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郁林中, 言尚搭弓, 目标直指下方蒙在石。箭弓所指,对蒙在石造成威胁。
而就在坐在泥滑水潭中的暮晚摇不过三丈的距离,掀起巨大水花, 杨嗣和蒙在石贴身相对。
初春的水湍流冰寒,南山中的林风也格外冷冽。
三人这般相对, 蒙在石跪在潭水里,他受伤的腰部撞上旁侧的岩石,胸前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郎的大力打得一阵闷痛。看到突然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自己认识的言尚, 蒙在石若有所思。
他非但不惧, 还被激起了骨子里的战意。
蒙在石边咳嗽边笑“言二郎,才两日不见, 你就这般想本王么哈, 看到你出现,却不是公主府那些卫士追来看来公主府的人,果真是被绊住了嘛。”
言尚立在高处, 淡声“乌蛮王此时收手, 你我尚有谈判的机会。”
蒙在石冷笑,道“收手”
他蓦地看向旁侧坐在水中、用阴郁清泠眼睛盯着他的暮晚摇, 她坐在水流中,手还被他用腰带绑着,衣袂也被方才撕开、扯开一些。水不断地拥向她,深深浅浅, 杏黄深红,她花瓣一般,激起男人的破坏欲。
蒙在石看着暮晚摇,嘲讽道“你且问问丹阳公主,她想放过我么”
不等暮晚摇用她牙尖嘴利再嘲讽他,蒙在石就转向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他对杨嗣叹笑,伸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小兄弟,武功不错啊。不过你还杀不了我,再过几年吧敢问如何称呼你可要想好了,你今日帮丹阳公主,那个女人翻脸不认人,你再帮她改变她的处境,她回过头来也是想杀你的”
暮晚摇蓦地打断“你问旁人干什么不要牵扯无故人士
“你也不要自以为是把合作关系说得那么暧昧当日你情我愿,今日你我为敌,依然是你情我愿我就是想杀你,你再挑拨离间多少人我还是想杀你站在我父皇面前,我还是这个答案”
杨嗣“够了”
他打断所有人的话,眼睛深如静河,眼前目标只有一个蒙在石。杨嗣淡声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弘农杨氏长安一脉,杨家三郎杨嗣乌蛮王,今日我欲杀你。若是杀不了你,日后报复,也可直奔我来,不必牵连无辜”
蒙在石赞一声“杨三郎是么好气魄”
话未落,他陡得一拳出击,水花拍出巨浪来。杨嗣身子腾地一拧,侧身躲避那拳,上半身却仍不退。杨嗣以一种极难的向后仰的姿势,一把横刀从他腰间旋出,下腰之时,刀已砍向身后猛地站起的蒙在石。
蒙在石大喝一声“好武艺大魏还有这般人物”
空手相合,来接他的刀
这二人武力皆是不弱,三两招的交手,两人已破水而出。水花溅起三四长高,两人近身相战,蒙在石一直不用的刀,也取了出来。半空中,二人的武器“砰”的撞击后,树木都被震得叶子哗哗落下。
二人战得淋漓,外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般战斗之时,蒙在石和杨嗣的心神却都抽出一分,放在了暮晚摇身上。蒙在石身上有伤,他看到从水里艰难站起的暮晚摇,看到她仰头盯着这一方的奇怪眼神,蒙在石心里空下。
那种眼神她的怨恨在滴血。
一时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所有记忆。怀疑自己记忆中的暮晚摇是假的,眼前这个暮晚摇才是真的。所有的美好过往,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暮晚摇只有利用,没有情分
心脏骤的一疼。
“噗”心神被扰乱,面前的敌人却不会怜惜。杨嗣趁机一刀挥来,劲风夹着内力,蒙在石当胸被击中,从半空中飞了出去,撞上了最粗壮的那棵树。
古树剧震
