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元锦诗缓缓醒来,主卧的门大敞着, 没有关,金毛狗狗围着床绕来绕去, 见她醒来,摇着尾巴冲她呜呜咽咽地叫。
元锦诗直着身子坐起来, 浑身酸软, 某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回忆起昨晚的一切,眼眶一红,忍不住掉下泪。
以前他在床上也挺凶的, 却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狠手——昨晚不像是欢|爱, 倒像是把她钉在床上动刑。
每次事后, 他都会温柔地抱着她去浴室清理,可这一次,他做到一半就抽身而去,重重甩门离开, 整整一夜再也没回来。
元锦诗走进浴室, 花洒的热水淋到身上,浑身都哆嗦着疼,她抽噎了两下,有冰凉的湿意淌到脸上,顺着下巴滑落到锁骨窝里。
不知道是水还是泪。
她红着眼眶坐在浴缸里,双手环抱着膝头,暗暗开导自己——这件事没什么。只是男朋友做的狠了一点而已, 她又没少一块肉,又没什么巨大损失,比起那些动不动问候她全家的黑粉,完全不算什么。
她一边安慰着自己,眼泪却越流越凶,樱红的唇瓣微张,尝到一口的咸涩。
洗完澡,元锦诗没胃口,完全吃不下东西,她给Loki倒上狗粮,打开手机,发现群聊记录99+。
翻完聊天记录,她登上账号,发了一条微博——“清者自清。”
配图是黑底白字的花体英文,尼采的一句话——但凡不能摧毁你的事物,最终都会使你变得更强大。
DN娱乐的官方微博立刻转发了这条微博,并发声引导粉丝「保持冷静理智,维护良好网络环境,不要被有心人挑拨」。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元锦诗面对全网黑,一不解释,二不营销,完全是清流一般的存在。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些黑料都是子虚乌有,她通过这次表态赚了一大批路人粉,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元锦诗放下手机,端着瓷杯子,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
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关于他和她的记忆,即使他不在家,房间里好像也充满了他的气味。
就连她的身上的吊带睡袍、顺滑如绸缎的长发,也沾有他的木制香水味。
她曾在书里读到过——闻到某种气味,会突然想起某个人,这种现象叫「普鲁斯特效应」。
元锦诗受够了被他的气味围绕,一刻也不想多待,换了件衣服,拿起挎包,准备去白檬家里呆一会。
没想到刚走出湛庐公馆,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在她面前,西装革履的秘书打开车门,躬身说,“元小姐,萧总想见您一面。”
……
萧达集团,办公室。
秘书领着元锦诗进了门,躬身说,“董事长,元小姐到了。”
萧南山从桌子后转过身,“知道了,出去吧,带上门。”
他儒雅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之色,两鬓也白了许多。
上次元母逝世,元锦诗和他见过一面,这才短短几天没见,他竟然衰老了一大截。
“爸,你精神怎么……这么不好?”
萧南山微笑了下,不答反问,“锦诗,考虑的怎么样了?”
元锦诗愣了下,“我还没想好。”
萧南山意有所指,“你的犹豫不决,是因为陆尔吧?”
元锦诗一惊,“爸……你知道我和陆尔的关系了?”
他没有回答,起身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来一份保密文件袋,抽出一页薄薄的A4纸,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张体检单,元锦诗接过,目光往下滑,定格在最后一行——恶性淋巴瘤。
元锦诗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缓缓抬起眼,“爸,你今天叫我来……要说什么?”
萧南山语调平缓,“我时间不多了,这件事是公司机密,不能让股东们知道。现在萧达危机四伏,一触及崩,锦诗,我要把萧达交给你。”
元锦诗一惊,立刻站起来,“爸,我根本不懂经商,而且……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萧南山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萧妍被她妈妈惯坏了,被willa去结婚,现在两人是夫妻关系,利益捆绑在一起,她不适合接手萧达,已经被我划出接班人的范围外。”
他面露慈爱:“锦诗,不要担心,不需要你真的经营萧达,我有几个得力助手,他们会告诉你该做些什么。萧达现在迫切需要一个能够稳定军心的发言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届时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你是我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陆氏财团步步紧逼,想置萧达于死地。Wilia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想借女婿的名头夺权。萧达现在内外交困,前有狼后有虎。锦诗,我需要你出面救萧达。”
元锦诗没有出声。
她记性很好——陆尔爷爷的死和萧达集团有关系,陆氏和萧达一直都水火不容,倘若她答应下这件事,对陆尔意味着什么,对两人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元锦诗问:“爸,你早就知道我和陆尔的关系,是不是”
“不错,从你搬进湛庐公馆那天,我就知道了。”
元锦诗突然有点发抖,“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他……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选择?”
