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周久穗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兰之, 其一是因为家庭压力, 她母亲和外公外婆的逼婚之下, 必须要有一个可以跟周妈抗衡的人出现帮她, 兰之就是那个人;其二,兰之愿意帮她扛下这些压力, 因为周久穗也答应过她,会随时随地去照顾她奶奶一样;其三,对二人来说, 这份感情的开始就是充满了交换, 双方都认为彼此是可以互相陪伴过日子的人, 互相帮助, 互相进步。
在周久穗心中, 兰之这个人很好很成熟,成熟到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应该成熟明白她们二人之间没有爱情, 因为兰之这样的人,她不会爱上别人,她在周家上下面前扮演一个好女友, 周久穗也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扮演她理想的女友, 就像那些没有爱便选择结婚的世俗男女们,这就是生活,找一个最合适的人,过完一辈子。
可是现在, 她告诉周久穗她爱她,这让周久穗害怕。
事情有些失控,兰之对她的动心就是失控,周久穗甚至开始考虑这段感情有没有发展下去的必要,她清楚明白自己可以对兰之好,只要两人感情稳定,她可以对兰之好一辈子,但爱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力不从心,你没法选择自己去爱什么样的人,因为你的心骗不了人,如果兰之真的爱她,那她的爱,让周久穗产生胆怯。
兰老太太难得清醒了一次,又把周久穗认出来了,喊着周久穗陪她出去逛逛,夏天的晚上比较炎热,老太太想吃冰糖葫芦,周久穗带着她在步行街逛了一圈,买了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给她吃,老太太很开心,一手捧着栗子,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开心得像个被家长奖励的小孩一样。
二人坐在靠河的广场上听船上的人唱戏,那个游船坐一次一百五十元,周久穗问老太太想不想坐,老太太摇摇头:“闺女啊,我晕船。”
她们市里的这个河,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处,河的两岸挂满了大红灯笼,夜景特别漂亮,晚上还有人在这里拍婚纱照,打光特别亮,照得人眼睛也有点不舒服,老太太好奇非要过去看,周久穗扶她过去,看到那一对新婚夫妻像对木偶一样在配合着摄影师摆造型,女的年龄有些大,脾气也不好,每次姿势不对,就对着身边的男人一顿怒骂,那男人面露不悦,配合了几次,也烦了,把西装外套一脱,指着那女人的鼻子开骂,一旁围观的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女的不应该这样不给老公留面子,女的被一激,直接说不结婚了,男的在一旁冷笑:“你当我稀罕你?要不是我爸妈逼我,我想娶你这个母夜叉吗?”
女的可能没受过这种羞辱,竟然当众哭了起来,兰老太太一看对方哭,也开始抹眼泪,又开始跟周久穗翻来覆去地讲她孙女可怜,周久穗低头安慰了她几句,正说着话呢,突然看到有个挺高个的女生冲她们跑了过来,周久穗担心她速度快会撞到老人,连忙把老太太抱过来了些,结果那女生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没跑了,大约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往周久穗面前一站,居高临下的模样特别给人压力。
“我见过你的照片。”女生特别自来熟,她低头看着周久穗,好像跟她之前就认识一样:“我姐带我来这里旅游,要不是这边吵架,我还真碰不到你,我在我姐家里看过你的照片,在山上,爬山的照片,你有印象吗?”
周久穗被她说的一头雾水,皱起眉正要回忆,老太太却好像被那高个子的女生吓到了,怯生生地说要回家,女生好奇问:“这是你奶奶呀?”
周久穗说不是,那女生“哦”了一声,回头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中式风酒店:“我跟我姐住那里,在这里待五天,我们昨天到的,过几天就回北京了,你要是去见她,她肯定很开心的。”
说到北京,周久穗脑子轰地一下反应过来她是谁了,心道,难不成这人是林易棉的妹妹?但林易棉也没这么高啊,而且如果林易棉真来了,那周久穗今天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个人,真是林易棉?
