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小说:尚公主 作者:伊人睽睽
    罗修之死, 刑部按常理进行调查。

    因为大魏整体的态度,当时乌蛮王又是将这个人留下当人质用,且这个人和南蛮关系纠缠不清,而大魏和南蛮又并非友邻综上所述, 刑部只打算简单查一下, 之后给乌蛮一个说法, 了结此案。

    但是在言尚涉入此案后, 刑部就不能随便查了。

    言尚虽是户部官员, 但是户部现在扔着他不管,他也没事可做,而他不知道是如何拿到了一份中书省签下的制书, 说罗修此人牵扯甚广, 不能轻易结案。

    言尚拿着中书省的制书说要和刑部官员一同查罗修之死,刑部这边并不清楚罗修牵扯到了什么,中书省的这封制书牵扯国家机密,不得随便打开,刑部的官员便也只能配合言尚一起查罗修之死。

    户部那边见言尚去和刑部的人合作,也乐得清闲,心想总算把这尊神送走了。

    在言尚看来, 罗修背后和一个朝廷大官有叛国之罪的可能, 罗修留在长安,那位朝廷大官一定会想法设法和罗修联系。那么罗修之死,很可能是那位大官做的。如此,言尚和刑部官员一同去了位于樊川的赵祭酒的私宅, 问起罗修是如何被发现的。

    众人再看罗修被水泡得肿起的尸体,言尚又跟随刑部官员一起验伤,在罗修的发顶找到了被闷棍敲打的血迹。

    如此,言尚再拿着证据,直接找上赵公府邸。

    赵公初次和如今炙手可热的大宦官刘文吉合作,哪里想得到自己递个投名状,就遇上言尚这么难缠的人

    原本刑部官员可能给个面子轻轻放过,言尚这边紧揪不放,赵祭酒进退两难。私下里,赵祭酒悄悄送言尚礼,又吞吞吐吐地拿自己女儿赵灵妃和言尚的私情作托,希望言尚放过此案。

    然而适得其反。

    也许言尚本来没觉得赵公和此事有太大联系,他现在反而要查一查赵公的目的了。

    罗修死的当日,赵公住在樊川私宅,而南山有宦官狩猎,赵公的私宅,正在南山脚下。罗修的靴子里有草屑的痕迹,罗修又是右卫大将军,当日很可能参加过南山上的狩猎。

    如此,涉及到了南衙和北衙之争。

    秦王所掌的刑部和言尚合作,秦王只是关注了一下;言尚开始询问军队的人,秦王特意见了言尚,问起言尚在查什么。

    紧接着,言尚便开始往宦官的方向查了。

    宫中,当言尚拿到当日狩猎宦官名单、开始让刑部提取宦官查案时,刘文吉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当日派去杀罗修的小内宦战战兢兢跪在刘文吉这里,面如土色“公公,那位言二郎实在让人生厌,揪着一件事死死不放。再让他查下去,他很可能查到我们头上。奴才死了无所谓,若是因此影响了公公,就是罪过了。”

    刘文吉眉目阴沉,他手叩着案,心中烦躁,又颇有一丝犹豫。

    言尚怎么就是言尚呢

    小内宦凑近他耳边,阴狠地建议“公公,一不做二不休,不如直接杀了他”

    刘文吉却沉默,依然犹豫。

    换一个人,刘文吉也许就直接杀人灭口了。只有言尚会让他犹豫,让他不好下手。

    然而刘文吉心知肚明,自己对言尚心软,一旦言尚查到自己,言尚却不会对自己心软。言二郎看似脾气好,对朋友掏心掏肺,但是那都是没有触及言二郎的原则。而言二郎的原则

    刘文吉喃声“他为什么要查罗修之死难道他知道了私传情报的事”

    刘文吉凛然

    这事若是查出来,是叛国之罪。绝不能让言尚查出背后人是自己

    但是刘文吉又不想杀了言尚。

    刘文吉低声吩咐“最近言二郎卷入益州灾情一案,户部和太子那边的人手,都在参他。找个时间,我与赵公见一面,赵公多年在朝,应该和御史台那边官员认识的不少。让御史台的人也开始参言二务必让言二郎抽身乏术,自顾不暇。”