萧南山说:“我不是在逼你,而是想让你看清形势。陆尔想让萧达死,倘若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不会让你好过的。锦诗,你和他走的太近了,他迟早会伤害你。”
“而且,让你回到我身边,也是你妈妈的遗愿,我已经错过你二十多年的成长了,给爸爸一个机会,让爸爸弥补你,好吗?”
他看着眼前稚嫩的女儿,放出最重一击杀手锏:“锦诗,我时日不多了,萧达是我的心血,我是你亲生父亲,你难道真的想看着我怀揣着遗憾而死吗?”
元锦诗肩膀一震,大滴的眼泪砸在手里的体检单上,晕开一片水渍。
她当然不忍心。
她刚刚失去妈妈,怎么能再失去爸爸?
元锦诗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雾濛濛的眼睛盯住他:“你爱妈妈吗?”
萧南山闭了闭眼,浑浊双眼中恍然有泪光,“此生虽短暂,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念着你妈妈。”
元锦诗回忆起元母和她说过的话,沉默了很久,突然抬起雾濛濛的眼睛盯住他:“你爱妈妈吗?”
萧南山闭了闭眼,浑浊双眼中恍然有泪光,“此生虽短暂,我没有一天不想着、念着你妈妈。”
元锦诗听了这句话,泪水瞬间溢出眼眶,扑簌簌地往下淌。
元母去世之后,她成了跋涉沙漠的旅人,她沉溺陆尔给的爱,也痴缠于他给的痛,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不得善终。
她对他的爱,长成一根尖锐的刺,在骨肉中来回穿梭,痛楚袭上心头,她忍耐了很久,终于狠下心,决定把这根刺剔除掉。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无法回头。
元锦诗颤粟地哽咽着,过了好久,才轻轻说,“爸,我答应你。”
萧南山绕过办公桌,扶住她的肩膀,“今晚爸爸会举行一场酒会,当着媒体的面宣布你「继承人」的身份。”
原来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点头说「好」。
元锦诗凄凄惨惨笑了下,又听他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叫秘书带你去挑件礼服裙,再画个漂漂亮亮的妆,好不好?”
元锦诗整个人六神无主,被秘书带出办公室,坐进林肯车里,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答应萧南山的请求,实在是情非得已,好聚好散,至少要和陆尔解释清楚。
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拨通陆尔的电话。
“嘟嘟嘟——”
听着那头的忙音,元锦诗怔了怔,才想起来两人正在冷战,那天晚上陆尔甩门离开,把私人手机忘在了家里,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工作号码是什么。
她心里纷乱如麻,瓷白的脸上滑下两行泪,她哽咽着,双手捂着脸颊,被铺天盖地的悲伤压弯了腰。
天空阴云密布,冰冷的雨滴落下,把整个城市笼罩在雨幕中。
她泪如雨下,整座城市也为她伤心倾倒。
……
S市上空,一辆飞机缓缓降落在机场跑道上。
茫茫夜色中,陆尔在一群下属的陪同下走出机场,坐进劳斯莱斯里。
他本来想借出差的机会冷静一下,可离开了才知道,她已经成为他的「氧气」,这辈子都无法对她戒断免疫。
太阳还可以继续燃烧70亿年,他只能再喜欢她70年,光阴短暂,哪怕分开一天,都是浪费。
陆尔倚靠在皮质座椅上,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丝绒盒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打开,昏暗的灯光下,一枚求婚钻戒熠熠生辉。
主钻是一颗16ct的圆形切割钻石,两侧点缀碎钻,戒托由铂金和14K金制作而成。
他跨越了半个地球,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亮的星星。
她质疑他,不信任他,都没关系——他可以用一辈子来证明真心。
陆尔呼出胸口的浊气,合上丝绒盒子,重新放回口袋里。
特助林郁看了眼后视镜,“陆总,今天萧达集团在四季酒店召开发布会,宣布新任继承人,股东名额可能会发生变动。萧总专程给您发了请帖。”
这趟美国之行,陆尔釜底抽薪,扎破虚假泡沫,做空萧达资金,萧达集团已经是瓮中之鳖,不必浪费时间假意周旋。
他扯扯领带,眉眼满是冷漠,“回湛庐公馆。”
他迫不及待想回家——想为她戴上求婚戒指,亲吻她的手背,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最好再当着神父的面发上几条誓言,承诺从今往后永不背叛,这样她总该安心了吧?
特助林郁顿了顿,一字不落地转达请帖的内容:“萧总说请您务必到场,今晚有您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陆尔眉头一皱——难道是Willia
萧南山养虎为患,Willia图把萧达纳入囊中,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难道萧南山被逼到绝境,连这种狼子野心的人也敢用?
