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日午时所生, 在场的人唯有长姐符合。李小姐惊慌地看着她,拽着她胳膊说道:“不行,你不要去,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是不是啊道士!”
那道士神情严肃地摇头,未发一言。
“不行, 我不能让你去,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李小姐自言自语,紧紧攥着长姐的衣袖。
“我们找其他人代替吧,肯定这不是只有你才是这天生的,我们找其他人,给他们钱,多给点, 不够的话让沈爹爹向陛下求个官职给他们。总之……总之我不能让你去……”
李小姐脸色苍白, 魂不守舍地自说自话,若是让长姐替她去面对那群魔, 比让她死还难受。谁都可以受苦受难, 唯独长姐不可以。她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娇美。一看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让她吃苦呢?
第一眼见她,还以为是神仙姐姐下凡了。所以从那以后,她便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永远保护她, 不能让她吃一点苦,想要永远永远对她好。
“我不能让你去,我去找别人,肯定还有其他人,七月三日午时……七月三日……”
李小姐失魂落魄地往大门走,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长姐拉住她,牢牢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她脑袋,低声道:“妹妹听话,我肯定会没事。道长不是说他的宝物万无一失吗?你乖,在家等我回来,然后我们俩一起上轿子好不好?”
“可是——”
“姐姐为妹妹做这点事是应该的,更何况……”
长姐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轻笑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我,如今换我来保护你一次。你要是不让我做这一次,以后我就不带你荡秋千了。”
李小姐怔怔地看着她,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姐脸上仍带着笑意,眼神坚定,语气略显严肃,道:“你一直都是善良的人,别为了我做傻事。不要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这种事,我来就好了。”
出嫁的日子一直选定在七月三,因为楚公子说,长姐是上天给他的礼物,所以她的生辰,便是他们的良辰。
然而意外先来,两家商议以后,决定在七月一这日,由长姐代替李小姐前往苦乐地。
长姐与李小姐个头相近,模样也有几分相似,细心打扮一时难以辨认是两个人。
大红花轿落在大门外,凤冠霞帔于身,长姐拿起桌上几日前绣好的红盖头递给娘亲,小孟庄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们,总感觉大家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长姐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呀。
娘亲眼里含泪,胳膊发颤地为她盖好红盖头。李小姐走上前,塞给她一根竹签,声音颤抖地说道:“姐姐,这是我为你求的姻缘签。菩萨说了是上上签,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早点回来,我还等你为我梳头呢。”
“嗯!”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往那处无人问津之地,小孟庄跟在花轿旁,不时往里偷瞄,小声问道:“长姐你饿吗?我带了石榴,没舍得吃,给你留的。”
“我不饿,小庄想吃就吃吧,你走得累不累啊?要不要休息?”
“长姐我不累,你热吗?我带了扇子,给你扇扇?”
“你留着扇吧,你看你,后背都湿透了。”
“长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不知道,不过应该会很快的。”
“长姐你怕吗?”
花轿内沉默了许久,最终轻声道:“怕……”
“但再怕也要做,不是我就是别人,与其这样,不如是我。”
小孟庄扒着花轿的窗沿,看着蒙着盖头的长姐。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如果她害怕的话,没关系的,他会陪在长姐身边。
只是他太弱了,只是一个孩子。所以他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够保护长姐了,保护爹和娘,保护沈家,保护所有他珍视的人。
他想成为长姐那样的人,温柔且坚强,虽然他现在很懒很贪玩,不爱上私塾不爱念书,就喜欢和小伙伴玩,但是以后他会变的,会变得很强大。可以是文状元也可以是武将军,所以请看着他长大吧,未来的沈孟庄,一定会很厉害的。
小孟庄盯着花轿里的人,正欲说话,突然一阵强风袭来。黑雾遮天,凄厉地嘶叫声如催命鬼,令人头皮发麻。狂风卷积落叶,树枝沙沙作响,摧枯拉朽涌向他们。
抬轿子的人摇摇晃晃,脚下站不稳,小孟庄扒着轿子往里喊:“长姐变天了,你快出来,我们回去好不好?”
