久穗忍不住为她的举止喝彩。
听完对方大同小异的问话,林易棉沉着冷静地回答说:“从专业角度分析,郑先生的举止行为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并且他女婿也特意提醒过我们,说郑先生有打架坐牢的历史,出于一些对社会安全的考虑,我和我的同事当晚就去了郑先生家里,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郑先生当时很生气,并提到了他的女儿。”
“提到他的女儿?”对方迅速抓住了这个疑点,穷追不舍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林易棉低眸叹了口气:“他说他女儿也劝他去精神病院,而且是他女婿指使的,这让他非常难以接受,所以后面发生了这件事,我跟我同事也有很大的责任,心里非常自责。”
“不用自责,也多亏了你们这次推波助澜,让我们找到了两年前失踪案的嫌疑人。”张所长可能是色迷心窍了,看到林易棉低落的神色,竟然转而改口安慰她:“郑伯情绪失控,昨晚在我们的制伏下,说到了他把他女儿藏在了他和他老婆以前住过的一个废弃的民房里面,本来是想让他女儿看看他女婿的真面目,没想到过了半个月,他有一天突然找不到他女儿了,并且在屋子里面发现了血迹,他说那个地方,他女婿也知道,所以一直怀疑是他女婿杀了他女儿,然后我们昨晚对他女婿一拷问,结果还真...”
“所长,咳咳。”站在他身后的民警忽然怪模怪样地咳嗽了一下,似是在提醒他不要泄露案件的细节:“我们等会还要去现场呢。”
“哦,对。”张所长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那也没什么事了,谢谢两位的配合。”
林易棉和周久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嘴巴不严的所长有点搞笑,周久穗还真在林易棉的眼底看出来了这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可两人才合作过一次,竟然有这么深的默契,当真是让人有点匪夷所思呢。
老板一直待在门口等事情结束,听周久穗说完经过后,他表情也有点震惊:“还真跟林组长推测的一样啊。”
林易棉推测了什么?莫非她昨晚那么晚回来,还跟老板谈了这件事?
老板显然还有话要对周久穗说,把林易棉先打发走了后,才问周久穗:“这件事,是我比较糊涂,如果对方真是杀人犯,没考虑你的安危,我决定了,以后这种案子,公司不再接办。”
周久穗最喜欢他知错能改的这点,大气说:“没事了,再说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但同时也有点好奇林易棉是怎么推测的,八卦道:“那个,林组长昨天是怎么和您谈的?”
“哦,她昨天出发前问我要了郑伯的个人信息,当时就表达出来了她的质疑,说郑伯为什么一口咬定他女儿已经死了呢?他找了那么多侦探社,都是针对他女婿,为什么不帮忙找找他女儿?”老板一面说话,一面沏茶,事情解决后,他又变回到了每日无所事事的文青老板模样:“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呢?后来晚上,我打电话找她了解情况,她说她刚开始以为郑伯的女婿是受害者,但见到他女婿的第一面,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有很大的问题。”
周久穗昨天全程和林易棉待在一块,现在听林易棉的这些直觉,她当时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听天书似地追问道:“什么问题?”
“她说那个男人很怕警察,他一直以为你们是警察,而且他一直试图把你们的注意力转嫁到郑伯的身上,这一点,他足够引起怀疑,没想到,这案子还真是他做的。”
周久穗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我今天算是明白了,林易棉果真不能轻易招惹。”
老板被她的话逗乐了:“你也很棒啊,不是你的话,这件事肯定没完没了下去,啊,对了,周组长,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反正也没有其他酬劳了,你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周久穗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昨天说的一百多平方的房子,但是见他老狐狸一样闭口不谈,也知道没戏了,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我还没想到。”
老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等你想到再说吧。”
周久穗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顿住了,别扭地转过身:“要不,公司给林组长配辆车吧?”
老板张开嘴,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你说的林组长,是林易棉?那个跟你有过节的林易棉?”
周久穗想不到老板也这么八卦,别过脸,心里头也有些别扭,暗道,林易棉那死女人要是不针对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人人都以为她们两个有问题吧?
真是...周久穗现在主动想修复关系,都感觉在献殷勤呢。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周久穗想到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想,我不会是想追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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