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坦白心意

    再一次两手空空, 一向镇定从容的沈孟庄如今也不免有几分焦急。意欲找寻下一个目标时,突然收到轩丘的消息,还以为师尊有何交代, 原来是叫他们回山。快过年了,天大的事也等过年后再说。

    甫一回山,沈孟庄便马不停蹄前往太虚阁。

    太虚阁内青烟袅袅, 轩丘背对着大门站在书阁前,仍是苦大仇恨板着脸,数月不见,山羊胡长了许多。

    “师尊。”沈孟庄作揖道。

    “孟庄来了。”轩丘转头看了身后的沈孟庄一眼,“过来。”

    闻声上前,沈孟庄走到轩丘身侧,身前书阁突然挪动, 一盏琉璃台缓缓升起, 里面装的正是那日所见的太初剑和玄黄翎。

    “师尊……”沈孟庄看向轩丘,疑惑不解。

    轩丘捋捋胡子, 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当日为师还未说完, 这太初剑与玄黄翎,不仅是门派信物,还关系到四境原始。”

    初闻四境,沈孟庄一头雾水满腹疑团,神情严肃地看着轩丘待他说完。

    “混沌之处,天地分裂,世间不只有暗境, 还有赤元之处、荒神禁绝,以及魔界。上古四境分治,互不侵犯的日子过了千年,直到五百年前,魔界黒离联合其他两境主宰侵犯暗境。当时暗境门派齐心不惜用性命将其他三境封在异度空间,与暗境隔绝。奈何魔尊实力强大,百年前冲破结界再度来犯,为师与其他三位尊长合力将他封印。一百年过去了,想必他早已谋划好要如何卷土重来。”

    “师尊打算如何做?”

    负手而立的轩丘沉默了许久,凝视眼前的信物,声音沙哑,缓缓道:“孟庄,你是我一手栽培的,为师对你寄予厚望。如今魔尊即将复活重生,暗境危矣。为师欲寻当年之法再次将其封印,往后苍玄派和暗境,交给你为师放心。”

    “师尊是想以命搏命?”沈孟庄试探地问他,“师尊,不可啊!”

    “为师心意已决,等过完年,为师便宣布你为新一任掌门。”

    此话重若泰山,沈孟庄瞬间感觉压力倍增。若换在当初他此刻定是满心欢喜终于如愿以偿,但如今,他的心里眼里已有了一个最重要的人。苍生与所爱,注定无法两全。

    “师尊。”沈孟庄思量良久,掀开衣摆跪在地上,慎重其事道:“请师尊收回成命。”

    见沈孟庄如此郑重,轩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安危,欲将人扶起,态度和蔼道:“你不必担心我。”

    沈孟庄仍然低头跪着,拱手作揖,态度坚决,“请师尊收回成命。”

    察觉到沈孟庄的反常,轩丘负手而立,凝视身前这位自己亲手栽培的大弟子,心中五味杂陈不可言说。良久后,才缓缓问道:“你心有动摇?”

    眼前人低头不语。

    沉默的回应令一向对沈孟庄和蔼可亲的轩丘心中突然不悦,脸色顿时黑下来,眉头紧锁,沉声道:“还记得你当初上山时是如何说的吗?”

    当年骤失至亲,懵懂稚嫩的小孟庄被轩丘救下,此后一直带在身边教养。那年比武大会,小孟庄过五关斩六将,打败天下群英,一举夺得榜首。少年郎崭露头角,群雄慕之。轩丘问他习得一身本领志在何方,小孟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回道:

    “为天下人之安乐,死而后已。”

    时光斗转,昔日少年之志言犹在耳。沈孟庄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思绪翻滚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屋内一片寂静,轩丘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他道:“莫忘了你的初衷,今日你所言为师就当没听过,回去吧。”

    跪地的沈孟庄深深一拜,起身离开。

    太虚阁外松柏长青,唯有那颗银杏树萧瑟凋敝,枯叶簌簌随风而逝。沈孟庄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行,一片枯叶从他鼻尖滑落。伸手接住枯叶,抬头望了望身前粗壮的树干,忽而想到好像某人没事就喜欢钻到树上,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转眼记起来,听说是受了重伤卧床不起。沈孟庄顿时心情舒畅,脸色由阴转晴。这么好的机会,赶紧去看看。

    调转方向前往另一处,沈孟庄猛地推开房门,还未进门便叹道:“哎呀!哎哎呀!”

    床上昏昏欲睡的周不凡听见“哐当”一声,吓得浑身一抖。右腿被重创,如今只能吊着疗养,脸上左一块纱布右一块纱布,缠成了猪头,周不凡嫌弃得要命。

    推门而入的沈孟庄一眼便瞥见床上的周不凡,故作没看见装傻充愣地环顾四周,喊道:“师弟!二师弟!我师弟呢?我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二师弟呢?”

