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真不想躺赢啊

小说:紫藤花姬 作者:半半茶
    列车到达小镇时正值午时。

    正午的太阳毒辣,当爷孙俩踏出车厢的那一刻,热到快要融化。

    小镇的交通不像大城市那样方便,停在列车站外拉客的人力车只有寥寥数辆。

    这一班列车的乘客很多,由于太阳太大,大家都抢着去坐有帐篷遮凉的人力车,爷孙两人抢不过别人,无奈下只能步行回去,

    一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路边又无草木遮阴,紫藤姬的身体有点虚,才走到一半路程,双眼就渐渐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不过这并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桑岛紫藤的这副身体貌似不能晒太多的太阳,俗称中暑。

    她还以为只有鬼才害怕太阳,原来人的身体也不能被太阳直射太久,否则就会出现各种不良的症状。

    譬如现在的她,尽管喝了很多水,皮肤还是干燥发红,眼花胸闷。

    “紫藤,试着调整呼吸。”桑岛慈悟郎让紫藤姬停下走动,并说,“呼吸的时候先胸后腹,先顺后逆,相继默念嘘、呵、呼、欷、吹、嘻。”

    紫藤姬按桑岛慈悟郎说的去做,果然,把呼吸调好后,她顿时就不觉得难受了,还全身舒畅,血液顺通。

    “爷爷,我好些了,您这是什么方法呀?”紫藤姬问。

    难怪爷爷都七十多岁了,身子还那么硬朗,超常的呼吸方法兴许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谁知她刚问完问题,桑岛慈悟郎不仅没有夸她好学,还举高拐杖敲她的头顶:“才带你去城里耍了几天,就把老夫教过你的呼吸基础都忘了,看来回去后要你把所有的基础都温习一遍。”

    谁知道……

    谁知道原主桑岛紫藤学过什么。

    关于整个呼吸法体系的具体内容过于复杂,即便继承了桑岛紫藤的记忆,紫藤姬也没能回想起来半点。

    那一拐杖打得太重,她脑子又开始昏了。

    离家的距离还有五里,爷爷教的呼吸法固然有用,但紫藤姬不能时常维持。

    于是她从布袋里拿出一件羽织,盖在头顶上来遮挡太阳,至于行李就拿绳索绑在肩膀上。

    桑岛慈悟郎见她把自己弄成这模样也没说她什么,只是在一边叹气摇头,心想是不是自己对孙女叛逆期的教育出现了问题。

    当经过离村最近的小集市时,路人对紫藤姬投以怪异的目光。然而她本人并未察觉,依旧我行我素。

    路人的小声嘀咕令桑岛慈悟郎羞愧,另外他右腿的义肢不好使,拄着拐杖走起路来像一只鸭子,旁人看来这爷孙俩走一起显得特怪异。

    “紫藤啊,别用外套遮阳了,作为剑士的怎么能如此娇气。”桑岛慈悟郎终于忍不住说她了。

    “没伞撑我怕皮肤变黑了啊,如此一来我的心上人就不喜欢我了。”紫藤姬只顾着自己有没有被太阳晒到,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说她也没多注意。

    听她提起心上人,桑岛慈悟郎唯一想到的就是他的弟子我妻善逸。

    善逸跟紫藤这两个孩子走得近,从试炼林里出来时还手拖手,想来他们应该处在两无小猜的甜蜜中。

    唉,年轻真好。

    桑岛慈悟郎扫了一眼集市上的摊位,眼光锁定在一处买伞的地方,并在那里给紫藤姬买了一把画有樱花团的油纸伞。

    紫藤姬接过伞,说了声“谢谢爷爷”后就把顶在头顶的羽织拿下来,她担心爷爷也被烈阳晒得不舒服,又快走几步到他旁边给他撑伞。

    还好伞很大,他们两个身材都不壮,伞足够遮挡太阳光。

    “真是个好孩子啊。”