蒙在石顺着树身向下滑,看到杨嗣再次欺身而来。蒙在石扶着自己的刀站起,颤抖的,强忍的不能败
不能死在这里
他不想看到自己死后,暮晚摇那种放心的解脱神情。他不想看到她因为自己的死而高兴
他的属下们还在大魏,乌蛮和南蛮的问题得不到解决,乌蛮未曾发展未曾壮大,势力不曾统一壮志未酬,岂敢赴死
长发散下,武袍破漏,血腥味在天地间弥漫,蒙在石仰头长啸,高声“痛快”
当即旋刀而出,迎身逼战,豪气冲天
杨嗣引走了蒙在石,暮晚摇跌跌撞撞地、挣扎着从水里爬起。
下一瞬,言尚从上方的高坡上下来,直接下了水过来。暮晚摇面无表情,言尚将弓和箭放在水潭旁,站在湍急水流中,低头就来解开绑着她手腕的布条。
暮晚摇目光看着那方战斗,言尚低头看着她被勒得通红的手腕。
他抬头看她一眼,脱下外袍,就裹住她被水淋湿、也被蒙在石扯开很多的衣衫。
却不知他这个贴心的动作,一下子就稳稳踩中了暮晚摇的尊严,让她一下子炸开了。
暮晚摇怒盯他“你怎么来这里了我和蒙在石的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言尚睫毛颤一下,尽量挑些委婉的、不刺激她的字眼“我和三郎匆忙来救你,多亏三郎武功好。你们的话,我只听到一点”
暮晚摇讽刺道“然而窥一言,知全貌谁敢小瞧言二郎的智慧”
言尚眸子微缩。
只轻轻地来搂她的肩,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手只是挨到她的肩,她就颤一下躲开他的手指,为了躲避,她还在水潭中被石头绊了一下。言尚看得心痛,却不敢靠近她。
她此时的样子,全身湿透,长发泠泠贴面,又如水草般覆在他给她披上的干净男式外袍上。她从未有过这个样子这般狼狈,色厉内荏。
暮晚摇厉声“离开什么离开这么好的杀人机会为什么要错开人呢你和杨三没有带人来么,只有你们两个么给我把人都带来,杀了蒙在石”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水里,要上岸,言尚怕她摔了,便跟在她三步左右,答道“有一批军队的人来了,公主府的卫士应对不来,杨三郎的人手就留在了那里相助殿下,我们快先离开吧。”
他几乎是恳求她“之后的事,再商量吧。”
暮晚摇置若罔闻,回头来看言尚,催他拿起他的弓“原来是三哥的人来了,呵,跟得可真紧。那些人被绊住了,你不是人么你去,拿箭给我杀了蒙在石”
言尚怔一下。
暮晚摇立刻“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
二人纠缠间,已经到了水潭边缘,即将上岸,暮晚摇俯身就要摸言尚丢在水边的弓和箭,低头就要搭弓。言尚终是看不下去,走了过来拉住她手腕,语气有些严厉了“不要闹了,跟我走”
“啪”他的手被拍开。
暮晚摇转身面对他,抬头看他时,目中光盈盈,声音带着颤音“终于忍不住是吧觉得我不识大体是吧你都听到了,你都听到了是吧”
言尚语气微绷“就算我听到了又如何”
她看着他冷笑“听到了所以同情我,是吧我不需要你们廉价的同情凭什么同情我这是我的耻辱么这是你们所有人的耻辱你们这些男人,眼里只有大局,只有大业。让我识大体,让我左右周旋共侍父子,在你们眼中,也是正常的对吧”
言尚咬牙“我从未觉得”
暮晚摇哑声打断“当然是正常的只是一个公主而已,换两国太平,在你们这些男人眼中,有什么不好的谁会记得我的牺牲,谁会在意我的牺牲”
言尚“你完全可以向大魏求助”
暮晚摇厉声“新乌蛮王想我做王妃的时候,我求助过大魏边军大魏给的答复是,请公主以大局为重。”
她惨笑“是我不识大体是我过于强求明知父皇眼里只有天下,母后又病重难理国事,他二人斗得你死我活谁会管我这个远嫁他乡的人”
望着虚空,望着蒙在石和杨嗣仍在交战的身影,叶子落得簌簌,风好似更冷了。
暮晚摇看着言尚,神色悲戚,眼中的湖光水色摇摇欲坠。
她单薄纤瘦的身子在风中轻轻晃,她质问道“难道自古红颜,只能为人所夺么”
言尚怔怔地看着她,他眼中的神情,那感同身受般的痛这样的温柔,就好像让暮晚摇亲眼看到她自己的伤疤一样。
