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天炎气干,黄沙滚……

小说:尚公主 作者:伊人睽睽
    天炎气干,黄沙滚浪。

    韦树作为副使,跟随使官正使,已经离开大魏边关百里有余。

    出关、出陇右,他们一行百来人队伍,将马匹换成了骆驼等物,开始适应沙漠生活。期间便有一人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出使团不能停下队伍等一人,便将那人安顿好后,出使团继续上路。

    他们按照地图,原本是要访一小国。据说该国乃是某一部落分支,因躲战乱而在此地建国。年初时那些使臣团来访大魏,各方作证,他们就曾向大魏过这么一份地图。

    然而如今韦树一行人按照地图找来,却是立于茫茫荒漠中,看着被尘土埋入地下的古城遗迹,有些茫然恍惚。

    被雇来做向导的胡人也是愕然,没想到该国已然消失。

    气候大旱,韦树立于沙漠笼山高处,周围人皆有些沮丧地坐在地上,各个扬着纱帽吹风,韦树倒出汗少些,不像旁人那般热得受不了。他听到那向导无奈道“大人,我也是三年前来过这里的。那时候他们国家还在的,看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战乱还是缺水,反正哎,白跑一趟,各位大人们,雇我的钱还给吧”

    塞外胡人们不懂大魏那些繁复的官职称呼,一概将所有人称为“大人”。

    韦树蹲在沙地上,拿着笔开始修复此间地图。他将原本地图上该国的标志删去,在旁标注上向导的说法。一段古城悄无声息地消失,既无文字记录也没有留下传承。若非他们前来,恐怕历史上根本不会留下只言片语的记录。

    正使见大家都有些沮丧,便道“如此,我等在此地稍微休整一番,再去下一个地方吧”

    那向导却非常紧张“大人,这里不安全,如果有匪贼出没”

    话还没说完,众人都听到了异声,齐齐抬头。他们一行人分散地立在古城遗址前,韦树还跪在滚烫的沙地上,他抬头,便见乌云罩天一般,上方沙漠丘陵上,出现了数十穿着羊皮衣、挥着长矛的胡人。

    那些人骑着马,在漠上行动如电,黑马从上灌下,胡人们叫嚷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向下面杀来

    正使当即“备战”

    向导在旁“他们肯定是见我们有货队,来抢我们东西的。大人不妨将货物丢下,求个平安”

    韦树已经走了过来,在正使犹豫时,他声音冷清“不能丢下。”

    向导快被打斗吓哭了“那我们的命就要留在这里了你们大魏人不知道,这些沙漠里的悍匪特别厉害好多国家都被他们灭了”

    一国被灭这是何等彪悍

    正使目光一闪,微有些紧张,他大声喝着众人聚拢,不要分散给敌人突击的机会。同时间,韦树向向导看来,语气微怪异“敢问被灭的国有几州几道”

    向导茫然“什么几州几道”

    韦树干脆说对方能听懂的“全国有多少人”

    向导“几百人吧”

    这话一说,连原本紧张的正使都没那么紧张了吓死了,还以为是大魏那样的大国。说被灭国,让他还紧张了一下。区区几百人,也称得上国虽然几十人对上几百人的战绩依然彪悍,但是起码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不可战胜了。

    韦树在旁解释“此时不能丢下货物。我等才出使就少货物,日后只会更加艰难。起初能多保存一些,便不该放弃。”

    正使赞许地看一眼韦树,心想韦家的这个七郎,虽然年少了些,但不拖人后腿,还冷静聪明,是很不错的。

    然而韦树聪明不聪明,和沙漠中这场战斗没太大关系。

    就算这些匪贼没有大家以为的那般厉害,但是他们纵横此地不知多久,大魏这些出使团一半文人一半武人,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眼见对方骑着马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对方嚣张而兴奋地叫着,直盯着被出使团护在最中间的货车。

    韦树见他们要杀来,他一把抓住旁边瑟瑟发抖的向导“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吗能把我的话翻译出去么”

    向导“能”

    韦树“好,你帮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大魏派出的使臣,大魏国土富饶,非是小国若伤了我等性命,大魏必然出动兵马若是他们只盯着货物,我们可以谈判”

