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可到底还是下了楼。她戴了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没人会来学校里拍。”袁跃勾住丁可的脖子,把她带到附近的花坛上坐下。
“回来考试?”丁可挡开袁跃的手。
“给你买了栗子,吃吗?”袁跃说着把口袋里的栗子拿出来。
“不吃,吃了该睡不着觉了。”丁可觉得冷,外套又没有口袋,就把手藏进围巾里。
袁跃把自己的手套扔给她。丁可没接,问他:“找我什么事?”
“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本来就挺懵的,最近拍了谈恋爱的戏,更想不明白了。”袁跃还是剥了颗栗子塞进丁可手里。
“说吧。”
袁跃撞了下丁可的肩膀:“你是不是因为我不会谈恋爱才跟我分手的?”
丁可“扑哧”一笑:“什么鬼啊。”
“跟你在一起之后,我陪你的时间很少,也不会哄你开心……”
“哎哟,现在还说这些干嘛。”丁可坦白跟袁跃说:“不会谈恋爱真不是什么缺点,我觉得你挺好的,不然当初我干嘛跟你在一起。”
“可你还是把我给甩了。”袁跃耸了耸肩膀,“但真的感谢你,就跟我处了小半年,给了我这么好的资源。”
“咱们学校表演系这些同学,谁不想红。看着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高兴,前男友变成爱豆了,多酷呀。”
“可可,我跟你说认真的。”袁跃正经看着丁可。他眼睛漂亮,看人的目光也深切。
“说。”丁可避开视线,试图找点正经的情绪。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人生经历虽比别人丰富些,但到底不过是二十岁的男孩子,袁跃说话时神情中透出些许稚气。
丁可不假思索:“当然。”
“那为什么你之前跟我接吻的时候总是睁着眼睛?”
袁跃跟丁可都是坦率的性子,刚谈恋爱时,两人都懵懂,遇到什么事情都坦诚交流。袁跃教会丁可很多男生才知道的东西,丁可也大方跟他分享女孩子的秘密。
两人一个学表演,一个学导演,对艺术这件事情都执着,更爱浪漫。俩人当初好的时候是真好。
后来他们一个去上综艺、拍戏,短时间内出了圈,拥有了名利,另一个整天醉心于自己参加比赛的小片子,比做了明星的男朋友还要忙。
因为长时间见不了面,两人略微争吵几次之后,丁可提出分手。原因很简单,她说这样下去两人迟早要分,不如做回朋友。
袁跃也是骄傲的男孩,更何况正当红,事业心正盛,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再后来,他跟比他长几岁的女演员搭戏演小甜剧,他发觉自己根本入不了戏,脑子里全是丁可当初那股子生动又热情的劲儿。
这个时候他这才承认,他其实很喜欢跟丁可谈恋爱,他根本忘不了这个比任何女孩都特别的姑娘。
“你是拍接吻的戏了吗?”丁可把手里的栗子吃了,说:“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倒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只是对戏的女演员跟我说,动心动情才会闭眼睛。”
“这个你们专业课老师不教,导演也会教的吧。”
“我没跟你说戏。”袁跃轻声叹了口气,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我,可你偏不喜欢我了。”
“你现在也不差我的喜欢。”丁可笑。
袁跃轻轻推了丁可一把,唏嘘道:“什么人呐。”
他又试探丁可:“你是喜欢谈恋爱的,只是我不符合你的要求,对吧。”
“我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袁跃看着丁可的眼睛,“你受你爸妈影响太大了……”
“打住啊,说这些就没意思了。”丁可手掌撑在冰冷的水泥花坛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树,脸上写着“不想再聊”四个字。
“说心里话,分手对我来说真的挺沮丧的,之前我是要面子,最近越想越觉得可惜,毕竟你是我初恋。”袁跃继续说道。
丁可听了这话,侧头冲袁跃笑笑:“行了,咱俩都不是矫情的人。我一直很喜欢好聚好散这个词,希望我们俩也是。”
袁跃没接话,拍了拍丁可的头,把栗子塞进她怀里。
两人又安静坐了几分钟后,袁跃开口:“太冷了,你快上去吧。我问题问完了。”
“好好加油,爱豆可不是最终的理想,好演员才是。”丁可对他说。
袁跃点点头,把心里最后一点执念问出口:“那天你去我们班看我排戏,你是喜欢我当时那个角色,还是觉得我戏好,喜欢我这个人?”
