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远吃惊地看着床榻上睡眼惺忪的人, 只见床上的沈孟庄竟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衣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四肢都藏在袖子里。肉乎乎的脸颊上还有刚睡醒的潮红,以及孩童独有的稚气和肉感。
他看着走过来的陆清远, 疑问道:“你是谁呀?”
“师兄你不认得我了?”陆清远蹲在他身前,新奇地看着他,既惊讶又哭笑不得, “我是……”
陆清远思考着该如何向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孟庄解释他们的关系,既不吓到他又能完美交代。
“我是……我是你的爱人,我们是夫妻。”
“啊?”小孟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生吞了一个鸡蛋,“你在胡说什么。”
陆清远见他不信,脸上也急了,忙起身走去抽屉前, 拿出里面的木盒。随后又蹲在他身前, 打开木盒递到他眼前,理直气壮道:“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 你说是娘亲留给沈家媳妇的, 问我愿不愿意做沈家媳妇。”
小孟庄狐疑地看了看他,再低头看着木盒里的鸳鸯玉佩。伸手拿出玉佩仔细检查,小声嘀咕:“的确是我娘给我的玉佩,真的是我给你的?”
“嗯!”陆清远严肃地点头回应,丝毫不敢犹豫。
见眼前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小孟庄便也信了,将玉佩放回木盒里, 再问:“那你怎么叫我师兄啊?”
陆清远将木盒盖好放到一旁,依旧严肃认真地回答:“因为我们都是苍玄派的弟子呀,你是大师兄,最最最厉害的那个。我是你的师弟,你唤我小九,我唤你师兄。”
“苍玄派?”小孟庄挠挠脑袋,对这个门派十分陌生的样子,“我怎么去修道了?我爹知道非得揍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陆清远对沈孟庄幼时的事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当年被轩丘所救。
两人谈话间,谷虚子匆匆忙忙赶来,一进门便怨声载道:“祖宗啊祖宗,你真是我的好祖宗。你以后在殿外给我安个窝得了,这回又是哪受伤了?”
谷虚子一面抱怨一面往床边走,待看到小孟庄时,吓得往后一跳,问道:“你从哪偷来的孩子?”
陆清远将事情简单交代一遍,对他们二人在镜前做的事一句带过。不用他说,谷虚子也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眼神怨恨地瞟了他一眼,蹲在小孟庄身前为他诊脉。
“目前来看,应当是没什么问题。”谷虚子难得皱着眉头神情严肃。
陆清远看看他,再看看小孟庄,问道:“那我师兄为何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为何他什么都不记得?”
“这个……或许是帝具对他产生了影响,你是魔尊自然无碍。他是普通人,承受不了帝具的魔气,这可能是他还童的原因吧。至于失去记忆,他现在是小孩子,当然只有这个年纪的记忆了,其他方面倒没什么毛病。”
“什么时候能恢复?”
“差不多过个两三天,等魔气散了就好了。”
谷虚子关上药箱,正欲起身离开,突然不放心地回头盯着陆清远,嘱咐道:“他现在可是小孩子了,你顾好他,别整那些没用的。”
陆清远听说没问题,对谷虚子的耐心也转眼就没了,一挥袖便将人弹回了住所。
此刻他正欢天喜地地看着眼前的小孟庄,心里莫名的欣喜雀跃。他从未见过沈孟庄幼时的模样,如今新奇地不得了,饶有兴致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孟庄肉肉的脸颊。
百年前的沈家,可谓是达官显贵、名门望族。小孟庄一出生便是金枝玉叶,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吃穿不愁,个头比同龄人要稍壮些,尤其他这个年纪又有孩童的婴儿肥,看起来更肉乎乎。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胖的,即便同龄的玩伴一直“胖庄胖庄”的叫他,他只当这个称呼是“大哥”的意思。
此刻陆清远兴致勃勃地戳他的脸蛋,一边戳还一边笑,登时便来气了。瞪着他噘嘴愤然道:“你干嘛呀!”
