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看着一侧的侄儿忘机,不禁叹息,他门生遍地,教过的学生不少,魏婴给他的印象可以说是最差的,没有之一。
因魏无羡在蓝氏听学时,总骚扰他的得意门生忘机,蓝启仁对魏无羡极为不喜,加上魏无羡总带头领着云深不知处听学的世家子弟犯禁,蓝启仁每次都会盯着魏无羡痛骂,但魏无羡累教不改,次数多了,他便觉得魏无羡无药可救,后来发生魏无羡跟金子轩打架斗殴的事,因金子轩素来尊师重道,也不跟魏无羡鬼混,是以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是魏无羡有错在先,还在云深不知处打人,金光善和江枫眠到云深不知处时,他虽然两个都骂了一通,但只将魏无羡赶走了。
而今再看,魏无羡虽然顽劣不堪,但品行却是上佳,而往日给他留了不少好印象的江澄,却是个自扫门前雪的人,当两个人真实的一面摆在他面前时,蓝启仁才意识到,他对魏无羡的成见太深了,深忽略了这个人的品行,只凭他活泼爱闹,就断言他是个祸害,是何等的不公平。
他眼中的祸害,在忘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了出来。
而其他受了他教诲的世家子弟,对忘机的困境视若无睹,江澄更是百般阻拦魏无羡去帮助忘机。
蓝启仁的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默然垂眸。
——
魏无羡和江澄低声争执,引来温氏家仆的呵斥,“不要交头接耳,给我当心点儿!”
家仆的呵斥引来了一名娇美的少女,手里拿着一只细长的烙铁,这种铁烙温氏家仆人手一只,无需放进火里烤,贴上人身便是一个疼得人死去活来的烙印。
这少女将它持在手中,威风凛凛地斥道:“温小公子让你们好好找洞口,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魏无羡与江澄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此女名叫王灵娇,是温晁的随侍之一,至于如何随侍,不必明言,人尽皆知。
她本是温晁正室夫人的一名使女,因颇有几分姿色,与主人眉来眼去便混上了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仙门世家之中,竟也多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颍川王氏”。
她灵力低微,不能佩上等仙剑,手里便拿着一只细长的铁烙。
魏无羡心中暗忖,如今这世道,竟然连一个爬床的使女都能在他们面前得意忘形、不可一世,真是太可笑了。
——
“王灵娇!”江澄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手上的紫电闪烁着紫芒,双眼赤红。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个贱人是如何侮辱他的爹娘!
“阿澄!冷静!”江厌离一直注意着弟弟,见他情绪激动,立刻出声。
听到姐姐的声音,江澄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双眼朦胧,“阿姐,就是她带着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阿澄,事情都过去了,她已经死了,这是在共情,你不要陷在过去里。”江厌离自然也难过父母被杀,但爹娘都已经故去好几年了,阿澄还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不肯走出来,以后该怎么办?
江澄垂下眼睑,不再吭声。
——
正在此时,一旁有人喊道:“找到了!”
王灵娇登时没空理他们了,奔了过去,一看,欢声叫道:“温公子!找到啦!找到入口了!”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洞,藏在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榕树脚下。
先前他们一直找不到,一是因为这个洞口很小,不到半丈见方,二是粗大纠结的树根树藤织成了一张坚实的网,挡住了洞口,其上还有一层枯枝落叶、泥土沙石,因此隐蔽非常。
扒开腐败的枝叶和泥土,斩断树根,这个黑黝黝、阴森森的洞穴便暴露了出来。
洞口通往地底深处,一股令人寒战的凉气袭面而来。投一颗石子进去,如石沉大海,不见声息。
温晁大喜:“肯定就是这里!快,都下去!”
金子轩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说是来夜猎妖兽,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妖兽?提早告知我们,也好合力应对,才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手忙脚乱。”
温晁道:“告知你们?”
他直起身来,先指了指金子轩,再指他自己,道:“你们还要我再说多少遍才能长记性?不要搞错了。你们,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修士,我才是发出命令的人。我不需要别人来建议我什么。指挥作战和调兵遣将的人只有我。能降服妖兽的,也只有我!”
