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小说:尚公主 作者:伊人睽睽
    公主府的卫士和侍女们, 都能感受到暮晚摇和言尚从慈恩寺出来后的那种低气压。

    两人不如往日那般只是互相看一眼, 那样的气氛就让旁人插不进去。

    而今暮晚摇重新戴上了幕离, 走在前面, 言尚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言尚眼神有些空, 暮晚摇回头,便看到他望着自己出神的目光, 目中有些哀伤。

    他哀伤地看着她,就让她心脏被针猛地刺了一下。

    暮晚摇静默片刻,将那股情绪忍下去。

    她道“上车,一道回府。”

    言尚“不必”

    暮晚摇不耐烦喝道“让你上车就上哪儿那么多废话”

    公主突然的发火, 吓了众人一跳。卫士和侍女们无措四顾,不明白公主如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言二郎发火。

    然而言尚明白。

    言尚看她一眼, 隔着纱, 看不到她的神情, 却能想见她再一次关上了那道通向她心灵的门。她重新将自己用冰雪封了起来,开始用刺提防着他。

    言尚心里很乱, 他有太多糊涂账想不明白。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现在说的所有一切都很虚伪,很客套。他终是沉默下去, 随她一同上了车。

    这是第一次二人同车, 却一路无话。

    她既不来招他逗他,他也一直安静坐着。中间隔着张案,就像楚河汉界一样泾渭分明。

    压抑的氛围让人都受不了。好不容易挨到府邸门前, 暮晚摇感觉到自己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面对言尚了。她迫不及待地开车门,不等言尚先下车后回来扶她,她直接就要扶着外面侍女的手下车。

    袖子被身后的郎君轻轻扯住。

    言尚低声“摇摇”

    暮晚摇的后背瞬间僵直。

    言尚“我不在意”

    背着身,暮晚摇非要厌恶地开口打断他的话“言尚,我求求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虚伪一次觉得我难受,觉得你不能不表明态度,所以你就要表明你面对旁人时再多心思我也懒得管,在我这里,你能不能不这么虚伪

    “放手”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放手,暮晚摇懒得搭理他,自己用力一扯,就将袖子从他手中扯走。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留言尚一人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

    迎接暮晚摇的,并不只是这一个问题。

    虽然她答应言尚少喝酒,但是当晚她仍忍不住喝了一宿酒。次日睡了一整天,才缓过来。而过了一天后,傍晚时候,暮晚摇才看到金陵李氏给自己写的信。

    既有来自李氏家主的信,其中也夹着一封自己的舅舅、南海县令李执的信。

    两封信其实是同一内容,都是让她和韦树定亲。

    信中说时机已足够成熟,暮晚摇在长安大权在握,韦树目前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正是二人定亲的好机会。哪怕定亲后,明年再成婚,都可以。

    李家和韦家只是怕夜长梦多,怕暮晚摇权势太盛、日后掌控不了,所以急于在此时,趁着暮晚摇权势还没有大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将婚约定下来。婚约定下,两家就好走动了。李家就可以借着暮晚摇的手和韦家的帮忙,一点点重新回长安政治中心了。

    逼婚,逼婚

    又是逼婚

    看到这两封信,暮晚摇就火冒三丈,觉得自己现在处处是麻烦。

    他们就知道跟她逼婚,就知道拿着她的婚事做文章哪怕她到了今天这一步,在他们眼中,联姻都是她的最大用途

    暮晚摇气得破口大骂,又摔了一屋子的器物杯盏、珍品瓷器,将公主府的侍女们吓得瑟瑟发抖。公主平时脾气也不好,但是自从有了言二郎后,公主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是两年来,暮晚摇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而暮晚摇眼尖,看到夏容苍白着脸向外面退,她就拍案吼道“不许去请言尚今天我府上的事,你们谁敢让言尚知道一个字,我拔了她的舌头”

    公主的眼中尽是凶煞和戾气,她不再妩媚动人,而是变得阴冷尖锐。公主府的人惶恐不安,自是听令。尤其是作为贴身侍女的夏容,服侍公主时更是怕得浑身发抖。而她仅仅因为哆嗦了几下,就被公主罚去膳房刷碗。