“你们快把轿子放下,不要抬了,我长姐会摔倒的!”
小孟庄拽着身后抬轿子的男子大吼,然而那些仆人和轿夫却宛如失了魂一般,脚步凌乱充耳不闻,扛着轿子摇摇晃晃地前进。
“长姐我们回家!不要去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怕!”
小孟庄扒开身前的人,正欲冲进轿子里将长姐拽出来。
突然大风愈来愈强,花轿被吹散,散架的木头将小孟庄压在地上无法动弹。抬头望去,黑雾遮天,树梢顶端愈来愈浓,渐渐汇聚成一道人影,血蝙蝠围绕着人影盘飞嘶叫,树林中一群鸦魔欢快地飞舞。
天色暗淡,大风卷积地上的风沙碎石,小孟庄被沙尘迷得睁不开双眼,只能半眯着眼看着树梢的黑雾渐渐交织,里面的人影渐渐清明,从黑雾里缓缓走出,站在树枝上,气定神闲地看着脚下狼狈的众人,悠然道:
“暗境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本座喜欢。”
仆人和轿夫惊恐地大叫,四散逃窜。树梢上的人影看着溃散的队伍,惊慌失措的人群,一个个如过街老鼠一般,心里竟觉得无聊。
太弱了,他们都太弱了,动动手指就能将他们粉身碎骨。
真是太没意思。
黑影抱臂看着逃窜的人,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瞄了一眼脚下和身边。随后缓缓抬起右手,只见周身的树叶宛如细针立在空中,蓄势待发。
而后随意悠闲地挥动手指,树叶宛若离弦之箭,猛然刺向那群逃跑的人,贯穿心脏头颅,一击致命。紧接着,鸦魔俯冲而下,啃食撕咬地上新鲜的尸体,吮吸血液。
小孟庄看着周遭接连倒下的人,双目失色,吓得浑身无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本能地想要扒开压在身上的木头和尸体,伸出手试图拽住身前昏倒的长姐,哑着嗓子喊道:“长姐……我们回家…我怕……”
跟随的道士从人堆里爬出来,拨开挡住的尸体,将长姐从一堆木头里拎起来,掐她人中才好不容易缓了口气。长姐猛地咳嗽两声,道士心中大石落地,说道:“活过来了,赶紧用我给你的宝贝,快,动作要快不能犹豫!”
长姐惊魂未定浑身都在颤抖,慌张地从衣衫里掏出道士给她诛魔的宝物,然而还未等她拿出来。那道黑影便迅速从树梢落在他们眼前,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掐住长姐的喉咙。
“长姐!”
小孟庄睁大了双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道士将全身的宝贝胡乱掏出来,对着黑影攻击。
那黑影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稀奇,大笑道:“有趣有趣,蝼蚁也想反抗,果然有趣。”
道士将所有宝物试了个遍,然而丝毫无效,对黑影而言,比挠痒痒还轻。
已经束手无策,道士将黑影全身上下仔细打量,见他着装及身旁飞绕的血蝙蝠,还有浓郁的黑雾,以及方才的力量,可见此魔物不一般。准确来说,与暗傀、长邪相比,此人要强千万倍,且实力地位身份非同小可,绝不是他能对抗的。
如此看来只有奋力一搏了,道士将背后的剑取下来,割破掌心,以血祭剑。只见长剑红光闪现,道士仰天大喝,毅然决然地冲向黑影。
黑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挑眉梢,待道士接近,轻轻眨了下眼,神色依然自若。
然而爆炸声震耳欲聋,道士的躯体被炸得四分五裂,细碎地肉块散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鲜血。
“难得一见的烟花,当真极美。你说是不是啊?小美人。”
黑影一手掐住长姐的脖子,一手伸出食指挑起她下巴,审视她眉目和全身。
“放开我长姐!你这个怪物!”
