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魔尊归来

    烈日当空, 地面干涸,路边的花草树木全都枯死。行人愈来愈少,尸体愈来愈多。不少人倒在路上, 嘴唇干裂,奄奄一息,徒手挖泥土, 想从水沟里挖出一点水。

    麦田龟裂,草原成了荒漠。风沙迷眼,凛冽的风如最锋利的刃,刀刀割在肌肤上。

    暗傀行在荒漠上,嘴唇皲裂,大汗淋漓。魔族虽不知冷暖,但双阳之力, 饶是修为深厚的暗傀也难抵灼热。

    依凤天所言, 麒麟兽早在千年前便失了踪迹,无处可寻。且若圣兽有心隐匿, 想寻其所踪更是难上加难。

    但并非无解, 听闻四境奇花乃麒麟圣兽的双心所化。若能寻到四奇花,或许能引来麒麟现身。

    暗傀停下脚步,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汗滴。眺望无垠的大漠,微弱的希望便如在脚下无尽的细沙中寻找一颗珍珠,但所幸,有比没有强。

    缓了一口气,暗傀继续前行, 脑中突然想起昔日和魔尊黒离的对话。

    当日黒离曾向他提起“奇花四境破东煌”,想来凤天所言的四奇花应当就是此奇花四境了。

    魔界中的奇花长夜昙已经得到,此刻正前往暗境的天之涯寻找第二朵奇花天角槐。传闻天之角有龙岩兽守护,想要拿到奇花,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暗境从永夜变成了永昼,度过无尽的萧寒转眼被扔进无穷的炙热。

    黄沙漫天,眼前似乎有热浪在漂浮。暗傀脸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衣服上的血迹还未凝固,右手的袖子也被撕破。整个人狼狈不堪,堂堂魔界辅相,此刻竟如一个迷失归路的旅人。不过,幸好天角槐已经得手。

    暗傀顾不得浑身的伤势,径直赶往余下两地,一心只想取到四奇花。

    长夜昙、天角槐、血狄梦、竹山莲,四境奇花分布在近神山的东西南北四角。近神山水土有灵,将陆清远的身躯埋在地下三尺,引奇花之力催动体内魔核。

    骤然天色大变,风起云涌,乌云掩日。强烈的日光皆被黑雾吞噬,如天狗吞月般消失无踪。倏而电闪雷鸣,紫电划破长空,分布四角的奇花登时闪烁着奇光异彩,缓缓升空,悬在空中旋舞。

    四花之力如细流汇聚,从四个方向渐渐交融,源源不断注入地底陆清远的躯体中。山脚的红海似乎在忌惮某种力量,纷纷退散,缩回地缝里。地面上残留的水分也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径直流向陆清远的位置。

    黑雾弥漫,林间冷风骤紧。树枝剧烈晃动,地面裂开数道细缝,巨石滚落,鸟兽飞绝,天地再度陷入一片长夜。

    黑雾乌云在天际盘旋,形成一股漩涡,围绕在黑洞周围。骤然,一道紫电长驱直入,从九天横冲之下,径直劈向地底。强光刺眼,紧随其后的却是熊熊天火长燃,如万马奔腾,从天际黑洞中燃烧至地底。

    站在一旁等候的暗傀见状,心中忐忑不安。魔族向来俱火,如今天火焚身,陆清远能否经受得住?但是天火已经燃耀,他亦无法接近,眼下只能听天由命。

    九天雷火长燃,紫电霹雳惊空。

    倏然,磅礴金光从天际黑洞中飘然降落,一只浑身散发万丈光芒的麒麟口吐圣火,驱散黑夜,从天而至,奔向地底。

    看着麒麟圣兽现身,暗傀终于松了一口气。

    刺眼的金光渐渐消失,四奇花缓缓落地,渐渐枯萎,汇聚地底的细流一点一点干涸。紫电登时无踪,黑雾也开始消散。方才风云变幻的一切,此刻乍然恢复平静,如夏日的一场暴雨初歇。

    暗傀盯着地面,却是没有任何动静,眼见奇花都要消失,莫非失败了?