陆清远忍不住大笑,双手揉捏小孟庄的脸颊,如同搓圆子一般,停不下来似的。愈看便愈是觉得欢喜,“师兄,你好可爱呀。”
小孟庄的脸被揉成各种形状,他力气没有陆清远大推不开作怪的人。只能任他那双邪恶的手在自己脸上为非作歹,心里憋着气,遂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忿忿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脸颊被捏得有些红了,陆清远又心疼地摸了摸。见他身上还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双手双脚都藏在袖子里,便说道:“师兄的衣服不合身了,这里没有小孩子的衣服。不如……不如我带你去买吧。”
话甫落,陆清远抱着小孟庄一转眼便来到了裁缝铺,给他做了几身好看的衣服后带着他在街上悠闲地晃悠。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陆清远隐去气息,以免引起人群慌乱。他竖着抱小孟庄,颇有一种年轻的父亲带着孩子逛闹市的感觉。既稀奇又有趣,陆清远忍不住一路都在笑。
小孟庄看着他诡异的笑,以为他还在笑自己胖这回事。遂伸手捏住他的两只耳朵,用力地拧了拧,在他耳边喊道:“不许再笑啦!!!”
“好好好,我不笑,保证不笑了。”陆清远向他求饶,强忍着笑意继续漫无目的地逛着走着。
小孟庄瞥到街边有人在卖糖葫芦,双眼登时放光。双手拍打陆清远的肩膀,喊道:“糖葫芦糖葫芦,我要吃糖葫芦!”
陆清远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捆糖葫芦,问道:“师兄不是不爱吃甜吗?”
“谁说我不爱吃甜?”小孟庄不满地嘟囔,“那是我爹不许我吃,当初我只是多吃了一根,他活活打了我十下,可真是我亲爹吧。”
陆清远一面听他控诉亲爹罪行,一面买下所有糖葫芦。一手抱着他,一手拎着糖葫芦棍。
“爹为什么不让你吃甜呀?”
“因为他说吃甜会消磨意志,还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必先什么来着我忘了。”
小孟庄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忽而想起什么,神情严肃地在陆清远耳边嘀咕:“我忘了的事千万别告诉爹,否则他又要打我,还逼我抄一百遍,一百遍呢!”
陆清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眼间荡漾着湖光山色般的温柔,故意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告诉爹。”
小孟庄嘴里还在咀嚼山楂,用那张还沾着糖渣的嘴在陆清远脸上亲了一口,清脆的“啵”了一声。不同于以往或暧昧、或侵略的深吻,不同于任何或亲昵、或缠绵的轻嘬,只是小孩子对大人表示谢意而已。
糖葫芦还未吃完,小孟庄又看到卖石榴地,再次拍着陆清远的肩膀,喊道:“石榴石榴,我要吃石榴!”
陆清远又买下所有石榴,两人坐在湖岸的阶梯上。小孟庄掰开一个大石榴,递给陆清远一半,问道:“吃吗?”
以往每至秋分时节,长姐总会备好又红又大的石榴,亲自剥好给小孟庄。这是在人倦马乏的秋日里,最值得期待的事了。
看着陆清远一粒一粒吃石榴,小孟庄登时便换了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认真道:“不是这样吃的,看我!”
说罢,他埋头啃着手里的石榴,如仓鼠啃玉米似的包了一嘴。囫囵嚼了几下,最后“突突突”一粒粒喷出来。
“学会了吗?”小孟庄得意地展示自己的绝招。
两人同时啃完剩下的石榴,嘴巴撑得鼓鼓的,然后同时一粒粒喷出来。简直开心极了,小孟庄笑得前俯后仰。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孟庄,第一次和他做着小孩子才做的顽皮事。陆清远心里乐开了花,眼中噙满了笑意看着身旁笑倒的小孩。
小孟庄笑到没力气,直接躺在阶梯上。一转头看到陆清远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突然直起身子凑到他眼前,笑吟吟道:“你生得真好看,你若真是我媳妇,那我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突然被沈孟庄夸好看,陆清远瞬间涨红了脸,从耳根红到脖子,简直能滴出血。这是沈孟庄第一次夸他生得好看,他面红耳赤地低着头,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地小声嘟囔:“真真真、真的吗?我我、我我我,我真的、真的好看吗?”
最后“好看”二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仿佛实在羞于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又仿佛一直以来,他觉得只有沈孟庄才配得上这两个字,而他根本与“好看”沾不上边。
“对呀!”小孟庄扒着他肩膀,又凑近了几分,仔细地盯着他红成虾仁的面容,“你生得白白净净,眼睛也好看,水盈盈的。跟我玩的那几个毛小子,一个赛一个的黑不溜秋,你比他们好看多了。”
说完又觉得没表达清楚似的,小孟庄补充道:“在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是我长姐,第二就是你了。”
心头仿佛盛开了一朵最芬芳娇丽的花,陆清远仍是低着头,既羞涩又欢喜地回应道:“师兄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我知道。”小孟庄一本正经地肯定,他虽然肉了点,但相貌还是可以的,他对自己的认知一直都十分清晰。
听到沈孟庄丝毫不谦虚的回答,陆清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的师兄,小时候和长大后这么不同,要是他早些认识师兄就好了。
玩也玩过了,吃也吃过了。小孟庄双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语气还有几分失落,问道:“长姐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啊?”