小孟庄掏出身上的石榴砸向黑影,跌跌撞撞地冲过去。
黑影不为所动,手上隐隐使力,长姐脸颊涨得通红,艰难地从喉咙地挤出几个字,含糊不清道:“小、庄……快…………跑…………”
与此同时,沈孟庄突破了阻隔的结界,从沈府赶到此地,甫一赶来便看到黑影掐着长姐,眼神玩味地审视她的脑袋。
感觉心脏停止跳动,沈孟庄怔怔地盯着黑影,浑身发抖。
周身浓雾围绕,血蝙蝠高飞。黑袍曳地,华冠加身,死印附体,在昏暗中闪着艳丽的红光。浑身上下,绝对威严之势气压山河,强烈的压迫感令人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若再一细看,其实能发现,此人的模样与陆清远有几分相似。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是谁。
黑影打量长姐,撇嘴颔首,仿佛一副肯定赞赏的语气,道:“头颅不错,本座找了许久都未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头,适合装酒。”
沈孟庄盯着黑影,脑袋一片空白,脑中的场景如流水淌过,熟悉的绝望再一次涌上心头,仿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要——”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齐大喊,穿越重重时空,交叠在一起。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声嘶力竭地吼叫在天际回荡。红光乍闪,一道黑影掠过,身首异处,没有头颅的尸体淹没在鸦魔的爪牙中。
滚烫的鲜血滴溅在小孟庄脸上,模糊了视线。他怔怔地伸出手摸上脸颊,指尖处黏稠湿滑,灼烧他裸露的肌肤。
这是…………长姐的……血…………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怪物!!我要杀了你——”
小孟庄抓起地上的木头,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却被脚下的尸体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此时另一边的沈孟庄,同样发狂地握紧安世剑死死盯着黑影正欲冲上前砍杀。突然黑雾消散,周遭场景消失,一群鸦魔从地底钻出来,横冲直撞地奔向沈孟庄。
沈孟庄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砍杀魔物的招式也没有以往的留有余地,招招狠绝,迅而不及,甚至有几分狠毒。
魔物的血溅在他脸颊身上,染红了他衣衫。然而仇恨和怒气涌上心头,粉身碎骨也难消此恨。
明明是他珍视的人,为何都离他而去。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为何不得善终。
忽而之间,他有些明白原来那个沈孟庄的感情和愤怒。暗境中,虽然鱼龙混杂,有心地善良的好人,也有作恶多端的坏人,但是每个人都在拼命用力地活着,是绚丽还是平庸,命都是自己,由不得他人做主。
所以为何这些魔只凭自己的喜怒便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弱肉强食么?适者生存么?都是借口!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站在食物链顶端,轻易杀伐掠夺所寻的卑劣借口!
杀了他们!必须杀了他们!他们坏事做尽,杀尽无辜的世人,侵犯妇女残害幼童,更何况……还杀了他的长姐,不能让他们为非作歹,杀了他们!对!杀了他们!全都杀光!
沈孟庄双眼通红,额前青筋暴起,握剑的指节咯吱作响。扬剑狠狠看向飞过来的魔物,一招一式赶尽杀绝。
“去死!都去死!我要杀了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
沈孟庄抓起地上还未愈合的残躯,猛然发力,信手将他们撕碎,肉块洒落一地,手掌上沾满了鲜血。
这双手早就鲜血淋漓,杀戮不尽罪孽深重,索性再坏一点,再狠一点!反正这世上活到最后的,活得最好的,都是心肠歹毒的坏人,都是作恶多端的坏人!什么好人有好报?放屁!都他娘的放屁!好人都被害死了,都被坏人推进了鬼门关。地狱人来人往,都是善良的好人,人间熙熙攘攘,都是机关算尽的坏人!
