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意放下车帘担心的看向林放, 她知道, 她和林放都被宁折发现了。
也是,如今藏天镜她已经收了, 他要找她易如反掌,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他已经带走却还要出现在她眼前。
是监视么, 他也怕她告御状?怕她将他与凡人在一起过的事情说出来?
她记得青黛对他说过:“你是冥司少君,魂灵之主,若是让其他仙神知道你与凡人女子相好过,岂不是要遭笑话。”
他那时回道:“那我就不让他们知道。”
她才知道, 在他的世界里, 她是见不得光的。
“孟大夫, 你有没有事。“林放担心的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没到长街她就坚持下了车, 她必须立刻找到住处,她不愿林放被牵连。
林放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对于孟如意,他却十分约束, 虽心里喜欢着这个将他从风寒中救过来的女子,但她坚持要离开,他也不敢强行阻拦, 只能帮着一起找了一个小院,并抢着付了租银,又添置了许多日常用品。
当孟如意完全安顿好,已经是三天以后,这期间, 傲雪还没有来找她,宁折也未再出现,倒是封宋知道她在这里安了家,送来许多金银珠宝并丝绸玉器。
这天,林放也来帮忙,见天色晚了,她不好意思让他白出力气,便留下用了晚饭才送他离去,但回到里屋后,房间里却多了一个人。
数日不见,一见便是突然而至。
“那天惊动马车的,果然是你。”她站在门口不进去,虽然这是她的房子。
宁折坐在她和林放刚散去的桌旁,瞧着桌上残余的酒菜,神色不喜不怒,单手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是我又如何。”
她忍着气,不与他争辩:“阿元……他好不好。”
孩子的名字一开口,她心中又是一酸,原打算不问的,不想将自己软弱处暴露在他眼前,可终究还是忍不住。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自然是好的,今日我来,就是要取回他留在你这里老虎布偶。”
她心中一阵刺痛,老虎布偶是阿元从小玩到大的,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当初阿元被他带走,她便留下这个老虎玩偶做念想,没想到今天也要被要去。
而且,这玩偶是阿元要走的,如果阿元不说,宁折根本不会知道这玩偶的存在,是不是阿元,在冥司过上了好日子,要忘了她这个娘了。
可是,阿元要,她自然是要给的。
“你等着,我去拿给你。”她有些无力的走进卧房,将阿元的小包裹打开,从中拿起一个小老虎布偶。
可一转身,却发现他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身上是陈年花雕的味道,怕是外面那剩下的半壶,都被他喝光了。
“你进来做什么?”她紧张问道。
宁折也不答话,环顾房间后,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直白玉发簪把玩,颇为玩味的瞧着,这簪子他认识,单封送的,没想到她一直带在身边,而他送的西海碧玉珊瑚簪子,却连影子都未瞧见。
“还给我。”她生气的去抢,单封已死,为替她父亲正名而死,这是他最后的遗物,她不想被他给损了。
宁折见她情绪激动,冷笑一声:“不过普通玉簪,尘土不如,你这样宝贝,果真没什么眼光。”
“是,尘土一般,你把这尘土还我。”她气极去拿,却一个不小心手打上了他的脸颊。
她愣了一下,他却怒了,拧着她的腕子将她掼在床上:“你竟然敢打我。”
他将她的手腕捏的极用力,以前欢好之时,他也喜欢这样压制着她,她就问他,为什么总要在这个时候捏着她的手腕。
他起初不愿回答,后来被她问的急了,才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一制着你的手,你就不能乱动,不能乱动你就会下意识的身子用力,你身子一用力我便被绞着,我一被绞着我就想……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的极轻极低,却惹的她面红心跳。
白日里冷冷清清端端正正神圣不可侵犯的少年郎,晚上却在她耳边说着最俗流的话语,甚至他说完这些后,立刻又抵着她做那不可言说之事,让她沉沦,不可自拔。
现在,他依旧捏着她,可他的眼睛里没有当年的欲,只有冰冷和残暴,让她害怕不安。