    一边喊还一边在屋内翻找,一会掀开桌布,朝桌下喊:“师弟在吗?”一会拿起茶盖,瞅瞅茶壶问:“师弟躲哪了?”

    一旁的周不凡终于看不下去,抓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砸向沈孟庄,喊道:“大师兄!!!”

    闻声转过身,沈孟庄稳稳地接住抛过来的枕头,笑呵呵地走到床边坐下,朝右腿猛地一拍,说道:“包这么夸张。”

    半倚着床的周不凡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皱成一团,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这、是、真、伤!”

    待缓过一口气,周不凡问道:“见过师尊了?”

    沈孟庄颔首应了一声。

    “师尊没说什么吧?”

    “没什么。”

    听到这句话周不凡才放下心,身子后倾躺在被子上,“我就知道师尊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也别太自责。苍玄派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门小派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过这还不是要紧的,师尊他老人家一定是在担心魔尊之事。我猜他肯定又在出什么‘以命搏命’的馊主意,你可别答应啊!这老头子,年纪越大越钻牛角尖。”

    低头不语的沈孟庄闻声看了他一眼,周不凡丝毫不觉有何不妥,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他这架势,应当过完年就要宣布你继任掌门了,恭喜啊大师兄,记得罩我。”

    说到掌门一事,方才还面色温和的沈孟庄顿时神情严肃,低头盯着地面迟迟不语。周不凡见他此番模样,心中猜到几分,拉过他惊诧问道:“不会吧师兄,你拒绝了?”

    沈孟庄仍旧未语。

    “不是,你搞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沉默良久,沈孟庄才淡淡回道:“苍玄派人才辈出。”

    “人才辈出个屁!你知道师尊对你寄予厚望吗?你知道他花了多少心血在你身上?你知道他对你多好吗?你知道你得到的一切让多少人艳羡吗?如今你轻飘飘一句‘人才辈出’就打发过去了?你你你!你是不是鬼迷心窍?是不是?”

    劈头盖脸的指责,沈孟庄一句也不反驳,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任周不凡呵斥。

    “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和那小子有关?昔日我说纸是包不住火的,问你打算如何,结果你竟是这么打算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坐在床边接受责问的沈孟庄抬头白了他一眼,仍是不语。

    愈说愈气的周不凡似乎恨铁不成钢一般,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趟,如死鱼一般气得七窍生烟,“疯了疯了,又疯了一个。”

    话音刚落,周不凡又挣扎着起身,凑近问道:“那你往后打算如何?”

    这个问题一直在沈孟庄心中盘旋,从他真正动心选择接受这份感情那一刻起,他亦无时无刻不再问自己,往后如何?

    那日月下对饮,周不凡问他如何打算,他从未避讳,即便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但他不愿。情中人只是坚定地承诺,不会让他受委屈,如今亦然。

    思量许久后,沈孟庄看向门外,眼神深邃,似在看向遥不可及的未来,长叹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1】

    “什么?!”周不凡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床上,“你打算退隐?”

    闻声转头看向一惊一乍的周不凡,沈孟庄淡笑道:“有何不可?你就没想过和蓁蓁隐居山林?”

    一提到叶蓁蓁,周不凡瞬间便如泄气的皮球,瘫在床上,满脸的不满,“快别提了,我什么时候不想?光我想也没用啊,也得人家肯才行。”

    “你和蓁蓁还是那样?”

    原本是关切的话,周不凡听起来就格外刺耳扎心,他不禁怀疑沈孟庄是故意的。遂朝他翻白眼,撇嘴道:“还不是那个陆清远,你快管好你师弟,别来招惹我蓁蓁!”

    与周不凡的痛心疾首、咬牙切齿不同,一提到陆清远,沈孟庄的脸色顿时和缓,嘴角藏不住扬起的笑意,语气略有几分得意,扬声道:“我家小九可没有,你不行就不行,锅可不能乱甩。”

    “谁不行!男人不能说不行!”周不凡瞬间急了,脑袋大脖子粗吹胡子瞪眼,“切,切切切切切!安虚峰谁不知道你偏心他,你就差把‘偏心’二字写在脸上了。不是,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得得得,你看也看了,气也气了,可以走了吧?”

    此刻七窍冒烟的周不凡拿枕头猛砸沈孟庄,若不是右腿不好使否则定要狠狠踹他,“慢走不送了您,当心门槛嘿!”

    被赶下床的沈孟庄一边笑一边走,转过身看向他笑道:“瞧你小心眼那样。”

    “祖宗赶紧走吧,我还想多活几年,求您了!”