“师兄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陆清远轻轻地摸他脑袋。
“不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啊。这里不是我家,我待不习惯,我想长姐,想我娘。我爹虽然老打我,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心里也想着他。”
陆清远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如今的沈家或许已经早就消失了,他的爹娘和长姐早已是一捧黄土。
“长姐在另一个地方生活,师兄……师兄只能和我在一起了。”陆清远转头看着他,捧起他的脸,郑重地问他,“师兄永远和我在一起好吗?”
小孟庄丝毫不觉得羞耻,凑过去双手搭在陆清远肩上,用大人的口吻向他保证道:“你既然是我媳妇,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你进了我沈家的大门,就是我沈家的人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我长姐说,男孩子要知道心疼媳妇。以后我心疼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陆清远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心花怒放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玩了大半天,突然有些倦意,小孟庄趴在陆清远肩头,含糊道:“我好困,想睡觉了。”
“好,我带你回去。”
一眨眼,两人便回到了雀宫闱。陆清远轻手轻脚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褥给他盖上。
小孟庄仰躺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头顶的横梁,长睫轻轻颤抖。陆清远侧躺在他身边,看着他出神的模样问道:“怎么不困了?”
“你会唱歌吗?”小孟庄转过头看向陆清远问道。
陆清远朝他眨眨眼,诚实地回:“不会。”
“以前都是长姐哼歌哄我睡的,你怎么唱歌也不会呀,我唱给你听。”小孟庄架势十足地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奶声奶气地唱起睡眠曲。
“池塘边呀有只大王八,它趴着不动也不爬,大王八啊大王八,它缩在壳里……不出来……”
唱着唱着,小孟庄的声音愈来愈小,随之响起浅浅的呼吸声。陆清远看着他方才还乐此不疲地唱着歌,一转眼便呼呼大睡,脚还不老实地踢被子。一边贴心地给他盖好,一边忍不住偷笑。
看着眼前熟睡的孩童,陆清远心里暖暖的,好像心头一角慢慢融化,从坚冰化成一滩蜜糖。
他不禁想到,若没有进苍玄派,沈孟庄便是与如今截然不同的人生。或许入朝为官,娶一位贤惠温婉的大家闺秀。夫妻恩爱,然后生几个小宝宝,是锦衣玉食、安安稳稳的一生。
而若是如此,在沈孟庄的生命里,也就没有陆清远了。
他突然不知是庆幸,还是雀跃。幸好,他们还是遇上了。
酣然睡了一整晚,小孟庄伸了个拦腰,踢开被子起床。殿内只有他一个人,陆清远或许早就起来离开了。
不知是昨日玩得太累,还是睡得太沉的缘故。他的脑袋隐隐作疼,好像有几百根针在扎着似的。
原以为揉一揉就好了,然而这种疼痛愈来愈重。他用力敲打脑袋,想要止住这股剧痛。额上不禁冒出冷汗,在混乱的意识中,隐约有几道画面闪过。
他低着头疼得龇牙咧嘴,脑中的画面愈来愈清晰。那种疼痛在他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时,戛然而止。他不知道是忘记了疼,还是疼到麻木。
他看到长姐的头颅滚到脚边,而杀害长姐的凶手缓缓回过身,那道黑影的模样竟是——
“师兄你醒了呀。”陆清远带着笑朝他走来。
他闻声抬起头,眼中看到的面容与那道黑影逐渐重合,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人。
“是你……”小孟庄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清远,双眼通红,“是你?”
陆清远见他神色奇怪,皱着眉走过来正欲牵他,却被用力甩开。他无法控制眼里的泪水,失去理智地朝陆清远喊道:“是你杀了我长姐!是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没有,师兄,我没有杀长姐。”陆清远慌张地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解释,“我没有杀长姐,师兄你信我!”
“滚开,你滚开呀!”他用尽全力推开陆清远,抓起床上的枕头被褥砸过去。
“你杀了我长姐!你为什么杀我长姐!是你杀了她!”