他的“只有我”三个字咬字格外重,语气高昂,自大狂妄,令人听了又憎恶又滑稽。
——
众人看着温晁那张狂的样子,只觉得犯恶心。
“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此说来,昔年他那诸多战绩,怕都是这么来的。”
“温晁不过是个废物,他哪儿能猎杀降服妖兽,不动脑子都想得到。”
——
王灵娇斥道:“没听见温公子说什么吗?还不都快下去!”
金子轩站在最前,强忍怒火,一掀衣摆,抓住一根尤为粗壮的树藤,毫不犹豫地一跳,跳进了深不见底的地洞。
这次魏无羡倒是能深刻体会他的心情。
无论这洞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面对它们,都绝对比面对温晁等人舒服。
再继续让这对狗男女多残害自己的眼睛一刻,怕是真的就忍不住要同归于尽了!
其余人跟在金子轩之后,依次进入地洞。
这些被强行召集的世家子弟被缴了剑,只能慢慢往下爬。
树藤贴着土壁生长,粗如幼子手腕,很是结实。
魏无羡一边攀着它缓缓下降,一边暗暗计算下地多深。
约莫滑了三十余丈,脚底这才碰到地面。
——
“这魏无羡当真是有勇有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忘计算这地下有多深,若是遇到危险,也好想法子脱身。”
“说的也是,那他为何会……”
“这却是不知,不过共情了这么久,我倒是觉得夷陵老祖并非传言中那么邪恶,怕是深有内情,也不知道这共情还要持续多久,若是一直持续到我们进来之前,我们或许就能知道,魏无羡为何会成为后来的夷陵老祖。”
此言一出,许多人跟着附和。
但还有一部分嗤之以鼻,若非江厌离和江澄先后站出来替魏无羡说话,江澄更是一鞭子抽得人魂飞魄散,这会儿大骂魏无羡的人,怕是有不少。
只不过,他们不说出来,心里只怕也不会停止谩骂。
——
温晁在上面喊了几声,确定地下安全,这才踏着他的剑,搂着王灵娇的腰,悠悠地御剑下来了。
须臾,他手下的温氏门生和家仆们也纷纷落地。
江澄低声道:“但愿这次他要猎的不是什么太难对付的东西。这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出口,万一妖兽或者厉煞在洞中暴起,这条树藤这么长,说不定还会断,到时逃命都难。”
其他人也都抱着同样的想法,不由自主仰头看着头顶那个已变得很小的白色洞口,心中担忧警惕。
温晁跃下了剑,道:“都停在这儿干什么?该做什么还要我教?走!”
一群少年被驱赶着,朝地洞深处走去。
因为要让他们在前方探路,温晁吩咐家仆给了他们些许火把。
地洞穹顶高阔,火光照不到顶,魏无羡留意着回声,感觉越是深入,回音也越是空旷,怕是距离地面已有百丈之深。
——
“距离地面有百丈之深?温晁带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魏无羡的心声,叫众人心生不安,在地底下百丈之深的地方,手里又没有佩剑,身边还有一群拿着铁烙的温氏家仆,还不知洞里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妖兽,一个不慎怕是要死在这里。
“按照时间来推算,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们还记不记得,射日之征前,温晁对外宣称独自一人杀了屠戮玄武?”
“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屠戮玄武的藏身之地?”
“说不准就是这次了。”
——
开道的一行人保持着高度警惕,举着火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片深潭之前。
这片潭如果放到地面上,那也是一片宽广的大湖。潭水幽黑,水中还突起着大大小小的许多石岛。
而再往前,已经无路可走了。
可路已到尽头,夜猎对象却依旧没有出现,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众人心头都是疑云重重,又提心吊胆,精神紧绷。
没见到他预期的妖兽,温晁也是有些急躁。
他骂了两句,忽然“灵机一动”,道:“找个人,吊起来,放点血,把那东西引出来。”
妖兽大多嗜血如狂,一定会被大量的血气和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活人吸引出来!