    终于将沈孟庄撵走,周不凡为防止他再来,遂在门口立了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沈孟庄与狗不得入内。”

    当事人沈孟庄也不恼,既然不让他走大门,那他便翻窗。后来周不凡连窗户也钉死了。此路不通,沈孟庄便掀翻屋顶的瓦片钻进屋。风雨无阻,直到周不凡伤好。

    近日,轩丘一直心神不宁,本意欲将掌门之位传给沈孟庄后便可安心去做后续之事。然而那日沈孟庄的态度亦坚决,不知这几日是否冷静下来。罢了,苍玄派还有几位长辈在,他不在的时候多少能帮衬点。

    “哟,师兄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推门而出的士白见轩丘站在窗前负手而立,背影格外沉重冷绝。轩丘闻声转过身,边走边道:“你来了。”

    两人立于桌前,轩丘将近日暗境之变及后患说给士白听。若魔尊复活,届时暗境必是生灵涂炭,所以他打算再造东煌阳火,再度封印魔尊。

    “师兄,这可不是小事,更何况炼火所需的童血……”士白站在轩丘身旁,手里转动着翠玉扳指,看着桌上泛黄的禁书,眼中暗流翻涌。

    “正因如此,我打算事情成功之后便自毁肉身,元神囚禁于天雷池永世赎罪。”

    “师兄万万不可啊!”

    “此事我主意已定,苍玄派以后就有劳师弟了。孟庄那孩子,还望师弟多多提点,他还年轻。”

    见轩丘心思坚定,士白也不再阻拦,多了就显得假了。临走时还不忘兄弟情深,惋惜道:“师兄还有何遗憾未了,要不要师弟……”

    负手而立的轩丘盯着眼前摇曳的烛火,脑中一道倩影一闪而过,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便物是人非。眼神突然暗下来,轻声呢喃,“遗憾……”

    “罢了,你着手去办吧。”

    士白颔首一礼,转身离去,眼中抑制不住的欣喜一掠而过。

    冬日寒风萧瑟,山上草木凋敝。陆清远拿着扫把打扫庭院的落叶,自回来以后他和师兄只有夜晚才能见到,还不如不回山呢。过几日便是除夕,师兄愈发忙了,有时候在他房里等到深夜才见人回来,又怕他睡不好,匆匆说了几句便回来。

    过年,有什么好过的,那么多人都围着师兄,他才不喜欢呢!陆清远鼓着腮帮子生闷气,手里握着扫把朝地上一跺,方才扫过来的枯叶顿时被弹飞。

    暗自腹诽着,陆清远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心里早已哼哼了数百遍。突然一道人影从身后钻出,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小傻子想什么呢?”

    “哎哟”一声,陆清远摸着脑袋转头见是沈孟庄,瞬间乐开了花,可怜兮兮地贴近问道:“师兄怎么来了?”

    拿过陆清远手里的扫把扔到一旁,沈孟庄站在他身前,眼神温柔心思坚定,朝他伸出手,郑重其事道:“我带你去见师尊。”

    明白沈孟庄话中之意,陆清远又惊又喜,心中雀跃之余亦有几分忐忑,握住沈孟庄的手,怯怯地“嗯”了一声。

    从庭院至太虚阁,陆清远一路上惴惴不安,一想到师尊那张能吃人的脸,他就怕得能做噩梦。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陆清远紧紧握着沈孟庄的手,丝毫不敢松开。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应允后,沈孟庄牵着陆清远进入。

    太虚阁内光线昏暗,轩丘坐在桌前,头也不抬便知来者何人,低头看着桌上纸张,沉声道:“是孟庄啊。”

    进入阁中后,沈孟庄径直跪在地上,陆清远见状也忙跟着跪在他身边。听见动静的轩丘抬头便见两人双双跪着,心中揣测,试探地问道:“你们……”

    打定主意的沈孟庄挺直腰板,与陆清远十指紧扣,语气坚定道:“师尊,弟子与小九早已心意相通,望师尊成全。”

    “你!”轩丘勃然大怒,大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砚台震出桌面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此心如磐石,弟子……望师尊成全!”

    “孽徒!”轩丘抓起一旁的笔筒砸向沈孟庄,毛笔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似是怒气难消,轩丘走到沈孟庄身前,脸色铁青,额前青筋暴起,指着他呵斥道:“为师苦心栽培,望你接过重任庇护苍生,你却一口拒绝。为师还以为你有何苦衷,望你冷静数日,告诫你莫忘初心。结果、结果竟是为了他?竟是为了一个男子,你便要背弃我派,更弃苍生于不顾,为师便是这样教你的?是这样教你的吗!”