    他的话太长了,向导翻译得磕磕绊绊,而那些匪贼哈哈大笑,根本不听他们说什么。只听对方首领护臂一喝,数十人向他们扑来,盯着他们的眼睛泛着绿光,不知几多贪婪

    生死之时,韦树头皮发麻,知道和这样的强盗说道理是没用的。他手提着剑,只能先和对方打了再说。虽说他不是武臣,但是此年代的世家都讲究文武兼修,就算韦树不如杨嗣那般武力出众,一般的打斗还是可以的

    然而韦树现在愁,这些匪贼好似格外强悍他们出使团难道要折在第一路

    韦树拼命想着脱困法子,而对方扑来的架势威猛,韦树应得艰难。对方身形魁梧,长刀在握,满不在乎韦树这样身形单薄的少年,他随手一挥就要杀了韦树,旁侧却忽有雪白刀光一闪,斜刺里横插而来。

    匪贼当即警觉

    同时间,韦树被一只手拉住,向后重重拽去,那力道几乎将他扔砸在地。他趔趄几步后,见到一个少年身形的人替他迎上,一把窄刀极厉,这人只和敌人对了数招,就斩杀了敌人。

    敌人鲜血汩汩流出,那救了韦树的人回头,看向韦树。

    声音清朗“和人谈条件,得先用武力制服。打都打不过对方,谁跟你谈条件”

    韦树则瞠目结舌,呆呆看着这个少年郎模样的人,然对方虽然男装打扮,却是柳眉杏眼,腮白唇红分明、分明他脱口而出“赵五娘”

    赵五娘怎会在他的出使团中

    赵灵妃对他扮个鬼脸,不等他回过神,再次转身迎战

    当夜,出使团和匪贼达成了和解,说第二日双方谈判。

    使臣团在古城遗迹这里休养,韦树作为副使,去抚慰了众人,又和正使请教了之后,他出帐子,在明月下发了一会儿呆。韦树仰头,看到月光下的沙丘高处,少女盘腿而坐。

    赵灵妃正坐在月光下擦刀,感觉到旁侧有人过来。她侧过脸,见果然是韦树。

    沙漠之中,所有人都有些狼狈,韦树却依然清光熠熠,芝兰玉树一般。

    赵灵妃笑吟吟“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哎。以前你一天说不出一句话,但我在出使团中见你,你每天都要跟各方人士说好多话。”

    韦树“公务而已。”

    见他又是这么几个字打发自己,赵灵妃哼一声,如小女儿般托起腮来,再不见白天时她杀人那般英武飒然之姿了。

    她不说话了,韦树便向她看来“你第一次杀人吧挺熟练的。你不害怕么”

    赵灵妃“你死我活之时,哪有功夫害怕”

    韦树静静看她。她觉得他和长安时不一样了,他也觉得她和长安时不一样了。长安时的赵灵妃还是赵祭酒家中的五娘子,虽然习武,却娇憨活泼。然而塞外的赵灵妃,目光明亮坚定,眉目开朗像天上的鹰一般,冲出牢笼。

    韦树“所以你一直跟在使臣团中只是之前怕我发现,一直没在我面前露脸”

    赵灵妃“没办法。我女扮男装失败过一次,被言二哥揪了出来。我怕这一次也被揪出,还没出大魏就被你们送回长安。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小心。”

    她转头,看韦树的目光多了恳求。她轻轻扯他衣袖,小声“你就当没见过我,别把我送回长安好不好我可以跟着你们,一直保护你们。你今天也看到了,大魏外面这么危险,你需要我的。”

    韦树抿唇,低声“你终是女儿家。”

    赵灵妃“女儿家怎么了何必瞧不起我今日你差点被杀死时,不是女儿家救的你么”

    韦树无奈道“我是说,你和我们一众男子混在一起,总是诸多不便。赵祭酒知道了,必然会气疯的。”

    赵灵妃一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红了脸,变得扭捏起来。她支支吾吾半天,还是红脸低头。然而她到底轻声“反正我不能回去,我要跟着你们。”

    韦树“你为何不去找杨三郎”

    赵灵妃“你说表哥他么他现在自己都从一个小兵做起,又不是什么将军,他怎么能藏得住我而且我阿父跟他多熟啊,说不定一封信送去陇右,我表哥就把我打包送回长安了。

    “但是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离开了大魏,没法和大魏联系,大魏也控制不了你们。跟着你们,越走越远,我才是安全的。”

    韦树“为什么你阿父还在逼婚”

    赵灵妃闷闷“嗯”了一声。

    韦树“可是我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你真愿意这样”