    哎好怀念春华姐姐在的时候呀。

    暮晚摇发了一通火,心情才稍微好一些。她晚上也没心情用膳,就拿着书信回寝舍研究去了。而两个贴身侍女犹犹豫豫地端去果盘找公主,正碰上暮晚摇从寝舍出来。

    暮晚摇说太闷了,她要透透气。侍女们连忙安排公主在府上散心,思考是否请府上乐人来弹唱讨好公主。暮晚摇却不等她们考虑出个章程,就自顾自地登上了府上最高的三层阁楼。

    楼上灯笼点亮,腿上盖着一张薄褥,暮晚摇坐在阁楼上,习惯性地拢着手臂,望着对面府邸的灯火发呆。

    她在想李韦两家的联姻。

    她冷静地想着,要推掉这门婚事。

    太子这里走了一个杨嗣,正是用人之际,她还要多安插人手,多拉拢朝臣,岂能在这时爆出来,说要跟韦家定亲那太子会如何看她她才站稳的跟脚,是否要因此事而打折扣

    而点头了这门婚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没太大好处的。

    只对李家、韦家有好处。

    而那两家一旦勾结上,她这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公主,很容易会被抛弃。也许他们会直接安排其他人再联姻,暮晚摇在其中的作用,也不过是当李家回到朝堂的一个桥梁。他们稀罕她身上这点儿皇室血脉然而若无子嗣,自己的作用就不好说了。

    暮晚摇冷漠地想着,她不能把路走到那种绝境上。

    今日的暮晚摇,和当初刚回长安的暮晚摇已经不同了。她在政治场上磨砺了三年,她远比当初了解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她非常清楚自己只有站在太子和李家的中间,才能借势而起。她偏向任何一家,除非那一家大势已定,都不值得。

    这门婚事,带给她的利益不够。

    她要么拒婚,要么讨价还价,要那两家割舍更多的好处来,才肯答应这门婚事。只要有足够好处,成婚后她权势更大,不为他们所控,自己有没有子嗣,他两家都奈何不了她。

    只是韦树怎么办

    言尚又怎么办

    都要为了她的一己私欲,而牺牲么

    暮晚摇略有迟疑,她放虚的目光凝实,熟稔十分地找到对面府邸书舍的位置,向那里看去。这一看让她怔忡,夜雾弥漫,她看到一个不明显的人影推开窗,站在窗前。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暮晚摇怔怔地看着,心脏跳到嗓子眼。

    她难过地想他在看我么能看到么

    他会一直看我么

    言尚心里乱糟糟的。

    听一言,窥全貌。

    他的心从暮晚摇说她不能生育那一刻,就开始乱了。他忍不住会想她为什么这么说,她是天生的不能生,还是后来的不能生她怎么知道她不能生难道还有女人天生不能生孩子么

    而如果是后来的不能生她在乌蛮,遭遇了什么,才会这样

    他心为此疼得发麻,他既痛恨自己的毫无想象力,也痛恨自己连想都不敢去想。他想到南山时,涉水而立的暮晚摇,冲他哭着喊“自古红颜,只能为人所夺么”的暮晚摇

    言尚弓下身,捂着自己的心脏,想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没有察觉呢

    她的痛苦,远比他以为的深

    如果她的痛苦是乌蛮造成的自己在南山时一开战阻止她杀蒙在石,她该多难过,多绝望。她孤立无援,连他也不信她,觉得她鲁莽了

    可是这人间事,谁又应该事事冷静呢

    事事冷静的是圣人,既不是暮晚摇,也不是言尚。

    蒙在石为什么当初没有杀了他

    然而言尚又要逼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想那些已经无用,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问题暮晚摇不能生孩子的话,他和她怎么办

