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一家子回府后，安静了一日的严国公府立马热闹了起来。哦不，用热闹这个词兴许不对，应该说是喧哗，主要是老夫人的荣安堂，已经扣押下收信的门房在审问，还捉拿了世子夫人院子里的好些相关婆子丫鬟去审问。

    大房院子呢，则恰好相反，死一样的寂静。

    院子里、廊檐下和屋里伺候的婆子丫鬟全都战战兢兢，呼吸都不敢大声，方才老夫人在大门口落世子夫人面子的事，都传开了，下人们都知道世子夫人心情不好，人人自危。

    东厢房里，忽然“嗤啦”一阵响，是世子夫人朱氏气得又摔了一个插花白净瓶，瓷瓶碎裂在地，红梅枝子散乱一地，世子夫人朱氏还发泄似的一脚踏上红梅，死劲践踏，花瓣汁水都碾压出来了，残红一片。

    “娘，您消消气，冷静点。”严萱萱头疼的端来一小篮橘子，小巧的手剥开一个喂到娘亲嘴里，声音尽量缓和道，

    “娘，您听我的，看老夫人方才那个样子，应该是已经跟二婶（萧青青）沟通过，怨上咱们了。真相瞒不住的，不如您主动负荆请罪，承认书信没送到是您的过失，但主要原因在于送信的丫鬟失职，送漏了。”

    “至于挑拨离间的事，也很好解释，就说昨日理解错了二婶的表情和言辞，一声“误会”，不就结了……”

    话还未完，世子夫人朱氏连橘子都不吃了，“呸”了一口，骂道：“负荆请罪？她们也配？”

    老夫人什么出身啦？一个五品小官之女，她朱氏可是名门之后，嫡嫡亲的堂姐还是当今皇后娘娘，朱氏之女，哪能去给别人低头赔罪？

    想都别想！

    在寺庙里曝出书信没收到时，世子夫人朱氏是慌张过的，但那仅仅是事情办砸后的本能慌乱，坐上马车，冷静下来后就又不慌了。

    慌什么，这件事本就是皇后娘娘暗示她干的，出了事，皇后能不保她？

    “放心吧，你娘啊，早就想好后手了，今儿这事她萧青青就是找到了人证，也奈何不了我！咱们娘俩身后的大靠山，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呢！”

    世子夫人朱氏对着敞开的窗户，大声放话道，丝毫不怕院子里的下人听见。

    事实上，她就是故意要让下人听见的，好让惴惴不安的下人都竖起耳朵听听，她朱氏可是有朱皇后当靠山的，等闲之人奈何不了她，好安下人的心，让他们继续安安分分替她朱氏办事。

    严萱萱见娘亲今日太倔，死活劝不动，只得叹口气作罢，说到底还是老夫人今儿不给面子的事伤了娘亲自尊，娘亲这才昂起脖子硬扛到底吧。

    都是要脸面的人，严萱萱理解娘亲，但是二婶（萧青青）那个人……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严萱萱望向窗外一看，只见老夫人院子里的几个一等婆子和萧青青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声势浩大地来到了院子门口。

    一看就来者不善。

    严萱萱深呼吸两口，努力保持镇定，然后微笑着出去接待。

    “鲁嬷嬷来了，你们这是……”严萱萱故作不懂的样子。

    鲁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早就对世子夫人阴奉阴违的一套不满了，偏生以前的老夫人不管事，什么都依着世子夫人，还一副看不穿世子夫人虚伪面目的样子，鲁嬷嬷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好了，萧青青郡主回来了，一看那架势，就是要帮助老夫人挺起腰杆子的。

    老夫人腰杆子直了，她们这些伺候老夫人的下人才能跟着挺直腰板，是以，鲁嬷嬷对今日可是期盼多时了。立马大声回应道：

    “大姑娘好，今日奴婢是奉了老夫人和郡主之命，前来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伺候老祖宗们的。”

    这话表面说的客气，内里说白了，不就是让世子夫人去跪祠堂吗？

    严萱萱一听，立马心头一个咯噔。

    在大龙王朝，府里的少爷、姑娘们犯了错，去跪祠堂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品阶的命妇就不同了，只有犯了大罪才会去跪祠堂啊。她娘不仅有品阶，是命妇，还是当家的世子夫人啊，一旦跪了祠堂，名声就毁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娘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呢。