    桑岛慈悟郎暗地从心底发出感叹,突然眼球有些湿润,这回家的路途是那么短又是那么长。

    他禁不住回忆起自己曾经惨死的孩子们,以及那两个童年时便夭折的孙儿。

    为了消灭鬼的始祖鬼舞辻无惨,先祖们把雷之呼吸代代相传。

    可是,除了初代雷之呼吸使用者,后代传承者都无法穷其道,导致每一次与上弦之鬼的战斗中都是死伤惨重。

    现鬼杀队鸣柱和雷柱缺位,桑岛慈悟郎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三个弟子身上。

    到目前来说他最看好的是我妻善逸,这孩子虽然胆小怕死,但他真正的实力不可小觑。

    其次是狯岳,他掌握了所有的剑术,是个很好的继承者。

    其三是紫藤,以她童年的经历来猜测,随时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极端。

    不知不觉中,爷孙俩已回到了桑岛家的大宅。

    紫藤姬第一时间就是找一桶水倒在身上,好凉快凉快被太阳烧红的皮肤,回房擦干头发换了一身衣服。

    偌大空旷的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走去看看狯岳和善逸的房间,发现狯岳不在,我妻善逸则是躲在被窝里睡懒觉。

    这时桑岛慈悟郎也跟了过来,他好像准备了什么计划似的,就特地过来找我妻善逸。

    “狯岳师兄呢?”紫藤姬问。她有好多天没见到他了,难免会多关注一下。

    “在我们出发去京都府之前,他就被召去做任务了,不用担心他。”桑岛慈悟郎道。

    “任务是什么?”紫藤姬继续问下去。

    “等你通过最终选拔,加入鬼杀队,上层就会安排刀匠村给新队员锻造日轮刀,然后回家等待当主下达任务。”桑岛慈悟郎边说着,边掀开我妻善逸的被子。

    被子下的我妻善逸缩成一团,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爷爷,我快不行了……”我妻善逸翻过身,他的脸色潮红,嘴唇发白。

    紫藤姬用手背探了探我妻善逸的额头,那额头烫得跟刚出炉的鸡蛋一样,连带他的鼻息都是热的。

    “就让师兄休息吧,他的额头好烫。”她立马从壁橱里找来一张厚棉被给我妻善逸盖上。

    桑岛慈悟郎也坐在我妻善逸的边上,如同一位资深的老中医,给他把脉诊断。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善逸跟你一样是中暑但比你严重。去拿你哥的退烧药给他吃,三个小时后在训练地集合。”

    药?药在哪里?

    她死命地回忆,就是记不起来放哪儿了,又不好意思问爷爷,只能硬着头皮说去找。

    重新返回时,紫藤姬药没找到,就是拿来烧好的热水壶。

    等到水壶凉到温热温热的状态时,她便要我妻善逸靠在她身上,然后直接拿起水壶的壶嘴,给我妻善逸倒水喝。

    吨吨吨吨吨。

    喝了好几大口后,我妻善逸的肚皮略微撑了起来。

    他正处于无意识状态,反正是给他倒什么就本能地喝什么,没发觉自己已经喝完了一大壶白开水。

    一个小时后,我妻善逸终于清醒了。

    他是被尿意憋醒的。

    三个小时后,他跑了至少有十趟茅坑,由于茅坑离他房间的距离超远,一来一回的跑动让他出了一身汗,烧竟然神奇地退了下来。

    只是腿很软,肾很虚。

    然而我妻善逸还没来得及得好好休息,就被紫藤姬拖去了训练地。

    适逢傍晚,天转阴,空地有微风拂过,桑岛慈悟郎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从今天开始老夫会严格对你们进行地狱式特训。届时即便不能杀掉藤袭山上的鬼,也必须要活过那七天。”为了今年的最终选拔,桑岛慈悟郎可谓煞费苦心。

    这不仅仅是他作为培育师的工作,而是关乎到整个鬼杀队的后生继承问题。

    只要鬼舞辻无惨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们便要花百倍千倍的努力,他相信终有一天能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反对!你们才刚刚回到家,不用休息吗?”我妻善逸举手道。哪有人刚刚退烧就要特训的,至少给人喘息的机会啊。