    自古以孝治天下。

    若是没有子嗣,便是不孝,是大错。

    内宦们为何被士人那般嫌恶,瞧不上一则是辱了尊严,二则,不就是断子绝根,没有子嗣么

    言尚手撑着额头,想的自己头痛。他慢吞吞地打开一封来自岭南的信,是今早出门时收到的,他在户部忙了一天,到现在才有功夫打开信。

    因为距离遥远,因为知道自己此生和父亲、兄长、弟弟妹妹的关系可能都只能依靠书信来维持,言尚对家中每次来的信件都十分看中。他常常和家中写信,寄东西,在银钱不缺后,更是经常地给家里寄钱,妄图希望这样能减轻自己不能赡养父亲的愧疚感。

    每每收到家中信,他都珍贵地一读再读,缓解思乡之苦。

    然而这一晚,只是看到信封,言尚就手臂发麻,觉得压力极大。他喘不上气,麻木了许久,才打开信件。

    信中都是家中最近的一些情况,对他的一些挂念。有一件好事,是说他三弟跟一位千金定了亲,今年就要成婚了。知道言尚是朝廷命官,轻易不能离开长安,言尚回不去岭南,他们在信中安慰言尚,说待三弟中了州考,也许能带着妻子来长安,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弟媳。

    信中一派喜悦。

    言尚也为三弟高兴。

    只是父亲在最后催促他,问他为何还是迟迟不成亲。难道等他三弟都有了孩子,等言晓舟都嫁人了,他仍然成不了亲么

    比起前两年的言父在心中只是规劝,今年随着言三郎定亲,言父已经十分着急,颇为不耐。只因言尚还不成亲,让言父在乡邻家压力也极大。而言尚若是能成亲,言家一家人,兴许能趁着这个机会,和言尚见上一面。

    言尚还差一年就到弱冠了,弱冠之龄尚无婚配,已经足以让素来好脾气、不怎么管儿子的言父着急。

    言父问他是不是长安的女郎们太难讨好,又忧心忡忡需不需要找人帮他做媒,再催促他,不要太挑剔了,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成了言家的笑话。言父认为自家二郎温柔和气,生得俊俏人又会说话,怎可能长安没有女郎喜欢

    一定是言尚太挑剔了,才耽误了婚姻大事。

    言父最后幻想了一下子孙满堂的未来,结束了这封信。

    而言尚手撑着额头看信,到最后几乎看不下去。他心中愧疚至极,因自己何止是不能成亲,自己是也许、也许也没有孩子啊。

    他喜欢暮晚摇,可是他不能有他和暮晚摇的孩子。

    心中泣血一般,言尚闭目,伏在案上,感觉失去了方向,又恨又无力。

    他第一次对这段感情生了犹豫,生了害怕,生了踟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此年代,没有子嗣的后果,被人指摘一辈子的后果太可怕了。他又不是暮晚摇那般公主之尊,没有人会说公主,只会来说他。整个宗祠都会看着他,一个“不孝”压下来,他将被世人看轻、被族人看轻。即便他能承受,他还要面对家人的失望,面对他们的叹息。

    这个付出一生的代价,实在太大。

    大得将他打醒,让他浑身发冷,让他茫然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做错了什么,他的摇摇是做错了什么,他们才要面对这样的难题

    言尚推开窗,想要透一透气,猝不及防,又在预料之中,他看到了对面府邸阁楼上的灯火。摇晃灯笼下,隐约有个女郎黑漆漆的影子坐在藤椅上。

    女郎独坐高楼,使他思之如狂。

    而今、而今言尚只是定定看着那里,目不转睛。

    隐隐约约,他觉得自己目中生了潮气。他如钉在这里一般,心酸无比,难堪无比。

    只能用悲伤的眼睛,远远看着她。

    之后许多天,言尚和暮晚摇都没有碰上面。

    本在同一巷子,又住邻里,不想碰面比想碰面,要难上很多。但他二人就如同有默契一般,言尚要去府衙的时候,暮晚摇从不出门;暮晚摇傍晚回来的时候,言尚还在府衙办公务。

    只是夜里阁楼上的灯笼,总是亮着。

    四月上旬的一日,暮晚摇在宫中,陪自己的父皇说话。她府中厨娘酿了今春的“桃花酿”,她特意拿来宫中请皇帝品尝。而也许是入了春,天气暖和,皇帝的病情缓解,有了精神,他便也喜欢暮晚摇日日来宫中陪他说笑。