王灵娇应了一声,立即指向一名少女,吩咐道:“就她吧!”
——
“以活人为饵,当真畜生不如!”蓝启仁怒道。
温情闻言,看向蓝启仁,冷不丁问道,“蓝老先生认为以活人为饵,畜生不如?”
蓝启仁闻声看过来,见是温情,当即皱眉,“难道不是吗?”
“是,说的很对,”温情勾起唇角,冷嘲道,“兰陵金氏也曾以活人为饵,我的弟弟,”温情说到这里哽咽着摸了摸弟弟的头,“我的弟弟,就是因此而死,魏无羡为了替被害的人讨公道,却被金氏诬陷虐杀督工,私放温氏余孽,将他打成邪魔外道,然而你们口口声声正义道德,可你们谁又真正为正义出过半分力?而今蓝老先生却来说温晁以活人为饵畜生不如,岂不知畜生不如的人活得好好的,好人却被逼得没了活路!!”
蓝启仁愕然,“你说什么?”
金子轩听到温情的话,当即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温情红着眼看着金子轩,嗤笑,“金子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不过是个活在温室里的娇花,哪怕经历了射日之征,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你的好父亲做了什么,你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吧?”温情心里堆积了太多的怨愤,“金小夫人,你嫁给了心上人,丈夫宠爱,又有了孩子,多幸福啊,可魏无羡呢?你们知道乱葬岗是什么地方吗?”温情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
低头一看,却是温宁满眼祈求的看着她。
温情恨声道,“阿宁!!我不甘心!!成王败寇,我认了,可要杀便杀,可为什么要羞辱我们!!姓温难道就不能有好人吗?在场的修士,被我救过命的人,不下百人之数,可当我遇难,除了魏无羡,竟没有半个人念我当年的救命之恩,替我说半句话!!”
凭什么温若寒他们做的恶,却要他们来承担恶果!!
金子轩脸色难看,蓝启仁看着怨愤的温情,陷入沉思,江厌离更是被这番质问堵得说不出话来。
——
魏无羡循着王灵娇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被指着的正好是刚才在路上给人送香囊的绵绵。
她突然被点到,整个人都懵了。
绵绵一反应过来,真的是在指她,满面惊恐连连后退。
温晁见王灵娇点的是这名少女,想起还没机会搞上手,有点可惜,道:“点这个?换一个人吧。”
王灵娇委屈道:“为什么要换?我点这个,你舍不得么?”
她一撒娇,温晁便心花怒放,身子酥了半截,再看绵绵穿着打扮,肯定不是本家子弟,最多是个门生,拿去做饵最适合不过,即便是没了也不怕有世家来啰唆,便道:“瞎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随便你,娇娇说了算!”
绵绵心知被吊上去了,多半就有去无回了,仓皇逃窜。
可她往哪里躲,哪里人就散开一大片。
魏无羡轻轻一动,立即被江澄死死拽住。
绵绵忽然发现,有两个人岿然不动,连忙躲到他们身后,瑟瑟发抖。
这两人正是金子轩与蓝忘机。
上去准备绑人的温氏家仆见他们没有让开的意思,喝道:“旁边儿去!”
蓝忘机漠然不应。
见势不对,温晁警告道:“你们杵着干什么?听不懂人话?还是想扮英雄救美?”
金子轩扬眉道:“够了没有?让旁人给你做肉盾还不够,现在还要活人放血给你当饵?!”
魏无羡微微诧异:“金子轩这厮,竟然还有几分胆量。”
温晁指着他们,道:“这是要造反了?我警告你们,我容忍你们很久了。现在立刻自己动手,把这丫头给我绑了吊起来!否则你们两家带过来的人都不用回去了!”
