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诗鼻头红红, 泪水越积越多,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她搂住他的脖子,呜咽了很久, 才闷闷道,“这几天我也好想你。”
“那晚下大雨, 我下去给你送伞了, 可是你已经走了。”
他轻描淡写,“那晚我离开,是因为奶奶突发心梗。”
元锦诗一惊, 紧张看他, “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老毛病, 已经没事了。”
他揉揉她的发顶,“不过,如果未来孙媳妇能去拜访一下,奶奶或许能恢复的更快。”
元锦诗红着脸不说话
“现在消气了吗?”
陆尔笑的云淡风轻, “那咱们来算算, 你一声不吭跑到摩洛哥的帐。”
滚烫的呼吸,暧昧地喷洒在她的耳畔,鼻尖萦绕着他须后水的清爽薄荷味道。
元锦诗瑟缩了下,“这不怪我,明明是你点头同意了,我才来摩洛哥的。”
陆尔解开袖扣,语气玩味, “专挑上|床的时候问我?元锦诗,你真的很有吹枕头风的潜质。”
他脱下衬衣扔到一边,俯身咬开她的连衣裙拉链,看到一身白腻肌肤,眼神深的吓人,“新买的?”
刚才车厢里光线暗,陆尔没看清,现在才发现元锦诗穿了一套橙色的内衣。
亮眼颜色和瓷白肌肤对比鲜明,刺激眼球,像个活力四射小太阳。
她吃醋生气,拎着空箱子来摩洛哥,从头到脚的行头都是新买的。
元锦诗一想起这事,就没好气。
陆尔见她不说话,伸手挑开肩带,“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不过,我最喜欢你什么都不穿。”
元锦诗抬脚踢他,“下流。”
他一把握住她的脚,掌心顺着纤细小腿往上滑动,元锦诗一个瑟缩,被他死死擒住,“只对你一个人下流。”
他衣冠楚楚,她一丝|不挂。
刚才在车里也是这样。
密闭的车舱里,他潋滟的眉眼满是迷离,用两根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而易举就送她上巅峰。
元锦诗走神的功夫,一阵天旋地转,陆尔按住她的手腕,把人压在身下,跪在她的腿间,居高临下地看她。
他伸手,慢条斯理解开西裤拉链,元锦诗腾地脸红,捂着双眼,扭头不看他,“那个,刚才录音那位小姐,你把她怎么了?”
陆尔勾勾唇角,“她故意惹你生气,当然会得到惩罚。”
人在湖边走,哪能不湿鞋。
陆尔有心去查,云氏集团的把柄一抓一大把,不出意外,明天云氏就会接到工商审查命令,然后股价一路大跌。
陆总生而高尚,就算动动手指报仇,也要顺便除掉商界蛀虫。
耶和华在《马太福音》里教诲,「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不好意思,堂堂陆总对世人讲,他不做圣母玛利亚,要做彻头彻尾的情圣。惹她哭的人,当然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
S市,半山别墅。
秘书敲开书房的门,躬身道,“董事长,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对于一个企业而言,董事长的身体状况属于核心机密,分分钟影响股价涨跌,绝对不能外泄。
萧南山年过半百,面容依旧儒雅,他接过保密袋,取出体检单,目光粗略一扫,顿在最下面一行的结果上。
秘书见他神色如常,继续开口汇报,“董事长,诺华医疗果然有鬼,自从上周诺华召开发布会宣布进行私有化,股价一路走低,今天早晨跌至冰点。”
半个月前,诺华医疗散播利好消息,致使股价大涨,引诱萧达集团大量注资,没想到上周诺华医疗突然宣布供股,并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私有化,直接导致股价一路狂跌。
萧达集团的巨额投资一夜间化为乌有,萧南山当机立断,决定及时止损,奈何后备资金链已经被陆尔断掉一半。
萧南山捏着体检报告,一双浑浊双眼闪出锐利的光。
陆尔年纪轻轻,手段就如此醇熟,坏就坏在心急气盛,做事不够狠辣——这场仗他完全可以砍掉萧达大半江山,奈何诺华医疗股价大跌的信号放出太早,让萧达集团苟延残喘,逃过一劫。
年轻人,有情有义,凡事讲求做事留一线,中年人,断情绝爱,眼中只剩利害关系。
萧南山知道,再过几年,这S市商界半壁江山都要到陆尔手中。就算自己再活二十年,也绝非他的对手。
萧南山将薄薄一张体检单按在桌上,自嘲一笑,“陆氏有福气,生出这样一个支撑门户好儿子。”
他萧南山命里带煞,妻子去年逝世,女儿骄纵的不成样子,二十多岁的纯情小女生最好骗,被Wilia花言巧语哄去结婚,后又移交出手中百分之五的股份,令Wilia居萧达集团第六大股东。
秘书面带难色,“董事长,小姐发现Wilia外遇,执意要和Wilia婚,已经在外面等您很久了。”
萧南山屈起指节,在桌上轻叩,“叫她回去。现在离婚,她是想毁了萧达。自己选的丈夫,打碎牙齿和血吞——忍着。”
秘书躬身应「是」,萧南山又问,“这两天陆氏怎么没动静?”