    坐在窗下海棠旁,桃红色的裙裾漫铺地砖上,丹阳公主云鬓松挽,眼尾斜红,唇染丹朱。她的美丽,远远压过了那窗边海棠红的浓艳。

    她手中托着小小一盏,正在笑盈盈地给皇帝介绍酒酿,便听到外面内宦通报“陛下,太子殿下与户部尚书都事求见。”

    皇帝便看到自己小女儿托着琉璃盏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纤浓绵密的睫毛颤了一下。

    户部尚书都事,乃是言尚。

    皇帝便看到暮晚摇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琉璃盏,仰起雪白面容,对他撒娇一般笑道“那女儿便先告退了。”

    皇帝笑着拦住了她“不必退,都是自家人。”

    谁是自家人言尚么

    暮晚摇反应很快“公主不能干涉政务的。”

    皇帝唇角笑意加深。

    不能干涉,她也干涉了那么多。反正大魏对公主是十分宽容的,只要不是谋反,基本对公主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大臣来参公主干政太多。

    皇帝只道“不要紧,他们估计只说两句话。”

    皇帝都这样说了,暮晚摇就不好退下。只是她心脏剧跳,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却紧紧地握紧自己的袖子。她已经好多天没见过言尚了她就要见到他了么

    “臣向陛下请安、向公主殿下请安。”

    熟悉的温润嗓音,如春水般流淌而来,潺潺入人的心房。枯槁一般的心房,好似都因为那道声音,而枯木逢春。

    暮晚摇微微侧了下脸,向言尚看去。

    对上他目光。

    他却也不敢多看,很快移了目光。他后退一步,站在了太子身后。太子和皇帝都在观察暮晚摇和言尚,见他二人如此,皇帝和太子也对视了一眼,太子露出一丝放松的笑,觉得自己的筹谋可得。

    皇帝则淡然,心想未必。

    太子来见皇帝,是说起出访各国的使臣人员之事,说起大魏开商路之事。说来说去,便又是没钱,来找皇帝了。

    皇帝啧一声,看向太子“去年豪强之事,户部刚发了一笔财,这么快就用完了未必吧。”

    太子一凛。

    皇帝对他的暗示到此为止“你自己想法子吧。”

    太子觉得皇帝好似在点自己贪污一般,却又没有多说。他一时闹不清楚皇帝对户部的事知道多少,便只咬牙笑“是儿臣唐突了,儿臣会想法子补缺口的。”

    皇帝淡漠的“嗯。”

    太子急着转移话题“大魏和各国开商路一事,是言素臣负责的。儿臣叫他一同来,便是让他向父皇详细演说此事。”

    皇帝颔首。

    暮晚摇一直在一旁听他们说政事,她有时走一回儿神,心想言尚不是才到户部么,太子这么着急就用上了

    到中午的时候,皇帝竟然留太子和言尚用膳。

    暮晚摇惊讶了一下。

    皇帝对太子一直是淡淡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毕竟是太子,皇帝通常情况下都是给太子面子的,留太子在这里用膳,虽然少见,但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留言尚

    凭什么留言尚

    言尚只是一个七品官,刚刚摆脱芝麻小官而已。论理,他这样的品阶,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皇帝凭什么对他另眼相看

    暮晚摇探究地看向言尚。

    见言尚目中也露出一些惊讶。

    原来他也不知道。

    暮晚摇定了定神,提醒自己要警惕。

    用膳倒是规规矩矩的,只是皇帝和太子喝酒时,二人发现言尚不能喝酒,便都觉得有趣,多问了两句。言尚跟着两人喝了点儿浊酒,只是不多。而喝开了酒,紧绷的气氛就松懈了很多。

