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偿命”内宦的话到耳中,皇帝啧一声, 先笑了, “这道理,在大魏恐怕是行不通的。”
大魏人人崇尚英豪之气, 便是文士出行都是提刀佩剑。人人有一腔热血, 整个社会从上到下的风尚就是这样。
即便知道杀人者偿命, 依然不断有游侠、豪侠十步杀人,为天下人敬仰。丹阳公主府上那位少年郎所为, 也许会为他自己找点麻烦,但恰恰符合了整个社会崇尚的品性。
这般前提下,偿命的可能性不大。
皇帝慢悠悠“你信不信,就算刑部去抓人入狱,都不敢将此人当犯人,而是要老老实实请人进狱,好吃好喝地供着。
“这事儿有点棘手啊。一方面是律例大典,一方面是民心所归。那个敢当众杀人的少年郎倒是有魄力, 就是不知道刑部有没有顶住压力, 杀人或放人的魄力。”
内宦想了想, 说“刑部是秦王部下管辖的。如今要不要那人偿命, 恐怕秦王得头痛了。”
皇帝叹道“所以说好气魄啊。
“只杀一人, 就将隐在局下的所有人全都拉入了麻烦中。事情闹大, 放到了明面上, 众目睽睽之下, 背后推手反而不好操作了。
“连郑家家主都直接杀了, 他提着郑家家主的人头去向晋王赔罪,晋王还有理由不接受歉意么而郑家家主都死了,恐怕真有人针对此事用了什么阴谋,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路子,让背后的阴谋没法子继续走了。
“再是公主自己的人杀了自己的人丹阳公主的魄力,也要为天下人折腰了。无声息间,连摇摇的名声都要被刷一波。
“谁都看不惯豪强,谁都知道他们鱼肉百姓。但是豪强攀附世家,毕竟势强一时间能当机立断做下这种决定,这份气魄胸襟,非常人能比。
“这种人,不为官还好。只要他挺过此次牢狱之灾,一朝入朝为官,必是众望所归。他在朝堂的开局如此之好,可是比别人辛苦奋斗大半辈子都好得多啊。”
皇帝越分析,越是感慨,干脆直接坐了起来。
聪明的人不少,朝堂大臣没几个笨蛋。但聪明是一回事,人人都知道如此做会有好名声有没有魄力敢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杀人者就不会偿命。谁也无法控制舆论,无法控制中枢的审判。
既然无法控制,那么敢做,就不得不让人钦佩了。
这些年来,皇帝放手朝政,不多理会,这是第一次,让皇帝对一个人生起了兴趣。
皇帝问“此人是谁如何做了摇摇的幕僚怎么没有人招他入朝为官啊朝廷放着这种人才不用,太子是如何监国的”
内宦连忙躬身赔笑“陛下,他叫言尚,今年堪堪十八,字素臣。”
皇帝疑惑“言尚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内宦干笑着提醒“是今年的探花郎,陛下之前还想为他和丹阳公主指婚,只是被丹阳公主拒婚了。”
皇帝“”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了。
内宦也觉得奇怪。
内宦干干道“也许正是陛下的指婚不成,反而给他和丹阳公主结了缘他跑去给丹阳公主当幕僚了”
皇帝脸色越发古怪,似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强行压了下去。
半晌,皇帝才道“所以这个言素臣,现在就给摇摇当个幕僚”
内宦自然早已去查过这人了“今年十月的博学宏词科之试,言素臣和状元韦七郎都报了名。若这位言郎能挺过这次牢狱之灾,今年的博学宏词科,他必有好名次。不会有任何人会在这里卡着这位郎君的。”
皇帝说“若他能上岸,官位一开始就不会太低。”
皇帝突然问“言素臣在长安没有人脉么没有人在背后指点他如何行事”
内宦答“他只是朋友众多,却都是到长安后才认识的。若说在长安的人脉他只有一位老师窦君,是个太学博士。恐怕除了教教学问,也没什么人脉给这位郎君用。”
