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15章

    为何初次见面，就排斥脾气温和的太子？

    陡然被问，严诗诗嗓子一噎。

    排斥太子的原因，简单明了，严诗诗不用过脑子，就能劈头盖脸骂个爽快。可骂得再爽，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啊，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说，也不能暗示的。

    真要脱口而出，铁定会被当成妖言惑众的疯子。

    可粉饰太平，给太子一个能下得了台的理由，严诗诗又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简直就与打了太子一巴掌，又急慌慌捧个甜枣去哄一般，令严诗诗心头抗拒。

    最后……

    最后……

    严诗诗娇娇倚在娘亲怀里，睁大美美的桃花眼，对上太子饱含期待的目光……

    “哎呀，太子表哥长得太丑了啦，人家害怕！”

    六岁大的严诗诗嚎了一嗓子，飞快扭头扎进娘亲怀里，小脸埋得死死的，两只小手还使劲扯起娘亲衣裙挡住没遮盖严实的小脑袋。

    宛若太子丑若野兽，她怕得直躲！

    连没长眼睛的后脑勺，都要藏起来，躲好！

    太子萧贞：……

    朱皇后：……

    萧青青：……

    太子萧贞懵了，他……很丑么？当即抬手摸向脸庞。

    一众宫女太监按照宫规只能垂眸低首伺候主子们，偷眼看主子是不敬，可眼下被严诗诗那一嗓子嚎的，各个都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瞅太子，好看一看太子是不是一夜间变丑了。

    朱皇后也立马掉头望向太子。

    这般气氛，太子萧贞越发手脚都不自在起来，面皮发烫。

    人嘛，俊美不俊美，都是夸出来的，人人道你好看，你越看自己就越美，若人人看你目光不对劲，你平日再自信，都得慌乱三分。

    眼下，太子萧贞就陷入了这样的慌乱中，忍不住想，莫非从东宫出来的路上，短短半个时辰没照镜子，自己就长残了？偏生手头没有镜子，还照不了。

    局促不安间，太子侧过身去，掏出帕子揩把脸，似乎揩一揩，干净了，小表妹就会重新夸他好看似的。

    朱皇后凤眸微微一眯，到底一把年纪了，应急能力比十三岁的太子强，忙一把扯住太子手臂，故作端详的样子道：“太子这脸怎么了，本宫看来，与平日并无不同啊。”

    “可不是，依旧白皙如美玉，俊美无双。”朱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立马帮腔。

    这是急着确认太子的俊美呢，免得日后以讹传讹，真有那不长眼的开始抹黑她家太子的容貌。

    什么一夜之间，长残了，想想都揪心。

    萧青青听了女儿的童言无忌，也是一番怔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蹲下搂紧了女儿，一下又一下温柔安抚女儿的小脑袋瓜，一边仰头朝朱皇后赔罪似的笑道：

    “童言无忌，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哎呀，小娃娃嘛，谈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朱皇后面上丝毫不在意，依旧笑若春花，重新转过身来望住严诗诗六岁大的小身子，一双丹凤眼里盛满了怜爱，

    “本宫没记错的话，咱们诗诗眼下才六岁吧，六岁大的小娃娃，审美与咱们大人不同，也是有的。”

    “可不是。”萧青青笑道，“等小娃娃长大了，审美变了，就不会再怕太子表哥了。”

    三言两语，化解开了尴尬，再度言笑晏晏。

    严诗诗呢，躲在娘亲怀里偷瞧一眼太子尴尬的眉眼，心里乐呵，翘起嘴角，得意极了。她就知道，自己才六岁大，当众恶心太子一把，也能安然无恙脱身。

    最关键的呀，从此有了光明正大疏远太子的理由，因为在她六岁大的小娃娃眼里，太子丑若野兽哇。

    小娃娃嘛，以貌取人，谁好看，就亲近谁，反之，则疏远。一个“丑”字，理由足够啦。

    太子萧贞却是心头无比复杂，眼下这个答案，还不如不知道呢。不知道时，他还可以有无限种猜测，譬如小表妹不喜欢他身上的焚香，亦或是厌恶他今日的穿着打扮。

    眼下确切地知道，是容貌问题，太子心底那个滋味……

    要知道，太子萧贞翩翩佳公子，是个名副其实的俊美少年郎啊，一向被诸位姑娘仰慕如谪仙临世，突然来了个嫌弃他巨丑如野兽的，心里头那个滋味啊，真心不好受。

    若是旁人嫌弃他，倒还罢了，以后远着点就是，没甚大不了的。偏生是粉面桃腮娇憨可爱的小表妹，他只瞧了一眼就无比喜欢的小表妹，心头那份遗憾无法言说，闷闷的。

    “父皇找儿臣还有事，儿臣先告辞。”大皇子萧凌客客气气朝朱皇后辞行，又朝萧青青颔首告辞，最后飞快扫一眼娇俏动人的小媳妇，转身朝宣武帝的承德宫行去。

    转身的那个刹那，萧凌嘴角不经意上翘，小媳妇今儿的表现，深得他心。

    原来，小媳妇娃娃时审美独特，看不惯太子那张面孔呢，看来上一世小媳妇丝毫不嫌弃，全是因为太子率先救了她，出于感恩，才隐忍下来的。

    思及此，萧凌心头盛开灼灼桃花，满心喜悦。

    话说，萧凌看到如此异常的小媳妇，为何没考虑过小媳妇也是重生的呢？

    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很快被否决了。

    因为上一世的严诗诗，直到死亡那一刻，还握着“孤等你和离”的泛黄纸条，满心惦念太子哥哥呢，这是萧凌事后审问丫鬟得出的结果。

    萧凌没有天眼，哪能猜测到严诗诗魂魄飞到阎王殿，竟在生死簿里看到了全部真相，才导致厌恶极了太子。是以，在萧凌心底，严诗诗的异常，与重生无关，只是单纯两世事情有变，严诗诗反应不同罢了。

