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经理有意见吗？”看到周久穗跳起来, 高叔拉高声音问她：“这是有不同的意见？”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她, 周久穗刚刚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基本不知道他讲了什么, 求救地看了眼林小雅，林小雅对她做了个摆手的手势, 但大家都在，她那手势看着也不太仔细，周久穗跟她合作几年, 毕竟是培养了些默契, 立刻领悟说：“有一点意见。”
“哪一点？”高叔疑惑：“是我们周五去农场帮忙有意见, 还是让你出差有意见？”
等等...出差？
周久穗迷茫道：“出什么差啊？没事让我出差干吗？这么多人, 干吗就让我出差？”
高叔一听, 就知道她刚刚的反对就是随口一说，恨铁不成钢地回道：“因为你是经理！是负责人，难不成还让我出差吗？”
“那她也是负责人啊。”周久穗不满地手指向林易棉：“你怎么不让她去？”
“你...”高叔一时哑口无言, 但领导的架子摆了出来，又岂能因为周久穗的质疑而丢人，气道：“因为我是领导, 我说的算！林经理才来几天, 你就要这样跟她比？她连流程都没摸清楚, 你比什么？”
“高总，如果你放心，我也可以去。”林易棉突然不痛不痒一句。
众人大气不敢出，高叔白了周久穗一眼, 语重心长说：“那你们两个人一起去吧，省得我操心。”
周久穗：“...”
高叔看她吃瘪，很满意：“那就这样决定了，你跟林经理一起去新余出差，还有，这个周五大家把时间空出来，去我儿子的农场帮忙，散会。”
开完会，他单独把周久穗留了下来，周久穗估计他就是得骂自己，高叔确实想骂她，想骂她在下属面前不给自己留面子，但仔细一想，周久穗在以前的公司给谁留过面子？
“新余是个小城市，你过去只能坐火车，那边有我一个过去的同学，跟老婆离婚了以后，对方不让他见孩子，他实在是没办法，跑去学校把孩子抢走了，结果对方的男朋友报警，把他给抓了，抓了还不算，他在看守所的几天，对方连夜搬家了，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单位不知道，前丈母娘也不知道，就是谁都找不到人了，这一次呢，就是想让你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到线索。”
周久穗不明白：“那他怎么不报警啊？”
“我都说是小地方了。”高叔耐心解释说：“他抢了几次孩子，都被闹到了公安局，公安局的人都认识他，人家也说了，女方临走前特意去公安局打过招呼，男方毫无办法。”
“这也不合法吧？”周久穗一脸纳闷：“孩子应该是有共同抚养权。”
“法律跟社会不冲突，跟人性才冲突。”高叔莫名其妙总结一句哲理：“那么多老人没人抚养，那么多小孩被丢弃，法律没管吗？久穗，法律只能约束我们的行为，但是做人，还是得靠良心的自觉。”
“知道了。”
“林组长那个人啊。”高叔看她不顶嘴了，接而把话题转到了林易棉身上：“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她对这个社会有太多的刻板印象，你拿不动主意的时候，可以问她，她钻牛角的时候，你得负责把她点醒，你们两个人一起去，我也放心。”
这是算好了让周久穗和林易棉一起出差？周久穗分明感觉到被这位老狐狸摆了一道。
出差时间是下个礼拜二，相当于周久穗周五还得去农场帮忙，林小雅拿着日历表在算怎么请假比较好，看到周久穗从高叔办公室出来，赶紧问她说：“经理，今天周三，礼拜五是两天后，你出差是六天后，那我可以周五请一天假吗？我女儿要开学了，孩子想奶奶了，想花三天时间，带她去老家看看爷爷奶奶。”
周久穗随口答应了，坐在林小雅右手边的男人赶紧也说：“那经理，我也请一天，实在不能去农场帮忙了，我老婆坐月子呢。”
“你老婆坐月子，你请假干吗？”周久穗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他：“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嘴上说着老婆坐月子要帮忙，你能帮什么忙？帮忙回去喝鸡汤是吧？还是帮忙带孩子？你不是跟你爸妈一起住吗？你爸妈舍得你端茶送水？我记住你了哈，礼拜五没来，我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看着办。”
那男同事本来就是不愿意去农场帮忙，哪里想到周久穗会不让他请假，不乐意地道：“林小雅请假你就让，你这不是搞性别歧视吗？”
“我还就歧视你了，怎么着吧！你去告我啊？”周久穗冷笑：“国家但凡有性别歧视的案例，现在女性的地位就不至于这么低，不让你请假，你就委屈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应届大学生的招聘会，有多少公司明着暗着只要男性？我告诉你，大家去帮忙，是有工资的，你不愿意去帮忙，找领导去，我也是打工人，我能去，你不能去了？觉得委屈辞职啊，跟我顶什么嘴？”
