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登堂入室, 对周久穗的房子都表示出了极大的满意, 周久穗在心理上满足的同时, 直接就把王夏彤给赶了出去, 明阳儿还想说什么,周久穗一挥手, 满脸不耐烦:“不要说教,晚安。”
明阳儿欲言又止:“久穗,阿姨打电话问过我, 问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我猜你再不回去, 她都得找人调查你的私生活了。”
周久穗心里咯噔了一下, 暗道, 她妈这是想到哪里去了?不过周久穗这么久没回家,周妈推测她不是一个人出去旅游,也很正常?只不过哪里来的对象?周久穗十分困惑。
她跟宠物店老板勇哥要了几天假, 勇哥对她一次性休了四天假也没多问,周久穗去超市买了一些外地的特产,再去收拾好行李, 装出风尘仆仆的样子回家了。
她先去的外婆家, 给外公外婆带了些苏州那边的特产麻饼, 外婆一口咬定她瘦了,非要她留下吃晚饭再走,周久穗计上心来,拐弯抹角地暗示把周妈也喊来吃饭, 外婆哪里知道她是想借外公的权威,使得周妈不好对她的不告而别行为进行惨无人道的教训。
周妈和周爸一下班就赶来了,听说周久穗在被外公拔罐,气冲冲地就赶了过去,进屋里一看,周久穗光着背趴在床上,背上六个气罐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外公边帮她盖好被子边说:“以后啊,最好经常过来,让我帮你推拿一下。”说完听到门口有声音,转头看到周爸也来了,脸色凝了凝:“哦,你们来了。”
周爸好脾气地跟他打招呼:“爸,晚上好。”
“这天还没晚呢,好什么好?”外公没好气:“都出去吧,让久穗先休息一下。”
周久穗提心吊胆,担心周妈会独自留下关上门骂她,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公的威严,周妈扶着他还是出门了,不过临走前瞪了周久穗一眼,确实让周久穗感到心惊胆战。
外婆爱吃周爸做的豆腐,周爸来之前带了豆腐,跟外婆打完招呼后就去厨房忙活了,外公又看不过眼,直截了当地骂他:“一个大男人,没出息,只会进出厨房。”
周妈哪里舍得周爸受委屈,忍不住道:“爸,我说叔叔家的女婿有出息吧?人家出息到把老婆一脚蹬了,我家老周上得厨房入得厅堂,哪里让你不如意了?”
“你是男人吗?”外公一拍桌子,火气立刻转移到周妈身上,指着鼻子骂她:“女人才需要进厨房!男人就该出去挣钱闯荡!你看看你们家,也就久穗那孩子稍微有点血性,知道要出门看看世界,你跟你那老公井底之蛙!迟早得被世界淘汰!”
周妈一听,瞬间以为是他怂恿周久穗出去旅游的,“唰”地一下也生气了,父女二人就坐在客厅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吵到周久穗以为没自己的事了,谁料回去的路上,周妈还是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路,周爸专心开车不说话,周久穗耷拉着脑袋怂怂地听着,也不敢回嘴,快到家的时候,周妈也骂累了,喝了两口矿泉水问她:“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
“我哪里有男朋友?”周久穗一脸莫名其妙:“你听谁说的呀?”
“你爸说你谈恋爱了!”周妈说了一路的话,口干舌燥,但声音依旧洪亮:“你说你出去一个多月,没男朋友陪着,你一个人去吗?周久穗,你骗鬼啊?你从小什么时候一个人出过远门?我问你,你男朋友哪里人?多大了?家里几口人?独生子吗?”
“打住,打住。”周久穗听得头皮发麻,连忙喊停:“我没男朋友,别瞎说。”
周妈压根不信:“你要是没男朋友,那你一个人出去的吗?好,那你出去总拍过照片吧?把照片发出来给我看看。”
周久穗:“...”
“我不爱拍照片!拍照是俗人干的事!美好的风景就应该铭记于心,拍照多俗啊!”周久穗气急败坏:“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没对象,你们也别想给我介绍,我没兴趣谈恋爱,也不想结婚。”
周妈脸色严肃,张嘴还想骂她,周爸把车停稳,解开安全带,和和气气地跳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宝贝刚到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别吵了啊,回家回家。”
周久穗原以为可以松口气,鬼知道一到家,她妈马上把她的行李箱打开了,当着她爸的面开箱搜线索,周爸看到周久穗的内衣被翻出来也蛮尴尬,挠挠头说:“我去烧点水。”
周妈在行李箱里面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又把矛头转移到了周久穗本人身上:“周久穗!你到底跟谁出去鬼混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没人怂恿,你会一个人跑出去?我告诉你,你要是当人小三了,我就把你打死!”
