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魔尊舔颜

    与女婴的谈话仍在脑中挥之不去, 沈孟庄步伐沉重,心中思绪交缠几番权衡,最终却是苦中作乐地怨道, 让他穿书刷任务,怎么也不把路铺干净了!!这是何等的**!

    “大师兄咱这是要去哪?”跟在身后的周不凡四处张望,发觉他们走的并不是回暮府的路。

    “三首岐婴实力强悍, 不宜强攻。眼下最佳之计便是找到其余被封印的化体,逐个击破。”沈孟庄走在众人身前,低头沉思。

    以女婴所言,他之血脉能感应禁印所在,但为何是他?沈孟庄思量间,划破指腹,将血滴在探魔仪上。但见红光暗闪, 探魔仪的指针疯狂旋转, 随后指向西边山谷。

    循着探魔仪的指示,众人御剑而行, 鹿鸣塘往西千里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势如破竹。山脚下, 巨石滚落,尘封地下已久的坚石禁窟现世,一群寿延派弟子手执拂尘候在洞口。

    待沈孟庄等人赶至禁窟内,却见寿延派的尊上以人血浇灌地上的金身蛇像。被放血的无辜百姓绑在石柱上,裸露的肌肤上伤口深可见骨,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丝毫没有挣扎的力气任人宰割。

    眼前之景令沈孟庄勃然大怒, 安世剑光影凌厉,似与主人同样的愤怒,银光飞驰砍断石柱上的绳索。剑势回旋,招式犀利,杀向寿延派众人。

    兵刃交锋,剑势之利卷起满地沙石,寒光挑风再现威能。然而寿延派众人受魔尊之力护体,功力增强,拨弄拂尘竟能接下安世剑的攻势。

    赶来的周不凡等人,随即加入战局,数锋并行,刀光剑影里整个禁窟内一片烟尘

    就在众人交战时,突然黑雾弥漫,一道人影从雾中杀出,利掌直锁天灵。正与寿延派交手的沈孟庄无暇分身,来不及闪躲,身后的陆清远大喊一声师兄,冲出对手包围,剑气肃杀拦下暗傀。

    突然禁窟外天雷轰隆,一道紫电劈向山谷,只见一群人首蛇身从红月中涌出,拖着妖应十二棺携无边邪祟逼近禁窟。

    众人皆被寿延派纠缠无暇分身阻拦,暗傀步步紧逼,陆清远挡在沈孟庄身前接下杀招。与陆清远交手,暗傀不敢动杀意转攻为守。

    连声惊爆,禁窟内地毁石飞。沈孟庄与寿延派之人僵持,抬头便见禁窟外一群蛇身涌入,转头又见那金像开始出现细缝,碎片逐渐脱落。

    战况胶着形势逼人,沈孟庄心中反复拉扯。是顺势而为还是尽力阻止,两个念头在耳边割据。忽而瞥见一旁石柱下血尽而亡的百姓,猩红干涸的伤口、森森白骨,触目惊心。沈孟庄只觉心脏被揪成一团,容不得他再思量。最后一咬牙下定决心,不管了,什么原装货让他去死吧!

    打定主意的沈孟庄,提元运气击退寿延派。此刻功力最强的暗傀有陆清远拖延,给他留出来时机。只见他抽身冲出战场,安世剑攻势更强,剑势转化,气贯长虹,一道剑气横亘在蛇身之前。奈何小怪无尽,一群邪祟前赴后继涌向沈孟庄,杀之不尽、杀之不死。

    战局外的小蛇们趁机拖着十二棺,吭哧吭哧挪到金像前。只见寿延派手捻符文,霎时十二棺血光百耀,金像剧烈抖动裂缝愈来愈大。骤然,一道蓝色身影破石而出,邪气笼罩,狠杀光芒横扫战局,众人顿时被震开数米。陆清远见状提掌运气,击退暗傀,大喊了声“师兄”冲过去接住沈孟庄。

    其余人皆被邪气所伤,登时呕红。但见那金像中的魔物缓缓睁开眼,相貌俊美,笑里藏刀。众人受伤之际,人首蛇身与一群邪祟将众人团团包围,暗傀飞身落在魔物身侧,说道:“还未恭喜千靥回归,你是第一个。”

    魔物嘴角上扬,戏谑道:“竟然不是女婴了?”