    况且，严萱萱今年十四了，甚至会连累她的婚事。

    对她们母女来说，简直堪称巨大灾难。

    虽说她娘忤逆婆母，先是扣下婆母的信，后又故意挑拨离间，还被当场撞破，事情确实也不算小，但……规矩之外，无外乎人情，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譬如禁足在大房院子里，让娘亲日日给老夫人抄写经文，祈福，就是个不错的法子呀。

    何必硬要去跪祠堂这么绝？

    “不去！”世子夫人朱氏坐在临窗榻上，听到外头的鲁嬷嬷居然要她去跪祠堂，立马怒斥道。

    世子夫人心头一个冷笑，她娘家朱氏是什么样的门第？祖上出了好几个皇后和贵妃呢，朱氏一门的女儿能去跪祠堂？

    做梦！

    死都不可能去！

    “世子夫人，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萧青青的大丫鬟如玉缓步来到窗下，朝窗内道。

    “明知不当说，还说什么说？”世子夫人朱氏再也顾不上平日的温婉形象了，反正经过今日，与萧青青的梁子结下了，再装温婉的样子也是没用，又何必再对萧青青的丫鬟客气。

    大丫鬟如玉一噎。

    但如玉到底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陪嫁，又跟着萧青青在西北历练过七年，见过些世面的，世子夫人再凶，她倒是也不怕。

    只是如玉怎么也没想到，唇枪舌剑好一顿扯皮后，世子夫人就是赖着不肯挪步，还冷嘲热讽的。

    如玉只得冲身后的几个壮实婆子一挥手：“来人，请世子夫人走！”

    严萱萱面色一变，这是要硬拽了么？成何体统。

    正在这时，院子外头忽然走来一个门房，大声禀报道：“世子夫人，皇后娘娘派人来接您进宫啦，宫里来的马车都到大门口了。”

    严萱萱那个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皇后姨母派人来请，萧青青的人还敢硬扣下娘亲，不放行？不存在的。

    宫里来的太监、宫女，代表的是当今皇后啊，国母啊，哪个不要命的下人敢拦？

    躲过了眼前，待娘亲进了宫，哄得皇后娘娘开心了，随意赏下个恩典，便又是娘亲的大功一件，于整个严国公府都是光宗耀祖的事。那时，功过相抵，老夫人也不敢再拿娘亲如何，至少不敢再罚跪祠堂了。

    这便是沾上天家的好处。

    世子夫人朱氏立马笑着出房门，先头的一脸怨妇样再不见了，换上迎春花般的笑脸，那个灿烂哟。心道，亏得她聪明，早在西山寺庙那会，就派了救兵去知乎皇后一声了，要不，哪能等来这等好事。

    经过萧青青丫鬟如玉身边时，世子夫人轻蔑地“嗤”一声，小腰一扭，扶着丫鬟手腕仪态万千地下了走廊台阶。

    那个神气十足哟。

    “来，萱萱，娘带你一块去给你皇后姨母请安去！”路过严萱萱，世子夫人朱氏还不忘叫上女儿。

    严萱萱立马“哎”一声，笑着款步跟上。

    母女俩笑傲江湖似的，带了一众丫鬟婆子，一把撞开萧青青派来拿人的婆子丫鬟，大步朝宫里来接的马车行去。

    可谁曾想，母女俩行至大门口，竟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萧青青。

    “哟，这不是二弟妹吗，怎么不在正院陪母亲，竟有这闲情逸致跑来大门口给大嫂送行？”世子夫人朱氏仗着皇后来人了，真正是不将萧青青放在眼底了，还能笑着嘲讽上了。

    严诗诗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小脑袋往外探，见大伯母一脸得意的表情，便知，大伯母这个误会真真是大了去了。

    大伯母怕是以为，娘亲不信宫里真来人了，便亲自出来看看究竟？

    严诗诗摇摇头，娘亲才不是那般无聊的人呢，等着吧，等会儿大伯母就该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没想到，这一刻来得那般快，简直快若闪电。