    就在暗傀担忧焦急之际,天际的乌云突然再次汇聚,黑洞压山。一道紫电震慑空明,从黑洞中猛烈劈向地面。

    只见地面被一分为二,整座近神山都在颤动。地缝中闪烁着刺眼的金光,黑雾在空中汇聚,林间窸窣,无数只黑影穿林而来,在天际盘旋。

    血蝙蝠扇动翅膀,凄厉嘶叫似在欢呼雀跃。

    金光冲天,周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焚烧所有草木。天火从地缝中直冲云霄,燃烧不灭,光照万里。

    骤然,紫电惊空。一道人影在烈火中涅槃而生,华冠熠熠,神威凛凛。黑氅如万古长夜,笼罩所有生灵。天火燃上衣摆,却不曾伤其一分。火舌在衣袖上摇曳,如水滴流淌,如鲜血夺目。

    挥袖间,烈火长燃,天地灰飞烟灭。羽氅翻飞,暗夜无疆,魔尊归来。

    *

    魔界天时已乱,雀宫闱的桃林衰败,再不复昔日芳菲。

    陆清远站在桃花树下,伸手握住干枯的桃枝,眸中失落。指尖抚过树枝,似旧友重逢般依依不舍与留恋,他问道:“多久了?”

    暗傀站在身后,沉声回道:“暗境已过十年。”

    “十年……”

    陆清远轻声呢喃,这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比任何人都刻骨铭心,十年又十年。哀怨过后,他转头看向暗傀,眼中隐隐有几分期待与胆怯,小心翼翼地问。

    “师兄他——”

    话还未说完,陆清远便看到暗傀深深低着脑袋,轻轻摇头。

    答案已明了。

    “是么……”

    陆清远抿嘴苦笑,眉头紧蹙,似有无尽的苦涩涌上喉间。手指松开桃枝,最后一丝眷恋也荡然无存。

    他看着地面,眸中闪烁着泪光,强忍着鼻尖酸涩,轻声呢喃。

    “那你让我回来做什么?”

    暗傀郑重地跪下来,视死如归般说道:“魔界有难,属下不能袖手旁观。尊上对属下有恩,属下尽力复活尊上,希望尊上能拯救魔界于水火。”

    陆清远轻笑一声,淡淡道:“是黒离对你有恩,不是我。”

    “于属下而言,尊上就是尊上,他便是您,您便是他。”

    陆清远沉默不语,看着跪地俯首的魔,良久才开口道:“起来吧。”

    离开雀宫闱,陆清远走回灭辉殿,边走边说道:“我如今没有了死印,其他魔族可还认我?失去死印,我的力量大不如前,如何能与九圣天抗衡?”

    暗傀紧跟其后,思量了一番,回道:“属下曾在传册上看过有关死印的记载,不知还能否找到。”

    “传册?”

    陆清远忽然想到他似乎也看到过,遂加快步伐回到灭辉殿寻找传册。

    折返近神山,陆清远与暗傀警惕四周,提防凶兽进犯。

    黑雾渐渐浓重,林间窸窸窣窣。千山群鸟惊飞,地上万蚁逃奔,所有生灵似乎在忌惮什么,仓皇逃命。

    陆清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幽林。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林间有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隐约红光闪烁,如暗夜中盛放的彼岸之花。

    光线昏暗,气氛幽微。陆清远站在原地许久,神情严肃,盯着幽林不敢松懈。

    突然,一道黑影迎面袭来,如利箭飞驰。陆清远侧身躲避,利箭从眼前滑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蛇信。

    脚下还未站稳,幽林中暗藏的危险乍现,直逼陆清远。

    陆清远飞身落在树梢上,与眼前的庞然大物对视,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淡然道:“老朋友又见面了。”

    眼前身形如山高的猛兽,竟是当日的赤蛇。

    传册记载:“上古混沌时,有兽焉,其状赤蛇,吞天毁地,无可撼动也。”