    千靥,三首岐婴中最深藏不露者,个性轻浮,曾因调戏女婴被其砍断四肢,伤好之后完全不长记性,依旧我行我素。容貌俊美,仅次于魔尊黒离。虽看起来极其不靠谱,但对魔尊忠心耿耿。

    就在两魔谈话间,沈孟庄等人却觉一股阴沉雄浑的压力逼迫而来,五脏六腑似要被压碎。千靥邪力饱提,威势横扫四方。

    禁窟内山石崩摧,满目疮痍。终招在即,眼见情况危急,众人难逃升天,千靥忽而瞄到沈孟庄身后的陆清远,抬起的右手停在半空愣了片刻。

    就在此时,沈孟庄抓住时机,豁命一拼。众人无心恋战御剑驱散邪祟,杀出一条生路,逃出坚石禁窟。

    见众人逃脱追之不及,千靥收回手,与身旁的暗傀对视,笑道:“魔相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交代啊?”

    且观暮宅内,府中上下惴惴不安,见沈孟庄等人负伤而归更是心惊胆战、恐惧万分。

    沈孟庄为众人疗完伤,随即察看府内情况,将护持阵法加强后便回了卧房。

    冥冥夜空,冷风肃杀草木萧索。红月燃耀,诡邪之气摧压小城。倏然,一声骇人嘶叫划破长空,林间窸窣,血红月光掩染天际。黑雾骤浓,裹挟草木众城,黑云掩月,月下黑影盘旋,嘶叫着从空中俯冲而下直逼暮宅。

    血蝙蝠飞过屋檐,黑雾之中,一道身影凌空跃上屋顶。但见陆清远长发披散,负手而行,暗傀紧跟其后,黑雾将两人包裹随即消失不见踪影。

    黑雾弥散,飘然至坚石禁窟。只见陆清远君臣从黑雾中现身,衣袂飞扬,血瞳锐利,傲睨一世之姿似天下在握。

    盘腿而坐的千靥睁开眼见到陆清远,随即跪地行礼道:“千靥见过尊上。”

    “本座等你多时了。”说罢,陆清远轻抬右手,脖间死印艳邪如獠牙嗜血。红色印痕如藤蔓蜿蜒攀爬,沿着胳膊缠绕指尖。

    陆清远提元运气,一化无穷,黑雾从指尖涌入千靥胸膛进入体内。一股雄厚迫人的内力贯入心脉,千靥随即配合运气,两种雄沉之力冲破千靥体内的禁术,功力大增。

    大功告成,陆清远收回手,死印恢复正常。昂首而立,看着千靥道:“禁术已解,如今你来去自如,尽快找到女婴和恶相,回归魔界。”

    不受禁术束缚的千靥左右扭动脖子疏通筋骨,闻声轻挑眉梢,笑道:“属下尽力。”

    陆清远冷笑一声,转身离去,身影没入黑雾中,嘴角轻扬似调笑又似命令,语气强势不留余地道:“是必须。”

    待陆清远完全消失后,千靥闭眼凝神感应其他化体所在。半晌之后,随即化光离开禁窟。

    岁暮天寒,各人怀揣着心思熬过一宿。翌日又是双月当空,不见日光。

    暮府的早膳已经上桌,沈孟庄却迟迟不见陆清远,遂去房中寻他。敲了两下房门见无人应答,沈孟庄推门而入,只见陆清远还缩在被窝里,只有长发散在外面。

    沈孟庄见状低头轻笑了一声,蹑手蹑脚地接近,坐在床边笑道:“奇哉怪哉,小九竟也会赖床?”

    床上的陆清远闻声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半个脑袋,额前碎发慵懒地搭在额头上,脸颊绯红,睡眼惺忪宛如将醒未醒的小狗崽。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清远迷迷糊糊地轻唤了声,“师兄……”

    “脸怎么这样红?”沈孟庄伸手覆上陆清远的额头,试他体温,“并未发热,可有哪里不舒服?”

    陆清远从被窝里坐起来,墨发披散、碎发凌乱,双颊嫣红,此番模样像极了新婚之妇娇慵懒起之态。

    摸了摸额头,陆清远摇摇头,嘟囔道:“没有,就是感觉好累,浑身都很累,说不上来哪里累。”

    坐在他身侧的沈孟庄方才触摸时,发觉他动过真气,遂问道:“你昨夜从我房里离开后去哪了么?”