    愈说愈气,轩丘抓过桌上的镇尺狠狠打向沈孟庄。一旁陆清远见状,一把抱住沈孟庄,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了这一下。

    镇尺打在陆清远脸上,疼得他大声惊叫,生生逼出了几滴泪,泪眼看向居高临下的轩丘,怯声道:“不要打我师兄。”

    “小九!”沈孟庄将人搂在怀里,见他右脸顿时红肿淤青,顿时便觉有千万根细针扎在他心上,简直要他的命。

    师尊如何责罚他都无所谓,但是动了小九不行。他已经暗暗发誓,绝不再让他受委屈。

    心中怒气渐升,沈孟庄语气不似方才委曲求全,竟直言顶撞,责问道:“难道师尊心中没有深爱之人吗?一个只想以命护之周全,疼惜之、爱护之,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的人?师尊难道就没有一丁点遗憾吗?所爱隔山海,师尊难道就丝毫没有察觉吗?光阴戚戚,师尊日复一日惋惜有用吗?若情义埋在心底有用的话,师尊何必如此啊?今日之局面,师尊,您当真不曾遗憾吗?”

    句句诛心,字字泣血,宛如最尖锐的刀刃刺在轩丘心头。他何曾没有年少冲动的时期,然而往事不可追。

    沉默许久的轩丘俯首凝神沈孟庄,两人对视良久,才见他长叹一声,哑着嗓子沉声道:“罢了,此事为师不再追究,日后不许再提,去幽室领罚吧。”

    一向好性子的沈孟庄今日在此事上异常坚决,丝毫不让步,梗着脖子低头诘问道:“弟子无错,为何要罚?”

    “你!”轩丘负手而立,眼中平息的怒火顿时重新燃起。

    沈孟庄毫不畏怯,沉声道:“就因为我与小九皆是男子?因为有违天理伦常?因为世人看不惯?”

    言语中尽是对所谓世间天理的不屑与鄙夷,沈孟庄抬头看向轩丘,眼神格外坚定,“师尊,弟子自小跟在您身边,一直将您视作再生父亲。今日小庄想要告诉父亲,此后身边已有人陪伴不必挂怀,这个人……”

    眼中柔情流转,沈孟庄看向身旁的陆清远,握紧他的手,态度坚决道:“是我一生挚爱,得之我幸。”

    无言应对的轩丘看着眼前坚定不移的沈孟庄,突然心绪交错。蓦然间,又回到那日,同样也是一位男子领着他的一生挚爱,跪在他师尊前请求成全。

    而那时,他是如何做的?那时的轩丘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那对荒唐的爱侣,心中责备他们惑乱门派,实在有辱门派颜面。

    而那时,他们的下场如何?轩丘记得,一位废去半身功体,卧床三年。一位砍断双腿半死不活,形同废人。

    往后的数十年里,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男子相爱有违天理,他一直是如此认为的。直至今日,他未曾想,竟然遇到第二遭,还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眼中之景与昔日渐渐融合,轩丘只觉心头沉重。沉默许久,才最终缓缓开口,似乎是回应眼下,又似回应当初,“去吧,今日之事我不知晓,回去吧。”

    一向疾言厉色的苍玄掌门轩丘尊长,方才言语竟有几分委曲求全,声音沙哑似饱经风霜的老人。那一刻,沈孟庄突然发觉,师尊,老了。

    闻声眼中惊喜,沈孟庄朝轩丘深深一拜,陆清远学着拜了拜,随后两人离开太虚阁。

    “师兄,师尊答应了吗?”陆清远拽了拽沈孟庄的衣袖。

    “没有。”沈孟庄搂住陆清远轻揉他红肿的脸颊,“但也没拒绝,疼么?”

    可谓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日,沈孟庄感慨,他宁愿下山诛魔也不愿面对暴怒的师尊。然而此事,他非说不可,疾风骤雨皆要面对,幸好,终于过去了。

    是夜,两人缩在被窝里,沈孟庄双手撑在陆清远身侧,低头凝神身下人,眼神温柔。

    拨开陆清远额前碎发,沈孟庄落下浓重一吻,暧|昧的痕迹许久才消散。耳鬓厮磨间,沈孟庄轻咬陆清远的耳骨,含住耳垂吮吸,声音低沉,似四月桃花酿酒,引诱着陆清远飘飘欲仙,轻声道:“你是我堂堂正正的沈夫人。”

    “沈夫人”三字在陆清远心头萦绕,似蜜糖化在心中,甜得他忍不住眯眼笑,怎么都笑不够。

    见他笑得开怀,沈孟庄也觉心情大好,勾起陆清远的下巴,蛊惑道:“所以天色已晚,夫人该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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