    她情绪低落,却又弯眸轻声“不是你说,不要顺从命运,要反抗么我阿父连庚帖都要跟人换了,我再不逃,就逃不掉了。他说我离开赵家就活不了,我的一切都是依靠他。我偏偏不信所以我要离开大魏,我要证明我不需要依靠他们,不需要男人来养我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我自己的人生,不由我阿父控制。

    “他们生养了我,可是难道我就该做个木偶么若是不愿做木偶,我就该以死谢罪么这世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七郎,巨源哥哥你就帮我一次,让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月明星稀,沙漠尘飞。

    赵灵妃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她的神情一点点坚定下来“我表哥一直想离开长安,而我现在明白,我也想离开长安。我表哥想做自由自在的天上鹰,我现在明白,我也想做,我也不愿为人所束缚

    “女孩子就只有嫁人一条路么女孩子就除了为家族换利益,就没有自己的人生么我不知道但我要自己来,自己弄清楚自己要什么。”

    韦树静看着她。

    想当她说起自己的想法时,她在发着光。可是连她自己恐怕都没注意到。

    长安城中,赵五娘的逃婚,让赵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得捏着鼻子跟联姻的那家世家道歉,丢脸地将庚帖重新换了回来。

    赵公放下话,等再见到赵灵妃的时候,要把五娘的腿给打断

    他此时只以为女儿如往日般躲去了长安哪里,顶多有勇气去边关找杨三郎。他不知他女儿大胆成那样,直接离开大魏了。

    赵夫人天天以泪洗面,赵公四处经营却不得法,赵家乌云笼罩,连丹阳公主都从一个大臣的嘴中,听说了赵家的八卦。

    听说赵灵妃逃婚,暮晚摇暗自警惕,连忙给蜀中发了一封信,唯恐赵灵妃是去找言尚的。她同时心里庆幸,幸好自己紧紧抓住了言尚。不然就冲赵灵妃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言尚还真可能被赵灵妃打动。

    言尚离开,尤其是赈灾这种事,还是那么远的蜀中,怎么说也小半年过去了暮晚摇颇有些烦躁。

    她在长安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拉拢自己的政治势力,没有言尚陪伴,没有言尚让她逗弄,这种生活太过正常,正常得无趣。然而暮晚摇也不可能追去蜀中人家在忙政务,她整天追来追去算什么

    显得她有多离不开言尚一样。

    何况难道她不忙么

    暮晚摇闷闷不乐地忙于长安政务时,长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唯一对她来说,有点儿不同寻常的事,是晋王妃有孕了。

    晋王妃求了不知多少年,拉着暮晚摇拜佛就不知道拜了多少次而今晋王妃终于有孕,让一路见识到这位王妃有多焦心的暮晚摇也松口气,有点儿为这位不容易的王妃高兴。

    原来有人求一个孩子,真的能求到这种地步。晋王妃再没有孩子,暮晚摇觉得晋王妃离疯也不远了暮晚摇转而想到自己,却很快让自己不要多想。言尚已经接受她,她不要自寻烦恼,自己折磨自己。

    然而高兴之余,暮晚摇就担心起春华在晋王府的待遇。

    晋王妃没有身孕的时候,将春华抓得紧紧的,因为晋王妃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一直没有,晋王妃必然就会认下春华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养。

    但是晋王妃现在有了身孕。

    如果生下儿子,那么嫡子和长子之间微妙的竞争关系势必导致晋王妃对春华的态度发生改变。春华在晋王府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暮晚摇怔怔想了一会儿,却也没什么办法。日子是春华过的,她不能代替春华去嫁给她五哥,顶多在五哥耳边多提醒提醒,让五哥照看点儿后宅所以当初,如果春华不用去做妾,那该多好。

    想着想着,暮晚摇便更恨秦王。

    而最近秦王那边也动作频频因秦王被关禁闭的时间足够长了,长安城中军队调动的事让秦王不安,秦王最近估计要被放出来的。

    暮晚摇当然使劲手段希望秦王多被关一段时间,然而七月份的时候,暮晚摇还是无奈地看着秦王被放了出来。好在这一次长达小半年的关禁闭,给秦王造成了很大影响,让他一时低调了很多,不敢再出风头。

    秦王还专程来公主府和暮晚摇把酒言欢,说要与她暂时和解“摇摇啊,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之前有些事是三哥对不住你,三哥现在专程来跟你道歉,你就不要在朝上揪着我不放了。”