    还在犯迷糊的陆清远挠挠脑袋,仔细回想了昨夜,摇头道:“没有,一回来就睡了。”

    昨夜之事无从得知,沈孟庄不想猜测,低头轻声道:“许是今日劳累,是我没有顾好你。”

    “没有啦!”陆清远见他自责,赶紧朝他笑了笑故作精神,脑袋飞速运转寻出一个理由,“也许是师兄很久没有……”

    话还未说完却愈说愈小声,陆清远双手抠着被子,不知在嘀咕什么。随后扑到沈孟庄怀里,趴在他肩头娇声道:“师兄抱抱就好了。”

    被紧紧搂着的沈孟庄亦伸手环住怀里轻蹭的人,轻轻地摸他脑袋,手指轻抚柔发。

    此时屋外一位丫鬟小心翼翼地朝门内说道:“沈仙师,老爷有请。”

    沈孟庄闻声看向房门,应道:“我知道了,劳你走一遭,我稍后就到。”

    说罢,沈孟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道:“好好睡吧,我先去一趟,晚些再来看你。”

    陆清远乖乖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拉过被子缩回被窝。

    房门吱呀一声,沈孟庄步履匆匆离开卧房,没了身影。

    静谧的卧房内,气氛幽微,窗外红月正盛。陆清远不知睡了多久,脖间的死印正悄然变化。冷风吹动木窗咿呀作响,大风骤起,一扇木窗撞上窗槛,灰尘抖落。“砰”地一声,陆清远猛然睁开双眼,赤色血瞳中暗光流转,如烈火绵长。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陆清远只着一袭单薄里衣,坐在桌前拿起茶盏倒满一盏茶,随后悠悠然抿了一口。眼神幽深,盯着桌面若有所思似在倾听。

    “与你何干。”手上的动作顿了许久后,陆清远冷眼漠然,语气冷淡地吐出这四字。

    话甫落,陆清远仍是漫不经心地盯着桌面,良久后,又是轻蔑地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痴心妄想。”

    静静听着脑中的声音,陆清远拿起茶壶不以为然地说道:“丢了。”

    将茶盏倒满后,陆清远一饮而尽,手里握着茶盏摩挲,扬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似是警告又似鄙夷冷声道:“别忘了,我才是死印之主。”

    屋内气氛浓重,陆清远紧握手里的茶盏良久未语。突然房门被推开,沈孟庄拎着纸包进来,见陆清远只穿着里衣便下床,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怎么也不披件外衫?”。

    见人进来,陆清远闻声抬头,眼中恢复清澈纯净,乖乖坐好朝沈孟庄笑盈盈地伸出双手。

    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沈孟庄俯身抱起陆清远,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走回桌前,打开纸袋说道:“我向赛梦婆讨了一味药,喝了就不会难受了,不苦的。”

    陆清远坐起来,胳膊抵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红瞳狡黠盯着沈孟庄的背影,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浅笑,淡淡道:“那真是劳烦师兄了。”

    站在桌前的沈孟庄背对着陆清远,忽而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迫人的寒意悄然袭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蹙,试探道:“我特地让她不要加黄连,上次给你喝这个吐了半碗,死活都不喝了。”

    “哦?”陆清远勾起一缕长发,指尖漫不经心地滑过发梢,“师兄居然还记得,有师兄亲手喂药,毒药我也喝。”

    撒谎,沈孟庄眼神一暗沉默不语,他根本没给他喝过黄连。

    将药粉冲好后,沈孟庄晃了晃茶盏,待他转过身时,陆清远仍是原来的模样,看着他眨眼笑,似乎方才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沈孟庄走到床边坐下,陆清远接过茶盏小口小口喝,突然抬头看向他,惊诧道:“有点甜?”

    “我加了一勺糖。”沈孟庄接过茶盏,用袖子擦擦陆清远的嘴角。看着眼前人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不忍猜测。

    “师兄……”陆清远跪坐在床上,双手撑在身前,身子前倾贴近沈孟庄,乖巧讨好的模样就差身后长出一条尾巴左右摇晃,“师兄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方才心存疑虑的沈孟庄,此刻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心中的大石突然落下,顿时心情舒畅,甚至还萌生出一丝想逗逗小傻子的心思。

    “哎呀!”沈孟庄身子后倾倚着床围,忍俊不禁,“我没听错吧?某人几个月前与我同床共枕还羞得不敢睁眼看我,怎么今日竟主动要我陪睡?沈某卖艺不卖身,陪酒陪笑不陪睡的。”

    “师兄……”

    陆清远娇媚地唤他,墨色长发从身后滑至身前,更衬得肌肤雪白双颊嫣红,格外楚楚动人。拉起沈孟庄的胳膊摇晃,可怜兮兮地央求道:“陪我睡嘛,陪我睡嘛,师兄,陪陪我吧。”

    清淡的檀木香萦绕鼻尖,罗帐半敞,卧榻之上,一个娇,一个笑。

    思量了片刻,沈孟庄心头一转,看着陆清远调笑道:“真想我陪你睡?”