金子轩哼哼冷笑,并不挪动。蓝忘机也是恍若未闻,静如入定。
——
先前温情的一番质问,虽引起一番骚动,但毕竟共情还在继续,加上温宁阻拦的及时,并未引发太大的动静。
而共情到这里,这些自诩正义的修士将金子轩和蓝忘机夸得天花乱坠,至于江澄和魏无羡的反应,他们很默契的没有多嘴。
四大家族的人,心里即使有想法,也不会当面说出来,但他们都看到了江澄的另一面。
这是从魏无羡的角度,看到的,最真实的江澄,没有半点虚假。
——
一旁有一名姑苏蓝氏的门生,听着温晁的威胁之词,一直在微微发抖,此时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抓住绵绵,准备动手绑她。
蓝忘机眉峰一凛,当即一掌拍出,将他击到一边。
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可俯视那名门生的神情不怒自威,目中意味不言而喻:姑苏蓝氏有你这种门生,当真可耻!
那名门生肩头发抖,缓缓后退,无力直视旁人目光。
——
“那是……苏涉?”有人认出了那蓝氏门生,直接点名说了出来,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苏涉虽然自立门户,但当时离开蓝家的原因却不是很清楚,仙门百家只知闹得很不愉快,并且这位新出炉的苏宗主,尤其不喜旁人说他模仿蓝氏。
“原来苏涉是被人赶出蓝家的,做出这种事,怪不得蓝家要将他逐出去。”
苏涉脸色铁青。
——
魏无羡对江澄低声道:“哎,蓝湛那个性子,要糟。”
江澄也握紧了拳头。
这个场面,恐怕是再也不能独善其身、妄想还能不流血了!
温晁勃然大怒,喝道:“反了!杀!”
数名温氏门生抽出明晃晃的长剑,朝蓝忘机与金子轩杀去。
那名“化丹手”温逐流负手站在温晁身后,一直没有动手,似是觉得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这倒也是,这两名少年以少对多还手无寸铁,本就吃亏,加上这些日子奔波受累,状态极差,蓝忘机更是身负有伤,绝对撑不了多久。
温晁看着属下与这两人撕斗,心情好了许多,啐道:“跟我杠,什么东西。这种人,真是该杀。”
魏无羡笑嘻嘻的接了他的话:“是啊,这种仗家势欺人,为非作歹之徒,通通该杀,不光要杀,还要斩其头颅,使之遭万人唾骂,警醒后世。”
闻言,温晁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魏无羡讶然道:“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好的。仗家势欺人,为非作歹之徒,通通该杀,不光要杀,还要斩其头颅,使之遭万人唾骂,警醒后世——听清楚了?”
温晁暴怒道:“你竟敢说这种狗屁不通、大逆不道的狂言妄语!”
魏无羡先是“噗”的一弯嘴角,随即,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扶着江澄的肩,边笑得透不过气来,边道:“狗屁不通?大逆不道?我看你才是吧!温晁,你知道刚才这句话,是谁说的吗?肯定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好了。这正是你本家开宗立祖的大大大名士温卯说的。你竟然敢骂你老祖宗的名言狗屁不通、大逆不道?骂得好,好极了!哈哈哈哈哈哈……”
——
陷入共情之中的修士,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魏无羡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想到办法对付温晁了,而且这几句话,真是叫人心里爽快。”
“是啊,说起来,若是不提魏无羡后来的恶名,射日之征时,他好像救过不少人,就我见到的,都有好几个了。”
“他在战场上救过人?”
“是啊,虽然看上去阴森森的不好接近,但魏无羡确实救过不少人。”
“诶?如此说来,战场上受过他救命之恩的人有不少,为何没人替他说半句话,我从前还以为是魏无羡人品太差,才没人替他说话呢。”
“嗨,什么呀,不肯替魏无羡说话,无非是不想被牵连罢了,跟魏无羡的人品有什么关系?”
这个原因说的太真实,引起很多人不适,开始反驳,两方开始争执,忽然这些人安静了下来。
蓝氏禁言术。
蓝忘机收回目光,默默地看着前方。
——
那本之前发放的《温门菁华录》,连温家人一句平淡无奇的口水话也能被反复剖析个中深意吹得天花乱坠,不要说熟读背诵,魏无羡翻了两下就被恶心到了,但温卯的这句,因觉十分讽刺,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温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魏无羡又道:“对了,辱骂温门名士是什么罪名?该怎么罚?我记得是格杀勿论,是吧?嗯,很好,你可以去死了。”
温晁再也忍不住,拔剑朝他刺去。这一冲,便冲出了温逐流的保护范围。
温逐流一向只防备旁人攻击,却不曾防备温晁主动脱离,他突然发难,竟来不及应对。
而魏无羡故意激温晁,就是在等这怒极失控的一刻。
他嘴边笑容不减,出手如电,瞬息之间便夺剑反杀、一举将温晁制住!