这一番话气势汹汹，哪里还有人敢回嘴，林易棉眼神有些奇怪，周久穗看她一眼，不想跟她因为这件事起冲突，一阵心烦过后，拉开抽屉找到半包烟，跑出去抽烟去了。
快三点的时候，接到了兰之的电话，说是她有个朋友认识周久穗，问周久穗现在有没有时间去见面，周久穗本来中午就放她鸽子了，哪里好意思再说不去，便问他们在哪里，兰之报了个地址，周久穗把手头的事情忙完，起身准备走人。
林易棉喊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糖，周久穗回头看到林小雅也在吃糖，一想大家都有，也就心安理得的拿了。
绿色包装的硬糖并不是很甜，入口有点酸，林易棉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开胃糖，晚上可以多吃点了。
...真是吃糖达人，竟然连“开胃糖”都被她找到了。
兰之约她见面的地方在一家茶馆，周久穗还真不知道兰之的朋友里面还有人认识她，跟着服务员的身后一路进了一间包厢，包厢里头檀香味十足，与茶香味相辅相成，竟有点让人提神醒目的功效。
“久穗，这里。”
兰之的声音隔着山水画的屏风在屋里响起，周久穗缓缓走过去，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对她客气地笑笑：“周经理，我们快一年没见了吧？”
兰之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娇笑道：“今天跟老朋友见面，发现他是你过去的领导，这城市还真是小。”说完，单手端起茶壶，动作熟络地帮二人倒茶，她身穿着旗袍，与这古典味道的茶馆相得益彰，是越发显得气质好了。
对面坐的人，正是那位开除周久穗的前老板，周久穗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喜怒：“是好久不见了，不过我都已经被开除这么久了，还是不要叫我经理了吧？”
“哈哈哈，小周对我有点误会。”前老板被她一刺，也不生气，爽朗地笑起来说：“上次那件事，是我不对，主要吧，我受人蛊惑，我一直不记得你跟林组长的矛盾，那天发生那样的事，林组长在我面前数落你的不对，我也是鬼迷心窍了，就接受了她的意见，把你开除了，我现在回头想想，特别不应该啊。”
“过去的事，不用提了。”兰之肯定是知道二人的矛盾，心平气和地开口解围说：“久穗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我也知道。”前老板迎合说：“小周一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以前我们公司那么多难搞的人，小周可是都没放心里去。”
这位前老板一向自命不凡，今天能放低身段来找周久穗，肯定不只是因为想为开除周久穗的事道歉，看来，还有其他原因，周久穗故意套话说：“听说你们公司后面高叔和明阳儿都走了是吧？”
“不提了，不提了。”前老板摆摆手，故作苦恼说：“你说我对她们也不薄吧？兰之，你是知道我这个人，我对下属从来都是推心置腹，偏偏碰到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明经理在公司，说要研究开发APP，我投了多少钱？转眼把我给卖了，还有那个林易棉，说配车就配车，最后呢？把小周给欺负走了不说，自己临走前还让老高也劝辞职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都说拉拢人的手段就是培养一个共同的敌人，如果周久穗跟林易棉真是敌人的话，可能今天前老板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骂林易棉，可以让周久穗开心，可他万万想不到周久穗跟林易棉的关系，已经到了他想象不到的地步，但他不知道，兰之也不知道吗？
周久穗转头看向兰之，兰之迎过她的视线，眸中满含笑意：“这件事，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前老板见周久穗不讲话，但看上去和兰之关系确实不错的样子，也没继续拐弯抹角，直接摆明来意：“小周，公司现在急需缺人，我想请你重新回来上班，工资翻倍，并直接升职经理岗位，你看怎么样？”
周久穗不觉得怎么样，反问说：“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开除了，你怎么跟他们解释我回去上班？”
“这事不能赖你。”前老板听她松口，呵呵地笑起来，态度特别温和：“就说是受了林组长的挑拨，跟你没关系。”