    “嗯!”陆清远十分肯定、十分期待地猛点头。

    沈孟庄直起身子缓缓贴近,两人呼吸交织,近在咫尺。语气轻柔,似询问又似诱惑,压着嗓子用气声道:“真想?”

    身前的陆清远伸手搂住沈孟庄的脖子,额头相贴,鼻尖轻碰,悄声应道: “真想!”

    怀中人愈是软娇黏人,沈孟庄想逗他欺负他的心思愈发作祟,禁不住挠他腰肢,笑道:“有多想?”

    腰间被人挠痒痒,陆清远倒在床上咯咯地笑,双手无力地推搡,断断续续道:“嗯啊啊,师兄不要,不要再……哈啊,啊,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不要了,师兄……”

    已经笑到没力气的陆清远,被欺负得在床上踹被子。犯事的“恶人”沈孟庄听见小可怜带着哭腔求饶,终于停下来不忍欺负过头。握住陆清远的双手十指紧扣压在他脑袋旁,低头看着身下人额前碎发凌乱,眼中闪着泪光,脸颊绯红,微微张着嘴喘气,似雨后樱桃待人采撷。

    萦绕的檀木香与心跳一同起伏,催动体内翻腾的血液。两人深深对视,气息交织,被对方勾魂摄魄也心甘情愿。任窗外如何天翻地覆,此刻只想与眼前人深吻。

    坚石禁窟内,千靥凝神感应恶相所在,额前魔引蓝光一现,脑中闪过一座荒山的画面,遂动身前往目标所在——荒神禁窟。

    此时卧房内,清冷月光映透满地。浅浅呼吸声在耳边起伏,陆清远缓缓睁开眼,起身侧卧,手掌撑着脑袋,盯着身旁熟睡的沈孟庄眼神赏玩。

    缓缓抬起左手,食指指腹落在沈孟庄额头,沿着鼻梁滑下,落至薄唇上,指腹轻轻摩挲几下,随后沿着下巴脖颈滑落胸膛。勾起身前一缕长发送至鼻尖轻嗅,淡雅的杜若花香缭绕,勾人心魂。

    陆清远扬起嘴角,满意地笑道:“是个美人。”

    “佳人看得多了,和男人还是头一遭,但若是这等美人,本座倒也愿意试一试。”陆清远放下手中墨发,俯身贴近,趴在沈孟庄身上,馥郁的杜若花香将他紧紧包围,不禁令他遐想非非。

    熟睡的沈孟庄迷迷糊糊感觉身上有人压着,下意识伸出手将人搂在怀里。被他紧搂的陆清远愣了片刻,两人体型之差令他忽而有种被呵护的错觉,但也不赖。

    心中突然起了某种心思,陆清远眼神一凛,凝神唤醒体内被他封住的魂识,并以他之魂识与其对话,揶揄道:“你说,本座要是把你亲爱的师兄给睡了,你会如何?”

    话甫落,只见死印蜿蜒,如层层锁链围绞脖颈,陆清远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给睡,那本座亲一口。”

    死印愈发凶狠,仿佛一只大掌死死掐住脖子。陆清远双眼紧闭眉头微蹙,竟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用情至深不是好事啊,我儿。”

    话音刚落,死印再度用力。陆清远仍是带着笑说道:“本座于你有再造之恩,唤一声父亲不为过吧。”

    嘴上不饶人的后果是死印愈发狠绝,陆清远疼着眼冒金星喘不上气,方才洋洋得意的兴奋劲顿时没了踪影,隐有一股不满悄然而升,厉声道:“收起你的戾气,珍惜还能和美人恩爱的日子吧,以后你亲爱的师兄就是本座的人了。”

    该寻的乐子已经享受过了,陆清远随手拿起床上的外衫,跨过沈孟庄翻身下床。

    幽暗小路上,黑雾缭绕,血蝙蝠在头顶盘旋。陆清远与暗傀一前一后慢悠悠走着,冷风吹拂长发,死印在黑暗中闪着红光。

    跟在身后的暗傀突然有所察觉,低声道:“尊上。”