这样的温柔,其实是有些残忍的。
暮晚摇蓦地转过脸,不想再看他的眼睛了,不想再通过他的眼睛看懂他的情绪、看透自己的伤痕累累了。
她喃喃自语“没关系。这天下没有人护着我,我自己会护着自己。我不需要你们。”
身后水流变急,瀑布声大。
忽然,她欲上岸的身子僵住,她被从后抱住了。
她挣扎,言尚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只要她一挣、他就松开她。他紧紧抱住她,暮晚摇尖锐“放手、放手”
言尚冰凉的面容贴着她的脸颊,他从后抱紧她,低声“怎能说天下没有人护你”
暮晚摇喊“你又要对我讲大道理了么我不想听,你放开我。你不肯动手,我自己杀蒙在石”
言尚“我护你“
暮晚摇呆住,不挣了,她被抱在他怀里,微微侧头看他。
他垂下眼“只要我活着,我护你一生。”
他松开搂她的手臂,在水里跨了两步,拿到了被他之前放在岸上的弓箭。搭弓上箭,他将弓放到暮晚摇手中。
坚定的,二人立在水潭中,溅起的瀑布水花淋湿二人。言尚的手握住暮晚摇,让她接住弓箭。
他一字一句道“自古红颜,无人能夺”
他道“我依然反对你杀乌蛮王,然而,你终是要走出过去,走出阴影”
下一刻,他立在她身后带着她,拉开弓箭,直朝上方的打斗。静静看着上方战斗,风吹开,拂着她的面颊,和他幽静的眼睛。
言尚扬声“三郎”
嘣
箭出
半空中的打斗一凝,杨嗣只是初次和言尚合作,但是之前言尚射箭,杨嗣下马,二人的合作就渐默契。如今言尚只是喊了一声“三郎”,杨嗣就当即拧身而退。
黑色箭只从暮晚摇和言尚手中的弓向半空中飞出
暮晚摇眼中摇落的水光,滴答一下。泪水顺着腮向下流,许久不停。
蒙在石在空中当即后退,那箭却预判了他的退路,又有杨嗣在旁堵着。只是一刹那功夫,根本躲不掉。电光火石间,蒙在石只能拼力侧肩躲过,那箭刺中了他的胸。
虽不是要害处,箭却让蒙在石口吐狂血,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敌人弱势,杨嗣上前就要补一刀,铁蹄声却在这时及时赶到。
将领高声“住手谁敢在此杀戮”
杨嗣根本不理会那阻止声,他手里的刀都要对着蒙在石劈下了,后方一把小刀向他要害处砸来。为了躲避,杨嗣不得不错开,就此看到阵阵马蹄声包围了他们,大魏军队来了。
当即两个兵士下马,一左一右,制住了杨嗣的手臂,让他不能再出手。
另有两人下马,将瘫倒在地、还大笑着的蒙在石拉了起来。那将领下马,向蒙在石拱手“大王见谅,我等听秦王之令前来相助,却是来迟一步,让大王受了伤。”
蒙在石胸膛插箭,痛得满头冷汗,说不出话,他却仍边咳血边笑,看向那边同样被围住的暮晚摇和言尚。
不过到底是丹阳公主。
哪怕围着,也没有人敢上前对那两人动手。
将领看蒙在石大汗淋漓的样子,连忙道“大王且快些随我等离开,处理伤势吧。”
蒙在石“那他们”
将领“自然会给大王一个交代”
蒙在石伸指,虚虚指了指言尚,大有“你给我等着”的意思。他目光掠过言尚旁边站着的暮晚摇,静了一静,却是移开了目光。
暮晚摇和言尚方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蒙在石被卫士扶着,却仍咬牙,对着暮晚摇沙哑地喊了一句“以箭相抵,殿下对我的恨意,可能消除一二”
暮晚摇身披着言尚的衣袍,闻言却理都不理他。她被言尚搂着肩,言尚不知和旁边卫士说了什么,那些兵士竟然让了路,让言尚扶着暮晚摇上岸。
从蒙在石的方向,只看到暮晚摇侧脸苍白,单薄至极。她虚弱地靠在言尚怀中,几乎是靠着言尚半搂半抱地拖着,才能上了岸。她一直靠着言尚,垂着睫毛,根本不再理会这边了。
空气冷凝。
蒙在石自嘲一笑,心想原来她真的恨他恨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女人恨他恨到了这种地步两人的缘分,其实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哪怕是蒙在石,他从血泊中走出,从大战小战中活下来,他都不禁有些心冷,想要不就算了吧。她不是他势在必得的,他并不想让她如恨他父王一般恨着他。
