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欢声笑语含情脉脉,一边却有人辗转反侧苦苦思索。眨眼间他们在言府的种种举动早已被身后各大势力知晓,京都绝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陈萍萍其实也并不清楚为何陈轻上会展现出一些闻所未闻的能力或者特质。不过每当他发现陈轻上的与众不同之处的时候,心里总会想起那个他说过他认为最伟大的女子。
她也曾这样欢声笑语地呆在他们身边,她也曾用她的热情感染着周围的人,就如同陈轻上现在处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周旋一样。
太子和二皇子还尚能举杯共酌,然而现在他陈萍萍却再无人可相聚了。
是啊,陈轻上是他看着长大的,但这并不代表陈轻上完全在鉴查院的控制下,因为一开始陈萍萍就没准备限制陈轻上的自由发展。
当年叶轻眉之死,他至今存疑放不下心,对于她的女儿,陈萍萍永远不舍得把她当成筹码或者工具。
上次弹琴之后陈萍萍便找了陈轻上谈话,他总觉得近一段时间陈轻上突然开始在众人面前露脸,展现她的才华主动与各家往来,这属实不像陈轻上往日的做事风格。
她平日里算作深居简出,传出去的名声也是鉴查院针对性放出去的,如今暗卫回报的消息说小姐和言冰云一起露脸去赴宴,与户部侍郎家长女交好,还打听长公主与林相之女林婉儿的消息。这两位可都与澹州的那位有关。
范若若是那位的妹妹,林婉儿是他与陛下筹谋安排中的未婚妻,虽然此事还未公开陈轻上不可能知道,但是在京都这么多年,在庆帝身边这么长时间,陈萍萍不相信巧合。
只要陈轻上愿意,无论谈话是什么内容,她总有办法拥有一个轻松的结局。那日回鉴查院告别言冰云后,陈轻上意料之中的接到了影子叔叔的传话:“小姐,院长找你过去。”
走到陈萍萍办公的地方,踏过缓坡,陈轻上进来坐到陈萍萍对面,等着父亲大人先开口。
原本每间屋子应该是有门槛的,只不过后来陈轻上考虑到陈萍萍进出不便,于是提出把鉴查院的所有门槛换为缓坡。陈萍萍遭遇意外从此与轮椅相伴,进出不便却没有人敢提出去掉门槛。
而陈轻上想的却是改变,当年这么一个巧思既方便了陈萍萍进出,又维护了院长的尊严。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已经让很多人刮目相看了。
“轻儿,爹爹这几日倒没经常见你,听说你在靖王府的宴会里凭借琴艺大放异彩,爹爹还没恭喜你。”
陈轻上又把自己曾经对言冰云讲的那番话又重新向陈萍萍讲述了一遍。没等陈萍萍再说话,陈轻上便向陈萍萍提起了鉴查院外的那块石碑:
“我今日又去看了院内那座石碑。那石碑早已蒙灰多日,我之前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座石碑有署名。今日擦洗了片刻,发现是一个叫叶轻眉的人写的。
爹爹,轻眉,看轻天下须眉,那我的名字轻上,可否是看轻世上权贵的意思?”
“轻儿,这些话不可乱讲。”
“这些话不可乱讲,那为何那块石碑还立在那里。有些时候我甚至想把这块石碑移走,这些话应该活着,但不应该被呈现在这里。”
“轻儿!