周久穗啃着她爸削好的梨,对她妈搜行李的行为特别烦躁,爱答不理说:“你爱信不信。”
周妈拿起手里的鞭子就要去打她,被周爸拦腰抱住,周妈气不过,指着周久穗问周爸:“这是你的好女儿?老周,你看看她,越来越不听话了!外面那么多女孩子失踪,你一个人跑去外地干吗?周久穗,你是叛逆期到了吗?你要把我气死你才开心是吧?”
周久穗也怕被打,但一看有她爸在,也是有点肆无忌惮:“我都马上三十岁了好吗?我不是小女生了,就算我真的谈恋爱了,你也得给我点个人空间吧?你跟我爸谈恋爱的时候,我可没让你交代,怎么我有点私生活,你就这么激动?老周!你看看你老婆,这么霸道的!当初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我要是在,我肯定不让你娶她。”
“怎么说话的呢?”周爸回头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好歹是你妈妈。”
周久穗哼哼两声:“那会我要是在,她就不是我妈了。”
“狗屁逻辑!”周妈被她气得血压上升,扬着手里的鞭子就朝她的脸挥了过去,周久穗往下一蹲,成功躲过,躲得周妈更生气了:“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孩子?从小干什么都不行!学习不行!想给你弄个特长生当吧,结果你体育不行!艺术也不行!好吧,好不容易等你毕业吧,你也找不到一个正经的工作,你爸托关系给你找了一样工作,你倒好,敲诈勒索变流氓了?别人家的孩子早谈对象了,你看你,周久穗,我女儿条件不差吧?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个对象?让父母尽操心!你说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要生你啊?你外公说的没错,我就是失败,我糊涂失败才有你这样的女儿。”
“翻旧账就没什么意思了。”周久穗脸色僵硬,被她妈说的也心里膈应了:“你以为我不想考好的大学啊,我就不爱学习,我有什么办法?我是找不到工作吗?我是找到了,你们嫌弃!我没对象?你怎么知道我没对象?我有对象!人家跟我分了!她说我一辈子靠爸妈,她说跟我在一起没未来!我妈宝,我爹宝,我活该!我是没出息,我要是有出息,我现在早成家立业了!是,什么都是你们对,我被生下来就是欠你们的,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人!是个快三十岁的女人!怎么我就出去旅个游,我就成了罪人?”
“你妈没说你是罪人。”周爸左右看看,老婆和女儿的表情都十分难看,他叹了口气,帮忙解释说:“爸妈是关心你,你要是有对象就带回家嘛,爸妈都没见过,怎么会不同意呢?”
周久穗一向听她爸的话,刚要消气,周妈板着脸,严厉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指责:“我看你是心里有鬼!靠父母怎么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那位对象因为这个跟你分手!是他有病!你还为这事怨恨我们,我看你也有病!”
“我懒得跟你讲了。”周久穗走到行李箱面前,蹲下身又开始收拾行李:“我要搬出去住,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总之我要搬出去住。”
“你敢!”
“我就敢!”
周久穗猛地站起来,跟她妈互相瞪视,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上尽是敌对与戒备,周爸还想说些什么,周久穗这下听都不打算听,冷哼了一声:“我不会结婚的,你们死心吧,趁来得及,可以去孤儿院领养一个不让你们伤心的孩子。”
“啪”地一巴掌甩了过来,被周爸一手拦住,周妈气得身体发抖,周爸搂住她往怀里带,一向和善的脸上终于也多了抹责备:“久穗!你妈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你不能这样伤害她,快跟她道歉!”
周久穗没说话,倔强地低下头,提着行李箱转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周爸突然在身后焦急大喊:“老婆,怎么了?老婆?”