    内宦眼一亮,当即听令。

    朝堂的事,最终回到朝政上,才是最聪明的政治手段。

    户部这边参言尚的折子,其实暮晚摇是有意识压着的。

    她既然与言尚做了约定,自知理亏不让他继续查下去,当然除了补偿之外,也不能让户部官员将言尚踩死。

    但是一朝之间,御史台那边开始参言尚,他们找不到言尚官路上的污点,就开始挖私德,而私德上挖不出来,就开始参言尚沽名钓誉,参言尚曾经无故离京一天折子纸片一样地飞向中书省,一时间,言尚变成了众矢之的。

    暮晚摇当即去问御史台那边,勉强压下了御史台那边的折子。而太子这边,又马上派户部侍郎来问暮晚摇“言二郎若是自顾不暇,没精力与我等斗法,这一次益州之事便会控在我们手中,为何要御史台停下来”

    暮晚摇脸色难看,半晌憋出一句“因为御史台参他无故出京一天,他是去找我的。你帮我问一声大哥,他想拉下言尚,难道也想拉下我么”

    户部侍郎一惊,当即不敢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了。

    而看着公主拂袖转身出厅,户部侍郎犹豫一下,跟了上去“殿下殿下,其实臣知道,殿下是不愿意言二郎在此次事件中有所损伤的。”

    暮晚摇立在厅外花后,转脸来看户部侍郎,神情冷淡。

    户部侍郎苦笑“臣最开始被先皇后提拔,之后一直跟着殿下做幕僚。殿下的心思,臣大约还是能看懂一些的。殿下放心,殿下不想两败俱伤,户部也不想,臣会尽力,争取让案子不要牵扯太广。”

    他犹豫一下“前提是,言二郎不要再发散此案了。”

    暮晚摇说“他答应我,不会再查益州之事了。”

    户部侍郎舒展长眉“如此便好,臣便放心了。”

    暮晚摇侧脸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对方的堂弟如今被收押刑部,朝廷正在问罪,户部侍郎必然也承受着族人的压力,颇不好受。暮晚摇叹口气,语气温和许多“你放心,只要我等作出补偿,我便能保住你。”

    户部侍郎反问“殿下,臣有一言不知是否当问。而今户部冷落了言二郎,言二郎在户部无事可做,根本什么也接触不到。他只是一个七品官,我等架空他轻而易举,为何殿下还如此警惕他”

    暮晚摇轻轻一叹。

    她低声“言尚这个人,太聪明了,我们不能给他机会。我几年前就认识他,他破局的能力实在厉害他如今不过是和我讲好了条件,才不动。我们不能将他逼得走投无路。我不敢小瞧他,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如他所说的那样无能为力提防着他总是好的。”

    户部侍郎迟疑一下,点了头“殿下既然这么说,臣便信了。”

    他看着公主的侧脸,见几日而已,殿下却似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许多。他知道以殿下和言二郎的关系,这般情形,公主一定很不好受。恐怕公主被夹在其中,最为艰难。

    只是一个女郎而已

    户部侍郎心中生了不忍,主动说道“殿下可以做宴,请臣和言二郎来,我双方正式和解,将此事说开,殿下觉得怎么样”

    暮晚摇心动了一下,但是看着户部侍郎,她又摇头“还是不要去刺激他了。我怕你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会想起益州刺史,就会反悔和我的约定。如今我们双方各凭本事,只等此事结案吧。”

    罗修的案子一时间查不动,毕竟言尚正在被各方参折子,需要配合调查。

    益州刺史的案子,却没什么不好结案的。

    各方都需要益州刺史为这次灾情负责,且益州刺史本人对自己的罪状并不反驳,很快画了押。于是仅仅几天,案子就判了下来,朝廷判益州刺史流放岭南,终身不得返回中原。

    连坐制波及五族,不是九族。

    所以户部侍郎因因此罚了俸禄,并未被牵连进去。

    益州刺史被流放岭南的当日,游街出长安,言尚也去看了。他在百姓围观中,确认了那个人确实是益州刺史、朝廷没有用其他死刑犯来冒充后,才放下了心。

    只是心里依然不好受。

    益州灾情数月,最后只是刺史一家流放。

    到底觉得不公平。

    然而言尚又知道自己大约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再查下去,长安那些官员对他群起攻之,他背后没有凭仗,只能被吞没其中,死得不明不白。

