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 张兴盛等人忙着翻地、做保温的棚架、把红薯苗下地等,众媳妇们也没闲着。
她们把正院主屋加东西厢房、前面倒座房的陈设都捣鼓完毕了, 除了正房的家具、箱笼、被褥等会在林卉嫁妆进来时铺上,别的,比如正房的帘子, 厢房、倒座房的床褥被子等, 全部补上,弄得舒舒服服的,就等着招待客人了。
辛远则专注各种采买。不光是这些被褥布匹啥的,还有婚礼当天的喜宴,全是他一手操办,从桌椅餐具到各种食材。
特地请回来的厨房师傅跟点心师傅已经提前到位,喜宴当天的菜色很快便拟定出来, 然后辛远便开始采买食材。
鸡、鸭、蛋等自不必说,直接跟村里各家收购, 蔬菜瓜果也是, 统一定了,让他们那天一早采摘了送到熊家。
连当天需要的人手,也提前打好招呼。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剪纸、好酒、糖果——甚至,熊浩初还让他给家里每人又做了身新衣,让当天都得新新亮亮的……
零零碎碎,一直忙到好日子前一天。
这天刚过午,梨村这边便陆续有马车驶进来。
韩老、符三俩人自不必说, 除此之外,还有曾经跟熊浩初去过峸阜的镖局等人,还有一些村里大伙也都没见过的外地人。
临近成亲,林卉便没再去新宅那边,自然不知道来了哪些客人,她正在家里……保养。
符三抵达梨村的时候,带过来一名妇人和一名瞧着比林川大步了几岁的小姑娘。
这妇人夫家姓曾,自称曾嫂。因家人都在前些年的战乱中去世了,只剩下一女儿晓芸。寡妇独女,日子难过,她索性便自卖自身,带着女儿到大户人家谋生。
符三还告诉林卉,这是熊浩初托他从别处买回来的,擅药懂医,听说还懂接生,送给她搭把手。
林卉刚开始还觉得奇怪。要说下人,他们家已经足够多了。若是冲着懂医药这一块,她自己就懂几分,也没必要再搞一个回来——等等,难道是因为她懂接生?
她立马想到自己曾跟熊浩初说过,年纪太小的女人生孩子风险比较大……
所以,熊浩初这是在未雨绸缪?
林卉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是囧然。
符三毕竟是外男,不好久留,跟她交代清楚曾嫂的情况,再把曾嫂母女的身契交给她后,便离开了。
林卉先蹲下来跟小姑娘打了声招呼,问了两句情况,小姑娘着实害羞,曾嫂也有点紧张,林卉察觉,忙笑着转移话题,道:“你们这两天先在明嫂那屋子歇息,待会我让她收拾收拾,住回新宅——熊宅那边。”
曾嫂福了一礼:“是。”
“你们先坐会,我去找明嫂子说说。”林卉摆摆手,转进后院将明嫂子唤进去屋里,自己则顺手接手了她的工作——洗菜择菜。
她这边刚择到一半,曾嫂就钻进了后院。
林卉诧异,停下手,笑道:“明嫂子在收拾东西了?”
这名颇有些严肃的妇人看到她正在择菜,立马皱起眉头,待听见她的话,先不忙说别的,福了福身,禀告般道:“回姑娘,是的,奴婢的行李也已交给晓芸,待明嫂子收拾妥当,她自会收拾。”
林卉点点头:“厨房里还有些早上煮的豆浆,待会你去弄点,晓芸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喝豆浆好。”
曾嫂似乎有些讶异,顿了顿,再次福身:“是。”
林卉失笑:“不用太过拘谨,我们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姑娘这话,奴婢并不苟同。”曾嫂神情严肃,“恕奴婢直言,奴婢过来之前,也是打听过主家的情况的。”
林卉眨眨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姑娘过两日便要嫁入熊家,熊大人的情况,想必姑娘比奴婢还要清楚。”曾嫂虽然语气严肃,态度却极为恭谨,“熊大人虽已乞休,可熊大人的年纪、底子在那儿摆着。不管是为了熊大人自己,还是为了二位将来的孩子,你们的将来断不可能只停留在潞阳梨村里。姑娘,您觉得奴婢说得在理吗?”
林卉坐直身体,沉吟片刻,然后朝她点头:“在理。”
从林川的经历,她就觉出几分了。因他每月都会回来两回,加上她自己要借林川的路子把自己识字的事儿过了明路,便让林川教。
一来二去,她便多少能感觉到韩老的教育方式。
她自己就是读过书的人,她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学过的科目、遇到的老师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多,她能看出来不同之处。
可是韩老就要回京城了。她这段时间,托了张阳那些镖局兄弟、托了符三、甚至托了韩老,找遍潞阳,都没找到满意的先生。
林卉并不是要林川学到如何厉害的程度,她只是以己度人,觉得孩子应该全面发展,不能只局限于诗词歌赋,尤其是林川还处在启蒙阶段。
不说别的,算学、法律总要会一点吧?