女生已经开始给她姐打电话了,周久穗赶紧说:“喂,我现在要回去了,你别喊了。”
女生不解问:“你不想见她吗?”话说完,电话可能接通了,女生特别兴奋地冲电话里喊道:“姐,你猜我看到谁了?哎,你别猜了,你快来河边,从酒店出来,往右走两百米左右的样子,在地铁站B出口这里,你快来。”
兰老太太是真的有点怕她,可能也是由于对方个子太高了,导致她心神不宁,又开始说起了胡话,说她家人还在家等她,让太君放她回去,女生茅塞顿开,明白过来对方可能有老年痴呆,便蹲下身跟她对话道:“老人家,我不是坏人,你别怕。”
兰老太太是真的受刺激了,“啊”地一声躲到周久穗身后,嘴里不断重复嘀咕:“回家,回家,我们回家。”
周久穗担心她情绪会越发激动,对那女生说了句“抱歉”,怀抱着老太太朝停车场走去,那女生想跟过来又怕老人怕她,在身后急切地喊道:“那你留个号码给我呀。”
周久穗没留,兰老太太的样子有点吓人,满脸惊恐下自说自话,状态非常不对,她赶紧带老太太回家了,回去一看,老太太又失禁了,而且比之前还严重,珍姐一个小时里面给她换了三次尿不湿,终于明白过来老太太是在拉肚子,也是生气,忍不住骂了周久穗几句,说她明明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怎么可以给她吃那些不能吃的东西。
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都是老太太自己要吃的,要周久穗拒绝一个古稀老人的要求,周久穗还真做不出来,她心里也确实觉得内疚,结果珍姐不依不饶地骂了大半个小时,周久穗终于忍不住回了几句,回得珍姐又生气又愤怒,她在兰家照顾兰老太太快二十年,哪怕是兰之,也从来没骂过她,周久穗这样一骂,她委屈得不行,跑去给兰之打电话告状,兰之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在电话里说她知道了,安慰了珍姐两句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兰之的态度,让珍姐越发觉得周久穗就是为了讨好兰之,才来照顾兰老太太,心里面认为周久穗势利眼,于是对她的态度更差了,二人把老太太哄睡着后,珍姐阴阳怪气地说:“给你立功的时候到了,今晚你去伺候吧。”
换了周久穗之前的脾气,肯定得炸,但她又答应了兰之要好好照顾她奶奶,只好忍气吞声,她洗完澡出来去奶奶房里看了一眼,老太太屁股下面是干的,看来没有再拉肚子了,周久穗看她睡得熟,正想趴在旁边先睡一觉,结果兰之的信息刚好来了,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会从广州带回去给她。
周久穗说不要,兰之就说,那我在你公司附近买套房子,你以后累了,可以随时回去休息,而且以后要是同居了,你不愿意住在兰家,二人可以搬到外面住。
周久穗感觉兰之已经做好了同居的无数种准备,这样一想,就觉得有点怪,兰之看她不回自己,又加了句说:要不把阿姨和叔叔也邀请跟我们一起同居?
周久穗差点笑出声,心道,这要是她妈跟兰之住一块了,只怕每天都鸡飞狗跳,兰之这讨好也太不走心了吧?周久穗回她:你也得我妈答应啊,你当我妈有我那么好讲话?
兰之又道:我知道你好讲话,所以珍姐那事,我会处理,你别跟下人生气。
周久穗皱起眉回复说:怎么是下人了?现在是21世纪了,兰之,她怎么说也照顾你奶奶这么久了,你虽然付了工资,可人家怎么说也对你有恩情,不要这样形容她。
兰之理所当然地回她:不是下人,难道还是家人?久穗妹妹,你就是心太软了,人跟人从来没有平等之说,我比她有能力,自然就比她高贵,你是我的人,哪里给她的脸来对你大呼小叫?这件事,我来解决,你不用再管了。
周久穗担心她会做什么对珍姐不公平的事,赶紧跑到客厅给她打电话,兰之接通了电话,直接明了地告诉她说:“用钱请来的人,当然也可以用钱赶出去,你不用劝我,这事我考虑好了,对我家人不礼貌的人,都不能留。”
周久穗还想反驳她两句,看到珍姐穿着一套粉红色的睡衣朝她走了过来,周久穗连忙捂住话筒,问她是不是要睡觉了,珍姐摇摇头,僵硬着脸蹙眉说:“看你今晚上在吃药,想想今晚还是我来值班吧,最近老太太白天睡的多,我精神还可以。”说完,弯着背疲惫地朝老太太的卧室走去。
周久穗等她关上门,心里面更不是滋味了,转头又对兰之下命令说:“兰之,我不管你过去是怎么对待你家保姆,但是你做人不能没良心,人家单是为了你的钱吗?你有没有亲手给你奶奶换过尿布?我有!我才半个月我就觉得很难,更何况一个陪你奶奶几十年的保姆?她要不是相信你们兰家人,人家有这种吃苦的精神,去哪里找不到工作?你是有钱,有钱有多高贵?世界上比你有钱的人多得去,我跟她拌嘴,是我们两之间的问题,我也经常跟你吵,你怎么不让你自己消失?就你有能耐了?那你亲自回来照顾你奶奶啊,让珍姐一个人忙碌干吗?你要是真把她开除了,我告诉你兰之,我会打心里瞧不起你。”
兰之被她劈头盖脸一阵怒骂,半天没回答,周久穗听她不接话,气呼呼地又说:“你不是说我是你女朋友吗?那行呐,你让我听话,你也要听我的话,不是要在广州带礼物回来吗?给珍姐带一个呗,人家伺候你奶奶伺候的连背都直不起来了,兰之,你这霸道的臭脾气改一改行吗?我跟你奶奶能包容你,其他人能包容你吗?”