皇帝若有所思“那么世家可是要盯着这种人物,抢着用了。”
能留在长安的世家,若说他们有些小心思也罢,但他们没有一个是傻子。
内宦观察皇帝脸色,见皇帝垂着目,脸色阴晴不定,就建议道“陛下若不想这位郎君被世家所抢,不如直接出手,亲自召见这位郎君,让这位郎君直接为陛下所用。”
皇帝思忖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
皇帝重新躺了回去,慢悠悠“不必。只不过是有胆量当众杀人而已接下来这出戏怎么唱,朕还要再看看。”
万年县下郑氏所治乡野间,田垄碧绿,风动云涌。
郑公当众被杀,倒在地上。
众人抬目看去,言尚手中还握着那把杀人的弩,对着郑氏一族人。
所有人都傻了。
跟在郑公后面的郑家卫士们大脑空白,惶惶地想着家主竟然当着自己等人的面被杀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冲动之下,他们就想冲上去擒拿这个杀人凶手,绑去郑家祠堂,给郑家人一个交代。但是这些卫士们抬头,对上言尚沉静的目光,再看到搭在他臂上的铁弩再看到言二郎身后的公主卫士们,纷纷抽出了刀。
言尚手中弩仍对着他们,缓声“郑公是我必杀之人,不然我无法做出交代。你们若反抗,我已杀人,当不惜再多杀几人。”
郑家卫士们更加惶惑。
其中一人紧咬牙关,目眦欲裂,发着抖怒吼道“你敢杀郑公郑家当地豪强,不会放过你的”
言尚微笑“我等着看看豪强的威风”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后跟随的卫士,淡声吩咐“将郑公的人头砍了,包好于我带走。”
他再看向那些郑家卫士,道“尚今日便在此,提着郑公人头去向晋王赎罪。你们今日若是想杀我,便来杀吧。”
说罢,转身便走。
四周田野见百姓们看得目中崇拜,不断追问那人是谁,为何这般气派,连郑公都敢杀。
郑家在万年县经营这么多年,上面依靠李氏和皇室,百姓们无一人敢反抗。真有敢反抗的,全都逃离万年县,流落出去成了山贼或流民。反正郑氏也没有不给人活路,百姓们都是忍着这位郎君却说了几句话,就杀了人
言尚转身走,根本没有再去郑家府邸的意思,看他的架势,是准备提着郑公人头,直接去拜访晋王。
幕僚们心肝颤颤,聪明跟在他身后。他们看这位少年郎面容依然清隽,如玉面上一点儿血渍都没有溅上,目光也依然明亮清澈可是言尚刚刚才杀了人
他们被骇住,心中既是敬佩少年血性,又是恐惧言尚的行动果敢。
他们追着言尚“郑家不会放过郎君的,他们不敢动公主,却说不定会与你为难。”
言尚不语。
幕僚们再颤声“二郎,你如此作为是要下牢狱的公主殿下都无法保你”
言尚看了他们一眼,微颔首“我知道。”
回头看眼身后被抛下的田野间那些聚在一起的百姓,还有急匆匆转身跑去向郑家报信的郑家卫士,言尚目光有些幽邃。
他说“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将殿下交代的事情办完。”
郑家府邸中,一众郑家人正忐忑地等着公主派来的人过来与他们清算。
在他们的想法中,他们是公主的人,公主就算暴怒,顶多杀几个人他们已经打算将侵占春华兄长田舍的几个郑家子弟,那射伤晋王的子弟,交出去。哪怕这几人被杀,他们也忍下接受了。
他们躲在祠堂中商量着该如何向公主殿下求饶。
便有卫士脸色惨白地闯进来,哆嗦着跪下“郑公、郑公被公主派来的那个言二郎杀了”
郑家祠堂,一瞬间以为卫士是开玩笑。一个家主被杀怎么可能。
殿下怎会这么对他们
卫士快要哭了“那个言二郎站在六丈外,问清郑家所为,知道领路的是家主后,直接就提弩杀人了。那些百姓们还在旁边叫好,现在他们已经骑上马,大概要走了”
“什么”郑家人一下子怒了。
气得发抖“只是小小一个幕僚,这般胆大官府的人不管么这天下没有王法了么天理昭昭,他竟然公然挑衅律法我郑家绝不饶他”
几个血性年轻人听到郑公死了,当下就要冲出去提剑报仇,被一些年长的拦住,说去请官府中人,请官府做主。