结果,只是把这俩条件摆出来,便有那迂腐书生直摇头,直呼这是旁门左道,岂能因小失大,丢了经义诗赋。
林卉没法,只得暂且搁置,打算等成亲后再慢慢找吧。
林川算是她半道捡来的弟弟,她尚且如此费心,若是她自己的孩子,定然也是不会轻忽。
故而,即便她不一定会离开梨村,但世事难料,曾嫂这话确实在理。
听她这么说,曾嫂似乎松了口气,脸上便微微带出分笑意:“姑娘理解那便好。”然后一板脸,“既然姑娘知道其中道理,那这规矩就必定得立起来。”
?林卉茫然。
“听说熊家有十几名下人,加上奴婢母女,应当也有二十人了。若是姑娘有了孩子,下人还会再增加。”
“您身为当家主母,以后要管着如此多的下人,倘若不把规矩立起来,下人随意惯了,便会偷懒、便会耍滑,甚至还能拐着弯儿指示主子……仆不分,日后必定生乱。”
曾嫂面容沉静,双目直视林卉,沉声道,“主背主弑主之事,也不是不曾见过。”
林卉悚然。
曾嫂见她似有所悟,神情放缓,再次福身:“是奴婢逾越了。”
“不,你说的很对。”林卉肯定道。确实是她疏忽了。也是她没有摆脱现代思想。
究其根本,她对封建社会的nu隶制,其实还是有抵触的。否则,有人给自己干活,让自己舒舒服服的,不是更好吗?
可曾嫂说的也对,她不能继续这样。
她叹了口气:“回头我好好想想,弄个什么章程出来。”看来这位曾嫂,应当是熊浩初特地给她找回来的管家娘子了。
她的态度让曾嫂彻底松了口气,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只听她道:“不着急,往后可以慢慢捋。如今要紧的是别的事。”
林卉随口道:“还有什么事比较要紧?”掬水洗干净手。
“姑娘后日就得出嫁,”曾嫂伸出胳膊,示意她扶着自己起来。
林卉不习惯,甩了甩水滴直接站起来。
曾嫂也不多言,收回手,继续道,“这种时候,自然是要赶紧把全身肌肤给保养一番。”
刚绕过菜篮子准备上阶梯的林卉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
曾嫂唬了一跳,急忙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无事。”林卉摆摆手,然后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曾嫂犹自不放心,继续搀着她,引着她往屋里走:“女人家最要紧的就是这一天,若是能在洞房花烛夜把男人拿下,这往后的日子啊,便顺遂多了……”
林卉满脸囧然地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讲解各种御夫之道,以及养肤经验。
接下来,林卉便开始了古代贵妇人的奢华护肤流程。
添加各种活血祛湿药材的汤浴,生肌润肤的药油按摩,香喷喷的脂膏涂抹……中间还抽空吃了顿午饭。
半天下来,林卉觉得自己全身都被脱了层皮。
曾嫂犹觉不足,依然在那叨叨:“姑娘这身肌肤真真是好……奴婢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若奴婢早几天到,管他什么将军皇帝,姑娘定然都能将其拿下。”
林卉啼笑皆非:“你倒是敢说。”
曾嫂也笑:“也就在姑娘面前说说,出了这个门,奴婢的嘴谁也撬不开。”
林卉顿了顿,没有接话。这位曾嫂,从进门的恭敬,到直言不讳的谏言,再到此刻的吹捧……竟是毫不掩饰地作态。她这是性格如此,还是刺探她这位主子的脾性?
曾嫂也不说话,给她的双足抹匀脂膏后,便小心地将其塞入被褥,起身福身:“姑娘,您先歇半个时辰再起来。晚饭后我们再继续,奴婢先去给您熬点补汤。”
还来?还有补汤?林卉瞪大眼,想问,曾嫂已经出门离开了。
算了算了,下午再说吧。泡浴按摩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窝在被子里竟然还真有些困了。林卉拉了拉被子,很快陷入酣眠。
接下来,林卉便在曾嫂的安排下,从内到外都狠狠补了一通。她的底子本来就好,两天的汤药、按摩、脂膏……各种下来,有没有效果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睡眠好了许多,人也精神多了。
然后,便到了成亲这日。
冬月初八,宜嫁娶。
外头还是黑乎乎一片的时候,林卉便被曾嫂叫醒,迷迷瞪瞪地开始泡浴、抹油、推脂膏。
等她这边倒腾得差不多,天际才微微发白。刘婶等林卉熟悉的婶子都陆续过来,连赵氏婆媳都过来,偶尔帮忙递个东西啥的。
林卉自然顾不上她们,她开始被摁着梳妆打扮了。
梳发,理鬓,上妆……
林卉仿佛木头一样被诸位婶子嫂子摆弄,也不知道自己成了啥模样,好不容易等到那身华丽的绣金嫁衣套上身,她才松了口气,正准备要杯水解解渴,门外陡然传来动静。
鼓乐渐近,彩舆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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