宁折虽怒,但最终还是放了手,只是那白玉簪了,却被他折成两段扔在她枕边,然后他拿起那个老虎布偶,瞬间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淡淡的冷香。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白玉簪子,她小心翼翼的拾起,这才发现,簪子断口处有一丝血迹,像是他折簪时被刺伤留下的。
这一夜,她没有入睡,而是坐在窗前到天明。
宁折回到冥司,阿元也已经睡着,他小小的身躯蜷成一团,眼角还挂着伤心的泪痕,他轻轻的坐在床上,将手中的布偶放进阿元的怀里。
这布偶是白天阿元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听了本不在意,可后来批阅文书之时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脑海里全都是布偶两个字,所以才忍着性子去见她,可见了,却又更生气。
也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阿元动了动身子,将小老虎抱在怀中,不一会儿,他眉头舒展,终于安心睡着。
宁折见儿子如此,眼睛里是深深的落寞,他安静的坐在一边,想着今日他握着她手腕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竟然全都是恐惧,原来她还是怕他的,可既然怕他,却为了一根簪子打他。
宁好来看阿元的时候,就见弟弟默默的坐在阿元床前,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轻叹一声,她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孟如意又等了几日,依旧不见傲雪来找她,只得再入宫去见阿致,问一问傲雪有没有来过,可见了阿致他也郁郁寡欢,他也是快月余没有见到母后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傲雪是个什么神仙,但只要是神仙,总归是比凡人好办事的。她本来有些修为,可在生产阿元的时候突然全都没了,至今她都不知是何缘故,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她便没有在多想。
但如今,她还是想重新修炼的,只是金丹一直无法结成,她需找个修为高深的人看看才行。
这修为高深的人眼前就有一个,封宋曾经是无定仙门摘星楼排行第二的好手,但他如今是天子,也不好让他帮着瞧,于是在城中打听一番,最后找了一个年长的女修。
那女修用灵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竟然皱起了眉头:“夫人的金丹被整个剜去了,自然是无法结成的,得有仙丹重塑根源,方能重新修炼。”
她讶异:“我并未被人剜过金丹,前辈是不是看错了,而且我肚子上也并无伤口。”
女修一脸严肃:“我怎么会看错,你那连接金丹的筋脉就断在那里,可不是被剜走了才如此。”
可是,被人剜走金丹,那种疼痛怎么会没有感觉,但她的的确确是没有感觉到,究竟是谁做了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那女修瞧了她一阵,然后说道:“夫人你要不要仙药?”
孟如意心中警惕,仙药谁不想要,但是仙药难得,平常的修仙者哪里能轻易得到,这女修恐怕是来骗钱的。
“多谢前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放下银子要走。
女修却道:“夫人,你身上是否有一白玉断簪,为证明我不是骗钱的女修,我可以帮你把它修复完好。”
孟如意挪开的脚步又停住,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年长的女修,自己身上的确带着被宁折折断的那根白玉簪,打算拿去镶金接上,为什么这女修慧会知道。
女修将手一伸:“不妨一试。”
她将簪子拿出递过去,女修将簪子合上握住端口,咒语念出,不一会儿那簪子竟真的完好如初,一点损坏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虽是修仙之人,但也知做到这种地步修为必定极高,于是问道:“既然要仙药,恐怕是要付出代价吧。”
女修点了点头:“这代价你给的起,我要你身上那片黑龙之鳞甲。”
她见这人连她有黑龙鳞甲都知道,心中更是防备,这黑龙鳞甲就是当初单封从蜀中带回来的那枚,传说是冥司黑龙身上的鳞甲,虽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条龙,但他赠人鳞甲时绝对没安好心。