思索良久,陆尔淡淡说:“先去四季酒店。”
……
萧南山的身体状况比元锦诗想象中还要差,对着话筒宣布了元锦诗继承人的身份,就累的喘不过来气。
为了不让人知道真实的病情,萧南山对外声称患了严重流感。
元锦诗扶着他去了休息室,亲眼看着护士给他吸上氧气枕,才魂不守舍地走出来。
Willia经恭候多时,长腿一迈,把她堵在门口,“元小姐,上次参加酒会没能见到你,真是遗憾。好在今天终于见到了。”
元锦诗看着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冷笑道,“Willia久仰大名。以前只听说过亚当背叛上帝,犹大背叛耶稣,万万没想到,Willia生的事迹也这么令人大开眼界。”
“我怎么配与亚当、犹太相提并论?”
Willia装革履,笑容满是恶意,“当年的事,我一点也不后悔的。元小姐,你没见过那个时候的陆尔吧?陆氏的许多机密资料被我带走,财团的心脏位置被我狠狠扎了一刀,受到重创,听说陆尔还看了好久的心理医生。”
元锦诗当然知道那段晦暗的过往,气得浑身发颤,“你是他昔日的心腹,从常青藤校友到陆氏财团得力助手,你们八年挚友,见证彼此的一切。为什么突然背叛他?”
Willia晃香槟杯,笑着说:“因为他让人「自惭形秽」。优秀的出身,俊朗的相貌,出众的家世,直到现在,他的照片还挂在常春藤优秀毕业生的墙上,我处处不如他,一切光环都被他掩盖。人生短短一百年,永远都做陪衬的绿叶,谁能甘心?”
“他凭一己之力东山再起,力挽狂澜,我必须承认,他的能力确实出众,可出众有什么用,还不是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Willia手指指她:“对陆尔而言,我们是同类,是一样的。”
元锦诗几乎是哆嗦着说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
Willia时笑了,“倘若陆尔知道自己的女人就是萧达集团继承人,会不会觉得开心呢?元小姐。我们确实有细微的不同——往陆尔心上插刀的时候,你比我更狠啊。”
元锦诗脸上血色全无,清晰的痛感从胸腔传来,四肢也好像被抽走力气。
她和陆尔之间,好像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欠谁了。
Willia了举杯,笑的诡诈得意:“提前向你预告一下——陆氏财团我要搞垮,萧达集团我也会收入囊中。哦,对了,听说今晚会有意外惊喜。元小姐,我们拭目以待。”
……
Willia了之后,元锦诗心中惴惴不安,连喝了三杯冰水,才把忐忑的感觉逼回去。
萧南山体力不支,无法亲自带着她和股东们打招呼,特地派了一位心腹,带着她和股东们寒暄。
这位心腹很年轻,三十岁左右,一表人才,斯文有礼。
“元小姐,那边还有两位股东,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元锦诗礼貌回了一个笑容,提起黑色礼服裙,款款走过去。
宴会厅门口突然一阵喧闹,众人拥着一名男人姗姗来迟,一行人皆是西装革履,寒暄说笑着往里面走。
正中间的男人一袭黑色正装,刺目的映入眼帘。
他皮肤极白,水光潋滟的眼眸被几根垂下的黑发遮住,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气质清冷矜贵。
一张极其俊美的脸,无甚表情,偶尔与身旁的人说笑,唇角一勾,整个人便生动上三分。
然而,目光扫过那抹纤细身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几天前还被他按在身下肆意亲吻的女人,正亲昵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穿着一袭黑色露背礼服,乌发雪肤,笑容美艳明媚。
这幅画面,真的很有冲击力。
他一直喜欢她穿浅色,就连在床上也是。
没想到她穿黑色礼服,更有一种别致的魅惑。
“陆总,您好,”
萧达的秘书见他驻足不前,连忙热情地介绍,“这位是萧达集团继承人,元锦诗小姐。”
一室的空气几乎凝固,元锦诗浑身僵硬,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窒息。
她真的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颗心被人扯着往下坠,胸口闷闷的,甚至有些呼吸艰难,这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逃出去。
可是她不能,她没有别的退路可选。
记者们纷纷举着镁光灯包围过来,她只能弯一弯僵硬的嘴角,向他挤出一个五味杂陈的微笑。
相机快门“咔咔”作响,记者们不放过每一个精彩瞬间——萧达新任继承人和陆氏总裁的第一次会面,颜值足够登对,绝对炸裂眼球,必定登上明天的新闻头版。
陆尔眼眸猩红,神色阴戾,舔了下薄唇,冷笑道,“元小姐,真是幸会。”
痛意袭上心脏,宛如凌迟。
命运的齿轮徐徐转动,上一秒还置身云端,下一秒就可能跌落深渊。
他的口袋里还装着精心挑选的求婚戒指,来的路上还在幻想她穿上婚纱的样子,而现在,她一句招呼都不打,就将他从天堂推入地狱。
——萧达集团和陆氏财团一向水火不容,她瞒他这么久,真是好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撒花、评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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