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神的提议, 由不得孟如意不答应, 因为即便是冥司,也要给阿神这样的上古之神三分薄面。
但能杀死洛衡和封宋的伤心剑, 如今也只能她控制, 所以杀与不杀, 主动权还在她手里。
只是,伤心剑是女娥用自己的骨头所铸,如今要被用来杀自己的骨肉,如果她泉下有知, 该是何等的伤心。
妹汐也是恨极, 只可惜她只是剑灵, 已经认了孟如意为主, 除非孟如意死了,否则她根本就没办法违抗主人的意思。
洛衡和封宋大概位置被找到的时候,正是她和宁折孕育的最后一夜。
这一夜,也可能是两人这一生最后的一次。
所以, 两人的心情也是不一样的。
宁折这十五日以来,第一次吻了她,虽然上一次他喝的醉醺醺的进入她的房间, 说那次吻是练习,可前十四夜,他却根本没吻过。
时至今日今时,他才又捧住了她的脸,身体交融, 唇齿纠缠。
她也没有拒绝,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就随着他吧。
月光之下,温柔缱绻,渐渐的,她也有些恍然了,便不由自主的抱住了他结实匀称的脊背,随着他衣衫的松开,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见他右臂上,竟有铜钱大小的一个伤口,伤口还在渗着血丝,可见是新伤。
可是,他怎么会是受伤的?
虽说他年纪轻,修为还不算高,但毕竟生来就是仙胎,自带神力,家世又尊贵,谁又敢伤他?
“你受伤了?”她微颤的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用大手扣着她的头,不让她看他的伤处。
可她却忍不住,小心的伸手去抚那伤口的边缘,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也狠了些:“不要碰。”
很明显,他是疼的。
可是,即便疼着,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能力,或许这疼比起这最后一夜,是微不足道的。
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会问了,手也从他的肩上滑落虚虚的搂着他。
东方快要发白的时候,两人才缓缓分开,朦胧的晨光下,他半垂着眼,将一枚鳞甲交到她手中:“虽然你已经有了伤心剑,但你修为毕竟不足,这鳞甲能够由心所控自动防御,可以弥补你修为上的弱势。”
那枚黑色的龙鳞在她的手中沉甸甸的,甚至还有温度,犹如活物一般。
她握着龙鳞愣了愣:“所以,你胳膊上的伤,是你剥了鳞甲。”
“嗯。”他应了一声:“这也不是因为你,这枚鳞甲给你,只是为了保护阿元和将来的孩子。”
他这样的一句,让她一颗已经震动的心,又平静下去:“我知道了。”
她听人说过,龙鳞是极厉害的法器,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绝佳,但因为龙的修为极高,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所以无法取得龙鳞,除非龙自己拔下,而拔龙鳞又极痛,因此三界内龙鳞兵器极其稀少。
“还有,这次我会和你一起同阿神前去,但你要记住,不论他们父子三人出现什么样的冲突,你都不要太接近,除非洛衡和封宋完全被阿神制伏,你再上前不迟。”他又叮嘱道。
她紧紧握着龙鳞:“一定要杀么?”
