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内翻江倒海之势卷起滔天巨浪, 已恢复原形的寒龙功力大增,武力不在陆清远之下,而陆清远有死印护体, 亦不容小觑。
凝神间,双方已过招数百回合,寒龙浑身皆是剑伤, 有几处的龙鳞尽数脱落。伤口主要集中于脑袋。反观陆清远,同样遍体鳞伤,裸露的肌肤上皆是冰箭的擦伤,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以往更快,衣服也被划破。
吞天雄力爆发在即,双方极招上手,最后一招, 胜负揭晓。
抗衡之力冲击瞬间, 只见寒龙浑身的龙鳞散发淡淡蓝光,光线交织处, 龙角上的血色咒文隐隐跳动。蓝光渐渐汇聚, 形成一柄长剑的模样。剑身抖动,蓄势待发。
陆清远为拿到龙角亦势在必得,将内力灌入剑身,弧光凛冽剑势狠杀。剑尖与龙角只在分毫之间,眼见即将得手。突然蓝光刺眼,龙鳞之剑拦下陆清远的攻势,磅礴剑气将陆清远震开数百米。剑光紧随其至, 动撼天地,挟排山倒海之势袭向陆清远。
陆清远被震开撞上冰柱,瞬间呕红。甫一抬眼便看见万千剑雨势不可挡正面袭来。眼见来不及闪躲,陆清远握紧利剑欲杀出剑雨重围。电光火石间,一袭白影拦腰抱住他,剑光旋舞结成剑阵挡下龙鳞之剑。
嗜血的红瞳在看清身旁人的瞬间便褪至墨色,狠厉的目光顷刻间变得温柔。陆清远定睛看向身旁人眼中的血色眨眼间便消失无踪,肉眼可见的仍是那双清澈动人的鹿眼,看着呼吸只在咫尺间的心上人,欣喜不言于表。不用想也知道抱他的人是谁,于是用灵识喊了声:“师兄!”
沈孟庄一手搂住陆清远,指尖灵力流入他体内。伸出另一只手擦拭他嘴角的血迹,脸色十分难看。陆清远每使用一次死印的力量,魔化的程度便越深,加之此前被天雷影响,再观他此次出招,想必……
每一次出山,总有意外接踵而至。即使沈孟庄如何虔诚地祈祷慢一点,再慢一点。可世事总不如人所料,似乎有一双无形手在推着他们前进,并不停地催促,快点,再快一点。
沈孟庄脸色一沉,用灵识回道:“再有下次,我真生气了。”
陆清远双手勾住沈孟庄的脖子,十分听话地摇头,笑着应他:“不会了!”
“情况有变,水下不宜久战,我们先撤。”
“好!”
陆清远自然是师兄说什么便是什么,其余人皆已负伤,不宜再战,遂收剑撤退。
头顶天光乍现,出口就在眼前,其余人已安全上岸。沈孟庄收回安世剑,眼见即将脱离龙潭虎穴,突然一道凌厉剑光猛然刺来,贯穿沈孟庄的小腿,顿时鲜红一片,染红了湖水。
沈孟庄猝不及防咳出一口血,湖水趁虚而入钻进他的口腔,呛到肺里,体内翻江倒海无法呼吸,整个人失去意识般往下坠,安世剑从手里掉落,随身体一起下沉。
陆清远惊慌失色,正欲大喊师兄,湖水亦趁机钻进口腔。吓得他紧捂口鼻。方才还搂着他腰的手正徐徐下坠,陆清远迅速抓住下沉的手,将沈孟庄往怀里拉,随后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脑袋,覆上双唇。
沈孟庄意识逐渐清晰,一手搂住陆清远,一手捏了个剑诀。沉落湖底的安世剑登时白光闪耀凌空跃出,张开剑阵,阻挡龙鳞剑气。两人趁机游回岸上,众人返回周宅。
寒龙恢复原形本就棘手,更糟糕的是,突如其来的龙鳞之剑,威势难当。突来变故,众人一筹莫展。
苍玄派、鸿林派出师不利,迟迟未归。反观另外两大门派,纪源派砍下太阴鸟之首,获得一枚鹿角令牌。上元派拿下玄武,也获得一枚鹿角令牌。而另一边,寿延派意不在此,并未派人诛杀异兽。反而不留余力宣扬魔尊降世,万代齐福。干乾绝地埋藏的永续之光,如熊熊烈焰,火光冲天。与此同时,与暗境相隔绝的幽深洞穴内,祸乱人间的始作俑者亦蠢蠢欲动。
矞矞暗境,四方登场。
从章尾山归来,沈孟庄昏迷了数个时辰,此刻终于清醒。陆清远守在他身边,满脸写满担忧和心疼。所幸火灵芝还有剩余,伤口不再渗血。
“师兄你终于醒了,我给你换药。”陆清远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桌上药粉。小心翼翼地拆开沈孟庄腿上的纱布,还不时轻轻吹着气。
沈孟庄看着他动作,目光一刻都未曾偏离,轻声问道:“其他人呢?”
