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玩闹之后,外面又下起了雪, 玉娇娇身上不过穿着单薄的青色罗裙, 疯了那么久也不见她冷,倒是胡素素上了走廊就跺脚跺个不停, 长安赶紧拿披风将她裹住,然后带到屋里烤火去了。
玉娇娇看着她们离开, 转而去看谢琮,“我的呢?”
谢琮表情不变, 面上含笑, 问:“什么?”
玉娇娇:!!!
“衣服啊。”
见谢琮真没给她拿, 她奔将上去, 一把将冰冷左手按在他脸上, 猫儿瞳中光彩熠熠,狡黠娇俏。
谢琮唇角上翘, 瞳孔深处黑色一点一点泛出,全然欢喜的模样。
他爱极了她这般模样。
她冲他撒娇, 冲他使小性子,那些她从来没有展现给别人的一面统统展现在他面前。他会觉得, 于彼此而言,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谢琮把玉娇娇手拿下时, 他的脸上已经清晰留下了一点水痕,玉娇娇看着笑,他却升了手温帮她暖手。
谢琮:“那只手也拿来。”
玩雪玩得两只手都都红,还好是东陵, 雪气不伤人,要是在苍茫山脉,都能给冻废了。
玉娇娇摇头:“不行。”
谢琮挑眉:“为什么?”
她这才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给他看,摊开的手五指纤细,谢琮见过这只手是如何拿着剑一力万钧,可是如今眼前那通红的手心里只有一片六角雪花,正散发着微弱的剔透的光。
谢琮低着头,微微愣住。
玉娇娇瞧见他失神,忽然垫脚亲了上去。
唇瓣都是冰冷,玉娇娇是被冻的,谢琮却是常年如此。
可明明都是冰冷的唇瓣,触碰在一起时却好像产生了巨大的热度。
亲着亲着,玉娇娇搂上谢琮的脖子,然后她轻轻地,轻轻地去咬谢琮的唇瓣,像是刚刚才长出小牙的小兽,习惯使然,情不自禁。
谢琮僵直了身子,狭长眼眸着墨色翻滚,心脏剧烈跳动,一声又一声,身体各处都喧嚣着,闹腾着说欢喜。
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她主动吻他。
谢琮觉得感官仿佛都失灵了,远处的山,路边的树,还有院子里的雪,整个世界仿佛都化作一片虚无,只有眼前的她,只有她!
等玉娇娇松手准备退开的时候,谢琮才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瞧见她退,眼神有一瞬间的凶狠,而后他又亲了上来。
辗转厮磨,欲罢不能。
等眼前少女气息不稳,轻哼起来的时候,他才松开。
玉娇娇喘气,眼中满是水色,眼角眼尾渗出一点轻软潮红,琥珀般瞳孔深处是一点点幽蓝。
她有些生气,问他:“为什么你都不用换气?”
她的微微怒气毫无预兆,谢琮却明白,然后就觉得有些好笑。
就像是战场上对阵的两位将军,都想着大展宏图天下一统,明明她先吹着号角带着士兵出战,最后反而被他击败困在怀中气喘吁吁。
谢琮没有答她,他只是将她一把横抱起,往玉娇娇房间走去。
他们的对话越飘越远。
“谢琮,这个雪花我很喜欢,我要留着。”
“等会就给它封起来。”
“那今天晚上我还想喝酒。”
“最多一壶吧,你前天晚上还发酒疯。”
“我没有,我喝醉了都是睡觉的。”
谢琮:“……对,睡觉。”
搅翻一池春水再去睡。
******
当年晚上玉娇娇喝醉了没有搅火,因为她突破了。
房间里不过点燃了一盏白油灯,灯火晕黄。
窗外一片昏黑,冷气往屋子里灌,谢琮把玉娇娇放到床上,转身就去关窗户。
老坎夫妇这个房子估计有些年头了,每次关窗户时都有些麻烦,卡槽里的雪水结冰了,谢琮费了一些时间才给关上。
身后一阵轻哼,拖着的尾音简直就是小爪子,在他心上不停的挠。
忽然间,轻哼声没了,谢琮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全部都卷成一团往床上去。
谢琮不禁握紧了窗棱,他转身,看见床上的玉娇娇浑身都笼罩在一片浅红色的光芒中,她半坐漂浮在半空中,红色的光晕围着她。本来喝酒就喝的两颊晕红,此时愈发红艳起来。
谢琮还看见她身后长出的尾巴,如他那天晚上所见,蓝色毛很长,尾巴尖拖曳在地上,一看就很好撸的样子。
忽然间,她睁开了眼睛。
不同于脸上的醉意,她的眼神无比清醒,甚至带了些凉意。
她看见他,歪了歪头微微疑惑:“谢琮?”
一瞬间谢琮似乎明白过来,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就好像他等了很久很久,等得很难受的事情,骤然之间发生了。
握着窗棱的指节泛白,一瞬间慌乱之后,谢琮的心立刻平静下来,他走到床边。
“怎么了?”
因为酒后闹腾,她头发散乱,碎发沾在颊边,谢琮将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玉娇娇不答,在此过程中,玉娇娇一直用那种清醒剔透的目光看着他。
等谢琮收了手,等着她的询问的时候,她却问:“你不睡么?”
