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朝阳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双胞胎弟弟。
他们兄弟俩都继承了生母的烟灰发色和碧绿的眼睛。只是朝阳的头发跟他妈妈一样有些自来卷,狱寺隼人的倒是直发。
根本不用怀疑,朝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狱寺隼人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下神,紧接着便皱紧了眉头,戾气横生,碧绿色眼瞳幽深得仿若一汪死寂的潭水。
“你又打算搞什么鬼?!六道骸!”
六道骸“kufufu”地笑,“怎么,让你们兄弟俩见一面打个招呼不好吗?”
“别想糊弄我!”狱寺隼人脸色阴沉至极,眼神锐利得好似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一刀一刀剜下六道骸身上的肉。
随即他将视线转移到朝阳身上。
朝阳好似被那柄利箭扎在了身上,心底莫名翻起一丝酸意,一揪一揪地难受。
狱寺隼人眼神阴鸷地看着眼前的敌人,用嘴里叼着的烟点燃了手中炸.弹的导.火索!
“他早就已经死了!”
“隼人住手!!!”
已经完了。
炸.弹掀起的攻势如同暴怒的龙卷风一样呼啸而来!
朝阳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图。
炸.弹的攻击范围很大,他躲不掉。
【他早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当年,他弟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朝阳不知道明明应该在意大利的六道骸和他弟弟为何都来了日本,他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些什么,他更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时他看着其中两枚朝他飞来的炸.弹,心里蓦地一松,像是终于放下了背负已久的重担般松快。
这些年来一直被病痛折磨着的他,如他弟弟所说的,早该死了才对。
狱寺隼人看着站在不远处闭上眼睛不作任何反抗的朝阳,心脏蓦地一跳。
听到碧洋琪那声“住手”后,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慌如同潮水一般快速漫延,瞬息间淹没他的口鼻,竟让他感受到了足以溺死人的窒息感。
身上的力气骤然被抽离,他身上发软,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自己以为的、被六道骸制造出来的幻觉。
那瞬间大脑突然变得空白一片,只有一句话不停地回荡着。
完了。
他想。
他完了。
他不受控地往前迈出一步,却“扑通”一声跪倒在碎石中,裤子磕破了,膝盖被擦出了血。
另一边,朝阳刚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巨力撞开,下一秒强烈的气流直接将他和撞在他身上那“东西”掀飞,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那个撞在他身上的“东西”……或者说人,虽然尽力将他护住,但朝阳还是免不得受到了几次剧烈的撞击,磕得他头晕目眩,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疼……”压在他身上的人下意识地呼了一声痛,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迅速爬起来,急切地问:“你……你没事吧?!”
身上受到的撞击不轻,朝阳现在浑身上下都在疼。最关键的是,经此一遭后,他的心脏也不消停,跟着一阵阵地绞痛起来。
朝阳眼前发黑,两耳嗡鸣,根本看不清听不见周围的一切。
朝阳带来的点心礼盒已经被炸成碎片,与爆炸扬起的泥土碎石一起撒了满地。一抹蓝色的烟雾在硝烟的遮掩中一闪而逝。
这一刻众人好似都忘了不知何时在爆炸中消失的六道骸。
狱寺隼人还跪在地上,呆愣地看着被他敬爱的十代目救下的家伙,眼眶涩涩的。好似死里逃生般的喜悦破土而出,却又如同蚂蚁一样细细地啃噬着他的心脏,痒痛得厉害。
碧洋琪越过他,快步走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沢田纲吉旁边,半蹲下.身。
朝阳眉头打结呼吸急促、面色涨得通红,一只手死死地拽着心口处的衣料,用力得骨节都见得泛白。
情况不妙。
她判断道:“应该是病发了。”
“病发?!”沢田纲吉吓了一跳,焦急地道,“怎么办,现在该送他去医院吗?!”
“现在送医估计也来不及了。”碧洋琪面色肃然,“他应该随身带着急救药物……找到了!”
果然,碧洋琪稍微翻了下朝阳的上衣口袋,就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飞快地扫了一眼标签上的用药剂量,一边倒药丸一边毫不客气地指使道:“把他扶起来。”
“哦、哦!”沢田纲吉照做。
狱寺隼人身上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些许,他的眼神有些直,一路磕磕绊绊地跑到那人旁边。
在碧洋琪和沢田纲吉的合作下,朝阳吃下了急救药,没多会儿,他的表情就舒缓了些,拽着胸口衣料的手也渐渐松开,情况肉眼可见地转好。
“这就是……没事了的意思吗?”沢田纲吉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碧洋琪,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他……”狱寺隼人干涩的声音骤然响起,瞳孔不安地收缩着,声音颤抖,“是真的?不是六道骸那个混蛋用来骗我的?”