陆清远盯着伤口不敢马虎,蘸着药粉轻轻似涂抹在伤口上,回道:“没什么事了,二师兄和小师姐在照应。”
沈孟庄点点头,似自言自语般呢喃着。
“龙鳞之剑来得奇怪,此事还需慎重。”
“师兄也不知道那把剑吗?”
陆清远抬起头看向沈孟庄,随后又继续为伤口上药。
沈孟庄摇头未语,书中名剑皆会不留余力地吹嘘,按理说他不会没有印象。方才那把剑,威力无匹,甚至远胜过安世剑。不可能没有只字片语,一定是他忘记了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沈孟庄蹙眉沉思,甫一抬眼便看见陆清远鼓着腮帮子朝他的伤口吹气,额前的碎发落在唇边,被他呼出来的气吹得一起一落。随后便见他拿起手边的纱布,认认真真地一圈一圈缠绕,指尖轻轻压着丝毫不敢用力。
此番景象皆落在沈孟庄眼里,眼前人的一颦一笑于他而言,都是最好的良药。细心体贴照顾人的模样,恍惚间让他想起什么。
沈孟庄忽而抿嘴轻笑,盯着陆清远说道:“不说这个了,有一事我倒很好奇。”
陆清远闻声抬起头看向沈孟庄,神情比他还好奇,便问:“是什么?”
沈孟庄渐渐凑近,将陆清远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方才在水中,你对我做了什么?”
经他一说,方才在水中的情景登时如泉水涌进陆清远的脑中,渐渐放大,渐渐停滞。陆清远的脸迅速蹿红,简直热得快冒烟。双眼乱眨,不知该往哪看,低着头手里捏着纱布胡乱打结。
沈孟庄见他涨红了脸,不禁笑出声,原来这人是敢做不敢当。
陆清远被他一笑,更臊得慌,将手边的药罐纱布乱七八糟地乱堆,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地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最后索性硬着头皮猛地起身,边说边逃跑。
“师兄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便被沈孟庄一把抓住胳膊往怀里一拉,整个人撞上沈孟庄的胸膛。
沈孟庄搂着人顺势倒在床上,附耳轻声道:“不会让你走的。”
轻轻地抚摸陆清远的脑袋,引诱着他一步步陷进自己的圈套,轻咬他的耳骨,惹得怀中人微微战栗。语气似洁羽似猫爪,在轻挠对方的心窝,蛊惑着他,“再做一次。”
陆清远哄一下便乖乖上钩,抬起头看着沈孟庄,僵了许久,最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似小鸡啄米一般。
沈孟庄再次笑出声,总是忍不住想逗一下怀中人,故意盯着他问:“这样就够了?”
