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这章眼熟没订阅够一定比例, 那还得再等等哦 他先不安抚自家人, 而是隔着篱笆,向外面关心的百姓拱身行礼道谢,又对着村长使眼色, 示意自己家的问题解决了,大家不必担心。
细雨斜风, 只听得少年书生声音清润“如此,改日再登门道谢,多谢邻里乡亲的关心。”
村长笑道“些微小事, 我们也没做什么。总之言二郎你回来, 我们便知你家事情必然解决。待在这里不走, 不过是求个心安。既然没事了, 大家便散了吧。”
言石生便再次作揖。
言家三郎声大如雷, 大咧咧道“二哥,都是乡里自家人,你何必这么迂腐客套”
言石生望他一眼, 三郎瞬间被身后的幺妹拉到一旁,示意他别给二哥添麻烦了。
待门外的人散了, 言石生才对言家人交代了自己和暮晚摇的对话。
听到他们还能住在家里,言父先松了口气, 愁眉苦脸的面上露出笑。自己家被占走,他不敢上前交涉,硬是等到二郎回来,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言家其他人也点头, 三郎对于他们只能用偏房有些微词,但在言石生的凝视下,他并没有把不满的嘀咕说出口。
看到稳住了他们,言石生才面向自家小妹言晓舟,柔声道“幺妹,今夜你独自住一屋,早些睡。明日起得早一些,拿我们家去年埋在后门树下的灵溪博罗出来。灵溪博罗是岭南名酒,暮娘子初来乍到、恐没有喝过,你明日就烧酒请她。”
幺妹言晓舟惊诧。
她睁大清澄的眼睛,有些弱地争取“可是灵溪博罗很珍贵,我酿了整整一年,说好是大哥娶妻的时候再喝。怎么现在就要给那个陌生女郎喝她只是过路的呀”
言石生道“东西再好,也要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用。那位暮娘子身份高贵,我们非但不能得罪,还应与她交好。你们算了,这事我来便好。”
言石生摇了摇头,并不放心自家人凑去那女郎面前。
方才那些侍女跪了一整屋、暮晚摇淡然无比的场景仍让他心悸,觉得此女恐怕是经常被人跪,才这样习惯。他绝不能让自家人凑上去,万一惹恼了那位娘子,说不定他们一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种事,还是自己多上心些吧。
言石生心中思量好后,再问言家大郎“大哥,我让小妹取灵溪博罗来,你不介意吧”
言大郎身量魁梧高大,有上山打虎之威,是几人中最壮实生猛的。他无比信任自己二弟,当即拍胸“无妨无妨。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你们娶上嫂嫂,这酒喝了便喝了吧。”
言石生赞许。
就他三弟不屑地撇了撇嘴。但鉴于言石生在他们家的话语权,三郎没敢再开口。
天亮时候,销金缂丝的罗帐后,暮晚摇幽幽转醒。侍女们端衣候在帐外,替公主掀开帷帐,看那长发垂至脚踝的妙龄少女懒懒步出。
雪鸦一般的赤足踩在温暖地衣上,她鞋袜不穿,指甲上涂着红丹蔻,明丽如一片片花瓣。如此晶莹剔透,惹人遐想。
暮晚摇坐下,侍女春华与其他几女迎上前,为公主梳发试衣。
暮晚摇忽闻到一阵香气。
她皱了皱眉。
不等她问,春华察言观色,边梳着公主那乌黑秀发,边为公主解答“是言家幺女大早上便在外面烧火煮酒,说是她二哥吩咐的,让她将家里珍藏的什么灵什么罗酒取来给公主。”
暮晚摇讶了一下,没想到昨夜那个言二郎说一句让他妹妹拿酿的酒给她喝,竟然还真把酒送来了。
这种小事,竟然都不是哄骗她的。
暮晚摇低头看着自己纤长细白的手指,兀自发笑。
春华观察公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迟疑着判断道“恐怕岭南乡下也不会有什么好酒,公主不喜欢,我让那言家女退下便是。”
靠着茵榻,暮晚摇嫌弃地瞥侍女一眼。
她慢条斯理道“岭南灵溪博罗,四川剑南烧春,还有乌程若下等等。这都是当今天下的名酒。你可真有意思,人都到岭南了,连岭南最著名的灵溪博罗都没听说过。”
侍女春华赔笑“婢子才学浅薄,白丁一个,哪里比得上娘子博学多才。”
许是她这句话恭维得好听,暮晚摇扬唇笑了一下。
