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滨江有套公寓，你过去将就一晚。”江致淡淡地解释，“安保设施比酒店好。”
纪叶子设想了一下被宿管阿姨记录在案并赶出来露宿街头的后果，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靠着车窗放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回头望向正襟危坐的男人。
江致微微后仰着脑袋，闭目养神。
纪叶子发现他连后脑勺的形状都很漂亮，圆润饱满，像一个球。
还真是从头到脚都正得不行。
方才他以一敌多的身影又开始在她脑海里浮现，勾起了女孩子心中最纯粹的英雄情结。
没想到这位江先生看起来冷心冷情，却是个善良热心的人。
她不自觉弯起唇角，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灿烂明亮。
一直到家门口，江致才睁开眼睛，叫纪叶子和他一同下车。
他在滨江的房子是视野绝佳的顶层复式公寓，进门就能从全景落地窗看见两岸繁华的江景。
进了屋，江致要纪叶子坐在沙发上，去厨房拿水壶。回来时见小姑娘一副如坐针毡还强自镇定的样子，忍着笑给她倒水。
纪叶子喝完一杯，他才淡淡开口：“楼上左边第二间是给你的，衣柜里有新浴袍，不过是男式，你将就着穿。”
“嗯。”她垂下头，紧紧捧着杯子。
“那我走了，你记得把门反锁。”江致说着站起身。
纪叶子忽然抬头，目光追上他：“您去哪儿？”
“去别的地方住。”他拿起西装外套。
纪叶子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异样滋味。
她知道他肯定房子多，不缺地方住，但这个地方设施齐全，很有生活气息，应该是他常居的住所。
自己这算是鸠占鹊巢，把主人赶出去吗？
“江先生，不用的。”纪叶子站起来叫住他，“不用这样。”
江致回过头，难得有了玩笑心思：“我怕你睡不着觉。”
纪叶子咬了咬唇，“不会。”
“真不会？”江致认真地望着她。
“……我只是认床。”纪叶子摸了摸后脑勺，“不过您在不在，都一样的。”
江致把外套挂回衣架上，轻笑：“那你睡不着可不怪我了。”
“……”纪叶子眼皮一颤。
他笑起来也太好看了，要命的好看。
江致可能还是怕她不自在，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
纪叶子洗完澡，躺在比宿舍舒服百倍的床上，就是睡不着。
她认床是真的。
不知道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了多久，索性下楼去找水喝。
客厅的灯居然亮着，难道是忘了关？
纪叶子轻手轻脚地走到茶几边，用江致刚才拿来的壶倒了点水，正打算喝，听见从厨房传来的声音：“水凉了，这里有热水。”
原来他在啊。
纪叶子不在意地抿了口凉水，出于好奇还是过去了，不知道这么晚他还在做什么。
吧台后面，男人手里捧着一杯冰水，里面是满满的冰块。
纪叶子看着都觉得冷，“不是有热水吗？怎么还要喝冰水？”
女孩穿着男式浴袍，布料裹得凌乱皱巴，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模样。
“这不是冰水。”他忍着笑将杯子抬了抬，似乎是让她看清楚，“白朗姆加苏打水。”
纪叶子更惊讶了，“……酒？”
“Mojito，可惜家里的薄荷柠檬都用光了，只能算半成品。”江致仰头抿了一口，眯着眼睛，样子十分享受。
纪叶子居然因为他这样一个表情，咽了口唾沫。
江致发现她盯着自己的杯子眼睛都不眨，试探着问：“你想喝？”
纪叶子用力点头，满脸期待：“可以吗？”
“不可以。”
“……”那还问什么。
见小姑娘鼓起腮帮子，活像只河豚一样，江致终于忍不住笑了：“Mojito你应该不会喜欢喝。”
纪叶子抬头望向他，对上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神色依旧不太开心。
“我给你再调一杯。”江致转身去打开冰箱。
纪叶子瞬间开心了，欢快的步子绕过吧台，走到他身旁近距离观看。
男人往杯子里堆砌冰块的动作十分娴熟，然后逐步倒入酒和饮料。
纪叶子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就像艺术品一样漂亮，直到杯中橙红色的液体分层，如同漫天/朝霞，在他掌心熠熠生辉。
江致把细长的玻璃杯拎起来，示意她接住。
纪叶子过于兴奋，不留神手被冰了一下，小声惊呼惹得男人低沉一笑，“拿下面。”
纪叶子讪讪地咧嘴，两只手捏住杯柄，唇凑上去抿了一口。
香甜的橙汁味，掺杂着像是石榴的味道，喝的时候没觉得，一口下去嗓子却也有点火辣辣。
江致看着女孩那瞬间紧闭上眼的可爱模样，眼波都柔和了些，“怎么样？”
“好喝。”纪叶子忍不住张开嘴哈了口气，缓解喉咙的刺激，“就是有点辣。”
“只是有点？”江致微微扬唇，“看来我应该多放点龙舌兰。”
纪叶子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会不会醉？”
江致愣了一下。
主动要喝酒的小姑娘，他自然默认她可以。
所以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没有喝过酒？”他问。
“喝过的。”纪叶子回道，在男人犀利的目光下还是不得不老实承认：“就高三暑假喝过啤酒，一点点……”
江致无奈地弯唇，“这酒太冰，别喝多。”
“哦。”纪叶子乖乖剩下一半。
这酒的确是太冰了，如果喝完，恐怕五脏六腑都要被冻住。
