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姜家烧的是苞谷饭。
月亮湾公社处于不南不北的地界,既种水稻又种麦子,只不过今年的麦子还要等到下个月才能丰收,去年拿工分换的稻米也不多了,得省着点吃。
苞谷即玉米,不过做苞谷饭不是拿整颗玉米来做,是用玉米打成的玉米粉做的,先蒸玉米粉,边蒸边拿饭勺搅,等差不多了之后,再把蒸好的少量米饭倒进去,再搅拌,等搅拌均匀了之后再蒸会儿就差不多了。
看着简单,其实工序稍微有些复杂。
姜穗穗虽说是美食主播,涉及多种菜系,但还真没忆苦思甜了解过苞谷饭怎么做,只能在旁边看方桂芝做。
等到都弄好之后,就可以吃饭了。今天除了姜穗穗做的鱼头豆腐汤之外,还有方桂芝腌的萝卜块。
要说方桂芝虽说厨艺一般,但做腌菜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
萝卜块腌了两天多了,此时吃起来最合适,又酸又脆,很是爽口,是绝佳的下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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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清回到家之后,先是去河里挑了一担水回来。
家里的水快用完了,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开始给家里挑水了。
这几年,他的个头蹿的厉害,已经比爷爷还要高上半个头。
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水缸中,奶奶的饭菜也已经烧好了。
“好香啊,奶奶烧的菜就是香。”宋时清坐到饭桌前,在爷爷奶奶面前,他不像平时那样的冷硬,这才像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他们住的房子老旧又简陋,远远的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但是这样的房子,他们也已经住了五年了。
这五年里,他们从一开始的陌生,到了如今的熟悉。从一开始的抱着回城的希望,到不敢奢望。
宋奶奶虽说穿着旧,却收拾的干净利落,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笑着将碗筷摆好。
宋爷爷放下旧报纸走过来,这报纸他已经看了无数次了,还是上个月宋时清进城时给他买的,这个月他还没进过城,没办法买最新的报纸。
两菜一汤,很简单的饭菜。
饭是苞谷饭,菜是马兰头,也就是山上的野菜,和炒萝卜丝,汤是番茄汤,没有肉。
宋时清问道:“奶奶,我不是说了把我上回去山上抓到的那只兔子炒了吃吗?是不是爷爷不会杀兔子,要不然我明天上工前先把兔子杀了。”
奶奶叹了口气:“是我不让你爷爷杀的,这兔子拿到城里去,还能卖些钱呢,你也二十几岁了,过两年该找媳妇了。是我跟你爷爷拖累了你,你爷爷总说国家会还他清白的,可是这都五年过去了,这事究竟怎么样也不好说,你不能不娶媳妇,你爸死了,你总得给他留支香火,以后你抓到的猎物,都拿到城里卖,然后把钱攒起来,奶奶这儿还有副金镯子,到时候……”
“奶奶!”宋奶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时清给打断了。
他的声音哽咽,却不表现出一丝一毫:“奶奶,这些事您不要操心,要是我连你和爷爷都照顾不好,谁会愿意嫁给我?我也不会结婚的!”
宋奶奶见孙子这样,心里疼的难受:“傻孩子,你怎么没把爷爷奶奶照顾好?你才多大啊,就一个人干那么多活,养活爷爷奶奶。奶奶知道你是心疼我们,这……这菜里头放了猪油了,奶奶没有舍不得……”
可是越说,却越说不清,只剩下哽咽。
宋时清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衣袖擦去奶奶眼角的泪,捧着奶奶的脸,认真说道:“奶奶,你安安心心的,家里一切有我。”
“对了。”他想起姜穗穗送给她的一把水果糖。
赶紧从兜里掏了出来放到奶奶手里,又亲自给奶奶剥了一颗,放进奶奶的嘴里,“这是别人送我的水果糖,应该很甜,奶奶,爷爷,你们都尝尝看。”
糖果在嘴里融化出甜津津的水,奶奶禁不住感叹:“真甜,是西瓜味的吧。”
宋爷爷虽然不多说话,但也仔细吃着糖果。
宋时清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有些难过。
直到宋奶奶问道:“这水果糖是谁从你的啊?是个小姑娘不?她是不是喜欢你啊?奶奶跟你说啊,你要是也喜欢她,你就跟奶奶说,她若是不嫌弃咱们,咱们就把婚事给办了,要是你不喜欢,咱也不能耽误人家,你把这些糖都退回去。”
宋奶奶想的很简单,此时的糖果是很金贵的,有些人哪怕手头有点儿钱,没有糖票也是买不到的。这姑娘一给就是这么一大把的水果糖,估摸着跟宋时清的关系不一般。
宋时清嘴角抽搐:“……”
姜穗穗,喜欢他?