这些话以后绝不可再提!鉴查院一切为了陛下,一切为了大庆。你身为鉴查院院长之女,应当要有这个觉悟。过犹不及,过满则亏,有的时候逞强不如示弱,显露太多不如收敛锋芒。
你还年轻,回去休息吧。”
陈轻上知道陈萍萍已经把他认为的提点全部诉之于口了,她明白父亲说的对,但是陈轻上在这个世界不只是她的女儿,她也是叶轻眉的女儿,是范闲的姐姐,是前世骄傲了一辈子的陈轻上。
“父亲大人,我没有如同叶轻眉一般宏伟远大的理想,但我身边之人,包括您,我都要他们活得好好的。也许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但我知道要护好你们所有人,就够了。”
说完陈轻上便扭头准备回屋,留下一句“爹爹我爱你哦”和一个潇洒地挥手。
独留陈萍萍不由得被逗笑了,又叹了一口气:“你们母女二人,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安安稳稳什么也不做地被保护着呢。”
刚刚的谈话中陈轻上眼中的锐气很明显,杀气也藏不住,在那之后陈萍萍明白了,陈轻上并非一无所知,她有自己的想法,想必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这个认知让他欣慰又担忧,陈萍萍经历过血海沉浮,试探过帝王君亲,曾在刀光剑影里生存,也在虚与委蛇中求生,他看陈轻上只不过是个孩子,陈轻上还是太年轻了。
陈轻上在十二岁的时候拜了朱格为师,虽然陈萍萍乐见其成,但是按他对陈轻上的观察,他应该更喜欢费介才对,又或者因为言冰云的原因选择言若海,再或者选择曾经教她武功的影子。
但是当他询问陈轻上的时候轻儿斩钉截铁,就要拜朱格为师。
陈萍萍和鉴查院众人大多理解为两点,其一是,陈小姐与其他主办的关系已经很好了,若是想稳固地位自然该与朱格结为师徒;其二是,陈小姐足够了解她自身,她在武力上不具备过多天分,用毒的上升空间也不大,之后的战场主要是京都而不是边防,所以自然选择了朱格,分析和统筹才是陈小姐的天赋和未来用途所在。
但其实陈轻上只是不想让事情演变成之后朱格与长公主勾结最后以死明志罢了。朱格心中既是想着皇权,那自己也是公主,庆帝看重自己却也控制着自己,不是符合他的条件吗。
这些事情瞒不住庆帝,陛下也有很久没有召见过永安公主了。
陈轻上不仅自己开始崭露头角,也带着言冰云逐渐出现在京城的视线里,这与陛下的计划不符。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计划会提前或者改变,到时候一切就都说不好了。
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澹州的范闲与陈轻上是同胞姐弟,照如今这个样子看,轻儿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然她不会去接近范若若,更不会突然提起叶轻眉。
姐弟珠联璧合,陈萍萍还是寄予厚望的。
当年陈萍萍纠结良久还是选择将提司腰牌给范闲而没有给轻儿,不只是因为陛下计划的原因。陈萍萍一直希望陈轻上接管鉴查院,同样也希望他们姐弟二人共同以鉴查院为家。
他们姐弟是一定会相认的,在这之后发生什么,就算是陛下也无法预料。那不如之后就让他们二人一齐同心经受磨难和考验吧。
此时此刻陈萍萍在回忆和筹谋,陈轻上和言冰云却在尴尬着悄无声息地收拾着一团乱的桌面。
陈轻上当时一时激动地抱了上去,原本想抱一下说句谢谢然后跳下来的,结果被言冰云下意识地回抱住了。等到现在从言冰云身上下来了,才发觉自己当时是多么的失态。
陈轻上觉得自己现在也醉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头还有点晕。要不是太子二皇子还有若若范思辙都已经睡到意识不清醒了,护卫们也去各尽职守了,她可能直接就跑路了。
其实触动她的不光是他的回抱,更是他说的那句话,怎么听起来和表白差不多呢。关键自己当时居然还心怦怦跳了,自己才刚及笄啊还是个未成年,瞎想些什么呢……
在言冰云眼里,刚刚陈轻上的失态是一种他之前求之不得的可爱,现在陈轻上的笨手笨脚低头沉默收拾碗筷更是一种他以往从未看到过的羞涩。
原本她没让他帮忙收拾饭桌和碗盘,但是鉴于只有他们二人还没躺倒,而且他刚刚享受了陈小姐精巧绝伦的火锅宴,言冰云自己着实不好意思还让她一个人收拾东西。
看到他帮忙,陈轻上也没和他客气,毕竟自己占用了言府的地方,总要收拾干净,而且将这些收拾到哪儿去还得言冰云指路。
两个人一前一后各自抱着高高一摞碗盘准备去放到后厨交给负责洒扫的人去清洗,言冰云在前面带路,陈轻上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眼前是他高大的背影,心里还是看烟花时言冰云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让你开心的事。”
谁成想言冰云忽然停下了,导致陈轻上匆忙停住了脚步,由于惯性一时手忙脚乱,盘子碟子纷纷下落,大部分都绽成了一朵花。
陈轻上先是庆幸了两秒,幸好及时刹住了,没有将这些不干净的碗盘怼到小言公子的身上。再过了两秒她欲哭无泪,这都是言府的盘子,开餐之前好似还听到范思辙说这盘子很珍贵很值钱……
“那个,言冰云,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停下来了我就一时没拿稳把这些打碎了,我明天赔给你和你爹爹,或者我那里有好多瓷器你随意挑选……”
轻儿姑娘被小言公子捂住了嘴:
“不必,你开心就好,我愿意为你做任何让你开心的事。”
陈小姐一转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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