    原来象征魔界至高无上地位的血魔死印,竟是上古凶兽赤蛇之力。昔年黒离与赤蛇定下血契,拥有死印之力,同时受制于死印之命。

    风吹衣摆,黑氅飞舞。华冠闪烁着刺眼的金光,陆清远昂首睥睨身前凶兽,赤色红瞳依旧盛气凌人,威严之态,如山海压城。

    他乜斜着赤蛇,语气傲然,不可反抗。

    “不管你与黒离定下何种血契,如今我才是魔界之主。我要拥有你的全部力量,我要你听命于我。”

    赤蛇吐出蛇信,血色鳞片如沐鲜血。陆清远无视它的危险,黑雾弥漫,扬手间,麒麟圣火燃耀。顷刻,火海吞噬周遭万物。

    红光赤炎,烈火燃绵。赤蛇盯着笼罩陆清远周身的麒麟圣火,忌惮得往后退缩。

    陆清远轻轻抬起右手,火焰燃烧,悬在空中,麒麟身影在火光中奔腾。

    他看着赤蛇,扬起一边嘴角,展露一抹胜券在握的肆意笑容,如死神降临宣判赤蛇的结局。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血契作废,我不是你的盟友。”

    烈火燎原,交锋一触即发。

    陆清远猛然一挥袖,麒麟火凶猛之势不可阻挡,赤蛇连连后退,剧烈摆动蛇尾,横扫四方。

    他看着愤怒的赤蛇,傲视凶兽。气焰万丈,如毁灭之神,一锤定音般,宣布赤蛇最后的命运,“我是你的主人。”

    夺回死印,陆清远重返魔界。脖间血色印记如花冠缠绕,与赤蛇一战,他拥有了凶兽的全部力量,且不再受制于死印。如今,他是真真正正的死印之主。

    身负灭幻之能,陆清远坐在王座上,手里把玩着骷髅人骨。当年他被暗算,身心俱亡。既然重活归来,该算的账他要一一算清楚。

    云下城中,宣衿言观赏殿中歌舞,与那相貌与宣非野如出一撤的人亲昵。殿内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世人冷暖凄凉,皆被隔绝在门外,与城中人无关。

    突然,黑雾浓重,殿内的红烛全部熄灭。冷风推开大门,血蝙蝠从门外冲入殿内,在空中盘飞嘶叫,扒着衣服啃咬。

    丫鬟们吓得连声大叫逃窜,宣衿言抱着白猫,方才的笑意登时消失,半眯着眼凝视空中作乱的血蝙蝠。

    怀中白猫忽然惊叫一声,挠破了宣衿言的手背。疼得宣衿言猛地一甩,将白猫扔在地上。就在他低头之际,火舌从门外迎面逼来。

    就在危急之际,一旁的骷髅人骨挡在宣衿言身前,枯骨被麒麟火焚烧成齑粉散在地上。

    大风呼啸,骤然掀起整座宫殿。宣衿言勃然大怒,从软塌上站起来,宫殿被掀翻,周遭大火燃耀,云下城陷入一片火海。

    正当宣衿言欲召来骷髅军时,突然一团黑影袭来。宣衿言信手一挡,那团黑影被重重打下地上,滚落至墙角。待他看清后,竟是长邪的人头。

    “出来!”

    宣衿言双手握拳,手背上还有长邪的血,浑身都在颤抖。苍白的脸上因盛怒涨红,额前青筋暴起,似要徒手捏碎来者。

    只见黑雾在空中渐渐汇聚,血蝙蝠飞到黑雾旁盘旋。一道人影从雾中缓缓现身,黑氅摇曳,华冠威严。

    陆清远从黑雾中走出来,双手交叉抱臂,悬在空中,好整以暇地俯视脚下暴怒的宣衿言,哂笑道:“看好你的狗,下次,本座可不会再留脑袋了。”

    宣衿言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极力克制他的失态,故作轻松地讥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陆师弟回来了。怎么,地狱太无聊,陆师弟还是想念被打在地上站不起的滋味吗?”