杀了他们!全都杀光!反正他们都该死!
反正我从来都不是温柔的人,都是装的,都是假的,太温柔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老天就是看你太软弱,所以才将珍视的人从身边一个一个夺走,将你重视的东西摔在地上踩碎。温柔?根本一文不值。
沈孟庄握紧安世剑,宛如一只发狂的猛兽,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冲过来的鸦魔,手起剑落毫不留情。
杀伐狠毒之间,鲜血滴溅,尸首横飞。沈孟庄一往无前甚至心狠手辣,安世剑寒光凌冽,杀气十足,因他的心性变化,同样变得剑光狠厉,幻化出千万道剑气厮杀魔物,头颅与鲜血洋洋洒洒滴落。
腥风血雨里,耳边隐约响起长姐温柔的话语,含着笑意轻声说道:“小庄,你以后呀,一定要做个温柔的人诺!”
沈孟庄眼眶含泪,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沾湿满脸,掺着血渍沿下巴滴下来。
原本是这么想的,原本……他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因为……曾经有一个特别温柔的人特别温柔地待他,然而……
温柔的人,都不得好死……
脑中回荡的仇恨与杀欲愈发浓烈,沈孟庄杀红了眼,与无穷无尽的魔物纠缠拼命,凄切嘶叫响彻天际,耳边一直吹着呼呼作响的大风,点燃心里的怨恨。
这时绝暗之巅上其他人听见打斗声,循着头顶的剑光找来。
还未接近,便有一群鸦魔接踵而至冲向他们。
周不凡、叶蓁蓁与冷山岚合力对抗肆无忌惮的鸦魔,陆清远同样手执利剑奋不顾身地杀出一条血路,义无反顾地往里冲,心里担忧师兄。
“师兄!你在哪?”
陆清远高声呼叫,一路砍杀魔物,看到脚边浓烈的血渍,心里异常忐忑。
“师兄!!!”
眼前的白衣男子手握安世剑,走火入魔般厮杀鸦魔,招式毒辣不留余地。陆清远一时之间竟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师兄如此狠厉的一面,如此决绝,如此不近人情。
“师兄!你怎么了!”
陆清远大喊着冲上前抱住他,然而沈孟庄神志恍惚,一掌推开他,吼道:“滚开!我要杀了你!你们都该死!!!全都该死!”
四周的鸦魔毫无顾忌地俯冲而下,仿佛一场闹剧般欢快地扑通翅膀,为首地那只仰起脑袋嚎叫,激动地冲过来。
陆清远猛然转过头,一个眼神盯向他。气势汹汹的那只鸦魔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
那日在无稻田被陆清远折断胳膊的阴影此刻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但更令他心悸的是,这个人,可是尊上!
“尊尊尊尊上!属下不知您大驾光临,请尊上恕罪!!!”
一群鸦魔哗啦啦跪了一地,方才还耀武扬威,此刻便像泄气的皮球、被抓到的老鼠,灰溜溜地夹起尾巴耷拉脑袋。
陆清远半眯着眼盯向他们,脸色一沉,目光凌厉,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顷刻间,无边无际的鸦魔如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孟庄双目充血,双手握着安世剑不停地麻木地刺向脚边的尸体,嘴里喊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陆清远搂住他脖子,焦急地说道:“师兄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小九啊!”
“滚!滚开!”
沈孟庄用力推开他,陆清远没有防备地被他推倒在地。
仿佛耗尽了这辈子的心力一般,沈孟庄如一滩软泥,浑身无力,缓缓跪在地上,安世剑插|在地上,双手撑着剑。
声音沙哑,不停地小声嘀咕:“杀了你,全都杀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陆清远全然不顾摔疼的地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挪到他身边,紧紧抱着他脖子,声音发颤,急切道:“师兄,我是小九啊,是你偏心的小九,是你要护着的小九啊!你看看我,看看小九!”