    “这种程度的训练还死不了,你们多坚持,总能明白老夫的苦心。”话毕,桑岛慈悟郎转向紫藤姬问:“紫藤有多少天没睡过觉了?“

    紫藤姬刚准备开口老老实实回答,那边我妻善逸就对她挤眉弄眼。

    “就……就前晚而已。”紫藤姬改口说。

    实际她从坐列车到京都府那天起就没在晚上睡过觉,从京都府坐列车到小镇的那个晚上也没有睡觉。

    紫藤姬几乎过上了日夜颠倒的生活,而从前她也差不多是那样的作息时间。

    “小镇上的鬼大都会在上弦夜出没,恰巧今晚是最后一夜,老夫正要你们出去体验一波。”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桑岛慈悟郎引出了他的计划和打算。

    我妻善逸听了,身躯一震,两眼一翻,直直往后倒下。

    他望着天边的彩霞,此刻内心无比宁静。

    过了今夜,他可能就要见到阎罗王了吧。爷爷说的这一波体验,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见我妻善逸一蹶不振,桑岛慈悟郎直接揪着他的衣领拉了起来,“啪啪啪”甩了几巴掌过去,于是我妻善逸的左右脸颊均匀地多了几个红红的手掌印。

    “连你师妹都不害怕,你做师兄的怕个鬼!”桑岛慈悟郎狠狠骂了他一顿。

    果真是“地狱老爷爷”,教训徒儿毫不留情,甚至把人往死路上逼。

    紫藤姬也害怕,但她更怕被爷爷打。

    “可是,万一我们被鬼吃掉会不会很危险……”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动摇爷爷的决定,但还是要争取一下。

    “你们都小看了自己,一个人在极度疲劳下的状态更能发挥超强的毅力。”桑岛慈悟郎松开我妻善逸的衣领,并鼓励他们道:

    “理论和平常的训练只能说是纸上谈兵,而要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士,必须要获得丰富的实战经验。”

    我妻善逸大字型地摊在地上,如同失去梦想的咸鱼一般。

    桑岛慈悟郎暂时不理会他,解下腰间的刀,交给紫藤姬道:“这把日轮刀你们先带上,危及之时才能拔刀。”

    这把日轮刀曾陪着桑岛慈悟郎立下过很多功绩,沾染过不少鬼血,放在家里十多年了现已锈迹斑斑,就等着他的继承人为它重新开光。

    钝刀用来切菜都显得多余,别说是用来切鬼了,确定真能保命吗?

    尽管对爷爷的日轮刀持怀疑的态度,紫藤姬还是把刀牢牢地绑在腰间。至于善逸那边,他本来就有一把刀,不知他的刀好不好使。

    *********

    夜幕降临,镇上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空荡的街道上,行走着两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身影。

    半弯的月亮把微弱的月光投洒在地面上,俩师兄妹的背后寒风阵阵。

    过街的老鼠在垃圾堆中来回闪过,吓得他们草木皆兵,躲在一条小巷中,扯下别人挂在店门外的大鲤鱼旗,披在身完全掩盖自己。

    “黑乎乎一个人都没有,师妹不如我们回去吧。”还未开始遇战,我妻善逸就先打退堂鼓。

    不对,他本就不想来,此次行动的风险不是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我也想回去啊,可是一旦回去爷爷就会罚我们三天不能吃饭,还要被爷爷狂揍一顿,到时更惨。”比起鬼,紫藤姬更害怕爷爷。毕竟她本身也是只会吃人的妖怪,差不多跟他们是同类了吧。

    虽然打不过他们……

    那头是揍人超疼的地狱爷爷,这边是吃人不放盐的鬼,我妻善逸进退两难,只能缩着在鲤鱼旗之下,祈祷着街上出没的鬼不要发现他们。

    “要是你觉得害怕的话,就多说说话,那些鬼还不一定出现。”紫藤姬建议道。

    “但是,要说什么话才好?”听着师妹的温声细语,我妻善逸的身子稍微没那么抖了。

    该说什么话题呢?不如问一些有一定难度的问题更好,人在进入认真思考的状态时就很容易转移注意力,不会再有余力去怕这怕那的。

    紫藤姬突然想到了一个,向我妻善逸挪近一点,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知道全集中呼吸法的最完美状态是什么吗?”

    我妻善逸果然陷入了思考,想了一会儿就回答说:“……我记得听爷爷说过,当我们的全集中呼吸达到最高层次时,鼻息渐缓甚至趋于消失,也就是所谓的胎息。”

    “何为胎息?”

