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宫闱内, 沈师兄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天狼瞳。紫色的血珠在掌心里闪烁着狰狞的光芒。
沈师兄看着手里的天狼瞳,温和目光逐渐变得狠厉。那日他主动献身, 谁知陆清远竟然不上套,此刻想想他就觉得令人作呕。所幸这段日子近身接触的时间已经足够天狼瞳吸取陆清远的心魂,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 功亏一篑。
紫珠在掌中翻转,光芒肃杀冷酷。应觉仪白光忽闪,沈孟庄收拢手指,暗暗发力,眼里暗流涌动。
他一定要陆清远死无葬身之地。
周身火光冲天,宣衿言站在熔池外,看着如岩浆翻滚的东煌阳火, 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他掏出天狼瞳投入熔池, 火舌迅速吞噬小小的紫珠,登时如巨浪翻涌。火焰熊熊燃烧, 灼热的温度能将融化世间所有的生灵。所幸宣衿言早有准备, 否则他此刻只剩一团灰烬。
用东煌阳火练就的昧阳已经完成,此刻寒阳已经升空,三阳同出。接下来只需要极其三邪,便可开启原始之境,四境将进入永生之道。然而没有陆清远的心头血,只能暂时用他的心魂代替心头血,之后若能用陆清远来血祭, 同样能打开永生之境。
九圣天站在案桌后,暗灵帝珠悬在半空旋转,隐隐闪烁着血光。陆清远的心魂已经到手,骷髅魂宣衿言也准备妥当,眼下只剩金凤心。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是该她效力了。
九圣天握住暗灵帝珠,眼神晦暗深不可测。
冷山岚自那日与陆清远谈完话回来后,心里一直莫名的慌乱。据她所知,宣衿言已经用东煌阳火练好了昧阳。事态紧急,她必须赶快拿到暗灵帝珠。只是九圣天这几日一直不见人,她该如何接近大殿。
“姑姑……”
就在冷山岚沉思之际,软绵绵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抬头看到安安抱着被子,用手背揉眼睛,赤脚走过来。
“怎么还不睡?”
冷山岚起身走到安安身前,拿过被子披在他身上。
“着凉了我可不管你。”
说完正欲带着安安回屋,她走出两步却没有人跟上来,遂停下来回过头一看,安安还站在原地,双眼揉得红红的,显得格外可怜。
安安看着冷山岚,撅起嘴似乎在撒娇,朝冷山岚伸出双手嘟囔道:“姑姑地上凉,抱抱我吧。”
冷山岚瞥见他双脚冻得通红,无奈地摇头,走到安安身前俯身将小家伙抱起来。
夜风习习,冷山岚一手托着安安,一手按着他的脑袋。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安安,以后不住这里你习惯吗?”
安安趴在冷山岚肩头,双手勾着她脖子,小声问道:“嗯?为什么不住这里?姑姑你不要我了吗?姑姑不要扔下我,安安会听话的。”
冷山岚拍了拍安安的后背,安抚道:“不是,我跟你一起走。”
安安听到这句话才安心,继续趴在冷山岚肩上,嘟囔道:“我只跟着姑姑,去哪都可以,只要姑姑在。”
冷山岚这几日的忧虑终于放心了不少,在安安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闪过若隐若现的欣慰的笑意。
按兵不动了三日,冷山岚一直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终于在这日,九圣天外出前往云下城。
寝殿内空无一人,冷山岚屏息静气悄然潜入。幽暗的室内,暗灵帝珠在空中飞旋,红光映照地面,如血流成河。
冷山岚小心翼翼地接近,金凤潜伏等待抢夺暗灵帝具。光线昏暗,气氛幽微。就在快触手可得之际,突然红光骤闪,一只庞然巨兽从暗灵帝珠中探出脑袋一口咬在金凤身上。
紫气横扫,凤鸣哑然。冷山岚御剑劈砍巨兽,剑光凛冽,巨兽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仿佛一场闹剧散场,冷山岚拂袖挥开拦在身前的庞然躯体,暗灵帝珠仍旧悬在半空安然无恙。
就在冷山岚伸手欲取下之时,突然一声咆哮,巨兽的躯体分裂出一只大掌猛然袭向金凤,手掌贯穿胸膛掏出凤心,鲜血淋漓的心脏在掌心中跳动,金凤哀鸣。冷山岚登时口吐朱红,浑身大汗淋漓。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长剑从手里脱落。
危急之际,金凤仰头鸣叫光芒刺眼,肃杀之气横扫巨兽。冷山岚趁势取走暗灵帝珠,破窗而逃。
鲜血流淌留下一地血迹,冷山岚抱着安安,一路跌跌撞撞地逃出堕神阙。安安看见冷山岚脸色惨白浑身是血,吓得哭喊道:“姑姑你放我下来我能走,你流血了,安安能自己走。”
冷山岚浑身都在颤抖,紧紧护着怀里的安安,呵斥道:“闭嘴。”
安安紧咬嘴唇,一路小声抽噎,不敢再惹冷山岚生气,手里攥着冷山岚的衣袖。
茶楼内,陆清远惴惴不安地等待冷山岚。大门“砰”地被推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抱着小孩的人倒进来。
陆清远赶紧起身接住冷山岚,运气稳住她的伤势。待缓过一口气,冷山岚取出暗灵帝珠递给陆清远,声音微弱道:“东西在这,九圣天拿走了金凤心。不过金凤有双心,另一个我已经放在里面了。扶我起来,我同你去近神山。”
“师姐!”