他语无伦次地朝陆清远大喊,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一般,好像脑中只有这个记忆一般。
陆清远手足无措地想要接近他,“我没有杀她,真的,师兄我不可能会杀长姐的。”
忽而想起什么,陆清远似抓住最后的火光一般,急切道:“那不是我,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她。”
小孟庄似乎完全听不见陆清远的话,双眼麻木地看着地面,失神一般重复:“是你杀了长姐,你杀了长姐,是你。”
他绕过陆清远从床的另一边爬下去,嘴里不停地嘀咕:“我要去找长姐,她在等我救她,我去找长姐,她在等我。”
陆清远见他意识混乱,心智不清,忙追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焦急地说道:“师兄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帮你找长姐好不好?”
“走开!”小孟庄拼命挣脱,拳打脚踢想要逃离陆清远,嘶声力竭地吼他,“是你杀了长姐,我恨你!我讨厌你!”
陆清远紧紧抱着他,任他撕咬捶打,等他闹完了力气就好了,同时召来血蝙蝠赶紧去找谷虚子。
“师兄你听我说,长姐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帮你找长姐找凶手好不好?”
小孟庄似乎根本听到他的话,神经紧绷着不停重复:“我恨你,我恨你,是你杀了长姐,我恨你!”
他的意识陷在悲伤中,泪水涌出眼眶,声音沙哑。而悲伤到了极点,他再也承受不住那份悲痛,歇斯底里地咬陆清远的胳膊,踢他踹他。
然而陆清远丝毫不松手,他想要离开,想要去找长姐根本走不了。他哭喊着、咆哮着,却仍然逃不出陆清远的怀抱。最后他胡乱抓着手边的东西,用力刺在陆清远身上。
当他反应过来手里抓着的什么东西时,陆清远的胸膛早已血流不止。他用剪刀伤人了?看着已经没入血肉里的剪刀,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颤抖。
他杀人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近乎癫狂地喘气哭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长姐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陆清远忍着剧痛,一遍遍安抚他,“没事没事,我没事的。师兄没有杀人,你看错了,你没有杀人。”
小孟庄急促地喘着气,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沾着血的双手,几乎是疯癫地重复:“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不停地挣脱,仿佛要将浑身的力气全部用尽一般。陆清远的呼吸因疼痛而急促,怀里的人不断挣扎,以至于伤口撕裂血越流越多。最后实在没有办法,陆清远忍痛将内力贯入小孟庄体内,才让他昏睡安静下来。
殿内一片狼藉,谷虚子坐在床边,已经诊了一个时辰仍是眉头紧锁着。
“如何?”陆清远将胸前的伤口草草包扎好,惴惴不安地问道。
谷虚子捋了一下山羊胡,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没有把握,我看你最好还是去找古梁尊长。”
陆清远看向谷虚子,神色惊慌,连呼吸都忘了,只觉得脑袋昏沉天旋地转。
内室里,古梁施法探查小孟庄的状况后,神情凝重地摇头。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羽扇,沉声道:“他的记忆被人篡改,心性已经被完全影响了。”
陆清远听着古梁如下最后通牒般说出沈孟庄的伤势,几乎所有的血液汇聚到头顶,他害怕听到无法接受的消息。
“尊长,该怎么救我师兄?”
古梁沉默了许久,看着冰台上昏迷的孩童,终于缓缓说道:“想要救他性命,只有一个法子。”
陆清远连呼吸都忘了,等着古梁的答案。只要沈孟庄有救,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要救他。
他双手握拳,浑身不受控地发颤,煎熬地等了许久,才最后听到令他几乎崩溃的消息。
古梁说,要救沈孟庄,只有一个法子——“清除他的记忆。”
“不行。”陆清远张着嘴喘不上气,“能换其他办法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能不能,换其他办法……”
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出最后几句话,已经完全卑微到了尘埃里。
古梁摇头,叹了声气,“这是唯一的法子,他的记忆混乱,若不能彻底清除,只怕……”
看了眼冰台上脸色苍白的稚童,古梁眉头抽动,似是于心不忍,“只怕活不过今晚。”
陆清远再也忍不住了,扑到沈孟庄身边大哭起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紧紧握着沈孟庄稚嫩的手,还是未经风雨的嫩芽。
他哭了许久,终于将所有眼泪流干似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沈孟庄,每一眼都割在他身上,清除记忆,清除记忆的意思是……
“师兄……”陆清远伸手轻轻抚摸沈孟庄的额头,想要将他的模样刻在骨血中,他的眉眼,他的笑容,还有他信誓旦旦说永远对自己好的那些承诺。
最终是哀求地、卑微地乞求着,问他:“你会忘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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