王子杀人与庶民同罪
天下哪有那般肆意杀人的道理
晋王府中,晋王正在养伤,面色发白地迎接言尚等人入室。
摊开的包裹中,新鲜的血海流着,郑公死不瞑目的铜铃眼睛瞪着晋王。
晋王没有被之前的箭伤吓死,却要被这个人头吓死了。
晋王脸色发青“言二郎这是何意”
言尚温和“这是公主殿下给殿下您的交代。郑公乃是郑家家主,家主已伏法,殿下若还有其他需求,请一并告知。我们公主殿下与殿下您兄妹情深,绝对没有伤害殿下的意思,望殿下深思。”
晋王好久,才勉强笑道“摇摇的心意,孤接受了孤本来就没有怪摇摇的意思这都是、都是下人们闹出的事”
晋王做出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看言尚等人离开后,他恼怒至极,让人将这颗人头丢出去。但是闭上眼,好像都能看到郑公盯着他晋王吓得不行,打着哆嗦。
暮晚摇如此赔罪,他还能说什么呢
连自己的臂膀都砍了若是晋王再不接受致歉,倒显得晋王绝情了。
言尚出了晋王府,刑部的人已经立在晋王府门口,等候他们了。
跟着言尚的公主府卫士们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警惕看对方。言尚身后的幕僚们,互相看一眼,长叹一声,知道该来的要来了。
一位刑部大员身躯凛凛,面容威严,负手站在晋王府外的箱子里,正在观看墙壁上所绘的壁画。
言尚出来,衣衫飞纵。
那刑部大官回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便是言二郎就是你当众杀的人”
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大约是郑家子弟的人上蹿下跳,指着言尚无比激动道“郎君,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们家主”
那刑部大官目露厌色。
他虽和郑家有些交情,被郑家请来办此案,但是路上听了前后缘由后,他就知道自己被郑家坑了这种案子,岂是好相与的
这位大官根本不理会旁边郑家子弟的聒噪,一双虎目,紧盯着那从晋王府出来的清瘦少年郎。
言尚弯身拱手,大袖飞扬,温声“正是在下。”
刑部官员目露感叹色,感慨对方面对自己等人,竟然面不改色。他表情不那么严肃了,只说“言二郎,我等办案,听说你当众杀人,不得不请你配合,与我们去刑部走一趟了。”
似怕对方不肯,他竟然多补充一句“若是郎君是清白的,我等查证之后,自然会放郎君出来。”
言尚说“本该如此,不敢阻挠郎君办案。”
看对方如此好说话,刑部大官松口气,连忙使眼色让身后官吏去将人捉来。
但是如此一路回刑部,长安中这些性情豪放、热爱八卦的民众,显然听到了传回来的消息,一个个当街围观。刑部都不敢绑言尚,只让对方骑马跟随,就这般,民众们仍激愤指责
“那郑家不该杀么言二郎乃是英雄,你们却要杀人者偿命,你们这官怎么当的
“你们是不是跟郑家串通一气了
“豪强好大威风世家都不敢这样吧”
长安民众的彪悍,一国都城民众的大胆,远非其他地方可比刑部的人本是按照常理来捉人,此时回刑部却一个个面如土色,好像他们是恶人一般,气愤不已。
郑氏子弟躲在人群中,看到群情如此,也是慌乱,连忙跑着逃出去跟自家人通气。
刑部大官沉着脸,没好气地让己方人赶紧走,别让人再围观了。
而有好事的世家子弟坐在酒肆楼上,自上而下观看下方刑部办案人被民众堵着的为难样,忍不住嗤笑。
道“刑部这次难办啊。”
却也有心有余悸的“没想到民众这般厌恶豪强,看来那郑氏多年来,名声实在不够好。
“郑家这次要完了。”
众人默然。
又有人问“可有世家想在此次捞郑家的”
几人看看对方,不禁嗤笑“郑家不是丹阳公主的人么哪有世家想捞的
“而且就算舍不得豪强我世家立世,又不是与民为敌,看到百姓这般激愤,也知那郑氏必然太过分了。我等也不愿百姓这般苦寒啊。”