他点了点头:“以目前的情况看,没有别的选择。”
“那如果阿元没有治好,你们也打算像对洛衡封宋那样来对他么?”她忍不住问道。
“不会的,阿元肯定可以治好。”
“如果没有呢?世上无绝对不是吗?你是不是也要这样杀了他?”她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可她又怕听到答案。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回道,眼中是极其凌厉的神色:“我不会杀我的孩子,但是,洛衡和封宋,与我无关。”
他的回答,是典型的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绝不许负我。
不是他不珍惜别人的性命,只是有轻重,有取舍罢了。
“所以,你最好生个女儿出来,否则,就准备带着孩子跟着我亡命天涯吧,即便你不喜欢也得忍耐。”他威胁的说道,可这威胁却又是最强的保证。
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落地了。
————
山洞中。
洞中的深潭中,金色的大蛇在潭中游弋,此时它已经不是人身蛇尾,而是完全的蛇的形态。
虽它没有龙族那样极具标志性的龙角和四肢,但它来自于上古神族女娲一脉,本身就是神秘强大的,再加上身上那紧密排列的暗金色的鳞甲,告知着世人它的高贵。
随着它在潭中的游动,水中和空气中都有着甜麝的味道,那是他已经进入繁育期的信号。
本来,神兽进入繁育期后会时时刻刻和配偶保持繁育的状态,但它喜欢的配偶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且它蛇的生理特征已经完全显现,它怕继续下去会伤了她,所以选择将自己泡在这寒潭里。
绿薇现在正无力的躺在榻上,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封宋的时候。
倾盆的大雨下,废弃的旧宅中,湿了衣的醉酒少年,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温凉的手抚着她的面容,眼睛里一片温柔:“你长得,真像我一个朋友。”
可如果只是朋友,怎会让他的眼神如此温柔,又如此小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避她如蛇蝎,他的眼神,刺痛了她。
于是,她便化作了蛇蝎,缠上了他要他负责,否则就让他身败名裂。可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若是他真走了,她也找不到他。
可是,不知为何,他相信了,将她带在身边。
那时的他,住在一个寒酸的小屋中,做着帮人写书信的活计,她并不知道他是为了任务故意伪装了身份,还以为他真的只是个穷小子。
起初的几日,两人相安无事,她睡床上,他睡地下。
她因为自己诓骗了他,心中有愧,便白日出去做工,晚上回来做饭浆洗,小小的木屋,因为多了一个人,也渐渐有了温度。
那时候,她是打算攒些银钱就离开他的,而他也是打算任务完成就回无定仙门,谁也没有想到日后会纠缠在一起。
发生改变的那一天,是两人相处的第七天,那天下着小雨,她下了工正往回赶,却被街上几个地痞无赖盯上拖进了巷子里。
那条巷子很深,地上全是肮脏的泥水,那些人捂着她的嘴将她拖到巷子的最深处,就算有人经过,也没人赶来相救。
她拼命反抗,却被重重的的打了几耳光,当即就被打的不能动弹。
那时候,她绝望了,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被如此对待。
可就在她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看见他将那些人一个个的打跑,然后皱着眉头问她:“能起来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哭,哭的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女人真是麻烦。”他嫌恶的用干净的衣袖轻轻的擦了她的脸,然后将她抱在怀中向巷外走去。
那时候,她虽昏昏沉沉的,但也能感觉他身体很暖,胳膊很有力,在经过那些绝望的黑暗之后,她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之间,她看见他不耐烦的给她喂水,她呛到了,他又不耐烦的帮她顺着气。
后半夜,她又冷了起来,他又嘟囔着爬起,将所有的被子和衣服都给她盖上,可她还是冷,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让离开,就像溺水的人抓紧唯一的一块浮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一睁眼,便看见趴在她身前的睡着的少年,他眉目如画,鼻梁挺翘,薄唇温润,虽眉头皱着似有不耐,但一只干净有力的手却握着她的手。
也许是感觉到她醒了,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是刚醒,眼睛里雾气蒙蒙的,有着世人早就丢掉了的纯真。
那一刻,她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后来她想,她喜欢上封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
他是干净的,强大的,所以卑微的,肮脏的她,从此站在泥泞里,一直仰望着白云上的他。
为了留住他,她谎称自己怀孕了,本来这样的谎言一戳就会破,毕竟哪里有五六天就知道怀没怀上的。
但只知情//事不知孕事的少年,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男女只要在一起,就一定会有一个孩子,所以他留在了她身边,将自己对别人青涩的暗恋埋在了心底。
虽然他留了下来,但她知道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所以她必须真的怀上一个孩子。
于是,她在夜里抱住了他。
起初他还是克制的,可毕竟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而且她又那样的美貌,那样的温柔似水,渐渐的,在她的诱惑和诓骗下,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开始沦陷、沉迷,以致妖兽除掉之后,他都没有立刻回去。
白日里,从未做过饭菜的少年开始学着为她做饭菜,虽他修为极高,可做这些事的时候却有些笨拙,不是剁碎了砧板,就是差点烧了厨房,不是饭做糊了,就是菜做咸了。
可是,这样笨拙的他,她也是满心喜欢的,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在为她付出,即便这个人是她诓骗来的。