沈孟庄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嘴里机械地重复着:
“小九……”
仿佛昏暗的世界里突然照进来一道光,他原本只是如行尸走肉般在世上活着,按命令形式一般完成要做的事。
以前他是沈梦的时候,按照父母的安排,读小学,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读高中,高中完了接着上大学,然后走进社会。学校要最好的,工作要最好的,人人生下来就是为了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无聊。
小学的时候爱玩魔力球,父母不肯,将所有的魔力球要么收起来,要么砸了,要么送人。
初高中爱玩游戏,父母还是不肯,将游戏机砸了。
大学他玩什么父母也管不着了,然而突然自由他却什么都不爱了。
如今作为沈孟庄,依赖的长姐没了,安逸的人生没了,那日被轩丘所救,他此后便成为苍玄弟子。时过境迁,他都不知道世间的沈家是否还存在,反正爹娘早就成了一堆枯骨吧。
珍视的人,一个一个,都离他而去,不管是作为沈梦,还是沈孟庄,心心念念的东西,都握不住。
原本都打算放弃的,反正他也是孤身一人。
然而却突然有道光照下来,驱散他人生的黑夜,从此长夜不再漫漫。
明媚如夏日之光,他带着笑向他走来,深情且坚定。
往事如一团灰烬,而他是灰烬深处的余温。
游离的神思渐渐恢复,沈孟庄突然紧紧搂住身前的人,失魂落魄地抱紧,唯恐一松手就消失了,惊慌地唤着:“小九!”
“是,是小九,我在。”
陆清远轻抚他脑袋,学着往日他的模样温柔地安抚他。
沈孟庄额头抵在他肩头,用力抱紧他,将脸埋进他胸膛,惊魂未定地一声声唤着,确保他真的还在。
“小九,小九,小九,小九,小九……”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还在身边。我祈求你,不要走。我需要你,所以,能不能为我存在。
请你陪在我身边,一直,永远。
陆清远一下一下轻柔地摸他脑袋,被师兄抱得太紧,感觉都喘不上气。不过没关系,师兄这样抱他,他很欢喜。
感觉到肩膀一股湿热,陆清远忽而心头一震,师兄……哭了?不想师兄难过,不想他不开心,想要师兄永远都能开心地笑,温柔地笑。
师兄笑起来那么好看,就算用尽全力哄他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开怀地笑。
陆清远轻轻地抚摸沈孟庄的脑袋,哄小孩一般轻声说道:“师兄乖啦,没事了。跟小九回家好不好?小九带你回家。”
沈孟庄抵着他肩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应道:“嗯……”
随之赶来的三人看见眼前依偎的二人,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想过去安慰几句,然而他们心知肚明,他们两人之间,谁也插不进去。
突然流火退去,渐渐干涸,从火潭深处,一只琉璃珠子渐渐升起,周不凡飞身上前抓住珠子。幸好,千辛万苦,终于拿到最后的火种。
众人即刻返回,周不凡三人走在前方,陆清远牵着沈孟庄在后面慢慢走。
沈孟庄看着身前小心翼翼牵着他的少年,心头微波荡漾。
幸好,你还在身边。
只要你还在,我便不算孤身一人。
一路风雨兼程,我还是……想做一个温柔的人。
眼前人忽而回过头朝他歪头笑,沈孟庄回应了一个笑容,虽然疲倦但依旧温雅。
陆清远看着身后素净的人,心里仿佛燃起一团火。
长夜难明,但他的天光已至。
温暖的手在掌心渐渐升温,一丝一缕交织,他紧紧握着师兄的手,舍不得放开。
想永远仰望你,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不知不觉却也想与你并肩而行。
我想陪在你身边,一直,永远。
陆清远看着沈孟庄,眼中柔情百转。每个人来到这世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得不做的使命,也许幼时也许老之将至,而他从生来就是要陪在他身边的。
我想抓住光,更妄想与光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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