秘书答,“陆总在摩洛哥休年假。昨天陆氏影业发了新闻通稿——「陆氏投资的综艺节目在摩洛哥开机,陆总莅临现场慰问工作人员」”
萧南山对娱乐新闻不感兴趣,沉默片刻,摆手叫他出去。
萧南山拄着龙头拐杖走到书橱前,把体检报告放进保密柜里,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顿了半晌,抽开金丝楠木抽屉,从中取出一尊蒙尘的琴盒。
拂落尘土,打开黄铜锁,黑丝绒布料里静静躺着一把小提琴——1709年,意大利手工制作,鱼鳞云杉做面板,均匀分布一圈圈焦糖色年轮。
琴身历经风雨洗礼,上面横亘一道陈年旧伤,从琴头一直断裂到琴尾。
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时光倒转,回三十七年前。
……
1973年的香港,金融业高潮迭起,万马奔腾,投资者盲目乐观,将炒股看做发财致富的捷径,股市泡沫不断膨胀。
1973年元月,超过30亿元外资暗度陈仓,套现流出香|港股市,间接导致股市「断崖式下跌」。
同年10月,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引发石油危机,香港股市雪上加霜,恒生指数跌破1000点心理支撑线,持续低空滑落。
陆商元淮生在这场金融海啸中一败如水。好在他秉持士大夫风骨,看淡荣辱得失,卖掉香港中环太平山顶的豪宅,遣散仆人司机,只留下忠心耿耿的女仆Miss胡。
元淮生携妻女返回大陆,回到S市乡下避难,在祖宅「畅园」定居。
日月如驶,十三年过去,Miss胡变成胡阿婆,三岁的女儿元幼徽也出落成碧玉毓秀的少女。
这年夏初,十八岁的萧南山跟随萧父来到S市。萧父此行是为了缅怀知青下乡的旧时光。萧南山则是为了徜徉江南的如画山水。
这天他和父亲走散,误入翠湖湖畔的「畅园」,面对眼前的亭台楼阁,曲院回廊,忍不住高声赞叹,“风光锦绣,不愧是诗意江南,”
他背一把小提琴,1709年产,意大利制琴名师手工制作,琴身带着岁月的痕迹,细微的旧伤可追溯到三百多年前。
畅园和翠湖之间,有松波万顷,竹林千丈,他轻轻挥弦,演奏一曲《云雀》,高音E弦发出清悦颤音,流泻出明快欢腾的旋律,惊起云雀争鸣、扑簌簌飞出竹林。
第二天,他不请自来,演奏一支《梦幻曲》,音符欢快跳动,旋律如诗歌般层层递进。
元幼微藏身翠湖旁的垂柳下,捧着一本全英《双城记》读的入迷,一连两天被都琴声打扰,她柳眉一皱,对着这位不速之客探出头,“喂,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演奏《云雀》和《梦幻曲》?”
她穿一袭绸缎长裙,恰到好处的剪裁修饰出细腰一抹,漆黑长辨,山眉水眼,周身气质澄澈过一池翠湖水,仿佛从古典诗卷中款款走来。
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也掺了一丝来自珠江的英式浪漫。
萧南山原地错愕,小提琴乐声戛然而止,他按捺住左心房的狂跳,微笑着走近,不答反问,“你怎么认识这两首曲子?”