周久穗听他把锅丢给林易棉，一下就有点恶心，但她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知道分寸的人，听完也只是客套地笑了笑，随即长舒一口气：“算了吧，我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我觉得合适。”前老板不死心地劝她：“小周，我是真心实意想请你回来上班，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都会考虑满足你。”
“我不是对你条件不满意，我是对你人品不满意。”
前老板表情瞬间黑了，但长久保持的伪善面具怎么会那么容易撕掉，下意识看了眼兰之，兰之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好像对他们的对话没什么兴趣：“小周，你这话从何讲起？”
周久穗还真没想过跟他开撕，但在他一步步紧逼之下，也有点烦了：“我妈说，身为领导人，你可以不清楚你下属的能力，但一定要了解他们的人品，老板，我在你公司上班五年了，林组长也有五年吧？你觉得你了解我们吗？”
前老板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木着脸，不说话。
“按理说，我之前工作岗位的油水最丰厚，你亲戚这么多，为什么不安排他们去做？”周久穗瞥过他的脸，看他不说话，又自顾自地继续道：“因为与其让熟悉的人抓住你的把柄，不如找个一眼可以看穿的陌生人？老板，你不相信别人，当然了，做老板的人都有这点毛病，但是啊，你真的觉得你可以看穿我？觉得我易怒简单好操控？只要随便找个待宰羔羊出来，我就会把愤怒转移？我不知道其他人对你是什么看法，但是林组长，她一直很尊敬你，你怎么样，也不该拉她出来给你顶罪。”
死一般的沉寂，前老板心中一沉：“你这是要给我打脸？”
“我不是在给你打脸，我是在骂你不要脸。”周久穗认真想了想，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林易棉对你公司不薄吧？这么多年给你们做饭吃！你们配吗？你当她缺你这一点钱讨生活？做人不可以不要脸，在你心中，我们这些下属是不是能卖就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开除我，我不想知道，可我警告你，不要肆意去毁掉别人的名声，你有多少把柄在外面，你不知道吗？我这个人就是没节操，你不来惹我，我不去得罪你。”
前老板呼吸滞了滞，看她忽然发飙，似乎也意思到她确实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傻，他现在已经知道周久穗家里有个厉害的大人物在，再说公司又缺少人手，所以才厚着脸皮想让周久穗回来上班，断然想不到一来就踢到了铁板块。
前老板勉强笑笑，不过还是风度翩翩地举起杯子，回敬了她一杯：“既然没缘分，那我只能祝你日后安好了。”
“你也是。”
有人来，就有人走，前老板匆匆离去，兰之单手撑着脑袋继续喝茶，周久穗坐到她对面，把前老板喝过的杯子丢进一旁的瓷盆中浸泡，兰之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字，周久穗看到是一个“王”字，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胜者为王。”兰之眼中含着水光，亮晶晶的一片，在茶水的倒映中，像极了平静的湖泊表面：“久穗妹妹觉得什么样的人是胜者？”
周久穗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兰之抬起头，目光来回地打量了周久穗好几眼，嘴角的笑不禁柔和了些：“看看你，如此年少轻狂，在谁面前都不服，可是怎么样，始终都要陪在我的左右，我可真是欢喜你，多看一眼，都恨不得立刻拥有。”
周久穗撇了下嘴：“我还以为你不开心我得罪他呢。”
“没有。”兰之笑脸盈盈地否认：“得罪他又怎么样？换句话说，就算你因为林易棉跟他生气又怎么样？久穗妹妹，我做事从来只看结果，我真不在意你心里有谁，我只在意你床上有谁，明白吗？再说得罪就得罪了，我能压抑你的爱情，还能让你失去自我吗？”
兰之的爱情观确实奇特，周久穗这下是真的明白了，她话里明里暗里都是暗示，分明就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兰之。”
“嗯。”
“林易棉回来了。”
兰之表情特别淡定，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甚至连拿茶杯的手都没有停顿半下，对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所以你想跟我分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九岁别怂，杠她！
兰之（转头笑）：你说杠谁？
作者君：...那个我还有事，你们先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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