一朵芍药点在暮晚摇额心,华胜垂下,金翠照嫣红,鲜妍妩媚。
言石生天未亮,就拄伞,冒雨去学堂了。而言家幺女言晓舟,乖巧无比,天还灰蒙蒙的,她就将埋在后门古树下的酒坛子挖了出来,按照二哥的吩咐,烧了一早上酒。
谁知道这位女客架子极大。言晓舟都抱着酒坛请人喝酒了,那女客的侍女把她拦在门外,冷冰冰地说“娘子未醒,你且候着吧”。
言晓舟有些不满,然而她又胆小,看自己家被卫士围得水泄不通,她不敢生气,只好委委屈屈地等人醒来。
言晓舟在廊下脚都要站得麻木了,才有一个侍女推开门,让她进去。
隔着段距离,言晓舟莫名其妙地站在大厅下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侍女一般,等着那女客召唤自己。她想得迷茫时,暮晚摇踩着翘头履,终于出来了。
言晓舟打开酒坛,示意侍女斟酒。言晓舟不光带来了酒,还打开食盒,带来了一碗香软小酪。
她声音轻柔软糯,伶俐无比地将碗碟放下“娘子刚刚醒来,只喝酒不好,我还为娘子准备了荔枝酪,希望娘子喜欢。”
暮晚摇坐下,手托着腮,看那伶俐的言家幺女动作。她似笑非笑“谁让你准备酪的”
言晓舟低头小声“我二哥说娘子来自中原,恐吃不惯我们这里的饭菜。二哥说北方人食酪,我们这边又产荔枝,北方却不多见。两相结合,也许娘子会喜欢这样的早膳。”
说话间,侍女已经端着碟子回到了暮晚摇身边。
暮晚摇伸指,捻了一口酪。那酥软食物在舌尖一点,便立刻如流乳般化开。同时荔枝的果香,中和了奶酪天然有的一股腥味,吃起来,当真软绵可口。
暮晚摇又喝了一口酒。
她若有所思“这酒好像不只灵溪博罗的味儿。”
言晓舟有些诧异,这时才信这位女郎真的如自己二哥说的那般,出身高贵,连灵溪博罗都喝过。
因为即便他们岭南产此酒,此酒也非一般人喝得起的。他们家就藏了这么一坛,自己喝都心疼,这位娘子却能品出味道正不正。
言晓舟解释说“我二哥说近日雨水不停,娘子连日赶路,恐身体疲惫。他让我在酒中添一些红枣,为娘子清心养脾。”
暮晚摇“”
侍女春华“”
春华有些茫然,又感觉到一丝危机感。因这言家二郎未免太细致,把她们侍女应该做的活都抢走了。公主会不会觉得她们太无能
暮晚摇再喝一口酒。
她嗤道“谁要清心养脾某个乡巴佬真是多此一举。”
言晓舟微怒,即便怕这位女郎,她还是鼓起勇气抬头开口“你不能这么说我二哥”
目中带焰,将言家幺女几分柔弱的面容竟衬出一些勃勃生气来。
暮晚摇呵一声。
她懒洋洋问“你二哥怎么不自己过来伺候”
听这娘子竟说她二哥是来伺候人的,言晓舟心里更气。她要反驳时,见暮晚摇妙目盈盈望来。细碎浮冰,藏在那笑意后。
言晓舟打个哆嗦,声音重新弱了下去“我二哥去学堂了。”
暮晚摇淡淡“哦”一声,有些无趣地推开了案上的奶酪和薄酒。
她并不贪杯贪食。
只是缺有趣的人逗乐而已。
雨仍旧下着。
言家人战战兢兢,怕那暮娘子再找麻烦。
然而并没有。自早上言晓舟为暮晚摇送酒后,那暮娘子也没有出来走动。除了院子里多出来的这些侍女和卫士让人心悸,家中并没发生什么事。
下午的时候,言石生跟学堂告了假,回来了家中。他已经请了数日假,一是家中贵客难说话,二是下雨天确实往来不便,他便干脆在自家读书,不去学堂了。
言石生回来后,听家中人说那暮娘子并未再找他们说话,甚至连门都不见出,言石生也松口气。
他想了想,觉得彼此不打扰,相安无事也挺好。
安抚了家中人一通,让该练武的去练武,该读书的去读书,言石生自己也从帙袋中取出书来,准备攻读。
他心中忧虑,想每年年底,州县都会选出合格的学生送去长安,好参加下一年年初的考试,如此才有中进士的可能。
但是他已经连续考了三年,都没有被州县推举去长安。今年第四年,不知是否可行
言石生将杂念屏蔽,摊开卷轴,准备读书。但是低头时,发现这偏房光线不好,昏昏沉沉,看不清字。
言石生迟疑一下,还是没舍得在大白天点烛火。他便卷起书卷,冒雨去外面廊下,找到一合适的地方读书。
坐在廊下,听着雨声潺潺,言石生满意地打开尚书。
而言家幺女言晓舟偷偷摸来,向言石生告状,说那娘子的可怕,又忧心忡忡问言石生,那娘子什么时候能走。
暮晚摇靠着窗,端正地坐在一棋盘前,自己与自己下棋。她下棋下得无趣,渐有些困顿,便头靠着窗一点点磕着,昏昏欲睡。
侍女们隔着帘子看到公主这样,私下嘀咕,却没有人敢上前问公主是否要歇息。