周久穗回过头,看到她妈闭着眼睛,身体软绵绵地从她爸怀中往地上滑去,周久穗遽然全身发冷,扔掉行李箱跑过来,看到她妈已经晕倒了,周爸立刻打电话叫“120”,回头看到周久穗面无血色,还不忘安慰她:“没事,别怕哈孩子,你妈高血压,上次就晕倒过一次,没事的。”
周妈的高血压遗传周久穗的外婆,之前就因为高血压进过医院,今天再次进医院,周久穗的二舅问是什么原因,周爸遮遮掩掩,被二舅误会是因为跟他吵架,指着他的鼻子一顿怒骂,周爸也不解释,勾着后背被她二舅骂成了孙子。
周久穗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看到她爸要过来安慰她,摇摇头,她爸叹了口气,面露无奈:“爸求求你了,别跟你妈怄气了。”
周久穗心里又内疚又委屈,她觉得今晚不是她的错,可错误还是发生了,她心里堵得慌,跑到楼下去抽烟,抽到一半更难受了,忍不住想给林易棉打电话,林易棉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刚“喂”一声,周久穗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三四分钟,电话打了回来,这回是林易棉的声音了,周久穗没问刚刚那男人是谁,林易棉也没主动解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周久穗没跟她说今晚发生的事情,林易棉倒是先跟她谈起了自己的教授,说北京有一家大学想聘用她当老师,她教授很支持她留下。
这无疑是周久穗今晚听到的第二个坏消息了,她想恭喜林易棉实现了教书的愿望,却始终说不出来恭喜那两个字,只问她:“那你还会回来吗?”
“嗯。”林易棉很平静地回答她说:“教书并不影响我元旦回去。”
周久穗过去还对她二人的关系心生幻想,她觉得只要林易棉回来,她跟林易棉还会有可能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多天一直没删掉林易棉的原因,她一直都觉得林易棉到最后还会选择她,可是今晚事实摆在面前,林易棉刚刚告诉她,她会留下教书。
说实在,周久穗心里挺沮丧的,沮丧到让她一度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错误的,坚持找个喜欢的对象,哪怕虚度这么多年的时光,最后呢?最后那个人跟你相处几个月还是会走,周久穗越发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太孤单了,孤单到她妈妈这样进医院,她唯一能找到倾诉的人竟然是她的前任。
“林易棉,我想成家了。”周久穗声音缓缓的,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虚弱:“时间太残酷了,我发现我老了,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变得陌生,熟悉的人在离我远去,我留不住她们,我想谈恋爱,找个人踏实过一辈子,也不用我爸妈担心了,而且我、我表嫂前些日子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觉得挺好的。”
林易棉印象中的周久穗从不爱妥协,她天生反骨,但又天生温驯,林易棉知道怎么安抚她的不安与恐惧,但是今天当周久穗说句这些话后,她心里忽然觉得特别难受,那是从来没有过的痛感,她当然知道周久穗对她的感情,周久穗看她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明亮,可是刚刚那一番话,林易棉觉察出了那份妥协后的黯淡,周久穗失去了她的光芒与锋利,林易棉不知道她在那边发生了什么,她稍稍思索衡量了一下说:“久穗,我暂时没法离开北京,我回来本来是因为论文的事情,结果发现我父母出了一点问题,他们一直没告诉过我,可是我觉得他们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啊,周久穗想说,但她说不出口,她特别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脆弱不堪的自己,她想林易棉也不会喜欢的,轻笑着说:“没关系啊,那你就留下嘛,我会很好的,不会学朱莉,不会找男人结婚,我也不会学桑尼,对感情那么不负责任,林易棉,你也要好好的,如果以后我找到女朋友了,我会带她去北京旅游的,希望我们有缘还能在人海中碰见吧。”
“我不希望你跟别人在一起,久穗。”
林易棉在那边认真说,周久穗听完笑了起来:“但是你没立场反对了,林易棉,朱莉没有,你也没有,我妈妈今天住院了,林易棉,我妈有一句说对了,我真的好没用啊,从小就没用,没勇气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到后面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我想好了,等我妈身体好了,我要跟她坦白,我要告诉她我喜欢女人,我要光明正大带我女朋友回家,林易棉,我能明白朱莉可惜的那份心情了,不过也没关系,我爱过你,还在爱你,将来也会忘了你。”
“久穗。”林易棉喊住她,她远想不到她说的“留下”,成了压垮周久穗心里防线的那一根稻草,她此刻的重点在周久穗那句“没用”上面,她皱起眉,一字一顿地认真说:“你不是没用,不要这样说自己,永远不要否认自己,像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一样,你是最棒的。”
“我挂了,林易棉。”周久穗扔掉烟头,起身深呼吸了一下:“我真不记得我们的约定是什么了,不过也不重要了,你没必要特意元旦赶回来,我想重新生活了,林易棉,我想认真面对生活,不属于我的你,今天就此告别吧。”
时间空白又沉默,抬头看到天上的那轮圆月,好像比林易棉在时的那晚还要圆,可怎么让人感觉那么寒冷又遥远?周久穗听到了对面说的那三个字,双唇颤抖,眼中含泪:“林易棉,你不要再给我希望了,算了吧,算了吧。”
算了吧,三个字,绝望又悲怆,似乎再无回头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火葬场?
有可能...
久穗的妥协是本文让作者君最难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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