元淮生爱古典音乐,更爱女如命。两岁的时候,就带元幼微飞去维也纳,辉煌的金色大厅里,皇家乐团演奏小提琴名曲,时而宛转悠扬,时而低沉深厚。
元幼微生来聪慧,过耳不忘,父亲元淮生每天在家播放黑胶唱片,熏陶出她一身古典音乐修养。
1986年的仲春,爱神丘比特在翠湖湖畔射出一箭,少年的心弦被人徐徐挑动,脸红的本能反应难以遮掩。
他和她谈柴科夫斯基,谈约翰·巴哈贝尔,他们引为知音,相互倾慕,很快双双坠入爱河。
于是翠湖和畅园之间的一片竹林成为秘密据点,他揽她入怀,任她的发丝从琴头抚过琴尾,让三百年前的琴弦都为她欢唱奏鸣,
元幼微生日那天,他鼓起勇气,约她到照相馆,摄影师咔嚓一声响,奉上一张黑白合照。
胶片质感浓郁,噪点暧昧朦胧,四四方方一张相纸,镌刻她温婉清澈眉眼,也镌刻他眼中无尽爱恋。
后来,元淮生和妻子双双病逝,元幼微痛失双亲,成为孤女。萧南山开始接手家族事业,三天两头跑去畅园探望心上人。
再后来,萧达集团赶上国内金融浪潮,得到一笔巨额融资,一跃成为龙头企业,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萧父为萧南山精心挑选了一门家族联姻,定下结婚日期和人选。
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萧父把萧南山叫到书房,语气平淡无波澜,“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不会眼睁睁容忍你毁掉家族基业。元幼微一届孤女,我若想对她开刀,你防得了多久?又护得了多久?”
窗外大雨倾盆,野兽在夜色中张开血盆大口。灯光微晃,映照书房里人影重重。
萧南山成为笼中困兽,身上的枷锁冲不破,解不脱,他沉默许久,最后颤粟微笑,收起桀骜不驯,屈膝臣服,只为护住一个她。
这结局古人早就料到,所以写出一句「百无一用是深情」。
第二天,萧南山当着元幼微的面亲手砸碎小提琴,四根琴弦全部扯断,鱼鳞云杉的琴板摔得粉碎。
他用最决绝的方式,为这段情画上句号,不惜伤透她的心。
1997年元旦,萧南山在四季酒店举办婚礼,这场商业联姻极尽奢侈,盛况空前,新鲜资本的涌入,成功为萧达集团锦上添花。
1997年7月,香|港回归,元幼微在祖宅畅园诞下一女,取名「元锦诗」——只因他一句「风光锦绣,不愧是诗意江南」,而她过耳不忘。
元幼微心如死灰,卖掉祖宅「畅园」,偿还双亲的医药费,带着女儿元锦诗遁入人海,从此销声匿迹。
后来,萧南山辗转多人,花重金购下「畅园」,可惜人去楼空,又是一年春来到,畅园中玉兰盛放如雪,不等人来看,就飒飒落了一地。
再后来,翠湖湖畔的竹林被伐去,高楼大厦平地而起,「梦幻曲」不再被奏响,「云雀」也折断翅膀,声声哀啼泣血。
萧南山努力扮演着家族赋予他的角色,接受联姻,娶妻生女,兢兢业业。
时间如白驹过隙,当年的英俊少年逐渐苍老,两鬓也添了白。
那一场撕心裂肺的分别,小提琴被摔成碎片,他辗转世界各地,寻遍制琴名师,才把它重新拼凑起来。
制琴师不确定它是否还能奏鸣,劝说萧南山更换一把新琴。
他摇摇头,淡淡开口讲,“听琴的人不在了,琴声也就失去了本身的意义。”
她一走许多年,他遗忘五线谱,丢掉八分音符,旋律和那段记忆一同被埋葬,他再也没拿起过琴弦。
……
书房里的吊灯打下暖黄的光,映照萧南山苍白的鬓发。
他轻轻摩挲手中那把小提琴,手掌从琴头抚过琴尾,也抚过那道痛彻心扉的伤痕。
她是他心头空悬的巨石,难熄的执念,未尽的前缘。
世事浮沉,霓虹变迁,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时间埋葬,然而萧南山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无需回忆,就会自行爬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撒花、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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