碧洋琪沉默地看了沢田纲吉一眼。
沢田纲吉有些无措,只是他看着与狱寺隼人面容十分相似的朝阳,有些困难地张了张嘴,“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幻觉……”
超直感是不会错的。
狱寺隼人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良久,喉咙里憋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他就像与族群走失许久后,突然找回温暖巢穴的小兽。他以为在外历经风雨后,自己已经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然而当他脱下覆盖在身上、用孤独铸成的铠甲后,他才发现,自己早已遍体鳞伤。
*
樱兰私立学院高等部。
朝阳脚上有伤,迹部女士特别跟学校打了声招呼,所以送他上学的私家车直接开到了教学楼底下。
生活助理一只手拎着朝阳的包,另一只手搀着他慢慢地爬楼梯。
朝阳的生活助理名为中村夏树,是他八岁来到日本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中村夏树长了一张娃娃脸,体格却是不错,力气也大。朝阳一只脚无法受力,中村夏树仅凭一只手扶着他,几乎承担了一半的重量,半点不见费力。
教学楼的阶梯够宽,两人并行也挡不了别人的路、碍不着别人什么事。而往来的同学们看到了腿脚不方便的同学,不约而同地留出一定空间,避免不小心挤到碰到,十分体贴。
樱兰教学楼的楼层都修得高,每层之间的阶梯台数自然多了些。不过好在朝阳的班级教室就在二楼,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后,也总算松了口气。
中村夏树将朝阳送到了教室的座位上,跟同学们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他不能一直待在教学楼,所以若是朝阳要去洗手间什么的,还得麻烦一下同学才行。
朝阳是从樱兰小学部一路念上来的,班上与他一样的同学也不少。从小学部到中等部再到高中部,十年的时间,A班的同学有退有进,仍留了半个班的人。这半个班的人彼此之间虽不是说关系顶要好,但有那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总归比寻常同学的关系不同了些。
上流社会人士之间,人际关系网是一项十分珍贵的财富。织出一张属于自己又于己有利的关系网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往往在他们还小、甚至似懂非懂的年纪就已经开始了。这也是大多数家长将他们送入樱兰的原因。
说起来当初他表哥迹部景吾也是在樱兰读的小学,只是迹部大少爷对樱兰的网球部嫌弃得要死,小学毕业后便把学籍从樱兰转了出来,到其他学校念初中去了。
朝阳长得好,成绩优秀,音乐天赋出众,性格温和,在天之骄子云集的A班里人缘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唯一的缺憾就是身体不好,有问题的还是比较要命的心脏,有两次甚至是被急救车直接从学校拉进医院的。这么些年相处过来,大家都挺照顾他的,哪怕中村夏树不提,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
“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夏树哥。”
中村夏树交代完,这才离开了教室。
他一走,班上其他同学都围上来慰问了一番。等到大家都散去,朝阳旁边的空位上又坐下来个人。
朝阳不意外地冲他打了个招呼:“镜夜,早上好。”
“早上好。”凤家三公子侧坐着看他,“还能惦记着来上课,看来你的脚没什么大问题。”
朝阳因病缺过不少课,至今没有留级的原因,除了他还算聪明之外,这位凤家三公子的课堂笔记也帮了大忙。
“我这学期的出勤率难看了些,总得抓紧时间补回来一些。”其实出勤率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期末考成绩达标就不会被留级问题困扰。
“如果不来学校的话就只能待在家里了。”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待在家里虽然方便,但到底是无聊了些。
“无聊?”凤镜夜推了推眼镜,镜片顿时折过一道精光。他提议道:“要不来我们社团帮忙?反正事情也很轻松,喝喝茶聊聊天,你不耐烦这些的话,我们那儿还有一架音色不错的钢琴。”
朝阳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邀约了,虽然没答应下来,但也去过一两次,跟公关部的社员们都认识。只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踝,“我还是下次再拜访吧。”
作为公关部活动教室的第三音乐教室在另一栋教学楼,所处楼层也不低,他爬个二楼都累得不行,还是算了。
凤镜夜不过是例行一提,朝阳拒绝也在他预料之中,点头表示理解。
他对音乐社的大宝贝觊觎已久,时刻不忘挖墙脚,要是真的能拐到公关部里来,绝对又是一大吸粉利器。
好在音乐社社长正和她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换季服装的问题,没有注意到凤镜夜的挖墙脚行为,否则这位看着娇小柔弱的社长绝对会火冒三丈,开启老母鸡护仔狂暴模式。
朝阳加入樱兰音乐社多久,这小姑娘就当了他多久的社长——从小学部到高等部,一直都是这样。
富家子弟们或多或少会一两件乐器,音乐社里的事情又比较轻松,所以是樱兰比较大型的社团了。
音乐社里学着玩儿或者纯为陶冶情操的人还是占大多数,实力不错的社员一抓一大把,但真正造诣深的人非常少。
少并不意味着无,朝阳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和社团里另外几名社员在校期间摘得了不少弦乐类的青少年大奖,国际级奖项两个,国家级奖项十五个,地区级若干。其中国际级一个一等奖一个三等奖,都是朝阳给捧回来的。
也因此,近年来批给音乐社的经费可以说是整个樱兰学院社团中最多的。虽然学院批的经费多,但整个学院最有钱的社团却是凤镜夜所在的公关部——因为他们可以卖价格高昂的社员写真和周边赚活动经费……
若是按照正常程序进行多方测评,音乐社妥妥的是樱兰私立学院的第一社团。但校方从来不会对学院里的大小社团进行评估排名,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社团活动只是为了丰富富家子弟们的学校生活,并没有硬性指标。当然,能给学校摘得奖项获得荣誉更好,不能也无所谓。
而学院民调中,一年前横空出世的公关部,直接将音乐社踩下去霸占了社团第一的交椅。
这便算了,他们公关部的副部长凤镜夜竟然还想将他们音乐社的大宝贝迹部朝阳挖过去!这简直不能忍好嘛?!
由此可见,音乐社的社长要是知道凤镜夜又挖她墙角的时候会有多暴躁。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环呢?”朝阳看了一下挂在教室正前方的时钟,还有两分钟就正式上课了。
凤镜夜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
“镜夜!!!”公关部的部长须王环同学神情惊惶,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蹭蹭蹭几下就走到了凤镜夜的桌边。
“啪!”
须王环一巴掌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整个人的情绪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全班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过去,心惊肉跳地看着俩人。
这是要打起来么?!
哎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期待呢?
谁料……
须王环神情崩溃,“马上学校就要组织体检了怎么办!!!”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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