    为此,秦王送了大批珍宝来。

    暮晚摇现在也确实拿他没太多办法,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秦王的和解。而同时,她心中也隐隐得意,在府上把玩秦王的道歉礼物时,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今日的地位带来的。

    权势,权势,尽是权势。

    这让她着迷不已。

    她更加沉迷于参与政务,没有了男人,她变得比之前更热心。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筹谋,朝堂背后,丹阳公主的话语权变得何其重要。而就是这个时候,夏容有一日,冷不丁提醒了暮晚摇一件事“殿下,言二郎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暮晚摇正在看一本折子,闻言警惕“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夏容“因为奴婢前两日有个弟弟出生,奴婢忽然想起来,二郎是不是快要及冠了。”

    暮晚摇怔一下,说“他十月中旬生辰,到时候就及冠了。”

    夏容“那二郎到时候能回来么”

    暮晚摇不悦“当然能回来了他是赈灾,又不是住在蜀中了。蜀中再怎么难,熬过九月就熬过旱季了,他再热心,也没必要再在蜀中待下去了。”

    夏容的提醒,让暮晚摇若有所思,同时兴奋起来。暮晚摇扔下折子,起身踱步,喃喃自语“男儿郎的及冠礼多重要啊。加冠后,这才是真正长大成人了。他父亲不能来长安,我作为他的嗯嗯,就应当帮他操办。”

    她偏头想了想“我应该去找刘相公商量下。”

    刘相公是言尚的老师,言尚要在长安加冠,肯定是要刘相公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来为他加冠的。暮晚摇心中雀跃,想自己一定要和刘相公好好商量,给言尚一个惊喜他恐怕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及冠会有人在意。

    暮晚摇行动力强,才有这个意思,便招呼也不打,直接驱车去了刘相公府邸,去找相公商量事情。

    公主突然驾到,刘府仓促接待。暮晚摇下马车入刘府中时,竟是刘若竹急匆匆来迎。这几个月,因为刘若竹的死缠烂打,暮晚摇对这位小娘子熟悉了很多,观感好了很多。

    于是见到刘若竹时,暮晚摇还噙了一丝笑,向刘若竹点头致意。然而目光转到刘若竹身后,看到一个身形颀长、长相斯文、还隐隐有点眼熟的郎君,暮晚摇就怔了一下。

    那郎君向她行礼“臣翰林院学士林道,向殿下请安。”

    暮晚摇想起来了,这个人在她主持文斗时在翰林院弄了个类似说书的,和她打擂台,把她气得半死。

    暮晚摇不悦“你怎么在这里”

    刘若竹在一旁笑吟吟“我从东市买的那批书有些失真,还有些是失传的孤本,还有些是后人杜撰的。我一个人整理不过来,林大哥就来帮我。林大哥的学问好,有他帮忙,我们这几个月,已经整理出了许多书。待全部整理好后,我们便想摘抄出来,送去弘文馆,供天下士人都能读到。”

    林道在一旁点头“刘娘子救下的这批书,确实极为重要。可惜我原本想捐去翰林院,她却想送去弘文馆。”

    刘若竹红脸,不好意思道“反正是要让更多人能够看到的。殿下若有兴趣,我们也向公主府送一些”

    暮晚摇含笑“哪能只让你们摘抄呢我派些人,帮你们一起抄。”

    她从二人身边走过,闻到二人身上的墨香,想来他二人之前就在书舍中忙碌。刘若竹跟上暮晚摇,带暮晚摇去见自己爷爷。暮晚摇回头,见林道跟在刘若竹身后她目光闪了下,忽觉郎才女貌,原来是应在这里了。

    暮晚摇问刘若竹“你整理完这批书,又要做什么呢”

    刘若竹轻声“世间有许多已经失了传的书籍,我都想一一补回来。可惜我人力卑微,又是一女子,不知此愿如何能成。”

    暮晚摇随口笑“这简单。你嫁给愿意陪你一起做这种事的夫君就好了。和你一起收集这些,整理这些;陪你四处游走,访古问今,和你一起来保护这些失传的文化”

    刘若竹骤然红脸,尤其是暮晚摇当着林道的面上,让她一下子结巴“殿、殿下这是说什么怎能突然说这种话”

    她有些慌地看身后的林道。

    林道对她笑一下,让她脸更红,心虚地别过目光。

    刘若竹“我、我去帮殿下看看,殿下想要什么书”