    毕竟,是连暮晚摇都和他立场不一样的。

    对于他和暮晚摇之间的问题言尚也不知该如何解决,只能想着等春耕来了,他和暮晚摇出长安一趟,让暮晚摇亲眼见到,她的态度也许才会变。

    而今更重要的,言尚是想弄清楚罗修是怎么死的。他已经查到了宫中的内宦,必须要从中找到证据而正是这个时候,御史台开始参他。言尚不得不怀疑,他要查的内宦权势不小。

    而今长安城中权势最大的内宦是刘文吉。

    言尚怔然,实在不愿意这一次的对手是刘文吉。

    正是这个言尚迟疑的时候,一个消息从外传了进来“益州刺史死了”

    消息传进来的时候,言尚正在户部消磨时间。虽人在户部,他想的却是罗修的事。外面官员讨论益州刺史的身死时,言尚开门出去。而见到他,那些官员脸色一冷,当即散开,不再说了。

    即便言尚是如何温雅的一人,立场不同时,一切都是虚妄。

    言尚面色却如常,并不将旁人的躲闪冷淡放在心上,他拉住自己以往经常帮助的一位官员,先作揖,才问“益州刺史是如何死的”

    这位官员迟疑了一下,想到言二郎素日对自己的关照,还是简单说了下“官差们押送益州刺史去岭南,才出长安城不远,他们就被一个蒙着面的游侠袭击了。官差们以为那游侠是来救益州刺史的,颇为紧张。而就是那益州刺史,恐怕自己都以为自己从前做过什么善事,这游侠从天而降,是来救他的。

    “那游侠捉到益州刺史,益州刺史说着什么大侠救我,那个游侠转头,就给了益州刺史一剑,然后逃跑了。

    “官差都看傻了眼,好一会儿才想起去追那个游侠。但是官差们再回头,发现益州刺史已经死了。

    “才出长安一日,他们只好再回来复命。可怜啊。”

    言尚若有所思,再行一礼,谢过对方的回答。他要走时,对方叫住他,微犹豫“言二,听我一劝,益州刺史既然已经死了,你去向太子,或侍郎认个错,这件事就这般结束吧。

    “你如此有才,不该被这般冷落。”

    言尚行礼温和“多谢郎君关照。”

    言尚当晚回到自己府邸。

    如往常般,他先去净室洗漱。他仍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谁杀了益州刺史。进到净室,言尚仍想着这个问题。

    灯烛火光在窗上轻轻晃了一下。

    言尚凝着那窗上突然轻晃的烛火光一息,下一刻,他当即侧身躲开,同时伸手将自己身旁的架子推倒。而如他所料,一柄寒剑幽然无声,穿拂帷帐,极快地向他刺来。他推倒的架子阻拦了那剑势一下,剑的主人露出了身形。

    言尚凝目“韩束行”

    韩束行一言不发,他躲在这里等言尚回来,一击不中,他手中的剑再次掠向言尚。言尚本是文臣,武功也不过马马虎虎,在这种武人面前实在不够看。但言尚的沉冷,又让他应付韩束行的刺杀,虽狼狈,却也没有被一击即中。

    不断地推倒瓶子、匣子,借帷帐来拦人。乒乒乓乓声中,整个幽室被弄得一团乱。

    言尚的动作在韩束行眼中极为慢,毫无技巧,偏偏言尚的每一次动作都正好能拦住韩束行的剑,让韩束行心中杀意更重。

    韩束行一声冷笑,当即身形加快,如旋风一般掠向言尚。言尚侧肩时,他耳畔的发丝被寒剑削落,冰凉的剑擦过他的脸颊。而这一次,韩束行手中的剑抵在了言尚咽喉上,让言尚再无法行动。

    同时间,外面的云书高声“郎君,可是有什么事”