    陆清远并不恼,勾唇轻笑一声,赤色红瞳诡艳燃耀,嗤之以鼻道:“你大可试试,本座拭目以待。”

    话甫落,周遭火舌猛烈燃烧,逼向宣衿言。陆清远消失在黑雾中,血蝙蝠叫唤着飞远。

    魔尊回归,永夜天宫再现。陆清远夺回东南之境,焚烧云下城,正式与堕神阙对抗。

    鬼神交锋,再度成为三强之战。

    从云下城离开,陆清远并未立刻回返魔界。

    已经十多年没有看过暗境之景了,他突然有些想念。

    因永夜天宫重临,暗境的双日灼热稍稍缓解。只是依旧处于炎夏,但比之从前,已经好了许多。

    陆清远闲庭信步走在路上,暗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小桥流水,烟江画舫,柳树莺啼,蝉鸣不绝。看着周遭之景,陆清远觉得心里下了一场雨,将所有的烦闷与污秽都洗净。脑中忽而回想起昔日的浓情蜜意,那些温情的誓言,此刻如打碎的蜜罐,在心中流淌。

    他记得,要在西湖边买一座宅子,夜晚与沈孟庄在湖边牵手散步。如今他来到了心心念念的西湖边,只是再也没有人牵他的手。

    往事愈甘甜,如今回想起来便愈苦涩。陆清远轻叹一声,低着头快步从白桥上走过。

    眼前的一家酒肆,陆清远徒步走进。座上的人起初看着他盛气华贵的模样,以为是皇亲贵胄,正准备起身让座。但一细看,来人黑氅金冠,脖间还有狰狞的血红印记,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魔尊!”

    众人正猜测之际,突然有人指着陆清远大喊。难怪眼熟,这幅模样,不正是昔日的魔尊吗?十年弹指间,暗境只记得如今的噩梦堕神阙九圣天,居然忘了曾经的大魔头。

    “是魔尊啊,大家快跑。”众人闻声惊慌逃窜。

    陆清远不恼也不气,径直走向柜台。脸上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轻声细语问道:“掌柜的,有没有故山春?”

    掌柜的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不敢出声也不敢回答。

    陆清远抬头看了看墙上挂满的木牌,一眼就瞧见了其中一块,赫然写着“故山春”。心中愈发欢喜,脸上的笑意如春水荡漾,指着那块牌子笑道:“就是那个,全部都给我,钱不会少的。”

    说罢,陆清远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暗傀,示意他给钱。

    暗傀蹙眉疑惑,他们魔族用过“钱”这种东西吗?

    陆清远见暗傀迟迟未动,便摸了摸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在柜台上,说道:“今日没带钱,掌柜的你看这块玉佩能不能抵酒钱?不够我再派人送来。”

    掌柜的哆哆嗦嗦探出脑袋,一抬头便迎上陆清远温和的笑容。突然心头一震,以为今日见了鬼,咽了下口水,蹑手蹑脚地拿起玉佩看了看,惶恐地回应:“够、够了,买我这家店都够了。”

    他瞄了一眼陆清远,见这位魔尊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大着胆子从柜台后走出来,指了指前面的木桌,说道:“你先坐一会,我让人端上来。”

    陆清远含笑点头,若世人不知这是魔尊,只看这副笑容,三魂七魄都要勾了去。

    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陆清远旁若无人的坐下,暗傀站在一旁候着不敢逾矩。陆清远见他站着,朝对面的位子努了努嘴,不以为然道:“坐啊。”

    “属下不敢。”

    暗傀正经严肃地回答。

    “为何不敢?”