电话对面久久没有回声,周久穗还以为她挂了,看了一眼,没挂,又没耐心地“喂”了一句,兰之才说:“知道了,我给她买礼物。”
周久穗这才放心:“好了,那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兰之可能数十年来头一次被人教育,又是很轻地答了一句,草草就把电话挂了。
周久穗骂完也觉得自己管太宽了,可让她不管珍姐的死活又不可能,她意识到兰之骨子里的那股傲慢确实很严重,但她也不是没优点,一个月几万元的保姆工资也属大方,就可能她父母去世以后,身边的圈子都是那种心气比天高的有钱人,周久穗跟她的世界截然不同,哪怕就想好好过日子,多少也有些无法融入。
又想起兰之今天表白的那句“我爱你”,周久穗压力倍增,她是天生不喜欢男人,但凡能接受男性,可能早就找了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了,但换了一种性别后,兰之变成了这个合适的人,周久穗想认真平淡地跟她过日子,但多了兰之的表白后,一切都有点变味了。
结果自从周久穗那晚教育她后,兰之接连两天没给周久穗通过电话,以前每天最少三次,现在问老太太的情况,她也是直接打给珍姐,周久穗知道她在闹别扭,估计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可能觉得周久穗年龄比她小,阅历没她多,怎么还这么盛气凌人地教育她怎么做人?
周久穗自己也忙的不可开交,由着她傲娇,闹到第三天,兰之没服软,林易棉的妹妹找上门来了,周久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工作地址的,林易棉妹妹直接找到她,说要请她吃饭,周久穗说没时间,她挺失望地说:“周姐姐,我姐磨叽,你也磨叽,你们两个人这样子像什么样子?真是急死我了。”
周久穗低着头继续忙碌自己手上的工作:“林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有对象了。”
“有对象也不能耽误吃饭吧?”对方始终不肯放弃:“我没别的意思,你看我姐这么大年龄了,又不肯找个对象,她要是像你一样随便找个人,我也放心呀,可是她死脑筋,我想着,要不你让她彻底死心好了,她死心了,说不定回去就找个对象结婚了,也好让我妈放心。”
周久穗抬头盯着她:“什么算彻底死心?”
对方想了想:“就是不抱希望了吧。”
“你觉得你姐对我还抱希望吗?”周久穗不动声色地反问她:“我们早没希望了,你回去吧,我不想见你姐,不是因为我对她还抱希望,人都会变,或许再过去几年,她就会把我忘了。”
“我姐二十多年都忘不掉我爸妈抛弃她的事实。”林易棉妹妹苦笑道:“我有时候会怀疑她是机器人,脑子里有芯片植入进去,上面一行一行地写着你的人生是什么样,你讨厌谁,你爱谁,写上去就消除不掉,你可以轻松地去选择另外一种人生,可是我姐不行,周小姐,我姐没有失去爱情,你在,她的爱情就在,因为你就是她的爱情,明白吗?我现在需要你在她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办公室没人,周久穗听她说的这么直白,也无所畏忌了:“如果你这样讲,是不是我死了,你姐的爱情才会消失?”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选择我姐?”对方被她哽了一句,忽然又转了话题:“我打听过了,你现在的对象确实很不错,可是我姐比她好多了吧?反正你们同性恋也不能结婚,你现在跟她分手好了,分手去找我姐,然后你们在这里定居,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们同性恋能不能结婚关你屁事?”周久穗把手里的钢笔丢掉,脸色冷得几乎快凝成霜了:“你表面为你姐好,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你有病吧?你说话前后矛盾,又要让你姐死心,又要你姐和我和好,这个大姐,你在国外逍遥自在,是你姐在国内为你的家庭负重前行,怎么了,现在你回国了,嫌你姐待在北京让你碍眼了?她想怎么过日子,是她的事,她的爱情要怎么选择,也是她的事,关你屁事?”
对方一下跳起来,被她一骂也有脾气了:“哎,你骂人干吗?”
“滚远点成吗?”周久穗眉宇带上了深深的戾气:“我真不明白林易棉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你才几岁?开始指手画脚你姐的人生?我告诉你小妹妹,我这半生都在别人的摆布下生活,我知道那种痛苦,也知道你们这些人想干吗,林易棉留在北京,是因为对你们这些家人还有点责任,但不是给你们干预她人生的权力,懂了吗?她想怎么样生活,她未来的人生会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对你姐好点,别像我父母那样自以为是。”
林易棉妹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由白到黑,越来越难看,周久穗弯腰收拾文件,懒得再搭理她:“你没事就回去吧。”
“久穗。”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周久穗动作一顿,迟疑地回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和高叔。
高叔不太自然地搓了搓手,好像刚刚听到了周久穗在骂人,尴尬地转头对女人说:“易棉,原来你妹妹也来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久穗心里累,女友不省心,前女友的妹妹也不省心...
想不到了,你的意面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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