陆清远紧紧握着冷山岚冰凉的手,此前从未在意的同门之情,此刻竟该死的无法割舍。
“你……你别管了,都交给我。”
冷山岚推了推陆清远,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必须亲眼见到计划成功。”
“师姐!”
陆清远扶着冷山岚坐起来,手里还握着她的手。
“你中毒了,我没法解,此刻再去找大夫只怕、只怕也来不及了……”
冷山岚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深邃暗淡,沉声道:“多久?”
陆清远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毒性已经蔓延,虽不立即致命,但、但……”
他深深望了一眼冷山岚,低下头,“至多十年。”
十年……
冷山岚忽而抬头看向一旁哭成泪人的安安,他还那么小,只有五岁。前不久才痛失双亲,好不容易有了归宿,如今又要……
“安安。”
冷山岚招手示意安安过来,安安迅速跑过来蹲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的腰,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她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安安的脑袋,仿佛冰川渐渐消融,尘封许久的温柔从指尖一点一点倾泻。
“安安,我再给你找一处好人家,把眼泪擦擦,别让他们看到你哭鼻子的样子。”
“我不走!”
安安一听冷山岚要扔下他,双手死死抱着她,声泪俱下。
“我只要姑姑,我只要姑姑!我不要什么好人家,姑姑不要丢下我,我会很听话的,安安听话。”
冷山岚心里被针扎一样的疼,她摸着安安的脑袋,眼里隐隐闪着久违的泪光。她不能成为这个孩子的负担,十年,十年后安安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她如何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扔下他离开。
“安安,我不能害你。”
冷山岚伸手揩去安安眼角的泪,双手捧起他的稚气的脸,眼里是许久未见的疼惜。
“听话,姑姑也很喜欢你,但姑姑不能害了你。”
“我不重要,我不重要!”
安安死死拽着冷山岚的衣服,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嗓子都哑了,只求冷山岚不要放弃他。
“我想陪着姑姑,姑姑受伤了,没有人照顾怎么办?姑姑不要安安的话,谁能陪着姑姑十年?姑姑脾气那么差,除了安安,谁能忍受十年?姑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还不喜欢笑,除了安安,谁能照顾姑姑?我一点都不重要,姑姑不要扔下我,我不重要的……”
冷山岚终于忍不住,仿佛冰冻百年的亲情在此刻全部消融。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抱起安安在他耳边哭道:“不要说你不重要,你是我拼了命救下来的,你哪里不重要……”
陆清远站在一旁看相拥哭泣的人,不禁动容,开口说道:“师姐,你带着安安退隐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冷山岚抬起头,泪眼看向陆清远。这个逞强了多年、冰冷了多年、执着了多年的苍玄弟子,此刻在她脸上,在没有擦拭的泪光中,只看得见柔弱和无措。
陆清远看出了她的迟疑和犹豫,说道:“没事的,信我。”
冷山岚眼中泪光闪动,颔首应道:“多谢,多谢师弟。”
一声师弟,消融了所有阴霾,此后世人谈起魔尊和冷凰,不再是针锋相对,而是携手庇护暗境的苍玄弟子。
他们不是陆清远和冷山岚,不是魔尊和冷凰,不是许许多多的虚名和头衔,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苍玄。
紫袍曳地,金冠暗淡。冷山岚牵着安安渐渐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与这些匆忙平凡的普通人融合成一体。
有凤来仪,世间再无紫袍泽世,冷凰谢幕。
近神山上,陆清远以暗灵帝珠和三邪重塑圣印。撑天神柱高耸入云,风回深谷,千山鸟兽飞绝。黑雾遮天蔽日,麒麟圣火燃耀。
紫电破空劈向地面,浓雾中,轻蔑笑声起,九圣天与宣衿言一同出现。地裂山崩,红光赤炎,三方被熊熊大火包围。祸行剑阵动憾天地,浩然对击天地满目疮痍。
终招在即,圣印只差最后一步便能重塑成功。突然天际一道紫电划破长空,陆清远侧身闪躲,紧接着无数道紫电如长鞭驱策横空劈下。
天地风云疾涌,陆清远御剑抵挡,就在危急之时,突然地面分裂,周遭被一片昏暗吞噬。暗气席卷周身,陆清远陷入虚空之中。
此时雀宫闱内,沈孟庄发现沈师兄和陆清远都不在,且天际血光掩染,眼皮也莫名跳动,莫名一阵心慌。
四处寻陆清远寻不到,沈孟庄凭着记忆中的路前去寻找血烬,得知陆清远今日在近神山与九圣天一战。
心跳愈来愈快,沈孟庄拿了血烬的令牌离开魔界。他没有内力不能贸然前往近神山,眼下只好先去拜访古梁。
“天命晷?”
