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傲雪的宅子里出来,孟如意的心情依旧沉重,这人世间,幸福都是千篇一律,但苦难却是各不相同。
她正闷闷的走着,布袋里的宁折却道:“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你能和这个傲雪成为朋友,原来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今日本君可真是大开眼界。”
他一向不喜多言,但今日听了傲雪的那些话,又见她平日作风不雅,便认定此女品行不端。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竟也不恼:“加上刚才这一句,你今天已经说了四句话了。”
宁折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又如何?”,她将他从布袋里拎出来,同情的叹了一声:“现在你还剩下两句话了,我建议你留着用来说‘我要吃饭’、‘我要喝水’或者‘我要如厕’这几个要求比较好。”
宁折的眼睛变成危险的竖瞳:“你威胁本君?”
她故意在他面前伸出一个手指头:“啊,还剩一次机会了,还请仙君珍惜哦。”
他自然不受她威胁,但又气不过,于是张口就咬上她的手指,一报这些时日被折磨之仇。
孟如意吃了痛,连连甩着手想把它甩下来:“你属狗的么,竟然咬人,松口。”
谁知还没咬多久,便觉牙关一痛,竟是又被她捏开了下巴,迫的他不得不松口。
而且,她还将他盘成一圈用红线绑了,如此他就动弹不得了。
躲在一旁的土地和城隍爷看着这一切,无奈又同情的说道:“唉,少君真是龙落平阳被女欺。”
城隍爷以袖拭泪:“弱小可怜又无助啊,不过我看这女子印堂已全黑,恐怕是活不过今日的。”
土地也瞧了瞧孟如意:“是啊,少君今日就可以解脱了,但,你我还有老山,恐怕就要遭殃了。”
他们知道,少君受辱,他们却在看戏,一旦少君得了自由,必定不会绕了当初看笑话的他们,想到这里,二人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孟如意回到家里后,没有将自己打算报名无定山弟子选拔的事告诉母亲,因为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十分反对她和弟弟修习术法,如果说了,母亲必定会万般阻挠,所以她打算先斩后奏。
她想着,如果没被选上,家里的日子还可以平静的往下过,若是被选上了,母亲就算反对也来不及了。
忙完家务后,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乏力,而且被宁折刚才咬过的那根手指也有些胀痛,甚至还热热的,有火烤之感。
但她并没有在意,她想着《兽经》上说,蛟是无毒的,且宁折现在修为也被禁制了,被咬一口应该也没什么吧。
殊不知,宁折出身冥司火瀑,就算作为龙他的牙里的确没毒,但是龙躯天生带着火瀑的炎气,即便他刚刚只是咬破了孟如意一点皮,但对一个修为不怎么高的凡人而言,也是致命的。
更让人担忧的是,宁折也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以前也没咬过人。
到了晚上,孟如意却反常的没来逼他吃饭,而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先睡了。
孟如意睡觉之前便觉得自己体温很高,以为是着了凉发烧,她一向身体健康,所以也没将这症状放在心里,自己给自己配了一个药方服了。
到了半夜,高热让她开始昏迷,迷迷糊糊下开始说胡话,有思念父亲的,有骂人的,有伤心的,断断续续虽是小声,但还是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宁折给吵醒。
“你怎么了?”他问道。
孟如意自然没法回答,而且,她眉心处的那盏生命之火也渐渐弱了下去。
他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于是撞倒笼子游到她身边,只觉她身体烫的厉害,而且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竟有冥司火瀑的气息。
莫非……
他又拉开被子去看她的手指,虽他咬过的地方没有红肿,但已经在开始腐烂。
竟然,竟然是自己咬了她的原因。
想着之前见她印堂发黑,他还以为是她会遇到别的事,没想到却是因为他。
见到这样的状况,他没有立即施救,而是在思考。
救了,自己没有自由,不救,她必死无疑。
但,自己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孟如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原本透亮的肌肤逐渐没了光泽,她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
最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无声的滑下。
那也许是不甘、难过、伤心、还有绝望。
正等着她死亡的宁折,在看到这滴眼泪后,眼眸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滴眼泪,比自由更珍贵。
于是,他俯下身,张嘴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在口中,将她体内的炎火一点点的吸出来。
随着炎火一点点被吸走,孟如意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晕乎乎的坐起来,只觉头有些痛,衣衫也是湿透的,没想到昨晚高烧竟然这么严重,好在现在烧已经退了,再吃两幅药就没事了。
只是,昨夜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陷身火海,正绝望之间,有一个玄衣男子踏火而来,牵住她的手,将她到了安全的地方。
男人身形修长,衣着华美,牵着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十分有力,但她怎么也没看清对方的脸,虽是梦中人,也觉得好可惜。
穿好衣衫,她照例去看笼子里的宁折,比起以往的精神,今日的他好像蔫一些,安静的在那里睡着。
又过了两日,无定仙门的新弟子选拔终于开始,
孟如意提前一天就给母亲说了今日要出去采药,所以于曼秋并未怀疑,而且,为了瞒过弟弟,她穿的也是平常的旧衣,然后背了竹篓出了门。
一路上,春草已经发了芽,将冬日的枯黄浅浅的盖了下去,路两旁高大的林木也抽了叶,甚至还有着急的花苞迎在枝头,一切都昭示着冬日已去,春日正来。
到了山下,前来参加选拔的人早就将气派的山门围的水泄不通,无定山门的弟子也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来的人去触摸一块玉石,若玉石发光,人就留下,若玉石没任何反应,那就表示落选了。
这种挑选弟子的方式,人们都闻所未闻,也有人和宁折一样怀疑无定仙门那个快速成仙的法子,但因无定仙门势力强大声望高,即便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也很快就被夸赞和羡慕的话语淹没下去。
“如意,这边。”灵犀在人群中挥着手。
孟如意见到她后忙挤了过去,因为人挨着人,她挤的很是艰难,宁折也跟着她被挤来挤去,闻着人身上不同的味道,头都快晕了。
但,在这些不同的味道之中,他却嗅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
这里,有凶兽。
他仔细辨别气味传来的方向,但味道很快就断了,好像对方也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故意将气息隐藏了一般。
有意思,人类的修仙圣地,竟然有凶兽闯进来了,而且还没人察觉,看来,这次无定仙门的弟子选拔的确是有蹊跷。
孟如意挤到灵犀身边,问候了几句后好奇的问道:“灵犀,你怎么也下山了,你不是说你们摘星楼是不参与这些杂事的么?”