将领终是将一脸颓然的乌蛮王劝走了。
回过头来,将领擦擦汗,又要硬着头皮来质问丹阳公主,问到底怎么回事了。
然而将领没有见到暮晚摇。
暮晚摇被言尚扶上了马,来和将领沟通的,是言尚。
言尚向将领行礼,虽去了外袍,言二郎依然文质彬彬,报了自己的官位身份后,将领一听是大名鼎鼎的“言二郎”,也客气地回了一礼。
言尚道“将军可是秦王殿下派来的将军且听我一言,今日南山之事,但以狩猎、公主和乌蛮王因口角而吵了几句说明。万万不要提什么动刀,提什么杀人伤人。”
将领道“但是秦王殿下的命令可不是这样的。”
言尚温和道“在下能猜得出秦王会如何说。秦王殿下必是希望今日之事闹大,好让公主乖乖和亲去。然而将军可以想一想,若是此事结局不是这般呢一旦公主不会和亲,今天逼压公主之事,公主自然要跟将军算这笔账。
“我想秦王的命令,一定不是说得很详细吧因秦王殿下也不敢说得详细,怕落下把柄。秦王殿下都怕落下把柄,难道这得罪人的事,便交给将军来做么而再退一万步,即便公主真的因此事和亲去了,是太子殿下能放过将军呢,还是杨家能放过将军”
将领悚然,猛地看向另一边已经站起来的、身边被两个兵士看着、却冷然盯着他的杨嗣。
杨嗣身上衣袍上也沾了血,然而目光冷寒慑人。这些长安本地大士族家的子弟,哪怕现在被抓,日后也是要放了的得罪杨三郎,并不是好事。
将领苦笑,这才知道这个差事有多难办。
面对言尚,他不禁语气和气了些,主动向言尚讨教“依郎君之意,我该如何办这个差事请郎君教我”
言尚温声“封锁南山,将所有使臣带回去,堵住所有人的嘴。之后向秦王禀报时,将军倒可以实话实说。只要此事不宣扬出去,传得长安人尽皆知,那秦王和乌蛮王,乃至太子,乃至中书省私下的商议,都不算什么大事。
“秦王不会怪罪将军。其他势力也不会怪将军。
“只要将军封锁住今日的事,谁也不知。”
将领思索一二,觉得如此,自己确实可以摘出去。公主和乌蛮王的矛盾,让他们大人物博弈好了将领拱手道“多谢二郎日后此事当真妥当,有了机会,定要请二郎喝杯酒才是”
言尚温和一笑,回礼道“我不饮酒,将军请我吃茶便可以。”
将领也不知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便也不再多话,转身办差事去了。
言尚揉揉额头,开始寻思此事最好在极小范围内解决。
所有人都想着和亲是两国谈判的事。大魏这边一直在自己讨论争执,但是言尚现在想,如果蒙在石不想和亲了,这事不就解决了么
经过今天的事言尚开始琢磨怎么补偿蒙在石,怎么让蒙在石松口。
额上一片冰凉。
言尚抬头一摸,见天上竟然飘雪了。
初春之时,傍晚时候,淋淋漓漓下了一场小雪。
东宫之中,太子正在批阅公务。有内宦进来,在太子耳边低语了两句,太子脸色刷地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鞋履都不及穿,他快步出行,一把拉开了殿门。
看到了院中跪在廊下的杨嗣。
杨嗣跪在地上,一身窄袖玄衣,血腥味扑面而来。天有些暗,廊下的灯笼照在杨嗣身上。杨嗣抬头,太子目光剧烈一缩,看到了少年郎脸上沾着的血渍。
太子绷着身子,半晌咬牙“你杀了谁”
杨嗣“没有杀成。”
太子微松口气,就听到杨嗣下一句“差点杀了乌蛮王。言素臣也动手了。”
太子道“乌蛮王没有死”
杨嗣“嗯”一声,让太子后退两步,喘了口气。
太子怒极“你真是整天给我惹祸没有一天安分的”
杨嗣低着头。
稳了稳神,太子才从台阶上走下,抽过旁边卫士的鞭子,就向杨嗣身上抽了一鞭。杨嗣躲也不躲,稳稳受了那一鞭。鞭子在半空中发出噼啪声,廊下侍女们都一哆嗦。
太子大骂“混账疯了你动手杀人的时候不想后果么光凭一时痛快,不想想之后怎么办吧”
一脚将杨嗣踹倒。
太子厉声“跪回来”
杨嗣咬牙,吐掉口中的血,重新跪回去,于是,又是一鞭子挥下。杨嗣稳稳地低头受着,任那鞭子将他的发冠都打落,长发散下。
