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子,不行也得上了。
满桶的水担不动,半桶难不成还担不动吗?大不了多跑几趟。
林卉心一横,将水桶装了半满,弯腰再试——果然挑起来了。
她大喜,忙抬脚前进。
即便心里着急,脚步却快不起来。扁担压得肩膀生疼,双手虽然扶着水桶,水桶却不听使唤,走一步晃几下,让她走得异常艰难。
好不容易到了地儿,整个人已经累出一身汗,肩膀更是火辣辣的。
想到三亩地要浇的水,林卉想撂担子不干了。
也只是想想。
咬牙浇完一亩地,就算两边肩膀轮换着受力,林卉也彻底撑不住了。
她觉得肩膀可能、或许……磨破皮了。
总归是浇不完剩下两亩地,林卉索性不管了,带着晒得小脸红扑扑的林川回家去。
到家直奔里屋。关门脱衣一看,她脖子两侧的肩膀果然都磨破了,血花花的——若不是衣裳布料粗,怕是都得被血染透了。
林卉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她在现世再难,也从未受过这种皮肉之苦……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穿到这种落后的鬼地方受苦?
躲在屋里大哭了一场,林卉擦干眼泪,打开房门出来。
门外蹲着个红眼睛兔子。
林卉一怔。
看到她,林川呼地站起来,胡乱抹了把眼睛,小声道:“姐,我熬好粥了。”顿了顿,“这次我有注意,不会很稀。”
小孩红肿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林卉心里酸软不已。
只是些力气活而已,多练练不就好了?比起她以往那些熬心、孤立无援的经历,这算得了什么?哪个庄稼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多练练就好。
何况她现在有个懂事的弟弟,再也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流的这点血,回头她洗出来,稀释一下,还能拿去浇灌田地,到时水稻肯定长得不差。
日子总能好起来的。
想通后,林卉长舒了口气。
扬起笑容,她拍拍林川脑袋:“走,姐今天给你炖兔肉吃!”
半个时辰后,昨晚那只兔子就被农村柴火灶炖得鲜香绵软。
一整只兔子,算不上大,加上汤汁,也足有小半锅。
吃之前,林卉特地翻出林家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汤碗,盛了一半兔肉汤汁出来,领着林川给熊家送去。
她去送肯定不妥,林川倒是方便许多。只是他还小,肯定端不住。她送到地方,再由林川送进去就好了。
好在大中午的,路上没几个人,即便看到人,她也尽量领着林川绕开。绕不开的……就算了。
很快,熊家那称得上简陋的茅草木屋就映入眼帘——真的是茅草木屋。一眼看去,这铺着干草的木屋不要太明显哦。
林卉嫌弃地皱了皱眉,下一瞬又放松下来——谁也别嫌弃谁了,都是穷得响叮当。人熊浩初好歹还是壮劳力,还能打猎做工。
这儿是村子最西边,靠近梨山脚下林子,偶尔有野物出没,寻常人都不敢把房子盖在这,熊浩初把屋子盖在这儿,不光简陋,周围还空荡荡的,连个邻居都没有。
林卉找了棵树躲太阳,小林川则小心翼翼捧着大碗走过去。
林卉听见林川朝屋里喊了声“熊大哥”,那位大块头就从虚掩木门的屋里出来了。
接下来那边说话,她就听不见了。
只见林川把碗交给熊浩初后,还往这边指了指,似乎在解释什么,林卉看到熊浩初看过来,忙礼貌性朝他晃了晃手。
那边的熊浩初脸一扭,低头跟林川说话去。
林卉:“……”
切!老古板!
另一头,熊浩初正在问林川。
“有人欺负你们了?”
林川茫然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哭成这样?”熊浩初眯了眯眼。是不是昨儿见到的那群人又来找事了?
林川毕竟还小,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里正说的人选,也是自己将来的姐夫,一听他这么问,登时又红了眼睛:“因为姐姐哭了。”他抽噎了下,“上午去地里浇水回来,姐姐就躲进屋里哭了好久。”
“……”
***
目送林家姐弟离开,熊浩初重新回到屋里。
他这木屋是随便应付着盖起来的,毕竟他开春刚回来,开荒种粮才是大事。
屋子简陋是真简陋,三面墙一面门,头上是茅草。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屋,床是两张条凳并一块床板,加上一张自己打的方桌和条凳,剩下的地儿,连转身都嫌逼仄。
哦,他这屋子甚至没有浴间,要洗澡就奔河流上游无人处游两圈。
屋子简陋成这样,也别指望他能搞个厨房出来。他就是随意在屋后铲了块空地搭了个土灶,能烧火就行。
再说,他对厨艺一窍不通,平日里三餐都是胡乱捣鼓的。每天起来,把家里有的材料切吧切吧扔进去,一锅炖熟了,能吃三顿。
这些日子天气热,食物撑不到下晌就坏了,他也只是上山搞个猎物烤一烤,或直接去县城买点馒头包子啥的凑合——
说起来,昨儿林卉送的田鸡肉还真好吃……
熊浩初下意识舔了舔唇。
扫了眼刚吃到一半的乱炖,他嫌弃地将其推开,再把林家送来的兔肉拉到面前,抓起筷子就埋头吃起来。
明明是一样的兔子,看着就多了几片姜,盐也没多几粒,怎么吃起来就是比他炖的香?