沈孟庄惊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古梁说九圣天设计引陆清远进入天命晷,此刻人已在其中,且天命晷已经运行。
沈孟庄双腿发软,咽了一下口水,努力使自己定神。
天命晷以血开启,以血关闭。一旦运行,唯有以命相抵,否则不可能逃脱,六界皆收归其中,无法逆转。
也就是说,陆清远……
沈孟庄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似的,脸色煞白,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他撑着身子,看向古梁,似乎要确认某件事,问道:“敢问尊长,天命晷一旦运行,只有以命相抵是不是?”
古梁颔首。
沈孟庄沉默了片刻,最后问道:“那么,不管是谁都可以是不是?”
古梁惊愕地看着沈孟庄,静默了许久,最终点点头。
近神山上,风起云涌,圣火长燃。
陆清远陷入一片昏暗,正四处摸索出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似乎是石磨转动的声音。惊疑之际,突然脚下一软,在地上滚了两圈。陆清远登时便要发作,却突然看到手背上多了一道伤口在不停的渗血。
左手有,右手也有。陆清远抡起袖子,发现胳膊上也出现了数道血痕,胸膛上也有。
怎么回事?
这些血痕都在不停地流血,他仿佛是一只在砧板上的鱼,浑身被割开了数道口子放血。
“该死!”
陆清远眉眼阴鸷暴戾,双手紧紧握拳,想发泄却无处发泄,周遭除了黑没有任何东西。麒麟火悬在半空,照亮脚下的路。
陆清远借着微弱的火光前行,鲜血流淌,他浑身无力,登时脚下一软重重跪在地上。他低着头大口呼吸,仿佛有一只手掐住脖子喘不上气。
在喘了几口气之后,那种窒息感却突然消失。陆清远扯了扯衣襟,撑着身子站起来。
奇怪,方才那种虚脱无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的感觉怎么又突然消失了?陆清远疑惑着抬起手,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他已经没有自愈功体,怎么回事?
就在陆清远疑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警惕地转过身,正欲攻击那人,在火光中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陆清远皱着眉头看向沈孟庄,既惊喜又担忧。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从哪来回哪去,赶紧走。”
沈孟庄充耳不闻,只是笑着朝陆清远走来。如三月春风、如桃花酿酒、如日月星辰的温和的笑容,如桃花树下的灼灼其华。
他始终是如沐春风、不染纤尘,他始终带着令陆清远怦然心动的笑容,只是此刻,不知为何,那晏晏笑靥后,却有几分疲惫。
陆清远赶紧上前扶住沈孟庄,甫一接触,便感受到沈孟庄在颤抖,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陆清远借着火光便看到沈孟庄的衣衫上都是血,脸色异常惨白,额上都是冷汗。他心头一震,紧紧抱住沈孟庄,急得大喊道:“你到底怎么了?”
沈孟庄浑身无力,撑着一口气来见陆清远。在见到他安然无恙后,终于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幸好陆清远抱着他,他身子前倾倒在陆清远怀中。
也许这是最好的归宿。
沈孟庄伸出手搭在陆清远的肩上,他看着眼前焦急的人,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我来陪你,你听我说。”
他顿了顿,郑重其事道:“我是……我不是莫庄,我是沈孟庄,是你的师兄。”
话一说出口,他感觉心脏被徒手捏碎,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充斥口腔,登时吐出一片猩红。
陆清远怔怔地看着沈孟庄,显然方才的话太过震惊,他一时竟没有回过身,脑袋一片空白,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
沈孟庄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解释,说道:“我和他换了身份,你看,我才是你爱的人。”
他伸手解开衣衫,露出那个一直小心藏住的秘密。
火光摇曳,陆清远低头看到沈孟庄胸口的名字,那个他当初亲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名字,突然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紧紧抱住沈孟庄,用尽所有心力喊道:“师兄,师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孟庄轻抚陆清远的脑袋,声音微弱地说道:“我……我不能告诉你,但是现在,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真的笨死了,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笨蛋。明明说最喜欢我,都站在你面前了还认不出来,还抱着其他人,你是不是该打?”