    负手而行的陆清远早已察觉身后动静,闻声轻笑一声,既未打草惊蛇也未停下,仍是不紧不慢地前行。暗傀见他如此,也变故作不知情地跟着。

    君臣步入黑雾中,身影渐渐消失。远处巨石后,沈孟庄悄然现身。正欲迈步紧跟其后,却被重重黑雾包围,眼前一片漆黑,似有结界阻拦。

    高山耸立,黑雾蔽日。陆清远飘然降临,立于山巅。早已恭候多时的千靥单膝跪地行礼,交代恶相所在。

    随后只见魔界战力前三强合力破禁术,骤然天雷轰隆,电闪雷鸣,一道紫电劈向远处一座高山,顿时山崩地裂,紫电将云山劈成两半。

    片刻后,一只巨蛇从山中现身,蛇身粗壮蔽日遮天,立起来足有山高。人首凶恶,鬼面獠牙,两只耳上垂着大大的圆环,脖上挂着一圈又一圈的银环。此乃三首岐婴之恶相,力量最强者。孔武有力,一只手便能抬起一座高山。曾经与魔界其余魔物比武,将千靥所在的山巅挪动万里,而被千靥压在山下三年不得自由。但事后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千靥因此将居所从山上搬至湖边。

    重获自由的恶相仰天长啸,陆清远再度催动死印之力,欲将恶相化成人形。然而却发觉有一股力量在排斥,恶相感应到远处雄沉的力量,忽而转头看向陆清远,蛇信如利箭杀过来。暗傀眼疾手快一挥袖,挡下恶相攻击。

    “孽畜,看清这是谁!”暗傀怒声呵斥,责备恶相的以下犯上。

    恶相感应到对方的深不可测,仰天怒吼,捶胸顿足,随后发狂一般急急而奔。一步一巨坑,天地为之颤抖。

    追之不及,陆清远的身体忽明忽暗,体内真气窜动。

    “本座功体未全,无法长居凡人之躯,恶相一事便交给你们二人负责。”说罢退至黑雾中,离开山巅。

    再观山脚之下,沈孟庄身陷黑雾结界。眼前昏天暗地,邪气笼罩,安世剑亦无法探出阵眼。

    茫然摸索间,眼前突然白光骤现,沈孟庄循着白光而行,远处雾气蒸腾。黑雾渐渐汇聚形成一道人影,沈孟庄定睛细看,那人影渐渐清明。待看清后,沈孟庄欣然一笑,是小九,脚下不禁加快步伐走向他。

    目光尽头的陆清远束发高马尾,两只手负在身后,看着走近的沈孟庄笑意盈盈,一如昔日,轻声唤他。

    “师兄”

    沈孟庄跑上前抓住他,却扑了空。眼前之人是幻象,待他一接近便消失。然而耳边再度响起陆清远的声音,站在他右边,仍是笑意盈盈地唤他,“师兄!”

    闻声看向身侧,沈孟庄甫一迈步,眼前的陆清远再次消失,出现在他左边,再唤,“师兄…”

    无论抓住多少次都是幻象,沈孟庄被陆清远的声音裹挟,耳边不停地响起一声声师兄,回荡再回荡。

    “师兄,我在这!”

    声音从前方传来,浓雾渐渐消散,目光之处,陆清远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走近。沈孟庄小心翼翼地缓缓上前,见陆清远并未消失,看着自己欢喜地眯眼笑,心中突然安心,大步迈向他,想和他一起离开。

    “师兄”

    等待眼前人靠近,陆清远带着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看着愈来愈近的沈孟庄,语气轻柔,“你骗我。”

    闻声愕然,沈孟庄愣在原地顿时如遭雷劈,瞬间呆住迈不开脚,脑中一片空白。

    “师兄,你骗我。”

    眼前的陆清远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脸上却仍是那抹天真的笑意,是将身心完完全全交给心爱之人的信任,是死心塌地的信任。

    也是沈孟庄的噩梦。

    仿佛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里,沈孟庄觉得心口绞痛,脸色苍白低头痛苦万分。想辩解却无从辩解,往事是真的,有愧是真的。

    但想对他好也是真的,想护他疼他是真的,想与他共度余生是真的。如此真真切切的真实加在一起,便成了假的。

    如果非要问的话,非要计较的话,只是因为他未曾想过,他会喜欢上吧,他会动真心吧。可是喜欢也是真的。

    沈孟庄浑身战栗,内心苦涩,一直埋藏在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压着他喘不过气。他害怕有一天真相被揭开,害怕陆清远会离他而去,害怕大梦一场如水中泡沫,然而,这也是真的。

    “我真的想对你好……”沈孟庄低着头心如刀割,“心疼你是真的,想保护你是真的,我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动心过,所以、所以对你动心也是真的,我真的、真心喜欢你。不要离开我好吗,即便…即便你天命已至,也请不要离开我好吗?”

