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叶子在原地转了个圈，目光锁定街边刚刚停下的一辆黑色轿车。
她没有动，车上的人走了下来。
他还是穿着整齐严谨的西装，却似乎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套。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猜他到底有多少西装，是像电视里见过那样，挂满一整个屋子吗？
迎着光的桃花眼微微眯了一下，他站定在她面前，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纪叶子双手揪在一起，后知后觉地打招呼：“江先生。”
“嗯。”他嗓音很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你还有什么事？我陪你。”
纪叶子刚才是随意扯了个谎，哪里有什么事。她不太敢看着他说话，垂眸道：“没什么，今天办不了了，我下次……下次再来。”
江致微笑颔首：“好。”
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纪叶子抬头时并没看见。他已经越过她走向人行道里侧的一家花店。
花店门口的木桌上摆着两束包好的鲜花，一束红色，一束粉色。
纪叶子听见他问：“哪个好看？”
她愣了下，摸不清他想做什么，于是囫囵答道：“都好看。”
花店老板走了出来，江致点点头，对老板说：“这两束我买了。”
纪叶子心底一慌，攥紧了手指。
买完之后，男人一只手里抱着一束花，气定神闲地往停车的地方走。
纪叶子满心纠结。
原本以为他买花是要送给自己的，还思忖着他万一再提那件事可怎么办。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抱着走了。
她心里反而泛起一阵失落，望着男人背影的目光不经意流露出委屈。
江致在车旁转过身时，小姑娘来不及收住委屈的表情，正好落入他眼底。
他神色未动，淡淡地说：“帮我拿一下车钥匙。”
纪叶子“哦”了一声，“在哪儿？”
“兜里。”他说。
纪叶子看了看他的衣兜，再看裤子兜，不知道怎么下手。
江致动了一下右腿，“这儿。”
纪叶子：“……”
软绵绵的小手从裤缝里钻进去，她连呼吸都提了起来。
西裤的内衬很薄，隔着一层的炙热体温从指间迅速蔓延到脸颊。
白皙柔嫩的脸一下子变红了。
江致看着小姑娘精彩变幻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许快意，嗓音却依旧低沉：“别摸了，快点。”
再摸他真的……
纪叶子本来就紧张兮兮，尽管他这话说得平淡，还是将她吓了一跳。
已经攥住车钥匙的手不留神往前一滑——
男人倒吸了一口气，皱眉，纪叶子心跳也猛地停拍，手立刻从他裤兜里撤出，仿佛被烫到一般。
这下不但脸红了个彻底，整个人都变得燥热起来。
她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
江致面上瞧不出什么，眼底却淌过一丝暗色。等心绪平静下来，淡淡开口：“走吧。”
纪叶子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坐进副驾。
他把两束花都放进她手里。
“上午载过一个烟鬼，味儿大。”
纪叶子恨不得用这些花把自己埋起来。
她脑袋低垂，的确已经闻不到最初那阵浓烈的烟味，取而代之的是淡雅花香。
正当她被花香疏散了方才的羞赧，江致却忽然倾身，挟着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气息。
纪叶子下意识眯了眯眼，心跳得凌乱欢快，全身血液仿佛在倒流。眼睁睁看着男人越靠越近，不自觉蜷缩起来。
她垂眸不敢看他，自然没发现男人唇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红透的耳根。
江致觉得再靠近点，这丫头真要把自己烤熟了，于是伸手拽出安全带，动作利落地给她扣好，然后就像没事儿似的坐回去，发动车子。
纪叶子抱着花，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车子驶上大路，她那颗扑通乱跳的心脏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江致是个寡言少语的，纪叶子现在也不好意思主动说话。回学校的路还远，车子里太过安静，她只能用一通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来填充这种尴尬。
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羞耻的问题：听说男人被碰到之后会那个啥，那他……
纪叶子不由自主地侧过头，垂下视线，只看到一片祥和。
而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是着了魔，她断断续续竟看了许多眼。
江致感觉到了。
他向来感官敏锐，尽管纪叶子躲得快，他转头那刻还是捕捉到了视线的方向，有点哭笑不得，难以置信。
“在看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震得耳朵一麻，纪叶子又一次爆红了脸，垂下脑袋。
他应该没发现吧？
一定没发现。
纪叶子转头望向窗外，手在耳旁不停地扇着风，煞有介事地笑道：“车里好闷热啊，江先生穿这么多，不热吗？”