陆清远的脸红得更厉害,将脑袋埋在沈孟庄脖间,既委屈又像耍赖一般地蹭他,糯糯地唤他:“师兄……”
怀中人脸皮薄,逗一下便害臊,逗完还要好好哄着。沈孟庄轻轻拍了拍陆清远的脑袋,柔声道:“抬头。”
陆清远闻声抬起头,还未看清沈孟庄,便被一股温热包裹,从双唇流淌至全身。
一步一步地教他,轻吻、舔舐、交缠,教他用最柔软的地方感受炙热。
两人分开时,陆清远微微喘着气,眼里隐约闪着泪光,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沈孟庄用指腹擦拭他的唇角,一步一步蛊惑他,“学会了吗?你来一次。”
陆清远双手攥着沈孟庄衣襟,缓缓贴近,学着方才的动作笨拙地探索。
两人独处的时光总是格外令人欣喜。
是夜,月光皎皎,风冷肃杀。竹林簌簌作响,隐约有一道身影从半空中疾行,而后愈来愈多,成群结队,闪动翅膀从竹林间穿过,叫唤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黑雾弥漫,愈来愈浓,遮天闭月,将月光吞吃殆尽,整片夜空裹挟在一片黑暗中。
周宅内,陆清远昏昏入睡。窗外沙沙作响,黑雾当空。一只血蝙蝠从远处渐渐飞近,停在窗槛上。突然一声骇人叫唤,陆清远猛然睁开眼。
屋外围墙上,有一道黑色人影,周身黑雾缭绕负手而立,眼神紧锁前方,似乎在等候什么。
木门缓缓打开,陆清远长发飘散,一身黑衣衬得肌肤格外洁白胜雪。血色红瞳在无光的黑夜中,似燃烧的燎原烈火,眼眸中藏不住的戏谑与轻世傲物显得血瞳更为盛气凌人。
围墙上的黑影从浓雾中缓缓现身,竟是魔界的暗傀。暗傀飞身而下,行至陆清远身前,俯首跪地,唤道:“尊上。”
陆清远半倚房门,信手勾起一缕长发,似乎对这具身躯兴之所至,眼中血光一闪,似乎在回应这份兴致。
夜风清冷,章尾山上,白雪覆盖冰封千里。
黑雾渐渐笼罩,两道人影从黑雾后缓缓而出。陆清远站在山巅,冷风将墨色长发吹得乱舞,扯动衣摆,耳边呼啸。
陆清远昂首俯视脚下的碧湖,嘴角牵动,淡淡道:“出来吧。”
话甫落,白光乍现,一条长龙破空而出卷起巨浪,随后化作人形,恭恭敬敬地跪地俯首道:“小龙恭候尊上多时,当年一战,幸得尊上相救,小龙才捡回一条小命。如今尊上再临,小龙唯尊上马首是瞻。”
陆清远撇嘴一笑,轻挑眉梢,回道:“本座重生再世,是该你报恩的时候了。”
寒龙朝陆清远磕头后,恢复原形。一条长龙在黑雾中穿梭,虚暗缥缈,似幻似真。骤然间,一道刺眼银光飞驰,寒龙仰天长啸顿时消失无踪,化作一块龙角骨徐徐降落,暗傀伸出手接住后收进锦囊。
章尾山的白雪渐渐消融,碧湖汹涌澎湃。陆清远缓缓抬起手,脖颈上的死印闪着红光,死印藤蔓从脖间蜿蜒至指尖,一路饱食血肉滋长。
陆清远俯瞰脚下碧海,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玄黄,娑罗奈落,于焉吾令,赤元速现。”
随着句句咒语,电闪雷鸣,一道紫光劈向碧湖,巨浪滔天,吞噬黑雾。随即只见湖面渐渐向两边分离,惊涛拍岸穿山破壁,周遭迅速凹陷。隐约有阵阵红光在湖底闪烁,辟道而至。
突然潮水汹涌而至,如马脱缰怦然万里,从湖底不断往上涌,淹没整个陆地。白雪覆盖的章尾山瞬间变成一片红海,海水同样往两边渐渐分离,一道宽阔的大道缓缓呈现。在道路两边,整齐有序地站着一排人骨,煞有介事般穿戴铠甲,手执长矛,齐刷刷俯首跪地,似乎在列队恭迎。
陆清远和暗傀二人立于山巅,随后化光而行,深入红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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