    低头诉说心中的恐惧,沈孟庄声音沙哑。身前的陆清远盯着他仍是一副笑相,身影渐渐消散。沈孟庄猛然扑过去抱住消失的人,哀求地喊道:“不要走!”

    然而怀中人影虚幻,仍是扑了空。忽然一转头,身前一道黑影逼近,揪着沈孟庄的衣襟,目光死死盯着他,血色红瞳如待哺的猛兽。

    压迫感迎面直逼,沈孟庄被迫仰头看着身前的陆清远,黑袍曳地,华冠耀眼。正欲张口,却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竟是一柄长剑贯穿他胸膛。剑身一条血沟渐渐被他的鲜血填满,诡邪的蝙蝠纹路布满剑刃。黑雾缠绕其身,剑刃一点点深入,穿破他的心脏,闪耀着嗜血的狠杀光芒。

    黑衣陆清远双眼审视着面色苍白的沈孟庄,血瞳里尽是狡黠的笑意,眉眼阴鸷如暗夜之蝙蝠。扬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道:“师兄,你怎么能骗我?”

    撕心裂肺之痛令沈孟庄腿脚发软浑身冷汗,双手紧紧抓住陆清远的胳膊,顿时口吐朱红。陆清远猛然拔出魔剑,血溅半空,沈孟庄脚下无力往后趔趄摔在地上,再一抬眼,却见道火长绵,熊熊之焰吞噬其身,眼前再也看不见陆清远,只有赤红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终于将一切燃成灰烬。

    世间一场大梦,如梦初醒,灰飞烟灭。

    “师兄!师兄!”

    “师兄你醒醒,快醒醒好不好,不要吓我,师兄!”

    迷迷糊糊间,沈孟庄听见陆清远的哭声,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陆清远趴在他床边,双眼通红哭成了泪人。

    “我怎么了?”沈孟庄挣扎着欲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动一下便全身刺骨的疼,尤其心口处。

    满屋的人见他醒来终于松了口气,周不凡坐在他床边捏捏被子,说道:“你怎么了?我还想问呢!师兄你大半夜不睡觉,是梦游还是幽会啊?怎么跑那么远还把自己搞一身伤,你知道把你运回来都折腾得半死吗?”

    原来昨夜陆清远醒来见沈孟庄不在身边,四处也寻不到人影。众人听见动静纷纷出来寻人,陆清远用应觉仪探到沈孟庄所在,居然是在鹿鸣塘往南三千里。待众人赶到时,沈孟庄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浑身是血。

    “师兄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好担心你,流了那么多血,二师兄说…二师兄说师兄可能醒不过来了,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陆清远再度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眼睛都已哭肿。沈孟庄见了心疼得不行,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轻声哄他。余光瞥见周不凡低头偷笑,猛地抬腿踹他屁股,剧烈的动作疼得他自己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沉声道:“你骗人小孩合适吗?”

    陆清远闻言突然止住了哽咽,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转头看向周不凡,茫然道:“啊?”

    身后被突然袭击,周不凡从床上滚下来,连声哎哟摸着被袭之处,龇牙咧嘴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有骗他?!不是说了可能吗?!可能可能,可能不就是说还有二分之一你能醒吗?!吼,真的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过河拆桥、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师兄叛逆伤透我心,哎哎哎哎哎!”

    屋内众人纷纷散去,周不凡拿着药方嘱咐下人抓药熬药。陆清远仍守在床头,双手紧紧握着沈孟庄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想用体温捂热师兄的手掌。

    突然脑中画面一闪,雾中之景仍历历在目。沈孟庄犹豫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道:“小九……如果你发现、发现……我是说万一,万一你——”

    “没有万一。”陆清远打断沈孟庄的话趴在他胸膛上。

    沈孟庄轻轻摸他脑袋,思量一番,低声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不知道。”陆清远挨着沈孟庄的下巴轻轻蹭了蹭,“不想知道,师兄的万一后面,肯定是我不想听、不喜欢听的话,所以没有万一,这样就够了。”

    “嗯。”沈孟庄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唯恐一松手他便又消失再也寻不回来,“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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