灵犀脸微红的看向不远处一个忙碌的温润身影:“没什么,就来看看你来了没。”
孟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下明了:“哦,是么,我怎么感觉你是冲你的沈师兄来的。”
灵犀咬了咬嘴唇,然后小声的说道:“现在,他可不仅仅是我师兄了。”
“那还是什么?”
“我丈夫。”灵犀说完,脸上的飞霞更浓了。
孟如意开心道:“真的?你们成亲了?”
灵犀摇了摇头:“成亲倒没有,但长老们已经让我们住在一起了,昨晚,我已经成了……成了他的女人了,不过,这是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孟如意看向沈暄的方向,眼中有着疑惑:“你们没有成亲,但长老却让你们住在一起,沈暄也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而且还是秘密,灵犀,这件事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啊?”
灵犀六岁就被称为了无定仙门的弟子,如今也才十六岁,因常年在摘星楼封闭成长,又不喜欢旁人过多接触,心中更只关注沈暄一个人,所以对其他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即便孟如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们仙门本就许多令人不解的事,所以我和沈师兄在一起也没什么,而且,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灵犀说完又凑近孟如意:“如意,你今日有没有带止血的药在身上?”
孟如意将随身的锦囊拿出找了找:“有,是谁受伤了么?”
灵犀将她拉到一个僻静处,然后指着自己的腰腹说道:“是我,昨夜和沈师兄在一起后,我不知为何流了一些血,到现在还在断断续续的,但我葵水的日子又还未到,不知是怎么伤到的。”
孟如意诧异的看着她:“难道你和你沈师兄在一起之前,都没人教过你么?”
灵犀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她:“教我什么?”
孟如意只好将女子第一次之后会发生什么的事情解释一番,灵犀这才明白:“哦,原来如此,的确是没人告诉过我,不过,我昨夜也并不疼啊。”
“怎么可能,我看你是太开心和你沈师兄在一起忘了疼吧。”孟如意并不相信,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用了药,但用药好像没什么必要啊,灵犀对沈暄的喜欢表现的这么明显,无定山的人都看得出吧。
“可是,我真的不痛啊。”灵犀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孟如意不好再与她解释什么,毕竟她现在还带着宁折在身上,估计待会儿又要被他嘲笑了,嘲笑她的朋友要么放纵要么白痴。
“对了,为什么这一次要让我们去碰那块玉石啊?”她不解的问道。
灵犀回道:“因为亮了的就可以成为我们无定仙门的弟子,不亮的就要回家啊。”
孟如意无奈:“我知道。我是问这里面的缘由是什么,玉石是靠什么判定谁有成为弟子的资格的。”
灵犀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前几日……”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旁边走来的沈暄打断:“灵犀,你怎么下山了?”
灵犀不顾孟如意还在身边,一把拉住沈暄的手摇来摇去,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想来看看你啊。”
沈暄温柔的笑着:“有人在呢,叫别人笑话。”
灵犀拉过孟如意对沈暄道:“她是孟如意,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那个好朋友,她可不是外人。”
沈暄听完,眼睛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虽然灵犀看不到,但孟如意还是敏捷的捕捉到了。
对,这才是一个无定仙门弟子听到她名字的正常反应,毕竟她父亲,上一任孟家仙门的掌门,就是无定山的惩戒着单封杀的,作为掌门之女,她必定早就被无定仙门的人知晓了。
“孟姑娘也是来参加选拔的吗?”沈暄神色如常的问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是,不过我不知道因为以前我家的事,我有没有资格来参选。”
“当然有。”沈暄回道:“我们无定仙门选弟子,从来都不看家世过往,孟姑娘既然来了,就去那边排队吧。”
“谢谢。”孟如意听出这是他在让她离开的意思,而他这样做,很可能是不想灵犀和她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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