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愫文
霍震烨顶着白准喜欢的头, 坐在天井里扎摇钱树。
扎出树杆,缠上深褐色的纸包出树枝,霍震烨指给白准看“怎么样不错吧”
白准瞥一眼, 大皱眉头“这是摇钱树这是老梅树。”
枝疏干斜, 要是点上几朵梅花,摆在粉墙边,倒是颇有意境的, 可这要扎的摇钱树, 谁要你有意态。
“倒立个扫把, 挂上金银元宝那就是摇钱树了。”白准立刻挑剔, “你要连这个都不会, 也太蠢。”
用目光鄙视霍震烨,不是一块做纸扎的好材料。
“那就不扎摇钱树。”霍震烨自己动手, 调色画花,就把这个扎成花树盆景送给白准。
既然是礼物, 那就得画桃花, 一朵一朵层层染色,从花梗花蒂到花瓣,霍震烨画得十分精心。
白准看他画花, 指尖一动, 阿秀捧上彩纸来。
他用竹剪剪出花朵形状,再将梗部微微捻起, 那花托在掌中, 几可乱真, 只差一点花香味了。
白准叠一朵,就往花篮中扔一朵,没一会儿就叠了满满一篮子。
霍震烨嘴里叼着细竹丝,两只手也没闲着,回头看见白准叠了一篮花“我这树用不了这么多花。”
“谁说给你了。”这是给韩珠的,白准点点花篮对阿秀说,“给韩珠送去。”
阿秀挎着篮子要出门,走到门边,她停下脚步,拿块手帕把篮子给盖住。
小燕教过她月令歌,这时候还开桃花,是不对的。
白准看了阿秀一眼,若有所思,阿秀却无知无觉,拎着花篮快快乐乐到韩家小院去了。
“这花送给谁”
白准一转脸,就见霍震烨盯着他。
纸花也是花,是花就不能随便送
“给韩珠。”白准一直在想三门斗彩的事。
韩三爷把三门传给徒弟,倒也不全是因为秘术传男不传女,而是八门从来就没有女门主。
他是爱女如珠,可他要是让韩珠当门主,都不必三门中人挑战韩珠,余下几门不会答应。
原来三门还有柳大柳二在,韩三爷都没这么打算,如今只留韩珠一人,一介孤女要争门主之位,就更难了。
“给韩珠跟斗彩有关”霍震烨有些好奇,一篮纸花还能替韩珠夺得门主之位
白准懒得解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斗彩这天,白准一早就起来了,他吃了一碗鱼片粥,指使阿秀装了一袋点心瓜子。
霍震烨就笑“你这是去当见证还是看戏”
白准嚼了个琥珀糖核桃,一点不客气“都有吧。”
车还在法国面包坊门口停了停,霍震烨给白准买了刚烤好的玛德琳小蛋糕。
会场在近郊洪老爷子的大宅里,门前两个石狮,这里瞧着就像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宅院。
霍震烨把车停下,推白准进去,遇上台阶,他刚要伸手,白准用竹条一,竹轮椅轻轻巧巧被抬了起来,过了黑漆大门。
霍震烨一低头,看见竹轮椅下面贴着四个小纸人,就是它们把白准连人带椅搬进来的。
几位门主都已经到了,坐在堂屋的梨花木山水云纹椅子里,其中一个看见白准还站起来“七爷,一向少见。”
白准不搭理他,径直到自己的位子上,堂中下人把椅子搬走,洪胖子立即赶出来迎“七爷,七少,要不要云花园里逛一逛我师父养的好锦鲤。”
白准阖上眼,霍震烨一身长衫站在他身后,口袋里塞了一兜奶油糖水果糖,眼看白准敲扶手的手指头频率快了。
就往他手里塞上一颗。
白准吃了甜的,心情就会好一点,但他还是恹恹的,用绸帕捂住鼻子,嫌这一屋子的人都臭。
余下几个门主有想跟他答话的,可看他这脸色也不来自讨没趣了,全都在另一边窃窃细语。
堂屋里倏地一静。
白准掀开眼皮一看,是韩珠进来了。
她依旧是那付寡淡的面容,脸上没有表情,两只眼睛也没甚神采。
韩三的百日早已经过了,烧完百日之后,孝女该换下素服,但韩珠偏偏穿了一身重孝,长发结一根辫子,鬓边戴一朵白花。
韩珠本来就生得纤弱,再穿一身重孝,看着就更单薄了,她一走进来,余下几个门主脸上都有些烫。
这一身重孝来比武,可不就是打他们的脸,指着鼻子骂他们欺韩三后继无人。
韩珠却一点愤懑之色都没显露出来,她容色平静,走到白准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七爷。”
白准点一点头“嗯。”
两人这间只说了这一句话,说完韩珠便直直走到第三把交椅,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坐了下来。
原来安静的明堂立刻便骚动起来。
“世侄女,你这就有些不妥当了。”五门主嗓门极大,他眉头紧皱盯着韩珠,“这个位子可是门主才能坐的,何况你一个女流。”