院中无人敢说情,太子寒着面,对杨三郎又打又骂又踹。发泄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之后,太子喘着气,将染了血的鞭子交给身后卫士,居高临下打量杨嗣。太子目光冰寒,脸颊肌肉绷着,怒了片刻后,太子才叹口气,将他扶了起来。
杨嗣忍着疼痛,咧嘴,抬头笑一下“都是小伤,我没事。”
他知道这样便是过关了。
太子看他脸上的血半天,绷着脸“还有脸笑乌蛮王这个人,杀了麻烦,让他活着也麻烦不过你没有杀了他,此事还是可以有周旋余地的。没事孤罩得住。”
太子盯着他“是因为六妹么呵,我就知道。”
杨嗣低头,沉静半晌“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太子冷声“愿意去负荆请罪,跟乌蛮王认错么”
杨嗣冷笑“当然不愿意了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去认错的”
太子怒声“倔驴”
但其实太子本就不抱希望。
已经气过了,太子语气颇为寥落“刚回长安,就给我惹祸你说呢你还不如不回来算了,不愿低头就不低吧,此事既然有言素臣参与素臣那种人若是都动手了,你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了具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推着杨嗣进殿,在杨嗣后背上拍了两下。看杨嗣没反应,太子才确定他确实没怎么受伤。微放下心,太子叹道“先去把你这一身血洗掉,衣服换了。”
杨嗣“嗯。”
他要出殿时,回头看太子一眼,踟蹰一下,说“对不起。”
太子正在沉思,抬目看那个立在门口的少年一眼,不耐地挥了挥手“回头给孤抄大字认错,现在你先滚吧。”
丹阳公主府上。
暮晚摇洗漱过后,正在上妆穿盛装,言尚来拜。
言尚进舍后,见她如此郑重,不禁怔了一下,说“殿下要做什么”
暮晚摇坐在妆镜前,冷冷道“蒙在石没死,我得解决后续麻烦事。要出府一趟。”
言尚说“此事我来解决,殿下今日已经受伤,不必再操心这些事。这种小事,实在用不着殿下。”
暮晚摇坐在那里不动,侍女们惶恐地为她梳着发。忽然,暮晚摇站了起来,将发上侍女刚别好的簪子拔下来,往妆镜上一扔。
她直接将耳坠、玉镯等物扯下,披散着发,面色透白,一言不发地转身就离开。
看她出门的方向,她是直接回寝舍去了。
言尚看侍女们不安地站着,对她们摇了摇头,轻声安抚她们,让她们不要担心。
言尚说“好生照拂殿下。我要出府见几个人。”
侍女们惶恐的“二郎不留下么”
言尚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
然而言尚出门,站在暮色深重下,望着飘雪半天。他已经离开了公主府,对面府邸已经为他备好了马,正要出行时,言尚又忽然转身,重新回公主府。
一径去丹阳公主的寝舍。
寝舍没有灯,静静的。
言尚在外敲门,又让侍女禀报,屋中没有人回答。
门推开,言尚进来了屋舍,关上门。他提着灯笼,往内舍去。
将灯笼放在矮几上,他掀开帷帐,俯身去看床上鼓起的被褥。
知道她躲在被褥中。
言尚坐在床畔,俯身,隔着褥子,将她抱在怀里。他隔着被子抱她,听到她在里面抽抽搭搭的、细微的哭声。
心脏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言尚只隔着被子拥紧她,当作没有听到她的哭声,他轻声“没关系。殿下如何都没关系。
“只求殿下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baobao扔了1个火箭炮
金绵绵扔了1个手榴弹,窈窕先生。扔了1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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