熊浩初三两下把兔肉啃完,端起碗,将汤底胡噜胡噜喝得一干二净,完了一抹嘴,碗也不收,起身,取下墙上弓箭抬脚出门去。
***
中午也不好下地浇水,吃过午饭,林卉用家里缸底剩下的水将肩膀擦拭干净。擦洗过的水拿盆装在阴凉处,准备下午拿去田里多加点水稀释了浇水稻——她现在这么弱鸡,搞不起量,就提升质吧!
然后她就得抓紧处理昨天傍晚抓回来的癞ha蟆——要是死了,她就白忙活一场了。
处理之前,她先翻出以往林父编竹筐剩下的竹篾,折了段半尺长的竹片,再找来个破了口的旧碗,最后拿根细木棍递给林川:“待会帮忙敲ha蟆。”
一脸茫然的林川接过细木棍,点头。
准备好这些,林卉才把背篓拉过来。
她昨晚已经挨个将ha蟆夹起来涮过水,洗掉了泥土,现在可以直接开工了。
先用烧火钳夹出一只ha蟆,林卉左手捏住竹片,从癞ha蟆头部耳后、沿着背一路往下轻轻刮。
几下工夫,竹篾上就沾满了刮出来的粘液,林卉手一转,将竹篾往碗沿一抹,粘液顺利转移到破碗里。
“川川,敲它脑袋。”她吩咐道。
林川虽不明所以,依然听话地点点头,抓紧细木棍,穿过林卉手里的烧火钳,往ha蟆脑袋上敲。
癞ha蟆,也即是蟾蜍。她取的这些粘液,晾干后,就是一味中药,名曰蟾酥。
《本草衍义》有云:“蟾蜍眉间有白汁,谓之蟾酥。以油单(纸)裹眉裂之,酥出单(纸)上,入药用。
林卉能知道这些,也是托了自己那无良老爸的福——哦,现在算来,应该是上辈子的老爸了。
上辈子……呵,没想到她林卉快奔三的人,还能玩一把穿越。平白无故年轻了十几年,也算是赚了。
林卉自嘲般想着。
另一边,蟾蜍已经被林川敲得“呱呱”叫了半天,林卉瞅着差不多,示意他停手,再次拿竹篾开始刮。
如是反复,直把蟾蜍刮得没声了。
即便如此,林卉把小半篓蟾蜍全部刮完后,也只收到刚盖过碗底的蟾酥液。
要是晾干,只有更少。
林川看她对着碗里黏糊糊的东西叹气,好奇不已:“姐姐,你弄这些干嘛?”
林卉随口道:“卖钱,这玩意能卖钱。”
林川不敢置信:“这、这东西怎么会有人要?”
林卉笑,随意讲了两句蟾酥的药用,顺手将碗递给他,“给,找张板凳搁院子里晒。”
又能入药,又能卖钱,林川接得紧张兮兮的:“姐姐……”
林卉拍拍他脑袋:“弄坏了也没关系,癞ha蟆而已,再抓就是了。”顿了顿,补充道,“今晚我们还得继续去抓哦。”
“嗯嗯。”林川连连点头。
搞定蟾酥,约莫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林卉叹了口气,收拾好地上东西,戴上斗笠,认命地再次下田浇水——林川被她强制留在家里看好蟾酥。
她没忘记那些洗过伤口的水,她不想被林川发现异常。
支开林川后,林卉将那不足半盆的水匀进两个木桶里,再翻出一件旧衣服,叠了几层搭到肩膀上。完了她还不忘到厨房拿个水瓢,然后才挑着水桶往河边去。
到了河边,林卉将水桶装得七八分满,忍痛挑起,为了不浪费一滴水,全程小心翼翼、一步一晃地往田里挪。
短短几百米,生生走了大半天。
即便这样,林卉的脸色也不好看,身上的汗都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疼出来的。
坐在田埂上歇了会,她就拿着水瓢开始浇水稻,尽量每株匀到几滴——只有两桶水,上午剩下的那两亩水稻,能浇多少浇多少吧。
虽然要一直来回走动弯腰,好歹是比来回挑水轻松。
到后面水没了,林卉还是不死心,又去多担了半桶水,将水瓢、桶里仔细擦洗了遍,把剩下的水稻都浇遍了。
刚站直腰,就听见熟悉的童音远远传来——
“姐姐!不好啦——里正伯伯带熊大哥到家里来提亲啦!!”
林卉呆住了。
提亲?
昨儿才说定的事情,今天就提亲?
既然来提亲,那她提的要求,熊浩初是应下了?
若是应下了,怎么还急巴巴来提亲?
提亲也罢了,都不带商量一下、挑个好日子什么的吗?
这看起来,不太像是熊浩初那个老古板能做出来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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