    暮晚摇在旁听他们只是聊一些无聊小事,便也放下了心,开始专心用起膳来。

    她垂着眸,优雅无比地拿着箸子夹菜,箸子从始至终不挨杯盏小盘一下,又一点儿声音不发出。这般用膳姿势,赏心悦目,不愧是公主风范。

    太子数杯酒下肚,有些熏熏然。他看着暮晚摇,再看向另一旁规矩而坐的言尚。言尚从头到尾没有多看暮晚摇一次,让太子赞叹言尚的本事。换成其他年轻人,早忍不住偷看那般美丽的公主了。

    何况太子知道言尚和暮晚摇关系不一般。

    然而言尚和暮晚摇在皇帝和太子面前表现出来的,就好像他们不是很熟一般。

    真能唬人。

    太子哂笑,忽然倾身,看向言尚“素臣啊。”

    言尚抬眸。

    太子对皇帝笑道“父皇,您觉不觉得,素臣和摇摇看起来,格外相配”

    暮晚摇一僵,抬起了脸。

    皇帝目光梭过他们,微笑着配合太子“是挺配。朕当日不就为他二人指过婚么可惜摇摇不懂事,拒了。朕记得言爱卿也说自己配不上公主殿下”

    言尚正要说话,太子强势打断“是么,言素臣原来也拒了啊。”

    他半开玩笑一样,手指着暮晚摇,对言尚似笑非笑道“素臣,你今日再仔细看看,我们摇摇,是哪里和你不相配,你又哪里配不上你们年岁相仿,都是少年俊容,岂不正是最相配的你还在南山时帮过她,难道一点儿心思都没有孤可不信。”

    太子懒洋洋的“你说,如果父皇再给你们指一次婚,言素臣,你还要拒吗”

    言尚眸子一顿。

    他看向太子,再看向上位的皇帝,他明白过来这二人的意思,竟是在撮合他和暮晚摇。上一次的指婚不欢而散,而今他们再一次动了心思。

    言尚沉默着。

    他一时间,竟然想要不就这样吧。

    皇命他是抗不了的,他也不能以死相抗,再次说自己配不上公主。皇帝和太子就好像推了他一把,他本还在茫然,还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和暮晚摇的关系这样一来,他不用想了。

    有人把婚事给他安排好了,不管日后如何,反正他也抗拒不了。他只用想日后怎么应对难题,不用再做选择题。

    言尚的默然,让太子心中一喜,知道以言尚这般内敛之人,如此几乎可以表示言尚是同意的暮晚摇却冷冰冰道“父皇,大哥,你们再一次把我忘了么”

    太子怔然,看去“怎么你又不同意”

    暮晚摇被他诧异的语气气得眼红,冷笑着摔了箸子“难道我的婚事,我就总是没有一点决定权么你们就总能一次次当着我的面来讨论,替我安排么”

    她站了起来。

    不在宴上,只有这几个人,暮晚摇不掩饰自己的脾气。

    她冰冷的眼睛看着言尚,一字一句“不同意我依然不同意”

    说罢,暮晚摇直接扭身,掉头就走,出了宫殿。

    宫殿气氛瞬间冷下。

    言尚起身,向皇帝和太子俯身行礼。他要多说几句话,听皇帝淡声“行了,你追去看看吧。摇摇脾气大,估计生气了。”

    言尚眸子微缩,觉得皇帝如今对公主,似乎忍耐度比当初第一次赐婚时,高了很多。

    言尚匆匆出了殿,暮晚摇已经走得没影了。

    他正要追去,身后传来太子跟出来的声音“素臣,等等。”

    言尚心急如焚,却还是停了下来,回身向出殿的太子行礼。

    太子说“务必要哄好摇摇,知道么”

    言尚自是应下。

    太子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不要不当回事,孤已经打听到,金陵李氏和洛阳韦氏,有让摇摇和韦七郎定亲的意思。你若是不抓紧机会,不能让摇摇回心转意,她可能就嫁韦七郎了。”

    言尚怔住。

    他看向太子,眼眸静片刻,说“原来这才是殿下你想指婚的真正缘故。”

    原来并不是为暮晚摇着想。

    太子眯眸,敏感觉得言尚好似冷淡,但言尚很快调整了态度,恭敬地说自己尽力,又向太子再次行礼后,匆匆离开。

    暮晚摇早已驱车回府,言尚一路追进了公主府去。

    他在她寝舍门外好声好气地敲门,求她让他进去。里面人不应,言尚咬牙,低声“殿下,我们今日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此事不能再拖了殿下岂能一直逃避”