    只见萧青青转过身去，面朝世子夫人，红唇轻启道：“宫里来马车了，本郡主自然是要坐了进宫去，向皇后娘娘亲自请罪的。”

    世子夫人顿时发懵，表示没听懂。

    这是皇后娘娘派来接她的马车，萧青青坐了进宫去，是什么意思？

    一向聪慧的严萱萱，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变。不过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青青手臂一挥，高声道：

    “还等什么，立马请世子夫人去祠堂！不敬婆母，不睦妯娌，满肚子阴谋诡计，闹得后院起火，按照严国公府家规，至少向祖宗们请罪两个月，若期间表现不好，时间再增加！”

    这话一出，萧青青身旁的四个壮实婆子立马撸起袖子，朝世子夫人冲过去。

    还不等世子夫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肩膀和胳膊已被扣住，朝祠堂方向拽去。踉踉跄跄好几步了，世子夫人才反应过来，再顾不得什么形象了，高声大喊道：

    “萧青青，你怎么敢？你就不怕皇后娘娘问罪你吗？”

    “这就不劳大嫂费心了，本郡主这就乘坐马车去宫里请罪。”说罢，萧青青还真的提裙登上了宫里来的那辆马车，身子一弓，进入马车厢坐好了。

    拉开窗帘，萧青青端庄秀美的脸庞，占满了整个马车窗口。

    宫里来的太监和宫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大敢硬拦萧青青，因为萧青青身份尊贵，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当朝摄政王的唯一女儿，且是当今圣上青梅竹马的堂妹，就是当今皇后见到萧青青都摆不出多大的谱来。

    他们这些宫女、太监，面对气势凛凛的萧青青，还能怎么办？只得暂时听命于萧青青了呗。

    世子夫人这才终于明白，萧青青这是在干什么——

    萧青青就是个疯子，居然不顾皇后懿旨，一意孤行将她关进祠堂，转头萧青青就乘坐皇后派来的那辆马车，进宫去向皇后请罪。

    这等行径，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不，不！萧青青，你不能这样对我……”世子夫人不肯走，企图大喊大叫，但还没叫上两句，就被婆子塞了帕子，再听不出她在叫什么，唯有“呜呜呜”声了。

    挣扎中，拖行中，世子夫人的绣鞋掉了，袜子在雪地里拖行，不一会就湿了，那个狼狈哟！

    世子夫人的丫鬟婆子想上前去救，可还没等追上呢，就被一批护卫拦住了，一手一个摔落在雪地里，哀叫声不断。

    严萱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顷刻间，吓得花容失色。

    严萱萱跑过去捡起娘亲掉落的绣鞋，大滴眼泪往下坠，严萱萱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她娘好端端的一个世子夫人，又是当朝皇后的堂妹，怎么一日间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萧青青！”严萱萱攥紧娘亲鞋子，回头狠狠瞪向马车里的萧青青，不过马车窗帘已经掩上，看不到萧青青的身影了。

    只能干瞪眼。

    不一会，马车渐渐远去，真的朝皇宫方向驶去了。

    严诗诗小身子躲在树后偷瞧，整个人都惊呆了！

    哇塞，没想到啊，她家娘亲一旦发起飙来，这么勇猛，战斗力十足啊。

    不愧是摄政王府出来的郡主哇！

    真心非同一般！

    将外祖父摄政王的威风，遗传了十足十！

    严诗诗为有这样的娘亲而骄傲，小嘴翘起，眼底因为敬佩星光闪闪。

    不过很快，严诗诗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萧青青的马车竟然没走多远又返回来了：

    “去，将诗诗抱过来，本郡主带她一块进宫，去给太后、皇上和皇后请安。”

    严诗诗摇着小脑袋表示，她不要进宫，进宫会撞见太子和大皇子的，不要不要。

    可严诗诗的小身子没跑多远，就被萧青青的第一得力侍卫李力给逮住了，原来萧青青早就发觉她躲在大树后了，一找即中，她能跑到哪去。

    侍卫李力一把抱起小诗诗丢进了马车。

    严诗诗表示，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