丁可想了想,格外温柔地笑一下:“你戏好,所以才把那个角色演出彩。我喜欢看你演有声色的人物。”
袁跃起身跟她道别,走远几米后,叫一声她的名字,随后抬起双手,跟她比了个心,让她也加油。
丁可看着他的样子,偏过头笑了。
她想起那天袁跃他们班排的那出戏,袁跃扮演的是民国时期大家族里拥有新思想的大少爷,当时他梳着背头,穿西装戴怀表,喝茶说话间把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摘下,手肘撑在桌子上,轻按一下太阳穴,嘴角噙着六七分温柔的笑意……
想着想着,丁可脑子里就浮现另一张脸。二十岁的少年演这样的人物多少缺点阅历,但某些人就不一样了。
赵子卿戴上眼镜的样子有捎带风流的倜傥,摘掉眼镜,松掉领口,他眼底的深情更盛。
隔天下午,丁可收到了一瓶香水,是赵子卿同款。
赵子卿坐在吴老的书房里晒太阳,收到丁可的答谢短信时正在喝吴老的妻子亲自为他煮的茶。
吴老身体抱恙,告假在家休养。他躺在摇椅上看赵子卿眼带笑意回复消息,问他:“找对象了吧。”
赵子卿说是个上海姑娘。
“难怪你从上海赶回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拦着你不让你这么快回来了。”吴老从疗养院的人那里得知赵子卿去找过他,昨晚便打了电话给他。
赵子卿得知他生病,心里惦记这事,匆匆回了京。
“明儿就是周一,年底工作忙,怕不得空来看您。今儿不赶回来看看,到底心里不放心。”赵子卿又说,“我爸晚上过来,他刚回来述职,这几天事儿多。”
“我这身体不要紧的,你父亲忙,你不该告诉他的。”
“要真不告诉他,回头他知道了肯定怨我。”赵子卿又喝了口茶,想起周聿回浙江老家的事,问吴老他的近况。
“周聿啊,他是好事将近了。”吴老笑笑,跟赵子卿说起周聿准备结婚的事情,说是十一回老家相亲认识的,女方也是个医生。
“你呢,什么时候定下来?”吴老又问他。
赵子卿坦白:“我这女朋友年纪还小,且等她定下来吧。”
“人都是缘分。你单了好多年了,这回肯定是上心了吧,下回带姑娘来给我看看。”
赵子卿笑着答应下来。
“你父亲今年身体倒还行,底子你知道的,那是当年在东北落下的病根儿。我跟周聿交代过了,你父亲的病历他也看过了,以后就劳烦周聿给他瞧病。
还有啊,我是告假回来的,外人不知道我生病。子卿,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我忙活了一辈子,现在就想安安静静的,从明儿起,家里就不招待客人了。但你要是带女朋友过来,我肯定是很欢迎的。”
窗外的暖阳打在身上暖烘烘的,吴老的妻子办了张小凳子,坐在窗边慢慢地剥着一个橙子。
吴老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妻子的手,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把原本就委婉的句子念得更加柔和。
橙子剥好,分给赵子卿和丈夫各一半。吴老的妻子缓缓起身,拍一拍赵子卿的肩膀:“子卿,工作再忙也要多陪陪你们家老太太,多陪陪你爸妈。”
“是。”此情此景,这话格外有深意。赵子卿瞧着吴老的病态,心里多少有底了。
他偏过头看着窗外凋零的枯木,他周身的世界是北方独有的萧瑟,与南方冬天里的情形截然不同,特别是上海满街的梧桐树,那是北方冬日里很难有的生机。
丁可考完最后一科后身心俱疲,和解圆在校门口的火锅店大吃一顿后,回家着手为家里两位老人整理旅行的行李。
三天后她要带外公外婆出发去日本白滨度假,经历过前几年人满为患的境外游之后,她对人群密集处产生阴影,今年特地选了这个宁静的海滨城市。
她这回花了大手笔,预定了当地最好的温泉酒店,足足住满一周。丁一蓓说要打钱给她,被她一口回绝。今年是她外公外婆结婚四十五周年纪念日,她说这是自己给二位长辈的心意。
丁可长大之后,陪伴两位老人出行的任务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早就有了经验,也乐此不疲。唯一遗憾的是,这个计划是她两个月前就订好的,当时她把丁一蓓这段日子要过生日的事情给忘了。如今机票和酒店都已经订好,行程没办法再变,而丁一蓓有工作在身,更无法抽身加入他们的行程。
她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女孩子,想着想着,觉得还是得给丁一蓓过她的四十岁生日。
北京又下雪了,这是今年北京的第三场雪,比前两场都大,小半天时间,城市里银装素裹,各处都被染白。
赵子卿近日工作繁忙,把跟进献礼片项目的工作都交给了宋家书。但他依然没有多少时间能跟丁可闲聊,好在,丁可也是个大忙人,似乎也没有多少时间能搭理他。
接触深了,赵子卿渐渐发现,小姑娘见面是一个样,电话里是另一个样。她那一套黏人热情的劲儿好像很难体现在触不到的时空里,比如两个人视频,大部分时候都是赵子卿看着她自个儿玩闹,她有时候玩乐高,有时候剪片子,既不会对着镜头撒娇,也从不会说想念这种肉麻的话。
这天下午赵子卿外出参加了个活动,场地离家近,活动结束得也早,他便计划早点回家。他上午给丁可发了条的微信,这人到现在也没回,他盘算着到家之后要好好找她谈谈,她要是总这副态度对待异地恋,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车库停车的时候,赵子卿收到丁可的消息,丁可问他家里门上指纹锁的密码。
他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年轻的小姑娘果真会玩,消息不回,人倒是出现了。这个惊喜他着实喜欢,立刻就飞奔上楼。
“嗨!”丁可扎着马尾,穿着浅绿色的短款棉服和黑色长靴,塞着耳机倚在门上。她没带行李箱,双肩包随意放在脚边,旁边还堆着几袋吃的,见着赵子卿,她笑着打趣他:“你这是什么新技能,我问密码你人就到。”
赵子卿走过去抱住她:“怎么突然就来了?”
“想你了呗。”丁可下巴戳在他心口上,抬脸看着他。
赵子卿低头亲亲她的唇:“飞来飞去的不累?”
“不喜欢跟手机谈恋爱呀。”丁可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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