白准烦得很,韩三在时,这人可连个屁也不敢放,韩三一走,柳大柳二跟着没了,就连他这么个动嘴皮子的,也敢放肆了。
在江湖上混,不是件容易的事,连裁缝都结成红帮,为的就是人多势众,才能不受欺负。
青帮船帮,哪个有势力都能来刮你一层油,八门都是讨口饭吃的江湖人,互相帮衬。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几门凑在一起,发达的落魄的谁也不嫌谁,本就是混江湖,还摆起谱来了。
“怎么不妥当”白准左扫一眼右扫一眼,“我看妥当得很。”
八门主出事,来的是楚老门主,他听白准都这么了,自然站在白准这边“咱们这些人,那都是祖师爷赏饭吃,谁有本事谁当门主。”
言下之意,就是用男女来分,别的几门他不管,他们八门是不认的发。
五门主大皱眉头“这自古以来,可就没有这个规矩。”
白准“嗤”一声笑了“我怎么记着,我师父在时与几位老门主插香结拜,才立的八门”
这才多少年就开始讲古了。
“男人女人到头总是死人。”白准阴阳怪气,还拿目光瞟五门主,五门主气得牙痒,可偏偏动不了他,也没人敢动他。
动一下白七爷,夜里枕边睡的是人是鬼,那可就不知道了。
几个门主看“活无常”开口,都纷纷转过脸,避他的锋芒。
洪胖子赶紧出来打圆场“各位稍安,吉时就快到了。”
韩珠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这争吵与她无关,直到一对父子走进明堂,她才抬起头来。
下了战书要斗彩的是韩三爷的师兄石荣,他实在年纪大了,跟韩珠斗彩是欺负小辈。
就派出自己的儿子石宽,同门师兄妹,争一争也不算欺负她个女流。
“师伯。”韩珠行礼。
石荣笑一笑“侄女,你跟我闺女是一样的,斗彩归斗彩,咱们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
几十年不来往,这时也不用叙旧情,韩珠并不笑“开始吧。”
一屋人往洪家的后院去,斗彩台就在那里。
霍震烨推着白准,他知道白准厌恶人群,远远走在最后面。穿廊过亭,看院里摆着假山石,挖了锦鲤池,还有个小戏台“这个一门金,还真是有些家底啊。”
白准掩着鼻子,他在厅里嫌弃人味重,出了厅又嫌花香重,反正哪哪都不如在家躺着,嗡声说“一门主的外号,叫字字金,他是按字收钱的。”
“那你的外号叫什么”霍震烨好奇起来。
白准从轮椅上微微侧过头去,他笑一下“活无常。”
霍震烨微微一怔,他还挺骄傲的
白准眼中带笑,得意之情就写在脸上,他余光瞥见五门的徒弟探头探脑,阴森森道“你胆子倒大。”
吓得那人扭头逃走。
几位门主在锦鲤池前坐着,隔池就是斗彩台,韩珠和石宽就在这上面斗彩。
铜锣响了一声,石宽对韩珠点点头“我们师兄妹比试,不必签生死契。”
不签生死契就是不会斗个你死我活,石宽生得高壮,韩珠单薄,站在他身前,只有他半个人那么宽。
“师妹先请。”石宽抱拳,嘴里说请,其实还是存了轻视韩珠的意思,古彩门少有女传人。
一件长褂,一块彩布,身上要能藏十七八件东西,火盆飞鸟,件件都要弹眼落睛。
可韩珠生得这么单薄,连件长褂都撑不起来,又怎么藏东西
他怕韩珠出丑,让她先把拿手绝活使出来,也免得说他们父子欺负女流。
韩珠看他一眼“那我便不客气了。”
石宽点一点头,还问她“要不要我帮忙搬东西。”
变戏法得有道具,她没穿衫,那就是把东西藏在桌底柜底,他们是同门中人,他来帮忙,才能不露韩珠的底。
“不用。”韩珠走上高台 ,看了一眼底下的叔伯,又看一眼石荣,她伸手探到腰间,指尖一动,露出腰间红色。
她明明穿着重孝,可衣服里竟然穿了红,人人都皱眉细看,这才看清楚,韩珠腰间还捆了一段红索。
长索在她手中尤如活蛇,刚一解下就缠在她胳膊上。
石荣站了起来,脸皮一抖“神仙索”
他对神仙索多年难忘,韩三当年就是用神仙索绝技打败了他,当上三门门主的,不想隔却几十年,竟能再见。
“在师伯面前献丑了。”韩珠依旧是张不笑的脸,但她精神一振,眼中有光。
长索盘旋落地,似盘蛇,韩珠指尖一抬,蛇头探起,跟着蛇身直上,从地上一直探到空中。
韩珠伸出手,一把握住红索,狠狠一拽。
红索颤动,但就是没掉下来,好像在空中,勾住了什么。
座中也有识得这是韩三爷的绝技,但许多人只是听说,不曾见过,眼见韩珠亮相就是这一手,面面相觑。
韩珠依旧不笑,她一只胳膊环住绳索,脚底轻抬,踩绳上攀,一步,两步。
白准微微笑,凤眼一斜,见霍震烨一脸恍然的神色“怎么”
“她就是用这个,进了礼查饭店的包房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