蜀中那个修仙者和她父亲,都是用此鳞甲练功才导致走火入魔的,单封为了重现当年情景,冒险用了这鳞甲做实验,结果如她父亲一般失了控,为了保护她和阿元,拼着最后的清明自杀而亡。
她到现在依旧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单封,虽然事实真相查明,但也损了他的性命。
“那鳞甲是邪物。”她说道。
女修却笑了笑:“世上哪有邪物,不过是人心邪恶罢了,你如今修为尽失,这鳞甲于你无用,不如换颗仙药重结金丹,去做你想做的事。”
孟如意犹豫着,的确,现在这块鳞甲她没法用,也不敢用,但她留着它是想将来有一天找到这鳞甲的真正主人,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害人。
女仙见她犹豫:“夫人若是拿不了主意,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不过三日子后就是去仙山求仙药的日子,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好,我先回去考虑一下。”她说完起身离开,这件事的确要仔细考虑。
到了第三日,看着那白玉簪子,她还是决定用龙鳞换仙药,到了女修住处,女修似乎知道她会来,一点都不意外。
女修并未此刻就要鳞甲,而是等她得仙药回来再给,可见也是不怕她跑了反悔。
孟如意跟着女修进了另一间房,刚一走进房间,便觉眼前一暗,耳旁风声呼呼直响,等到风声停下,女修已经带她来到一条极宽的碧色河流旁,这里不仅水是碧色,就连天空和星星也是碧色。
河上听着一张小船,船上一蓑衣老翁正在打盹,他身后还有三男一女,都默不作声坐着,见到二人来了,有人戳了戳老翁的背,老翁才醒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的让孟如意上了船。
孟如意此刻已经被施了禁言咒,女修告诉过她,取仙药是极隐秘的事,不能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才让她禁言,这船上的几人恐怕是一同去拿仙药的,所以都不能说话。
她刚上了船,忽然老翁做了个蹲下的手势,几人刚依言照做,忽见碧水翻滚,大地微颤,紧接着一辆巨大的龙马车破水而出,马蹄飞跃,腾空而去。
竟然这里也能遇到龙马车,莫非已经到了仙神居住的地方了?还有这龙马车,与宁折抢阿元那日所乘坐的有些相似,不过刚刚过去的一辆更大更豪华。
等龙马车完全消失了,老翁才让他们起来,然后摇着破旧的小船向前行驶,约莫两个时辰后,小船拐进一个狭小的山洞,船几乎是贴着山壁行驶,因为无法避开,孟如意和其他人身上都磕的青青紫紫。
就这样昏暗的山洞中又行了许久后,眼前终于有了一丝亮光,还有轰隆隆的水声传来,到了洞口,只见一条巨大的瀑布临空坠下,而他们这条小船就是停在瀑布对面的潭中。
船停稳后,一个蒙着白纱的绿衣女子走过来,让船上五人换上她带来的衣衫,三个男人都是一身青衣,孟如意和另一个女子则是一套粉绿色长裙,然后又将一枝不知名的树枝别在他们衣衫里,并叮嘱他们,不要弄掉树枝,不要随便乱看,尽量选人少的地方走。
孟如意不解,既然是来取仙药,为何像做贼一样。但她被施了禁言术,自然是问不了的。
绿衣女子带着五人从小路前行,最后在一潭红莲前停下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到处走动,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奉命在此处听差,待会儿我会给你们送仙药来,记住,拿到药后一定要快速服下方有效果。”
也就在这时,孟如意才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这女子解了他们的禁言术。
等候期间,她观察四周,虽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比较隐蔽,但这里之外却是极为开阔,触目之处全是火红的红莲,一望无际,犹如烈火一般一片一片的烧向远方。
红莲岸边有许多衣袂飘飘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三两聚在一起笑谈着。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人潮涌动,齐齐向一个地方走去,孟如意身边也有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边跑边走,其中一个还说道:“快点快点,占不到好位置就见不到少君人了。”