    里面女郎冷笑声传来,她说“进来。”

    言尚推门而入,见暮晚摇端坐着,目光冷寒地向他扎来,早就在等着他了。

    言尚关上门,在原地站半天,说“殿下方才为什么又拒婚了”

    暮晚摇“呵,你倒是不想拒婚。想指望别人推你一把,给你直接把难题解决了。日后就是这门婚事是皇命,你身不由己,你反抗不了。我给你的难题,你根本不用解决,你只要应对之后的问题就行了。”

    言尚向她看来,说“如此有什么不好我只要想如何应对我父母,应对族人,应对世人的眼光便是有何不好”

    他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怨怼。

    暮晚摇拍案“因为你根本不是出于本意你是被逼着走到这一步的你本心是犹豫的,是没有想清楚的你只是懦夫,不敢细想”

    言尚红了眼,忍不住道“那你要我如何你要我如何我当场向你发誓说没关系,你说我虚伪。我现在应下,你又说我不是出于本心。本心是什么难道我不需要时间么,我不需要考虑么这么大的事你就要我毫不犹豫地认定你,支持你你只图一时痛快,你就不想想后果,不想想我的难处”

    暮晚摇大怒。

    她猛地站起,抓过手中的杯盏就向他身上砸去。

    她道“那你好好地想去吧不过我告诉你,你想不想根本没用,因为”

    言尚“因为不管我能不能想清楚,你都不会嫁我”

    二人一时静下,暮晚摇呆呆看他。

    看他红着眼,本是温润的郎君,却被她气成了这样。他强控着情绪,声音却还是因此而绷着“你在考虑和韦家的婚事,在考虑联姻我到底如何想,根本不影响你,对不对”

    暮晚摇扬下巴,脸色白了两分。

    她冷声“我要公主府封锁了消息,谁告诉你的”

    言尚轻声“原来你还想着一直瞒我么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只是我如何想,还有你是如何想的你终是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你的婚姻,只和利益挂钩你就要嫁去韦家,也不考虑我”

    暮晚摇“我不会嫁的。”

    言尚目中刚有惊喜,就听她冷冰冰“但我不嫁,只是因为利益不足动我心。我会应付好这一次的婚事,但这和你无关,不是因为你。”

    言尚“为什么我们走到这一步,你还是觉得利益更重要,我不重要我愿意为你而一生无子,你不愿意为我放下你的”

    暮晚摇“可笑你愿意你是被逼的”

    言尚盯着她。

    暮晚摇看到他那碎了般的目光,心中竟一时发软,有些不忍。她语气放缓,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不能生子。

    暮晚摇尽量温声“言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吧。你也不用考虑我能不能生孩子,我也不嫁别人。咱们恢复以前的关系做情人,不是挺好么”

    言尚轻声“你觉得做情人就很好不用负责的关系就很好”

    暮晚摇“你有什么不满的吃干抹净,不用你担心会不会闹大我的肚子,不用你对我负责。男人不都不喜欢对女人负责么我直接帮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你说这不好么你又不亏你又没有失去什么,你又没有损失”

    言尚眼前发黑。

    既生气,又失望。

    他一阵阵发冷,整个屋子好像都开始因为酒的后劲而在他面前旋转起来。

    他努力地克制着,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抬高“我没有损失我又不亏我在你身上花费的情感,都不算什么吗我的情,我的爱,这都不是付出只有物质的付出才叫付出么

    “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你最后却这样对我你让我怎么办许多事你一开始不告诉我,现在才说。我付出的感情覆水难收,你要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求恩刘敏扔了1个地雷,扶味儿扔了1个地雷,鱼鱼酱好菜啊扔了1个地雷,莺时扔了1个地雷,梁日青扔了1个地雷,阿俏扔了1个地雷,罗勒扔了1个地雷,飘然雨蝶梦扔了1个地雷,白水生扔了1个地雷,,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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