    韩束行一惊,对上言尚温淡的眼神,这才明白原来言尚方才不停地推倒古物架、瓶子,都是为了通知外面的仆从。

    韩束行手里的剑抵着言尚咽喉,言尚动弹不得,却仍是微微一笑,低声“这是我的地盘。不说府上卫士如何,隔壁便是公主府,私兵更多。郎君手中的剑很快,我说话大约也不会太慢。且我虽死,你也难逃一死。

    “你当真心甘情愿陪我赴死么

    韩束行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言尚望着他,仍然低声“我不知出了什么误会,让你想杀我。不妨你我坐下来,说个清楚。我让外面的仆从退下,你也将剑移开。你自信你的武艺,相信只要我在这里,你想杀我,应当随时可以吧

    “韩束行,我们谈一谈。”

    韩束行盯着他。

    他盯着这个清风明月般的隽逸郎君,又想到山上那些死了的弟兄。

    韩束行双目熬得通红,他放下了手中剑。

    哑声“是我杀的益州刺史。”

    言尚颔首“你来刺杀我,我便想到那个游侠是你了。只是朝廷正在捉拿你,你竟然不逃,还敢返回长安,冒死来杀我。敢问我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让你这般恨之入骨”

    韩束行“山上的那些弟兄,七十二人,你全都见过的。你说过救他们,让他们恢复良籍。但是他们全死了。”

    言尚表情变得空白,脸上那礼貌的、客套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怔怔地看着韩束行,看韩束行蓦地扔了剑,颓然地坐倒在地。

    屋舍静谧,外头飞雪。

    言尚坐在炉火边,听韩束行说起他这一行

    “我去挑战那些山贼,为兄弟们报仇。我要杀最后一个人时,大概是那人怕死,告诉我,说是官府下的令,要把那些恢复良籍的兄弟全杀了。他们是和官府做的生意。

    “我说不可能,益州刺史被抓进京,益州所有官员的行动都被监视,怎么敢下令那个山贼却说,是益州新派去的朝廷官员和他们做的交易。

    “言二郎,你前脚刚走,接替你的官员,就下令屠杀。你们前面才承诺不将恢复良籍的百姓当山贼,你们下一刻就这么杀人。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决定不给我们活路,为什么中间要装模作样,要给他们恢复良籍只是为了成就你的名声么”

    言尚脸微微白。

    他放在案上的手肘轻轻颤抖。

    他问“是哪位官员下的令,你可知道”

    韩束行反问“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所有人吗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么你们串通好了,你们根本不相信那些曾经当过山贼的人恢复良民身份后,会老实,会听话。

    “你们不是一直是这样么从来拿大话骗我们,从来答应得很好。可是你们说出的话,你们自己都不信吧你们这些当官的把我们看成是什么是一串数字么是你们政绩上的一笔么”

    韩束行红着眼“你们是在剿山贼吧你们是正义的吧”

    言尚大脑混乱,他艰难地解释“韩束行,其中和你想的不一样。我不清楚这件事我若是知道,我一定不会离开益州我若是知道这件事,没有上报朝廷我、我应是长安这边的内斗,你要知道,官员和官员不是一个人,我们的命令各不相同,其中可能不是同一个人下的令”

    韩束行说“我不懂你们这些。你的意思是,长安一些官员和你的想法不一样,你要救人,他们想杀人。你们的内斗,牺牲了我们”

    言尚一句话说不出来。

    韩束行苦笑。

    他坐在地上,静了很长时间。他盯着那燃烧的火烛,喃喃自语“其实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是好人。如果你一开始就要杀我们,中间何必惺惺作态。可是我依然怪你,为什么要给人希望。如果不是你说可以恢复良籍,他们怎么会下山

    “他们是信了你,是信了我,才下山的。是错信了我,错信了你,才被杀的。

    “我颠沛流离多年,从乌蛮到大魏,乌蛮不把我当作同族人,大魏也把我视为异类。我被你们弄成奴隶,在你们的市上卖来卖去。没有人相信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算哪族人。

    “我在长安找不到归宿。可是我在你们大魏待得越久,我学习了你们的文化,我越是想要一个归宿。乌蛮人质问我为什么帮你们大魏,而我不管做了什么,你们大魏人也不会相信一个异族人。我越是懂你们的文化,我越是得不到认同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不是乌蛮人,也不是大魏人。我到底算什么”