江致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我只穿了一条裤子。”
纪叶子：“……”我可不是在看你穿几条裤子啊。
虽然真相更让人无地自容。
那就当是看裤子好了……
不过，一条，不算内裤的吗？
纪叶子虽然疑惑，哪里敢问。
她仿佛已经不是个纯洁的小姑娘了。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
两束花已经被抱热了，她偏过头，目光落在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上，“江先生，这花……”
“车里已经没烟味了，你带走吧。”他淡淡说，“留着也是被我扔掉。”
“……那好吧。”这么漂亮的花，扔掉太可惜了。
纪叶子手刚扣上门把，驾驶座上的男人又开了口：
“丫头，那天是我唐突了。”
纪叶子心尖一抖，慌忙回道：“没，没事。”
“虽然唐突，但我是认真的。”江致望着她，每一个字都清晰而低沉，“我有意想跟你结婚，如果你觉得太快不能接受，我们可以先试试……谈恋爱。”
谈，谈恋爱？
脑袋嗡嗡作响了一阵，纪叶子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问：“为什么是我？”
男人神色稍顿，“我觉得你很好。”
“哦。”心里泛起一丝丝甜，纪叶子咬了下唇，“那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我得考虑考虑。”
江致笑了笑：“好，你考虑。”
纪叶子紧张地捏了捏包花的纸，“那，那我走了。”
“嗯，再见。”
“拜拜。”
纪叶子又一次逃下了车，不过这次，嘴角却是带着笑的。
*
纪叶子坐在上铺，腿脚光溜溜地垂下来晃晃悠悠，视线微微上扬，夹着憧憬，“我觉得他那个人，不会骗女孩子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这双眼睛才见过几个人？到时候可别被老男人玩得团团转，再被可怜巴巴地抛弃。”郑明苒凉飕飕道。
就连向来心大的徐恬恬都觉得不靠谱，郑重其事地劝道：“社会上的男人很复杂，你还是好好观察一下再决定吧。”
纪叶子心中一团乱麻，歪头扎进被窝里。
**
江致老老实实地等着纪叶子考虑，没有去打扰她。
某次向傅云景提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他妈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发小？她说考虑你就真让她自个儿考虑？连面都不露，你他妈是不是傻？”傅云景把杯子重重一磕，茶水泼得满桌都是，“女孩子说考虑，就还有一半的几率会拒绝，你得加把劲儿去追啊，我真是……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江致原本气定神闲的模样，眉峰微拧起来，“她会拒绝吗？”
“有种你等一个月，看她会不会变成别人的女朋友！”
江致淡淡地“哦”了声，心里却涨翻了潮。
他的确是蠢了。
她还在失恋伤心，自己怎么能放下她不管呢？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挂念的小姑娘和失恋伤心压根儿沾不到边。
这几天她可春风得意了。
市里举办的舞蹈比赛得了团队金奖，她是领舞，不仅被市领导赞颂有加，甚至得到了省艺术团的邀请。
为了犒劳这些女孩，薛老师带她们去五星酒店吃了顿自助，然后去酒吧。
这些学舞蹈的姑娘们平时被管得严，能出去撒欢都兴奋得不行，三五个搂在一起笑逐颜开。
纪叶子始终和薛老师在一起。
这圈子她从一开始就融不进去，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怪就怪转专业来不久，就上晚会独舞出尽了风头，让原本众星捧月的白富美苏紫馨不痛快了，怂恿所有人一起孤立她。
但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因为这些人的言语和行为，并不会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大家一起喝一杯，庆祝我们拿到第一名。”苏紫馨笑盈盈地举杯，“感谢薛老师的辛苦栽培，我们会更加努力的。”
“干杯！谢谢薛老师！”
“再接再厉！”
杯子乒乒乓乓碰在一起。
一口喝完，坐在纪叶子旁边的李悦然问：“你这是果汁吗？”
“嗯。”纪叶子点了下头，“我酒精过敏。”
她扯了个谎，一杯倒的糗事万不能让这帮人知道。
“呀，真可怜。”李悦然故作惋惜，“我这杯龙舌兰日出口感太棒了，还好不上头，我都想喝两杯呢。”
纪叶子的目光从她杯子里橙红色的酒液上移开，不太明显地弯起唇角。
原来这酒的名字叫日出。
中途，薛老师出去接了个电话，纪叶子便也起身去洗手间。
回来之后，姑娘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破天荒邀请她加入。
纪叶子闲得无聊，于是同意了。
转了一轮，她喝了两杯，这些小妮子貌似心情很好，居然允许她饮料代酒。
可当喝下第三杯的时候，纪叶子终于察觉到异样。
晕眩乏力，意识模糊，浓浓困意席卷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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