他想起姜穗穗踹他时的那股子狠劲儿,暗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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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倒是吃的顺利,刘爱娣也没像从前那样来找事。
吃好了饭菜,今天轮到刘爱娣洗碗,她坐在凳子上连着打了三个嗝儿,这才顺了气,让姜卫军给她在吃过饭的碗中倒了碗水,她就着还带着油水的碗喝了一大口,抚着胸口。
感叹道:“太好吃了。”
因为姜穗穗做的饭菜实在好吃,所以哪怕看不顺眼姜穗穗吃完饭之后什么家务都不干,也忍下来了,难得的没有发作。
至于姜穗穗,吃完饭之后就回了房间。
她站在镜子前,想起宋时清再三叮嘱她明天不要穿这件衣服去上工,可是看着镜子里的人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穿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同。
暗沉的灰蓝色,是这个年代一贯的风格,普通大众的款式,跟时尚搭不上边,除了难看之外,她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合适了。
就在这时,她的口袋里掉了一颗水果糖,姜穗穗赶紧弯腰去捡,等捡起糖果,再直起腰来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
白皙的面庞上微微一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刚刚她弯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会露出深深的事业线,虽说看到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在这个年代,的确有些不合适。
也是因为她穿过来之后,除去脸上的皮肤之外,身体所有的部分也跟着穿过来了。要是换做原主的身材,恐怕还不会这样。
唉,都怪自己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再加上穿了衬衫之后,就会将胸显得更大。
姜穗穗啧啧感叹,真是甜蜜的负担,估计宋时清看到时,都快喷鼻血了吧。
翻了翻衣柜,发现原主大多都是这种款式的衬衫,这样的话,就只能找裁缝去改一改了。
姜穗穗随便翻出三件衬衫,又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些钱,一张大团结,还有十几张毛票,是原主所有的家当。
方桂芝正在洗澡,姜穗穗直接去找了正在给妞妞洗头的李秀琴,问道:“大嫂,咱们村哪个裁缝的手艺比较好啊?”
妞妞的头发刚刚留到耳朵边,是正宗的学生头。洗好了之后,李秀琴拿干毛巾擦了擦,让她到一边儿玩去,只不过不能疯玩了,刚洗好的头发,可不能一会儿又被汗水给打湿了。
“平时公社的人一般都是去找赖婶子做衣服,但说实话,要真论哪个的手艺好,我觉得还是谢裁缝的手艺比较好,上回我找她给妞妞做了条裙子,她做的可好看了,这样吧,你在这儿坐会儿,我翻出来给你看看吧。”李秀琴笑着说道。
姜穗穗反正也不着急,干脆坐着等候。
姜家的房子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大房的房子也没有特别装修过,但是李秀琴却整理的井井有条,一方小书桌上铺着蕾丝方巾,玻璃花瓶里插了一株盛开的桃花,生机盎然。
“大嫂,你过得可真有情调。”姜穗穗说道。
李秀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情调不情调的,我是打小就爱倒腾这些,长大了也没改掉,穷开心呗。来,就是这条裙子,你看看咋样,还不错吧?这条是赖婶子做的,我是对比过了的,才敢说芳华姐的手艺好。”
两条裙子放在一处,芳华姐做的那条裙边上做了荷叶边的设计,看起来清纯俏皮,走线细密整齐,至于赖婶子做的那条,不管是设计方面还是走线方面,都不如芳华姐。
哪怕姜穗穗这个外行人,也是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该找谁去做。
她笑笑:“好,我知道该找谁了,大嫂,那我先去一趟谢裁缝那儿,要是妈问起来,你跟妈说一声。”
“好嘞,天晚了,你带个手电筒去吧,免得看不清路。”李秀琴又交代了一声。
“行,我知道的。”说完,姜穗穗走了,走之前想起自己兜里的水果糖,抓了一把出来放到桌上,“大嫂,拿去给妞妞吃。”
……
谢裁缝住在月亮湾公社的南边,从姜家走过去,得花二十分钟左右。
到了谢裁缝家,正巧碰上有人来闹事。
张菊花双手叉腰,一脸的刻薄相,嘴里骂骂咧咧的:“谢芳华,你一个土匪的女儿,咱们公社哪个肯到你这儿来做衣服?我到你这儿来,是看你可怜好吧?你倒好,给我的衣服做成这副鬼样子,怎么穿的出去?你说,这事咋办!”
说完也不等谢芳华回话,一拍桌子:“你做成这样,我是不可能给你钱了,你还得赔我的布,否则我跟你没完,非把你拉去pd不可!”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却紧紧的攥着那件衣服,舍不得放开。
谢芳华的脸色暗了暗,小声辩解:“可是我明明是按照你要求做出来的,又怎么会出错呢?你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呀,要不然这样吧,你说哪里做的有问题,你把衣服留下来,我再帮你改改,好吗?”
谢芳华的声音很温柔,但这种情况,越是温柔,看起来就越好欺负。
尤其面对的还是张菊花这种欺软怕硬,爱占便宜的人。
她听了谢芳华的话,非但没有将衣服还回去,反而攥的更紧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改?改什么改?你做的这么烂我还敢让你改吗?反正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要么你把布料钱和我之前给你的一般定金还给我,要么我就把你这儿砸个稀巴烂!”
此时姜穗穗也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场戏码,不就是张菊花看谢芳华好欺负,故意来找事么?
一边说着谢芳华衣服做的不好,一边攥的比什么都紧,说白了,就是想又拿衣服,又拿赔偿。
姜穗穗柔嫩的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咳,这不是二婶吗?来做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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