    暮晚摇慢悠悠地摇着羽扇“你随便挑吧,反正我就一个人看而已,不能像你一般,有人陪着你,,志气相投我们言小二,可是不好这些的。”

    她亲昵地唤一声“言小二”,刘若竹已经习惯公主这种时不时的炫耀和提醒她远离言尚的风格,闻言只是抿唇笑了一下,倒是林道若有所思,心里猜言小二是谁

    莫不是言素臣

    温文尔雅的言素臣和这个骄横的和过亲的公主殿下么

    有趣。

    暮晚摇在长安与刘相公商议言尚的及冠礼时,言尚在蜀中的赈灾,则进行得分外顺利。

    顺利的近乎诡异。

    他到蜀中后,先去益州,也称蜀郡。益州是剑南这边极为富饶的州郡,然而大旱就发生在剑南。益州的官员非常配合言尚,言尚要求什么,这边的官员就安排什么。

    益州这边的灾民没发生什么大事,既没有闹事也没有叛乱,朝廷发粮,他们每日排队来领。言尚怕这些官员从中做什么,他亲自在旁监督,也没出什么问题。而益州这边的太守县令各个称自己爱民如子,绝不敢忤逆朝廷,阳奉阴违。

    言尚暂且信了他们。

    之后离开益州,再去其他几个重点的县。这一次,便不像益州那样灾情可控了。在这些小县中,言尚作为从长安派出的官员,地方上这些小官自然热情招待。而言尚同样如在益州时那般监督他们赈灾。

    只是这一次百姓们排队来领粮食时,言尚便发现粮食中掺杂了沙子、石子。

    每日布施的粥也掺了极多的杂物,多水少米。

    言尚于情于理都要过问,官员们也是哭嚎自己的不容易“郎君,您从长安来,没见过灾民,不知道我们的不容易。受难的百姓们太多了,我们多掺杂些杂物,能够救更多的人。只要没有人饿死,就好了。艰难到了这一步,救更多的人才更重要。”

    对方显然将言尚打成是不知民间疾苦、不懂地方官难处的上等官员。

    哪怕对方的品阶真正论起来,是高于言尚的然而官员和官员也有区别,长安官,就是地位高于地方官员。

    言尚面上接受了他们的说法,回身时,他和自己的小厮云书说“粮中掺杂物,这种现象背后,有两个数可能出错了。

    “一个是仓库中的粮食数量,很大可能出了问题;还有一种可能,是百姓的数量与实际情况对不上。”

    云书不解“我们有这里百姓的户口记录,每日来领粮食的名额都有记录怎么会对不上”

    言尚低声“我也不知。只是说有这种可能这件事太过顺利了,背后的线,可能埋得很长。但也许是我多心了无论如何,查查再说。”

    云书“若是他们真的欺上瞒下”

    言尚叹口气,没再说话。

    百姓中大部分成了灾情的受难者,但也有不受难的。

    比如豪右,比如世家。

    蜀中这边没有什么大的世家,真有世家,也不过是刚刚摆脱了豪右的那些人家。这样的人家,查起来比查世家容易多了。言尚和自己的人私访民间,轻而易举看出这样的几家,背后都有人供粮,他们并不缺粮食。

    云书拿着他们查出来的,说道“这些人家都是自己跟外面商人买粮的,粮钱比市上是贵一些然而这也无可指摘。总不能不让商贩赚钱吧”

    言尚叹气“商人。”

    夜里书房中,云书见言尚沉默,便抬头“郎君怎么了”

    言尚手搭在额上,轻声“云书,你可知为何我们一直抑制商人坐大明明他们只是赚钱,我们为何要不停地贬低他们的地位商人重利,官员同样重利。官商一旦勾结实在麻烦。”

    云书一惊“郎君是怀疑,他们拿着赈灾粮做文章”

    靠着书案,看着案上摊着的纸页,想到白日时问访的那些百姓言尚声音平静“如果只是这样,我还能应付。我怕的是更多的我怕整个蜀中,都在做这种事。我更怕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默许这种事。

    “如果牵扯的官员太多法不责众,我该如何”

    云书不语。

    听言尚语气平淡,但是跟着郎君这么久,他已听出郎君语气里有一丝怒了。云书暗自咂舌,想竟然能让郎君这般好脾气的人发怒这些官员,确实厉害。,,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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