谢琮答:“等你睡着了,我再过去。”
玉娇娇点点头,忽然又道:“外面冷,早点去睡吧。”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睡在床上,红光渐渐消失,她的尾巴也消失了。
谢琮想,这个瓶颈期她度过了,实力上升一大截,那些被困的妖力若被全部释放,她就该……什么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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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老坎爱喝的都是烈酒,谢琮拿了几坛子,就坐在玉娇娇房间外面回廊边上。
这时候雪还在下,不过是小小的雪粒,冷风铺面,烈酒入喉,谢琮的眼睛慢慢红了。
他怕她永远想不起,却也害怕她想起。娇娇说自己愿意亲近他,说明没有失忆前的她其实是不讨厌他,甚至喜欢他的。可是谢琮又想到刚才玉娇娇看他那清醒冰凉的眼神。
他勾起嘴角有些自嘲地轻笑道:“不讨厌?喜欢,可到底是哪种喜欢呢?”
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问他:“够不够?不够还有?”
谢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抛给长安一小坛子酒。
谢琮问长安,声音刻意轻:“什么时候和胡素素去妖族?”
算算日子,胡素素已经留在东陵半年多了,感情到火候了,该去见家长了。
长安看了一眼玉娇娇的房门,也轻声道:“原本准备下雪之前去的,你们不是来了么,就看你们什么时候走,和你们一起了。”
谢琮喝了一口酒,比起自己的姻缘来,长安的姻缘真是顺顺利利,一条直线走到头。
长安也拆开封层喝了一口:“其实我和素素也挺麻烦的,刚化成人形的时候,我有时候脑子都是糊的,经常一回神就看见素素在那掉眼泪?”
谢琮看过去。
眼泪?娇娇从不在他面前流泪。
“素素是硬生生被我气哭的,我每一次见她哭,觉得心都要碎了,去哄她她不理我,她有时候甚至还想打我。”说到这,长安唇边挂起笑容。
“但是我知道,她会真生我气,可是这气也会消。我清醒的时候退缩过,可是她每一次都告诉我,这是她的选择。”
长安看向谢琮,“所以即使她忘记了一些事情,你也别害怕她想起时,会怎么样,于她而言,这也是她的选择。”
这个她,自然是玉娇娇,长安和胡素素从不叫她“夫人”。
长安走后,谢琮看着外面的白雪,将酒全部喝完了。
他靠近廊外的半边肩膀已经盖上了些许白雪,长长的黑发也有些湿了,他摊开右手,手心里还有那朵晶莹剔透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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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玉娇娇醒来时,就看见枕边一朵被蓝色光芒封起来的雪花。
晶莹剔透,很漂亮。
她隐约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破,还有谢琮。还有这些日子的所有。
她起床掀开帘子,发现外面天色还是暗的,黑云压着天际,阴风怒号,这雪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下来。
放下帘子,正准备到床上再躺一会想想事,忽然余光瞥见外面廊上的黑色人影。
玉娇娇一愣。
开门出去,外面的青年毫无所觉。玉娇娇走近,才看见地上几个空酒坛子。拿起来一闻。
好家伙,这酒味,酒香清冽,可闻着就有些醉人。
将坛子放下,玉娇娇轻轻推谢琮,看见他右肩膀上全是碎雪,玉娇娇去拍,却发现已经冻在一起了。
谢琮被她的动作弄醒,迷蒙着睁开眼睛瞧她。
他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唤她:“娇娇。”
玉娇娇应他:“嗯?”
他又唤,她又应,几次之后玉娇娇烦了。
“有话就说!”
谢琮怔怔瞧着她,他酒还未醒,长长的睫毛上有冻出来的雪白冰花。他目光复杂,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可万语在眼中,始终无法付诸于口。
玉娇娇手心灵气微动,把他半边肩膀上的雪粒给彻底打完了,才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玉娇娇什么都明白,可是她也说不出来什么。这出失忆狗血无疑将她和谢琮之间的僵局打破,可是这僵局是他以为的,却并非她塑造的。
她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即使失忆,她也不可能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情。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做出选择的都是她自己。
轻轻叹了一声,玉娇娇与他对视。
她的神色依然平静,眼中像是有薄薄冰雪,微凉,却并不冷。
青年面色苍白,一双眼幽邃如夜,廊外风依旧吹,雪依旧下,玉娇娇伸手将他眼睫上的冰花拂去,然后她微微倾身。
温热与冰冷相触,玉娇娇尝到他嘴里的酒香。
这个吻很平静,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安抚。
安抚他的害怕,他的恐惧,他所担忧的一切。
分开的时候,谢琮漆黑的睫毛轻颤,眼中出现了一点水色,他不给玉娇娇细看,一把搂住她的腰。
***
谢琮在旁边睡着,玉娇娇坐在床边,感受着身体里那股强大蓬勃的妖力。
灵力从外部空间攫取,储存于丹府,再由丹府流转去全身,但是妖力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体系,它好像一直存在于身体血脉当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指尖轻轻一动,一股小小的幽蓝色火焰从手心升起。
忽然间头顶一阵冰凉的轻柔,一极细微的感觉直冲脑海,一瞬间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她像猫被踩住尾巴一般急忙跳开,转头就看见床上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玄衣广袖正往回收。
幽蓝色火光映的眼前有些恍惚,谢琮眯起眼睛,忽然一声低笑。
“娇娇,你……真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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