他一手擒着温晁,几个起落,跃到深潭之上的一座石岛上,与温逐流拉出距离,另一手将温晁的剑抵在他脖子上,警告道:“都别动,再动当心我给你们温公子放放血!”
温晁撕心裂肺地叫道:“别动了!别动了!”
围攻蓝忘机与金子轩的门生这才止住了攻击。魏无羡喝道:“化丹手你也别动!你们是知道温家家主的脾气的,你主子在我手里,他只要流一滴血,这里的人包括你在内,一个都别想活!”
温逐流果然收回了手。
——
“这……”有人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共情到现在,他们见到的魏无羡,都是风光恣意的少年郎,天赋绝佳,灵力修为在年轻一辈亦是翘楚,剑法骑射君子六艺更是样样不差。
这样一个风雅之士,怎么会变成臭名昭著的夷陵老祖呢?
再怎么性情大变,也不会变太多吧?
又或者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魏无羡性情大变?
直至如今,终于有人肯深思了。
——
见控制住了场面,魏无羡还待说话,忽然,感觉整个地面颤了颤。
他警惕地道:“江澄!地动了吗?”
他们现在在地下洞穴里,若是地动了,山塌了,无论是堵住洞口还是活埋他们,都是极其可怕的事。
江澄却道:“没有!”
可魏无羡却感觉,地面晃得更厉害了,剑锋好几次抖得碰到温晁的喉咙,让他大声惨叫。
江澄蓦地大喝道:“不是地动了,是你脚下的东西在动!!!”
魏无羡也发现了,不是地面在颤,而是他落足的那座石岛在颤。
不但在颤,而且在不断上升、上升、浮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多。
他终于发现了,这不是一座岛,而是潜伏沉水在深潭中的一个庞然大物。
他现在,正在那只妖兽的背壳上!
“石岛”迅速向岸边移去。
这只未知妖兽的逼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除了蓝忘机、金子轩、江澄、温逐流等少数几人,其余人都在不断后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水底下这个东西会突然暴起的时候,它却停住了。
因为跳到了它的背上,才将这只沉睡中的妖兽惊醒,现在魏无羡不便轻举妄动了,维持原样,静观其变。
“石岛”四周黑漆漆的水面上,浮着几篇鲜红异常的枫叶,悠悠飘过。
在这几片枫叶之下,黑潭的深处,有一对发亮的黄铜镜一样的东西。
那对黄铜镜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魏无羡心叫不好,拖着温晁倒退两步,脚下猛地一震,陡然升高,“石岛”悬空而起。
一个黑黝黝的巨大兽头,顶起那几片枫叶,破水而出!
在一片高低不一的惊叫声中,这只妖兽缓缓扭过脖子,用那一对斗大的眼珠凝视站在自己背上的两个人。
这个圆形的兽头生得十分古怪,似龟似蛇。单看兽头,更似一条巨蛇,但观它已出水大半的兽身,却更像是……
魏无羡道:“……好大一只……王八……”
——
本来众人都在惊叹屠戮玄武,魏无羡的话却叫人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仿佛什么坏事到了魏无羡这里,他总能让人放松下来。
因为共情是魏无羡的视角,蓝忘机其实根本看不到魏无羡的脸,但能跟魏无羡感同身受,这是蓝忘机自从射日之征到现在以来,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经过这次共情,也许他就能找到办法接近魏婴,开解魏婴。
他不求魏婴回应他的感情,但他……还是想保魏婴一世平安。
修习邪道,终会付出代价。
他愿意跟魏婴一起承担,代价也愿意替魏无羡背负,只求……只求魏婴不要推开他,不要拒绝他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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