    总之，一切都向萧凌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

    无伤大雅的小风波过去后，除却太子心中颇感遗憾外，其余人都没当回事，言笑晏晏间不知不觉行到了太后的慈宁宫。满院子青竹，竹叶上落满白雪，千百枝在猎猎寒风中摇曳，不时抖落上头的积雪，纷纷落下，美不胜收。

    严诗诗踏进慈宁宫的刹那，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宛若又看到上一世的自己在竹林里与太后娘娘谈天说地的画面。

    严诗诗牵着娘亲的手，美美的桃花眼里满是眷恋，太后娘娘是个好人啊，上一世不仅待娘亲好，待她更是宠溺得不行。哪怕长大后，她没嫁给太子，反而闹出丑闻嫁给了大皇子，太后娘娘也一如既往地待她好，从未流露出过一丝一毫的不喜。

    这样的太后娘娘，严诗诗哪能不感激，此刻想起，心头尤其发暖，若非场合不对，都要热泪盈眶了。

    事实上，也确实泪水蓄满了眼眶，只不过借着风大用衣袖遮脸，偷偷拭去了泪珠，旁人瞧不出来罢了。

    “太后娘娘，青柠郡主来了！”殿门外守候的大宫女，笑着朝里头回话。青柠郡主是萧青青的封号。

    “母后，青青来了！”朱皇后那个热情啊。

    萧青青牵了严诗诗快步进了东配殿，见到太后娘娘的那一刹那，萧青青拉了严诗诗就要下拜：“太后，侄女带了诗诗，探望您来了。”

    “快起来，快起来！”郭太后一把扶起萧青青，热泪盈眶，“青青呐，七年了，总算将你盼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哀家这把老骨头都要熬不住了……”

    “太后，您别这么说，您身子骨硬朗着呢……”萧青青扶住太后的手，哽咽了。

    严诗诗见到此情此景，突然很想哭，因为她知道，太后确实活不了多久了。上一世，娘亲死后，太后似乎暴受打击，没多久也去了。

    听娘亲说过，外祖母摄政王妃早逝，年幼的娘亲又调皮，时常要进宫跟当初还是皇子的宣武帝玩，摄政王实在没那精力看管闹着要进宫的娘亲，后来干脆将萧青青放在当初还是皇后的太后宫里养了五六年。

    也就是那五六年，没生过闺女的太后对萧青青有了深厚的感情，宛若亲生的。

    “诗诗，这就是哀家的诗诗了？来，让哀家好好瞅瞅。”严诗诗正出神时，郭太后双手抱了小小的严诗诗，就往怀里拉。先是仔细端详一番，小诗诗生得好呀，水灵灵的，不说比花瓣还嫩的脸蛋了，光是那双潋滟桃花眼就够太后喜欢的了，若是可以，太后都想亲吻一番小诗诗的双眸了。

    最后忍住了，激动的老太后只在小诗诗额头落下一吻。

    严诗诗呢，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来自太后娘娘的疼爱。一吻落下，严诗诗睁开双眼，近距离看到老太后鬓间银发苍苍，脸上皱纹明显，忍不住心酸，轻轻喊一句：“太后娘娘。”

    怕自己哽咽声太浓，被人听出异样，不敢多说话，只简简单单喊了四个字。

    老太后和萧青青正沉浸在激动里，没听出严诗诗声音里的哽咽。

    “来来来，母后，青青，快落座吧，都站着干什么呀？”朱皇后笑着张罗，打断了三人。

    萧青青这才掏出帕子来，给太后擦去眼泪，也给自己抹去了眼泪。搀扶着老太后一步一步朝临窗榻上挪去。抱了严诗诗坐在身边，与老太太很是絮叨了一会子。

    朱皇后完全插不进嘴，美美笑着陪坐，热情招呼茶果点心。

    “青青呐，听说你昨儿黄昏才进京，怎的今日不好好在府里歇一日，这么着急忙慌跑来宫里瞧哀家做什么哟？”郭太后拉了萧青青的手捂在怀里，心疼道。

    从西北进京，路途遥远，一路马车劳顿，多辛苦啊。

    萧青青见问，柔声笑道：“也没什么，这不是宫里的马车都到达严国公府门口了，侄女呐索性就带了诗诗进宫来了呗。”

    这话一出，疑惑窦生啊，平白无故宫里的马车怎会跑去严国公府门口？

    听了这话，朱皇后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原来，世子夫人朱氏和朱皇后是堂姐妹，一伙的，午膳时分接到世子夫人朱氏的求救信，朱皇后自然不能容忍自家堂妹受辱，立马派了宫女太监前往严国公府接人，哪曾想，世子夫人朱氏没接到，竟是萧青青母女上了回宫的马车。

    等朱皇后接到消息时，马车都快到达宫门口了，就怕萧青青朝太后告状，朱皇后才摆足了热情，先是让太子前去迎接萧青青母女，后来久久等不来又亲自去迎。

    本以为，七年不见，朱皇后都如此热情了，就算看在她是皇后的份上，萧青青也该让一步，无声无息将那事儿翻篇。

    哪料到，萧青青一路上不提那茬，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到太后这里告上一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