放下杯子，她神智勉强还算清醒，尚且知道自己在哪儿。
脚步有点摇晃虚浮，她坚持走上楼梯，在房间门口转过身，对后面的男人挥了挥手：“江先生，晚安。”
“晚安。”他颔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脸颊微微有点粉色，看上去又和平时不太一样。
纪叶子刚要开门，却被他唤住：“等等。”
纪叶子诧异地回头，看见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遮住走廊一半的光。
她置身于晦暗的阴影里，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他……要做什么？
江致低头看着女孩娇美的脸颊，五官精致，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着隐隐的红，心中如火在烧。
过去有不少女人追求过他，清纯的，妖媚的，自荐枕席的，他还从来没有因此失控过。
强压下心头的异样，他低声开口：“你嘴角有东西。”
纪叶子抬眸，身子不太明显地摇了摇。
“右边。”江致又说。
他调酒用的是含果粒的饮料，因而她嘴边沾了一粒橙肉，自己毫无察觉。
纪叶子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反应。
似乎是那双黑洞似的眸子蛊惑人心，又似乎是腹中烧灼的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她咧嘴笑起来，像极了初初绽放的玫瑰。
江致望着女孩漂亮又迷朦的眼，喉咙紧了紧。
“我好困。”她后背靠门，嗓音慵懒又娇气，“睡觉觉了。”
江致倏然皱紧了眉头。
这后劲虽然来得迟钝，却丝毫不含糊，小姑娘显然已经神智不清了。
她歪歪扭扭地倚上门框，睡袍的领子因此散开些许，算不上风光无限，还是让男人呼吸一紧。
江致无奈地轻叹了声，将她打横抱起来，走进卧室。
女孩似乎很喜欢被这样抱着，下意识地在他胸口蹭，正好把那粒橙肉留在他衣服上。
向来衣衫整洁的男人心中膈应不已，可又不能把人扔了，低头看着她香甜入梦的样子，又一次失笑。
也罢，醉了就不认床了。
江致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软绵绵的力道抓住了手。
回头一看，纪叶子依旧是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粉嫩的唇瓣，翕动间带着淡淡酒香气。
江致微微俯身，稳住心神，终于听清她念叨的字眼：
“小安……小安听话，不闹啊……”
小安？是谁？
难道是今天树林里那个男人？
清冷的目光忽然变得更冷，江致强行掰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纪叶子翻了个身，把自己蜷成一个刺猬的形状。
*
第二天醒来，家里没有人。
江致给她留了张字条，上面写着老于的电话，他去上班了。
纪叶子不想麻烦老于，自己坐公交回了学校。
寝室里等着她的果然是三方会审。
徐恬恬：“老实交代，昨晚干嘛去了？”
明悠：“居然敢夜不归宿，胆子真肥啊你。”
郑明苒轻飘飘瞅她一眼，没出声。
纪叶子正要开口解释，徐恬恬仿佛突然受了刺激，表情惊恐地指着她道：“你你你你居然没换衣服！”
纪叶子：“……没换衣服什么了？我上哪儿换衣服去？”
徐恬恬一脸痛心疾首：“你是不是，是不是……”
“衣服换了才有事情好吧。”郑明苒淡定地扯了扯唇，“赶紧换，臭死了。”
臭？
纪叶子认真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明明就是香喷喷的。
“郑明苒，你一天不和我过不去就浑身不舒坦是不是？”
郑明苒托着腮朝她笑：“被发现了呢。”
“你以为你自己很香吗？敢不敢说你多少天没洗头了？”纪叶子毫不留情地回敬，“你以为用粉扑一扑别人就不知道啦？我刚还纳闷儿谁在吃炸鸡柳呢，再等等就能煎鸡蛋了姐姐。”
“什么炸鸡柳煎鸡蛋的？你少胡说八道！我这是免洗头神器你懂什么？水蜜桃味的！”郑明苒拍案而起，“有本事你过来闻闻！你们都过来闻闻！”
纪叶子装模作样捂鼻子：“臭死了，不过来。”
“你——”
“好了好了，叶子你别再添油加醋了。”明悠连忙出来当和事佬，“明苒你也该洗头了。”
郑明苒耸了耸肩，起身往厕所里走，“洗头去了，我才不像某人不洗澡。”
纪叶子：“你说谁不洗澡？！”
明悠紧紧抱住她，“不闹了乖，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生怕纪叶子冲进去和郑明苒干一架。
“她居然说我不洗澡，颠倒是非，含血喷人！”
“是是是，我们叶子宝宝最讲卫生了。”
“明明是她一个礼拜不洗头！还不洗澡！”
“那也能不怪她啊，大姨妈刚走。”
“哼！”
“叶子。”明悠放开她，突然坐回了椅子上。
纪叶子感觉到不对劲，敛了神色。
明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恬恬，说：“我出国申请批下来了。”
徐恬恬似乎是早知道，表情没什么波澜，纪叶子却完全愣住了。
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走？”
明悠笑了笑：“下周三的航班。”
“这么快啊……”
“嗯。”明悠低下头，“是啊，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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