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1

    席尹尹的司机就在楼下, 压根不用周久穗送她, 王夏彤见状也不想送了, 可又收了席尹尹的钱, 想着最起码帮她把奶搬进家里吧?其实人家有强壮的司机在,哪里需要她, 可王夏彤拿了钱就要办事,最后还是跟着席尹尹回去了。

    周久穗问林易棉下午要干嘛,林易棉说读书, 周久穗一听头就大了, 就说自己回去陪奶奶了, 林易棉问她要不要再留一下, 周久穗刚想跟她贫两句, 口袋里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珍姐给她打电话,说医生给老太太检查身体来了, 让周久穗回去一趟。

    医生是一个月检查一次,按正常日期算,应该还要两个礼拜才来, 周久穗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赶紧就回去了。

    老太太是真的瘦, 每天吃的多,却只剩下皮包骨了,上次去医院称体重,八十斤都不到, 人也矮了几厘米,可能是兰之打过电话,上午医生来了一趟,帮老太太做了一遍检查,下午又来了一次,说是想跟周久穗谈谈,他把周久穗喊到一旁说话,直言不讳地说老太太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周久穗虽然早有预感,听他这么说,还是眼圈一红:“她精神很好啊,为什么呀?”

    医生安慰她,说人老了,身体器官功能性都会逐渐衰退,而且老太太常年吃药,这些年已经是在用药保命了,她年龄越大,器官负荷越重,其实这状况,已经出现好一阵子了,这一整年都是拖着,不过也拖不长久,让周久穗早点做好准备。

    珍姐见到医生走后,周久穗一个人在阳台坐了半天,她跟周久穗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也了解了她的性格,心里越发不安,再去看老太太,见到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一时心酸能耐,偷偷抹眼泪说:“太太,你中午想吃些什么吗?”

    “等先生一起回来吃。”老太太不知道她哭什么,伸手帮她擦了一下眼泪,和蔼说:“阿珍啊,清平怎么还没回来啊?你不哭,我家之之呢?你要看好她,她还不会走路,容易摔倒。”

    珍姐再也忍不住了,跑去跟兰之打电话,其实今天医生过来,就是兰之的安排,她早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听珍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倒是没珍姐那么激动,语气依然淡定:“我明天抽空回家一趟,你别难过了,珍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珍姐听到她如此回答,好像早就看淡了一切生死,心中所有的不安都被她安抚掉了,连声回答说:“好,好,好,大小姐,那明天我和老太太在家等你。”

    晚上周妈过来了一下,本来是来带周久穗去她外公家吃饭,周久穗没心情,摇摇头说:“我有点累了,妈,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周妈心疼她,但是又做不通她的工作,她觉得周久穗死脑筋,非要给兰家做保姆找不自在,抱怨说:“兰之自己不管她奶奶,把奶奶丢给你,她倒是心安理得。”

    兰之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回来的,回来之前就跟珍姐提过,甚至都没告诉周久穗,周久穗看到她带着两个彪悍男人出现在家里,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兰之让珍姐给奶奶收拾几样衣服,说带她去爬山。

    她专程为这事回来,周久穗看到她回房给奶奶换衣服,奶奶没认出来她是谁,吵着喊着要周久穗过去,周久穗就过去帮她换衣服、换尿布,兰之一直站在旁边看,奶奶小声问周久穗:“闺女,她是谁呀?她好凶哦。”

    兰之低下头,快步离开了卧室。

    兰之带回来的那两个男人是挑来背奶奶上山的壮士,老太太听说要去山上特别开心,可是到了山脚下,又害怕那两个男人,不肯让他们背,她就是认准了珍姐和周久穗,珍姐说她来背,周久穗看她那么大年龄,也不忍心,自己就主动背起了老太太。

    兰之一路没说话,珍姐在路上偷偷打量了她好几次,她看不懂自家的大小姐,甚至觉得她有点冷漠,面对周久穗那张汗淋淋的脸蛋时,她产生了一种周久穗才是老太太孙女的错觉。

    爬了一个多小时,周久穗体力早消耗完了,好在老太太开始犯困了,兰之让其中一个男人换手,把老太太背了过去。

    周久穗一把老太太放下,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累得不行,往地上一瘫,气喘吁吁说:“你们先去吧,我坐一下。”

    兰之不同意,拿了水给她喝,等她喝完,把脸转向其中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我加五万,把她也背上去。”

    那男人二话不说来背周久穗,周久穗被他吓得跳了起来,拼命摆手说:“不了,不了,我们刚刚经过了缆车啊,我下去坐缆车吧,就在下面,走半个小时就到了,再说缆车才五十元,你们还要爬好久呢,他一个人背老太太肯定不行,你们要轮流换,兰之,你跟他们去吧,我休息一下坐缆车走。”

    珍姐一听兰之花那么多钱,估计周久穗也是不愿意浪费,跟着劝说:“久穗小姐这么累,坐缆车也舒服一点。”

    兰之看她这么坚持,也没强求,给她留了一瓶水,拿纸巾擦掉她脸上的汗水,轻声叮嘱说:“注意安全。”

    周久穗目送他们走远,坐在地上又休息了大半个小时,才感觉体力回来了些。

    高叔给她打了电话过来,提了出差的事,说打算把出差的日期提前到明天,让周久穗准备一下,周久穗背靠在树上虚弱地回道:“知道了。”

    高叔听她有气无力,觉得奇怪,跟林易棉打电话通知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知不知道周久穗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感觉她有点不对劲。

    周久穗刚准备下山坐缆车,林易棉的电话到了,问她在干吗,周久穗说在爬山,林易棉问她跟谁,周久穗顿了下说:“和兰之。”

    林易棉那边缓了几秒,才慢吞吞地传来:“兰学姐回来了?”