    他的目中隐有泪意,闪着微光。

    韩束行低声“当日你放我走,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我一个没有归宿没有根的人,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直到我遇到了那些兄弟们他们需要我的帮忙,依赖我的帮助。他们称我为二当家,我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抬目看言尚,惨笑。

    道“二郎,你成全了我,又毁了我。”

    言尚色变,蓦地站起,他蹲了下来,握住了韩束行的肩。他盯着这个憔悴的、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看到对方眼中空洞的血丝,好像通过对方的眼睛,看到那七十二条人命。

    每个人都盯着他,每个人都在质问他为什么。

    言尚忍着心中巨大痛意和恨意,低声“是我错了你且信我一次,你且看着,我不会让人这么白死的。”

    韩束行看着他,忽然伏地恸哭。高大的男人缩着肩,抖着手,哭声沙哑无望。人命填在其中如同天壑,谁能轻易绕过

    烛火在窗上轻轻摇晃,突兀地爆了一下,再次幽幽沉静。

    深夜时分,言尚将韩束行安顿好,藏在府中。他叮嘱云书定时送吃送喝,不要让人查到朝廷命犯躲到了他们这里。

    次日冒着雪,言尚出了门。

    本应去户部办公,但是言尚在尚书省前立了很久,迟迟不想进去。他转身离开,去中书省。他心有疑问的时候,想去见一见自己的老师,向老师请教。

    言尚被领去内舍的时候,刘相公并不得空闲。每日来见宰相、向宰相问事的官员太多,哪怕作为刘相公的学生,言尚也需要排队。

    刘相公正在将一本折子砸在一个官员的脑壳上,中气十足地大骂“见小利而忘命,做大事而惜身你怎么做事的给我回去面壁思过,接下来半年,不用来中书省报告了”

    那个官员被训得如同孙子般,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言尚怔然,听着刘相公教导旁人。

    见小利而忘命。

    做大事而惜身。

    这用来说他,又何错之有

    既然要做大事,为何要惜身

    既然心中已有决断,为何还犹豫为难岂因小我弃大家,岂因私情废大局

    言尚默默站了半天,忽地转身掀开门帘,向外走去。他已不用再问老师,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小利不能让他忘命

    但大事不可让他惜身

    刘相公喝口茶,听到小官吏说言二郎来过,又走了。刘相公愕了一下,叹口气,也没多问。

    旁边的一相公说“你学生最近很难,大约是来向你讨教的。你不多管管”

    刘相公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一杯热酒,随口道“他的路,总是要他自己走。”

    那相公笑问“不怕惹出天大祸来”

    刘相公转头,望着天下飞雪。

    将手中酒樽一饮而尽,他豪声“少年才俊,岂能怕惹祸”

    言尚回去后,就先去北里,问起春娘“你和张十一郎如何了”

    春娘连忙“十一郎果真如郎君所料,追慕妾身。妾身正与他周旋”

    言尚打断“不用周旋了。听我的吩咐,如此行事”

    他如此这般交代一通,出了北里,又让小厮去请秦王殿下吃酒,然后又让云书备马,说要去找暮晚摇出城。

    一切节奏开始变快,一切阴霾开始后退。天上的雪卷上言尚的衣袍,冷冽寂静,映着年轻郎君清秀面容。

    备好马,云书小跑着跟随言尚,见到郎君侧脸沉静,他不禁心有怯意,小声“郎君,难道你要出手了不是说、不是说郎君没有证据,不可能拉得下户部那些大官么”

    言尚沉声“我是没有证据。但我不是没有法子。

    “我不过是犹豫,不过是被私情所误”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凝望着天地大雪,轻声“而今,我才知道自己错了。纵我身死其中,也不能放任不管。

    “七十二条人命其实不止七十二条。天下百姓,需要一个人逆流而上,为他们讨个公道。我只恨自己醒悟得太迟。”

    云书“那殿下”

    言尚闭目轻声“算我反悔,算我对不起她。

    “然我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言二开始收线了其实他一直牵着所有线,就是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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