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人没了。
没了,就是消失了,不会在这个世界再次出现了。
她甚至能想到绿茵是怎么没的。
她是为了给她找大夫、找药吧?
绿茵为她做了那么多,最后还因为她没了……
梁枢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那个丫鬟大抵是血魔门的人,嚣张得很,撂下狠话后,看药没了,便理所当然地嘱咐道,“少门主吩咐我来送药。你记着,这药是你自己喝了,懂吗?要是你还有幸见到少门主,也不能把药砸了说出去。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有机会的。少门主哪里是外面什么阿猫阿狗都见的?”
趾高气昂地点评一番后,她满脸不耐烦地把碎瓷片收拾起带走。
梁枢没有理她,一个人重新在床上躺下。
她明白,她错了。
这个武侠的世界,她再多算计也无用,没有武功,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她。
要是她会武功,哪里需要面对土匪四处奔逃?
要是她会武功,哪里需要在血魔门求得庇护,虚与委蛇?
要是她会武功,哪里会让绿茵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还没办法追究!
没有武功,天下之大几乎无处可行!
她得习武。
她要亲手,报仇!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夜未闭,直至天明。
.
半个月后,梁枢身上的伤终于养好了。
她被带到大殿,要当面拜师。
从小院出来前,万千流已经和梁枢说过情况。
“你的根骨很好,现在也没地方去了,可愿意拜掌门为师?”
当时,梁枢是这么回答的,“我愿意成为这里的一名弟子。”
但是那个师父是谁……就不好说了。
万千流只以为梁枢说的就是掌门,兴致勃勃地把人带去大殿。
这可是天生净体啊!
父亲检测出来后,他们都惊呆了。
如此体质,实属江湖百年难得一见的宝贝。对别的门派来说有些鸡肋,但是对于有吸星大法的血魔门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缘!
万掌门立刻就意识到,门派发展壮大的机会来了。
血魔门的大殿此刻庄严肃穆,高处放着一张宝座,下面分两列放着其他椅子。所以长老都齐坐一堂,观看这掌门收徒仪式。
这些长老们都知道这个所谓收徒的真相。
这可是好事!
虽然掌门说是给下一辈天资出众的弟子使用,但是他们想办法找个机会,还不是能用上一用?
炉.鼎的滋味……也不知道有多美妙!
梁枢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他们眼里掩饰不住的贪婪,又看到了那位白长老。他一进大殿就在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旁若无人,好似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柔嫩,细小。曾经的伤口已然愈合,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整个仪式流程很简单,行拜师礼,递茶,然后万掌门再赐下一柄剑即可。
剑是梁枢提前要求的。
她在这半个月内,和万千流一共见了三次。
第一次,是万千流来看她的伤势到底好了没有。
第二次,是万千流问她是否愿意拜师。
第三次,是昨晚来确定人还在不在。
梁枢第二次见万千流,就强调自己想要学剑,更是表达了对白长老那把剑的羡慕。
万千流闻弦歌而知雅意,很快也在仪式上安排了赐剑。
血魔门不在乎面子上对她好一点,反正……这不就是门派里养着的一个小宠物吗?她心情好,活得久一点,对他们的用处才大一点。
梁枢对此心知肚明。
之前见过的那个丫鬟端着茶过来,在旁边站好。万千流也在几步远的地方悉心看着。按照流程,现在该梁枢端起茶,给万掌门敬茶,喊一声师父。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
万掌门看着,万千流看着,还有旁边的两位护法,五位长老,甚至是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白无尘,他们都在看着她。
可是要她喊不共戴天的仇敌为师父?
怎么可能!
梁枢唇角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她蓦地转身,对着白长老跪下,高声喊道,“请白长老收我为徒!”
清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瞬间,万千流和万掌门的脸色都变了,大殿上座椅的扶手在万掌门手中悄无声息地湮灭。其他长老听见这话一怔,随即看好戏般地看向掌门和白无尘。
白无尘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都不喜欢。掌门嘛……他们也不介意看他吃瘪。反正这丫头就在这里,哪怕不拜师都行,现在能看掌门笑话何不多看一会儿?
万掌门的确是气疯了。
竟然有人敢忤逆他!
血魔门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在魔门中也只算得上是中等,可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竟然也敢这样当众落他的面子!
连万千流也觉得梁枢不识好歹起来。他救了她,还给她在父亲面前担保让她能拜进门派,甚至是拜他的父亲为师,这丫头怎么还对着别人喊师父!
万千流理所当然地,把白长老的功劳归在了自己身上。
可要梁枢来说,本就是不安好心的救人,还不是他救,难道还要她去感激不成?绑匪为了钱财绑架,哪怕过程中对人质嘘寒问暖再好,也掩盖不了没拿到钱就撕票的残忍。
万千流本就为其他目的得到她,后面一旦发现她的体质更是会对她实施酷刑,把人活生生折磨致死,她难道应该为这一刻的温柔感激吗?
恩情,从来都不在万千流身上!
随着梁枢的话,所有人也都看向了白长老。
他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梁枢他们,好似在看一场闹剧。
“心思不纯,意志不坚,道不同,不相为谋。”
冰冷的声音如同敲冰戛玉,拒绝的话说得毫不留情。
万掌门以为白长老是为了给他面子才拒绝,脸色终于和缓了不少。
梁枢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个评语,蓦地明白了。
白无尘何等敏锐?
他一眼就看出自己对万掌门父子心中有恨。
怀着恨意找他拜师,是为心思不纯;明明心有恨意还不敢报仇,是为意志不坚;她瞻前顾后汲汲钻营,视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白无尘有着自己的骄傲,怎么可能会收这样的一个徒弟!
梁枢觉得,这人可能对她有些误会。
心思不纯可以解决,意志不坚可以证明,哪怕道不同,她也偏要学上一学!
是人学剑,又不是剑学人。她偏要勉强,偏要再问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梁枢倏地转身,一把抄起了旁边丫鬟端着的那把剑,冷剑出鞘,白光一闪——刷!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太近了,近到万掌门即使看清楚了也来不及反应,近到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止梁枢!
唯一一个有实力阻止的白无尘,依旧面无表情,冷眼旁观。
柔软,轻盈,却也伴随着极致的速度。仿佛温柔的叶片拂过脸颊,又好似水波漫过脖颈,柔中带刚的力量尽管不够,却也能划出一条齐整的伤口,割喉削骨!
噌!
剑,归鞘。
“梁……咕噜……咕……”万千流死死地瞪眼看着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梁枢会突然对他发难,而她竟然还成功了!
他的喉咙间骤然咧开一条缝,过了好几秒,大捧的鲜血骤然喷出。大殿之上的万掌门猛地一拍座椅,勃然大怒,“梁枢!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武功都不会,竟然敢在他的地盘,杀害他的儿子!
梁枢笑了,笑得极其畅快!
“你们父子,一边觊觎我的体质,一边在这里假惺惺地要收我为徒,当我看不出来吗?我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指望我认贼作父……呸!休想!”
伴随着这句话说出,心中积压的仇恨蓦地轻了不少。看着万千流的不可置信的眼神,梁枢高兴极了!
根骨奇佳,从来不是口头上说说的。
“师父,现在,我合格了吗?”
“可。”
白无尘点点头。
勉强,可以教上一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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