到了晚上,笨拙的少年便变成了凶猛的虎狼,虽无人教导却也无师自通,只是时常不知轻重,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可每每这时,她反而更加紧的抱住他,因为痛着的才是真实的。
好在少年也不是毫无察觉,知道自己莽撞了,于是放缓了动作捧住她的脸,温柔的亲吻她的唇,然后附在她的耳边,乖乖的道着歉……
梦到这里的时候就结束了,其实她过去也常梦见封宋,但他知道事实真相后离开的那些事,她却总是不敢去梦。
因为他离开的时候,满眼都是恨:“沈傲雪,你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是啊,她毁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活该一个人活在地狱里。
在他走后的第三天,她开始恶心呕吐,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真的来了。
可是,来迟了。
“你又梦见他了?”洛衡不知何时来到床前,他又恢复了人形,头发上睫毛上身上都是晶莹的水滴,一点一点的从结实有力的身体上滑落。
她偏过头,不说话。
但她即便不说,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同床共枕五年,他怎会不知她的心事。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心里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放手,她是他少年时就喜欢的,怎能轻易放弃。
他又撑开了她的身体,强催着这娇弱的花为他绽放。
山洞外的结界开始晃动,但洛衡似乎并不担心,他甚至抱着她站起,完全不将外面那些人放在眼里。
“有……有人来了。”她语不连贯的说道,她希望有人来,但又怕害怕有人来。
“我知道。”他浑身的肌肉绷成了一道道凌厉的线条,眼睛淡淡的扫向山洞外,他知道谁来了。
“你放我下来。”她终于哀求她,这样不堪的一幕,怎能让旁人看见。
他没有理会她,只更加蛮横的对待她,因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山洞外,封宋带着众多修仙者研究着怎样破除这结界,可他手一放上去,竟然穿过了结界,但其他人却还是被阻拦在外,显然,设结界的这个人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一人进去。
“陛下,不可,您快点回来。”所有人都焦急的劝着。
封宋感觉着这结界的气息,不知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他能感觉到设这结界之人没有害他之心。
因为,这结界是温和的,没有杀意的,否则这么强大的力量,早在他触碰到的那一刻就伤了他了。
“无妨,朕先进去看看,万一朕有不测,还请诸位能好好辅佐太子登基。”他本可以离开的,但心底却有个声音让他留下来。
这个声音从前两个月就开始了,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一般,引着他前来,让他放弃所有都不惜。
众人被结界隔着,虽有心伴驾,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君主走进去。
封宋一边向山洞走去,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但是危险依旧没有出现,倒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麝的味道。
闻着这味道,他心中一惊,渐渐的,目光也危险起来。
这味道,他是熟悉的,因为他身体的味道也是这一种。
他已经猜出这结界之人是谁,只是,为什么那个人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又凝神听了听,耳朵里传来了男人沉重的呼吸和女子的哀求之声,而这女子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是她吗?是她还活着吗?
他突然觉得脚有千斤重,无法向前,但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最后,还是坚定的向前走去。
终于,他走进了洞中,男女欢愉的声音也停止了。
明亮的火珠之下,他看见了他失踪了三年的哥哥,人神蛇尾,尊贵如天神一般。
而瘫坐他哥哥身边那脸色苍白,神色凄然的女人,正是他以为已经死去的心爱之人。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仿佛静止了一般,震惊、疑惑、愤怒、酸楚,齐齐涌上心头,他紧紧握着拳头,极致的情绪冲突,让他的身体出现了可怖的变化。
他和他的哥哥一样,也生出了金色的鳞甲,修长的双腿也变成了有力的蛇身,唯一不同的是,他哥哥胸前的一刀剑伤模样的疤痕,他生在了眉心处。
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疼,那些被封印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入。
他记起了和哥哥在神鹰家族刚醒来的时候,年幼的兄弟俩调皮不顾族长的叮嘱,偷偷溜到了后山去,却不想为了追一只会唱歌的鸟越跑越远。
后来,一个提着剑浑身是血的美貌女子突然出现,一剑刺入他哥哥的心口,一剑刺入他的眉心。
他和哥哥都倒了下去,但刚刚还不由分说的杀他们的女子却突然弃剑抱住了他们,她自责又害怕的大哭着,拼尽全力的想要用灵力救活他们。
可是,那剑刺的太深太深,伤了心,也伤了神……
而绿薇,看到来人竟然是他,更如万箭穿心。
上一世,她本就是为了摆脱这人伦的漩涡,所以选择了自杀,可没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三人之中,唯有洛衡最平静,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引导发生。
上一世傲雪的死已经告诉他逃避不是办法,不如坦然面对。
只是,他私心的占了先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兄弟俩的有点多,不过他们的故事也快讲完了,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占了篇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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