    “家里有点事。”

    林易棉心里当然是不舒服,但好像也没有不舒服的立场,并没多问,只叮嘱说:“她家不管什么事,你都不要太累了,她还走吗?不走的话,我想跟她见面。”

    “她下午的飞机回广州。”

    “那她会同意你跟我出差吗?久穗,别跟她起冲突,你不是她的对手。”

    兰之同意的几率几乎为零,周久穗当然不好回答,但又不想放弃,放缓了语气说:“不会的,我等会问问她,去一定会去,先跟她商量一下,不然奶奶也没人照顾。”

    林易棉感觉她今天气压特别不对,也不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什么,想到她还在爬山,又说:“那你先忙吧,注意安全。”

    “好。”

    缆车并不能到山顶,离山顶还有一段路,周久穗跟兰之通了电话,约好了碰头的地方,老太太半路醒了一次,睡的迷迷糊糊,并没有发现周久穗不在,两个壮汉轮流背,速度也快,到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几人终于在山顶碰面了。

    老太太被珍姐喊醒,她看到那些被山雾环绕的树木,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周久穗跑过去给她捶腿,笑眯眯地提醒她说:“奶奶,上山了,你看看,是不是上山了?”

    “上山了?上山干吗?”老太太睡迷糊了,一双眼睁得老大,在兰之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这是山上啊。”

    兰之特意赶回来满足她这个心愿,她却好像已经忘记了,兰之一刻都不等,转头吩咐那两个壮汉说准备下山,她甚至半点时间都不想浪费,周久穗见状,忙转头问老太太:“奶奶,我们上山了,你不是想上山吗?你说野果子,还有什么树,你上来干吗的呀?你看,这就是你天天提的山。”

    兰之可能也累了,脸上笑着,语气却有些疲惫:“久穗,奶奶连自己都不记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就是她一时兴起,你别再问她了。”

    周久穗低下头,也觉得有点累了,不是为自己累,而是老太太翻来覆去地讲了半年要上山,却在上山之后忘了要干嘛,这种阴差阳错的结局,让周久穗特别可怜她。

    老太太一直没听她们讲话,她一遍遍地环顾着四周,好像在找什么人,中午山上的人很多,她就一个个看过去,但是并没有找到她想找到的人,分明是有些急了,颤巍巍地快走了几步,挤到人群中去找人,兰之都准备叫人背她下山了,看她挤进人堆,和周久穗一头雾水地跟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找谁,那些被她拉住衣服查看的人都不知道她想干吗,山顶拍照留影的人多,人群又多又乱,兰之担心她受伤,擒住她的手,不让她吓跑,老太太很生气,打了一下兰之:“你这个人这么讨厌啊,干嘛要拉我?”

    兰之担心她发生意外,听她又在犯病,就更生气了,张嘴凶她:“奶奶,你跑什么呀?这么多人,你要干嘛?我千里迢迢地跑回来,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你到底上山干吗?”

    “我找之之,我家之之。”老太太依然不认得她,她被兰之一凶,语调变得有些委屈,又有点害怕眼前这个强势的陌生女人,一双眼睛不满地射向兰之,又看看左右,恳求地问她说:“我家之之在山上露营,清平出事了,我家之之还在山上,她半夜下山,危险,下雨啊,她发烧,发烧了,发烧了还被亲戚欺负,我找之之啊,姑娘啊,你看到我孙女了吗?我孙女之之,之之啊,之之,奶奶在这里,你在哪里呀?”

    兰之怔怔地看着她,双唇颤抖,那擒住老太太的手缓缓松开,老太太立刻又钻进了陌生的人堆,冲着人群,喘着粗气,一遍遍地对着乱哄哄的人群无助地喊道:“之之啊,你在哪里呀?你不要怕啊,奶奶在,爸妈没了,还有奶奶呀,奶奶带你回家,你别怕啊,奶奶来找你了。”

    那两个背她上山的男人也担心她出事,马不停蹄地跟过去保护她,周久穗很难形容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复杂心情,她转头去看身旁站着的二人,珍姐哭得泪流满面,兰之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灵魂都好像被人抽走了一样。

    “珍姐,你去跟着奶奶吧。”

    周久穗把珍姐打发走,又过去安慰兰之,兰之被她碰到了手臂,木木地转头看过来,看到是周久穗,眼泪跟喷泉一样,“唰”地一下流了出来:“久穗,她的执念就是我呀,可是我就站在她面前,她怎么不认得我了呢?”

    人来人往的游客在她们身边擦过,没人知道这个哭声压抑的女人是那位叱咤商场的兰大老板,此时此刻,她的身份只有一样,那便是她奶奶唯一的孙女,是老太太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抹牵挂。

    作者有话要说:兰老板回来了

    九岁小可爱,你猜是为了奶奶,还是为了你

    可怜的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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