暮晚摇昏昏间,梦到她骑马行在千障石碑间,长风掠衣,她骑马纵行,畅意无比,将心中阴郁一扫而空。
白马仰头长啸,骑在马上的公主回头看自己身后被丢下的石碑、千军万马。她忍不住自得笑,然而她还没挑衅那些追她的人呢,却忽的一跌,身下马踩空,她从高处跌落下去
“咚”暮晚摇的头磕在了棋盘上。
声音清脆,吓了侍女们一跳。
暮晚摇睁开了眼,她撩衣裙,踩上棋盘、趴在窗口,侧耳倾听外面那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正是把她从梦中吓醒的罪魁祸首。
侍女们看公主如此不讲究,顿时面面相觑,脸色古怪。
“啪”一声。
言石生正坐在台阶上压低声音劝妹妹别乱说,后方窗子打开,一碗棋子当头罩下。那棋子砸下来的架势如同冰雹般,差点没把言石生砸死。
这就是谋杀。
言家兄妹仓促站起,言石生将妹妹抱在怀里保护。棋子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他咬牙坚忍,回过头,见身后开了窗,暮晚摇撩目而望。
片雨拂面,香气若绕。
她微笑“你们是问我何时离开么”
言石生即刻“恐怕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暮晚摇笑盈盈“没有误会。我听出你们希望我早些走。我本来明日就走,现在却打算在此长住了。言石生,又要被我多折磨几日了,生不生气”
言石生
言石生衣服被抢走,他也没有去抢回来。俯眼望着紧紧抱住他旧衣的小妹,言石生温温一笑“那便谢谢小妹了。”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屋。
言晓舟怔愣一下,她咬下唇,推开门进去。看到言石生清颀的背影背对着她,他似在屋中翻找什么。
言晓舟以为二哥是生她气、不想和她说话,她心中委屈,迎上去小声“二哥,你别不理我呀。是我错了,害你被那暮娘子拿棋子打。”
言石生道“不碍事。”
他叹道“你以后便是要与我说悄悄话,也不该坐在客人窗下说。既不礼貌,还易被人发觉。且我也不知暮娘子如何得罪了你,你追过来也要说人坏话”
他仍在找东西。
言晓舟急了,她道“那暮娘子霸占了我们家房子,我不该说她么”
言石生回头,温润清眸,望着年少的妹妹。
他柔声“你可知她身份尊贵”
言晓舟“我、我知。”
言石生“那你可知士庶有别,身份尊贵的人,天生就比我们寻常百姓享受更多好处你可知我们的生死皆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你可知若那暮娘子真生了气,她要我们一家赔命,也许我们都是无可反抗的”
言晓舟张口结舌。
她讷讷道“可是这是不对的呀。”
言石生温声“世道如此。对不对与你何干你又无法撼动权威。想要伸张正义,不如等你有了那般本事再说。你若有朝一日能与那暮娘子平起平坐,那时再发难,才不白白送了性命,也不必劳我为你担心。”
小娘子抱着兄长的衣服,惶惶无比地跌坐在坐榻上。好一会儿,她才垂头“我知错了,二哥。”
言石生这才走来,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叹道“你与父亲、大哥、三弟他们,将这些话也多说一说。既然不会委屈小意,就不要凑到暮娘子身边。暮娘子想要在我们家多住两日,我多照看些,你们不要跟她的人发生争执。”
言晓舟羞愧点头。
许是二哥读书读得多,比他们看世事更分明些。言家大小事务,向来是二哥说了算。
言晓舟心中已经决定将二哥的话多在其他人面前说说,尤其是三哥。三哥脾气躁,可千万别去惹事。他们稳稳当当地等那暮娘子走了,说不定还真能得到些好处。哪怕只是给些钱财也好哇
言晓舟这样想着,却见言石生从床铺一层层被褥下,找出了藏起来的一瓶药粉。言石生拿上药粉,便要出门。
言晓舟微惊“二哥,你拿药干什么你是不是被棋子打伤了你快脱衣,让我帮你看看。”
她着急地拽住二哥的袖子,催促言石生脱衣。
言石生又窘又无奈,脸微微红了下,说“我没受伤。只是昨夜暮娘子身边有一卫士因我们而被杖了二十,我去给他送些药。”
言晓舟“啊”
这是她二哥能做出的事。
方桐是丹阳公主身边的侍卫长。