众人默然,匆匆喝了两盏酒后,各自回家去报告自家家主。
东宫之中。
刑部人将言二郎带走去刑部的时候,东宫太子才知道了言二郎当众杀人的事。
杨嗣原本正昏昏欲睡、无聊地听着太子又在和那几个大臣讨论政事,听到言尚事情的前后,杨嗣不禁一声叫好,将沉思的众人吓了一跳。
太子不悦地看向杨嗣“三郎这是刚刚睡醒”
他这是嘲讽杨三郎在别人谈论政务的时候,一径昏睡,到了现在听到言尚的事,才一下子睡醒了。
和太子相交多年,杨三郎早就脸皮极厚,根本不在乎太子不痛不痒的讽刺。
杨嗣起身,只穿着白袜,在议事堂中踱步。
他性豪放,生平最喜欢这种英豪之气。平日言二郎行事总给他一种阴谋诡计的感觉,让他不喜。只有这般少年英气,才为他所倾仰。
杨嗣拍掌叫好“那郑氏家主正是该杀将百姓蹉跎至此,霸人田舍,不知悔改,还妄图让公主为他们兜着这种人,杀了最为解气言素臣此举,才是大丈夫所为”
太子看他“你似乎忘了郑氏之所以霸人田舍,是为了收租收钱。而之所以收租收钱,是为了交给户部,弥补户部的缺钱漏洞。你这般为言二郎交好,岂不是在说孤错了么”
杨嗣道“殿下用人前不能分辨,惹下这种麻烦,本就错了”
在场中人一片吸气。
感叹杨三郎好大的胆子,敢当着太子的面这么说。
杨嗣推门就要出去“那帮刑部人说不定会为难言二郎,二郎的牢狱之灾恐怕免不了。不行,我得过去刑部看一看。他们若是敢为难言素臣,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堂中人没有一人拦得住,就看杨三郎这么扬长而去了。
他们面面相觑,又回头看太子,心想杨嗣的行为就代表太子。杨嗣跑去刑部大闹,不就说明是太子授意的
他们看向太子,见太子若有所思,并不派人去将杨三郎追回来。
众人道“殿下,这事恐怕东宫会惹祸上身”
太子却道“不一定。此事且看有没有人继续下场。”
自然有人继续下场。
樊川的避暑山庄中,暮晚摇听说了言尚杀了郑氏家主,眼前当即一黑,跌坐在地。
她气得几乎吐血。
恨言尚完全将她的意思扭曲
她让他将事情压下他这是将事情放大了。
放大了也罢,他还把自己送进了牢狱
暮晚摇怒极“言尚、言尚混蛋”
她咬牙切齿之时,却又钦佩那人的胆量。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要跟她对着来他莫不是在报复她对他的不理不睬
暮晚摇气得头痛,若是有可能,她真想冲出去狠狠骂他。然而暮晚摇捂着心脏,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事情到了这一步,要利益最大化,不能生气,不能意气用事。
言尚给她开了这么一个局她就算再痛恨,再舍不得,也得自断手臂,以示天下了
暮晚摇踱步许久,拼命思考如何才能将局势扭转成最有利自己的。
良久良久,她咬着牙,整理一下衣容便要去见陛下。
然而内宦将她拦下,说陛下不见任何人。
暮晚摇脸色变来变去,皇帝这条路走不通后,她干脆回到房舍,回到书案前,开始给东宫写信
“愿意自断臂膀,惩治郑氏,与郑氏划清界限,从此再不用这一家。
“愿以郑氏之祸,告诫天下豪强勿以民为奴,勿以民为肉
“乞东宫整治天下豪强,请世家自查豪强之风。豪强为祸天下,非一日之行。当趁此机会,查清天下豪强这些年的账”
深夜时分。
东宫灯火仍彻夜长明。
一干臣属对坐两边,太子取了丹阳公主的信件,阅后传给众臣子。
臣子们大悦“公主之善,之气度,当为天下表”
太子颔首。
他微微露出笑,因一整日,他就在等着,看暮晚摇会不会采取行动。
暮晚摇采取了。
她的政治觉悟终于上了一层楼,终于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
太子道“明日朝上,将丹阳公主的请示传给众臣。豪强之风,确实该整治了。”
如此一治,豪强多年来搜刮之财充公,户部就再不会缺钱了
太子道“既是要整治豪强,然而天下不良行径,岂止是豪强”