    “胎息就像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处在无心无思,无欲无知觉的状态下,气息返归虚境。”我妻善逸低下头叹气:“不过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大概已经接近为神了吧。”

    紫藤姬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剑士的呼吸法与妖怪的修炼方式有着很大的出入。

    妖需吸取精华以便于化境,化境至少达到三重境后才能化神,而化神到入神的时期十分容易出现散功,因此很多妖都会死在这段时期内。

    就算有幸成功入神,等到化形之日还要经历漫长的岁月,且成形后仍然要面对外界的各种意外和风险。

    不知日轮怎么样了?是否安全渡过化形期?如果成功,它又在哪里呢?

    或者说,鬼杀队的第一把日轮刀就是用它的本体锻造而成的,它早就不复存在了……

    多悲哀啊,她最好的朋友,每天陪她说话的大钢石,在经历千辛万苦最后是还变作了人类的物品。

    紫藤姬把爷爷给的日轮刀从腰间取下来,紧紧地抱着,抱着它就像当初趴在大钢石一样的令她安心。

    “看来今晚还有送上门的猎物。”

    就在他们沉寂的那一小段的时间内,披在他们身上的鲤鱼旗被撕成碎片,两人一同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外力牵扯出小巷。

    面向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个龇牙咧嘴的男鬼正对着他们笑。

    那两个男鬼长得一模一样,生前应该是双胞胎。身躯跟普通人类一般,长了四条腿四条手臂,其中弟弟和哥哥的两只手两只脚是相互连在一起的。

    我妻善逸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会死掉的……绝对会死掉的……”我妻善逸盯着那两个男鬼看,他们的长相也着实吓人,受到极度惊吓后他直接晕了过去。

    紫藤姬一慌,拼命摇他的身体:“善逸师兄,你快起来!”

    关键时候别晕呀!

    面对一步步袭来的鬼,紫藤姬也管不了我妻善逸了。

    她下意识把日轮刀从刀鞘中拔.出来,双手握紧着刀柄,闭上眼睛猛地朝向那两个双胞胎男鬼,用尽吃奶的劲对准他们劈了十多刀。

    然而,不动分毫。

    看她那笨拙的挥刀,两鬼兄弟互相面对面哈哈大笑几声。

    “老大,这人的血闻起来不错哇,好多年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鲜血了。”双胞胎弟弟摩拳擦掌,笑得一脸猥琐:“嘻嘻嘻,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处女之血的味道更合我口味。”

    “少废话,赶紧抓住吃完再说,别被其他赶来的鬼看到了。”双胞胎哥哥让他爽快点。

    紫藤姬僵住了,不知怎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更喊不出声。

    眼见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心想要完蛋,谁料下一刻那个双胞胎哥哥忽然停住靠近,瞳孔由于恐惧不断放大,并冲着弟弟大喊:“老二,快走,我们不能靠近她!”

    “怎么了老大,我可不想临时改变主意。”双胞胎弟弟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拖着双胞胎哥哥往前走动。

    “你快走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撕裂的喊叫声,双胞胎哥哥的血肉瞬间炸飞,连带头颅也不例外,炸得只有半张脸在血泊中,一只圆滚滚的眼珠子滚动到双胞胎弟弟的脚下。

    紫藤姬懵圈又迷茫。

    自……自爆?

    这般惊悚的场面不仅仅来源于双胞胎哥哥,双胞胎弟弟与他哥哥连接的手脚同样断掉,莫名其妙就化成了一滩血肉。

    刹时,双胞胎弟弟直接抱头跪地,大脑里响起那道令所有的鬼都心惊肉跳的声音——

    “对于不听话的鬼没必要再用我的血。”

    不料双胞胎弟弟眼泪哗哗掉落,跪在地上不停往四面八方磕头,直到头磕破流血了还继续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一次!请原谅我一次!”

    “跟你们说过一次又一次,在我赐予你们鬼血之时有好好听我说过的话么?”

    不管双胞胎弟弟说了多少句对不起,那位大人的声音仍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内回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鬼舞辻大人——!”

    当双胞胎弟弟最后将那位大人的名字喊出之时,他也跟双胞胎哥哥一样,原地炸开,地上只剩被血染红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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