陆清远几乎要将沈孟庄揉进血肉里,怀里的人在不停地流血,铁锈味充斥鼻尖,滚烫的温度在灼烧他的肌肤,时时刻刻提醒他,沈孟庄又要离他而去。
他几乎是忏悔地、虔诚地在沈孟庄耳边悲痛欲绝道:“我错了,我该死,我是大笨蛋。师兄怎么打我都可以,我带你出去,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沈孟庄松开陆清远,伸手用力掐他的脸颊,嗔怪道:“你以后再认错人,我就真不理你了。”
陆清远从未如此懊恼和愧疚,他双手捧着沈孟庄的脸颊,额头相抵,声泪俱下:“我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师兄别睡啊,我求你,撑住好吗?再撑一下,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家,我答应你,以后我们在暗境生活,我不做魔尊了,谁爱做谁做,我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们在西湖边买一座宅子,养三个娃娃。冷师姐也养了一个娃娃,我们以后去找她串门,安安特别懂事,师兄一定会喜欢的,我们现在就回去,师兄,拜托你撑住。”
陆清远抱起沈孟庄,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此刻只想出去,他只想救下沈孟庄,哪怕要他的命都可以,他不能再失去师兄了。
沈孟庄气息奄奄地靠在陆清远肩头,伸手擦拭他脸上的泪,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呢……”
陆清远用下巴蹭着沈孟庄的额头,浑身都在发抖,他的肌肤感受到沈孟庄流出来的鲜血,烫得他心里一阵阵抽疼。
他几乎是崩溃地沈孟庄耳边呢喃:“我受不住,师兄,我受不住你再离开我,你若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我不要再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时光忽而重叠,又是生死在即,又是沈孟庄要离开陆清远。
沈孟庄眯着眼看着陆清远的侧脸,当年他以身殉道,扔下陆清远一个人。在他身死之前,还失去了记忆,伤了陆清远。临死前反复诉说的爱意,不知有没有好好传递给陆清远。
如今又是生死关头,他一无所有,只有满到溢出来的对陆清远独一无二的爱。他的命、他的心,何尝不是全部给了陆清远。
沈孟庄鼻尖一酸,眼角通红,紧紧楼主额陆清远的脖子,带着哭腔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们额头相贴,肌肤相亲,眼泪在两个人的脸上流淌。他们紧紧拥抱对方,眷恋最后一刻的温情。
陆清远满脸都是泪痕,不停地亲吻沈孟庄,哽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不要再扔下我,师兄,不要再扔下我……”
全身的血液沾湿了两个人的衣衫,沈孟庄猛地咳了几声。耳边石磨转动的声音越来越慢,他的气力在一点一点消逝。
沈孟庄伸出手,指尖全都是血,他摩挲着陆清远的脸颊,鲜血沾染冰凉的肌肤。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所有的柔情与疼惜,都在最后一刻停留在陆清远怀中。
他气若游丝,在陆清远耳边轻声呢喃最后的一句:“活……下去……”
手臂骤然垂落,陆清远木然地看着怀中双眼紧闭的人,脸颊上滚烫的鲜血几乎要割开他的皮肉。
他找回一丝力气,试探性地唤道:“师兄?”
无人回应。
“师兄?”
仍是无人回应。
他轻轻摇晃怀中人,以为他是睡着了。然而垂落的手臂在空中摇晃,沈孟庄低着头,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师……兄?”
声声恳切,却没有一声得到回应。陆清远茫然地往前走,沉重的双腿绊上一个石子,他紧紧抱着沈孟庄,重重跪在地上。
他用力贴着沈孟庄的脸颊,想要捕捉到任何一丝热度。然而怀中人的躯体渐渐冰凉,他不停地亲吻沈孟庄的额头、脸颊、眼睛,仿佛要将这段日子,这段没有认出他的日子,生死相隔的日子,这十几年,全部的亏欠都吻给他。
可是却没有一个吻得到回应。
他最终失去理智地嚎啕大哭,却再也没有人伸手安抚他的脑袋。
再也没有人带着笑朝他走来。
他又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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