臣子人揣度太子之心,一人便想到一事,说道“庐陵长公主多年来圈养美少年,占民良田,放任自己人手欺民闹事长公主惹众怒多年,殿下不可不查。”
太子正是等着此话。
既然要动手。
言尚要名声。
暮晚摇要名声。
难道东宫就不要么
太子道“希望姑姑有这般配合的觉悟。”
庐陵长公主府邸被官寺的人围住之时,长公主近乎发疯,意识到太子是要拿她动刀。
原本是豪强之事,她还坐壁上观,而今看来,太子是根本要将她和那豪强联到一起来治
庐陵长公主这才发现,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信了言尚。
言尚说太子会保她。
她也信了。
但是太子一次又一次这次直接来治罪,要从她府上抓走犯事的人,要审查长公主多年来的案子
庐陵长公主大怒“我要见陛下我要向皇兄告状暮朗你真是混蛋你真是心狠连自己的姑姑都不放过”
暮朗,是当朝太子的大名。
没人敢叫。
可见庐陵长公主是如何气疯。
来搜查公主府的人,敢动别人,却不敢拦长公主。长公主气得自己驱车,就要亲自去樊川见皇帝,向皇帝告状。
她已经驱车半里,马车却被人拦住。
以为是那帮搜查长公主府邸的人连自己都不放过,长公主气得抽鞭而出。她从马车中跳下,一鞭甩出,打在了拦车的人身上。
却是俊朗的青年郎君,被她一鞭抽到,长发微散落在颊上,鲜红一道。
冯献遇愕然向她看来。
长公主见到是他,先是惊,然后怒“怎么,连你也要拦我滚开”
冯献遇一把抓住长公主的手,逼迫长公主回到了马车中,躲开周围民众的围观。在车中,他撩袍跪在长公主面前,仰头恳切“殿下,这是您难得刷一次好名声的机会,岂能放过这是太子殿下与你合作的最重要一个环节,岂能半途而废”
庐陵长公主冷笑“合作到了今天这一步,我算是看出来根本没有人想和我合作。都是在哄骗我,利用我”
说着说着,她面容惨白,浑身发抖。
只觉得若是皇帝一死,恐怕自己是真的要跟着一起死了
冯献遇急声“殿下不可如此我可为殿下去见太子一面,与太子私谈,请太子明示。太子若是真不肯留殿下一条生路,殿下再去向陛下告状也不迟。而今天下,郑氏为人唾弃,殿下怎能将自己和郑氏放到同一水平,失了民心”
庐陵长公主茫然地看向他。
好半晌,她才迟疑着点了头“冯郎,我便信你一次。太子不拿我当姑姑到头来,我竟要靠自己的情郎来救自己。”
她惨然一笑,头靠在车壁上,向来明媚妖娆的面容,此时黯然无比。
冯献遇低下头,轻声“殿下不必如此绝望。事情不到那一步太子必是认您为姑姑的,太子拿您动刀,也不过是不避嫌而已。您只有配合好了,日后才有生路。”
庐陵长公主俯眼看着他,静静道“那你就去做吧。我养了面首这么多,却没有一个当用。搜查公主府的人到了府前,一个个都吓得四处逃窜。偏偏你还敢来找我,不怕被我连累冯郎,多谢你。”
冯献遇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他微偏过头,绷住脸,不让自己去看这个女人那般萧索的表情。
他如此作为,也是不希望她倒台。他既靠她当了官,日后还得靠着她继续升官只是她的萧索,也让他心中黯黯,想着天下局势,朝夕祸福,实在难说。
如此如此,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夜里,内宦再一次将事情最新进展报告给皇帝。
称言二郎如何入狱,民众如何为他请求;
称暮晚摇如何决然,自断臂膀,为民请命,请求查办天下豪强;
称太子是如何在朝堂中肯定丹阳公主的请书,太子又是如何对庐陵长公主下手
皇帝慨叹“精彩。
“没有一个人落下,没有一个人拖后腿。局势变化如此有趣,牵一发动全身。本是一个侍女怀孕问题,小打小闹到了这种程度,朕对他们越来越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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