他跟随公主南北往返,不管是在哪里,都誓死保护公主。昨夜因他没有处理好言家人住舍的事,公主让人打了他二十杖,他并没有怨言。
这二十杖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不过是皮肉伤。只是今日他便在屋中养伤,不方便托着病体去公主身边点卯了。
方桐百无聊赖地趴在屋中的长榻上,看着虚空发呆,想如何把这养伤的时间熬过去。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不紧不慢。
方桐不耐“进来。”
他以为是有卫士回来,连动都懒得动,结果一抬眼,发现青衫乌幞,竟是那个少年书生来了。
方桐一怔,打着赤膊坐了起来。他想到是这人害自己被打,便语气不好“你有什么事”
言石生先行了一礼,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药瓶放下,温声“这是我家中珍藏多年的伤药,平时我大哥上山砍柴被猛虎所伤,用此药都只一晚便能见效。”
方桐嗤之以鼻“不用了。”
跟在公主身边,他什么样的好药没有见识过
言石生察言观色道“自然比不上郎君用的那些好药,却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小生惭愧,不过口舌之争,却害郎君受伤,不知如何道歉,只能送些伤药了。”
方桐“”
言石生又道“郎君一人待在屋中,想来也十分无趣,不如小生留下,与郎君说说话”
方桐漠然“我与你无话可说。”
言石生用包容无比的眼神看着他,微微一笑“小生也读过几本话本,可以讲些传奇故事,给郎君解闷。”
方桐很费解“你没其他事做了”
言石生道“只是聊表歉意。郎君可以不接受,我却一定要做。”
方桐“”
他干咳一声。
青年黑沉的面孔,在言石生使人如沐春风的目光下,轻微抽了一下。
甚至生起几分赧然感。
觉得人家也不是故意,而且是自己占了人家的房子,人家又送药又陪人聊天的自己是不是对人太防备了些
如此,屋中保持着诡异的气氛,直到言石生真的开始讲话本故事给方桐听了。
方桐怀着一种尴尬又古怪的心情,在言石生谆谆善诱的游说下,用了言石生送来的药膏。在言石生走的时候,方桐对这名书生已经完全改观,觉得此人极为良善。
是自己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尤其是第二日清晨,当方桐醒来,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果真好了,他更为佩服此人。
不提本就不是什么重伤,对言石生观感极好的侍卫长方桐,已经完全将自己能这么快下床的缘故,归结于言二郎送的良药上了。
既然伤好了,方桐自然要去公主那里点卯。
方桐向公主请安的时候,暮晚摇正斜靠着凭几,坐在一方木案前,看侍女春华在收拾她的书籍。
春华看眼外面淋漓小雨,忧声问公主“娘子,大雨数日,这是上天在阻我们的路。我们当真还要留在岭南,去看望李公么”
春华说的,是丹阳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岭南的目的
看望暮晚摇的舅舅,即现今南海县做县令的李执。
皇后的去世,代表着皇后的本姓李家在与皇帝的博弈中败了。整个大家族迁回金陵,而李家最为有本事的、先皇后的弟弟、暮晚摇的舅舅,则干脆被皇帝贬来了岭南这荒山野岭。
侍女们心中不安,觉得皇后都殁了,李家都离开长安了,公主这大张旗鼓地来岭南看望李执,便不怕陛下疑心么
暮晚摇懒洋洋道“你放心吧。我在前夫逝后回到长安,如今这种情况,我若是完全不在乎我舅舅,我阿父才会疑心我。我来看我舅舅,阿父说不定还觉得我孝顺,不忘本。”
春华听了公主这话,若有所思之外,目有哀意。
她最清楚公主重新回到长安有多不易,而今为了消除陛下的疑心,竟还要千里迢迢跑来岭南看望李公公主也是金枝玉叶,陛下为何如此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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