    “不符规矩。”

    “我就是规矩。”

    陆清远瞥着他,见他仍是恭恭敬敬地站着,遂吓唬他道。

    “你若是打算一直站着,就别回魔界了。”

    暗傀沉默了片刻,最终低头应道:“属下冒犯了。”

    君臣二人临窗而坐,在这小小的酒肆内,恍若旧友。

    陆清远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口腔内弥散着馥郁的酒香,恍惚间有一股酸涩涌上鼻尖。他看着窗外的西湖白堤出神,眉头微蹙,总有一抹化不开的酸楚笼罩在眉眼。

    落叶随风飘荡,落在湖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他开口轻声呢喃:“十四年了。”

    “十四年……”

    清酒入肠,却不消浓愁。

    “我和他认识也不过三十余年。”

    暗傀抬头看向陆清远,心知这个“他”是谁,静静地听着陆清远吐出压抑在心中的哀愁。

    “这三十年里,我和他生死离别的时光占去了二十余年。剩下的几年光阴,不是我恨他,便是他怨我。如今想来,真是诸多遗憾。”

    抱憾的语气,竟似一夜长大的小孩。陆清远举起酒杯再饮,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他说是他对不住我,可我……我又何曾好好待他……”

    陆清远低头看着手里空荡荡的酒盏,静默片刻,随后抬头看向暗傀。

    “我醒过来的时候,也曾怨过你,为何还要我孤零零地活着?为何不让我和他一起死去。但如今我活都活的,总不能再死一回让你百忙一场。所以,我想好了。”

    “我会好好活着,我既然是魔界之主,自然要庇护我的子民。而暗境……”

    窗外西湖边,幼童戏水,欢笑声充斥耳畔。行人络绎不绝,小贩沿街叫卖。陆清远看着这热闹的一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暖意。他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沈孟庄一起过人间烟火的日子。

    “他的家乡便是我的家乡,他要保护的人便是我要保护的人,他的责任便是我的责任。”

    陆清远手指微微用力握紧酒盏,似下定决心,即便千山万水横亘阻拦,他亦要一往无前。

    “即便牺牲性命,我也要对抗九圣天,届时我会将魔界撤出暗境,还暗境一片安宁。至于魔界的天时,我亦会想办法解决。之后……”

    陆清远顿了顿,坚定道:“之后魔界就交给你了。”

    “尊上!”

    暗傀惊慌地看着他,那句“万万不可”还未说出口便被陆清远堵了回去。

    “我要去找他。”

    陆清远平静地说出他的心思,他早就决定好的,早在十几年前,在他身死之前,亦或者更早些。

    “我会用余生来寻他,不管他在哪,我都要找到他。”

    “如果……”

    暗傀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询问。

    “如果找不到呢?”

    陆清远抿嘴轻笑了一声,笑容里却是无尽的酸楚和无奈,以及还有与往事、与自己和解的释怀,不得不释怀。

    他捏着茶盏,轻声道:“找不到的话……”

    “若他在人间,我便一直找下去。”

    “若他在地狱,我便去陪他。”

    “他在哪我就在哪,无论生死。”

    暗傀的双手紧紧握拳,他深知陆清远主意已定,无法劝阻。于是他便暗暗下定决心,拼尽全力帮陆清远对抗九圣天,为魔界,也为了陆清远能够心无牵挂地去寻找他的归宿。

    是而,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哪怕陆清远已不在魔界,他将自己的全部心力交给了魔界,鞠躬尽瘁尽职尽责。哪怕王座上已没有了主人,哪怕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坐上王座,他亦恪守本分。

    在他的心里,魔界之主,唯有一人。

    一盏入喉,陆清远转头看向窗外,正欲看方才戏水的孩童。突然一道人影从他眼前闪过,恍惚间所有的心思都凝固了。

    他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地方,怔怔地眨眼。若他还有心脏的话,此刻只怕已经剧烈地撞击胸膛。

    那道人影在脑中愈发清晰,逐渐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令他思之如狂的轮廓。所有压制的思念在此刻如洪水猛兽涌上来,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陆清远猛然起身,冲出酒肆,奔向方才人影出现的地方,喊道:“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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