“好,我今天可是专门为了少君前来,可不能面都见不上。”另一个回道。
两人跑过他们身边时,那个粉衣的女子突然将怀里的小狗放在离她最近的孟如意怀里:“照看好我家圆圆,我待会儿回来找你拿。”
孟如意本就十分怕狗,后来虽在塞外生活时间长了不那么怕了,但这样近距离接触她还是难受的要命,想请其他人帮忙,但一同来的人理都不理她,为了不惹麻烦,她只能强忍内心的恐惧抱着。
涌过去的人群很快又移了过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玄衣男人被人簇拥到了红莲池边,因为人很多,她只能看见他的大概模样,但很快又被其他人挡住。
不一会儿,人群向她这边移动,那人也终于得以露出全貌,白玉的冠束着发,玄色暗金龙纹衣裹着身,面容俊美,薄唇温润,但一双好看的眼睛凉薄且无情,旁人同他说话,他也是冷傲的爱理不理,可就这样的情况下,还一大堆人抢着与他说话,就连同孟如意前来的其他人都发出惊叹的声音。
而孟如意,此刻只想跑,跑的越远越好,她怎么也没想到求仙药的地方竟然宁折也在,也知道这里必定是仙界无疑了,只是不知道那女修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能力将她这样的凡人送到仙界来。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往哪里跑,而且一跑肯定就被正在往这边走的他看见了,于是她抱着小狗悄悄往同伴身后站去。
谁知这狗子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此刻却像见了肉包子似的叫个不停,它这一叫,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但宁折,她知道他看见她了,可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就像她真的只是一个伺候人的无关紧要的宫娥,甚至他还问了一句:“那是谁的狗,长得挺可爱的,能否抱过来瞧瞧。”
那粉衣女仙兴奋的站了出来:“是小仙的,小仙这就抱给少君您看。”
她一把从孟如意手中将小狗抱走,兴冲冲的献宝似的递到宁折跟前:“少君,它叫圆圆,我从人间西京带上来的。”
宁折本来看起来还挺有兴趣的,但听到小狗的名字后,脸色立刻变了:“名字不好,以后不准叫这个。”
粉衣女仙一脸懵,虽然不知道哪里惹了宁折,但还是惴惴不安道:“是。”
虽然粉衣女仙不知道,但孟如意还是能猜到的,这小狗不能叫圆圆,那是因为阿元的缘故吧,也不知他是真疼阿元,还是不想狗的名字和自己儿子的名字相撞,辱了他的身份。
但不管如何 ,她现在已经没有刚才紧张了,既然躲不过,那就平静面对。
宁折瞧了她一眼,又向另一个地方走去,所有人也都跟了过去,这红莲池边也终于清净了些。
又站了约莫半个时辰,这红莲宴会的主人终于到了,她也才知道为什么那女修可以确保在这里得到仙药。
原来,这红莲宴会的主人是个炼丹狂人,每年产量极大,但他自己和家人又吃不完,便全都赠送给了仙界的朋友,因为他年纪大,所以辈分也大,每次举办赠丹仪式都有许多仙者前来捧场。
虽然这些捧场的仙人里不乏修为高深的人,根本用不上他这种批量生产的仙丹,但对于凡人而言,这仙丹还是极珍贵的,所以也就诞生了女修那种以物换仙丹的生意。
炼丹的老仙君白胡白须,面色红润,性格活泼,活脱脱一个老顽童,赠不同的丹药之前,他都会说些有趣的话惹的大家哈哈直笑,甚至有时候还加一些荤话,一点仙界前辈的架子都没有,就连宁折有时候都会跟着笑一笑。
赠了一些寻常丹药后,老仙君突然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小瓶子咳嗽一声:“老身这个药首次炼出来,可珍贵了,不过在赠丹之前,老身有一个问题要问,在坐的男仙可不许撒谎。”
“老仙君,您问吧,我们绝不撒谎。”男仙门很是活跃。
老仙君摸了摸长胡子:“那……还是童子之身的男仙举手。”
刷刷刷,好几个男仙举起手来,女仙们都捂嘴偷笑,大家都没有扭捏作态,很是坦然。
老仙君扫了一眼没有举手的宁折,讶异问道:“翊真少君,你……你这小小年纪的,这是便宜了谁家的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评论我都看到了,哈哈哈,你们太好玩了。
另外更新一般十二点更一次,九点更一次哈。感谢在2020-02-25 12:00:17~2020-02-25 21: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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