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抬头看他, 她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 可他这样不依不饶,江夏几乎有点疑心他是在搭讪了。
毕竟哪有撞了人心心念念、生怕别人不找他赔偿的车主。
或许有, 但江夏没遇到过。
祁风见她眼神疑惑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审视, 心想, 这姑娘警惕性还挺强。
心里想着, 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笑道:“放心, 我是个负责任的车主,万一有事,我也不至于算肇事逃逸。”
原来如此。
江夏脸一红,不是被面前俊朗的笑容感染, 而是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自作多情感到难为情。
这样仪表堂堂又有身家的男人还需要用这种方式跟她搭讪,真是想太多了。
人家只是怕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 留个证明。
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她现在说没事, 转身就报警说他肇事逃逸呢。
江夏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他,几乎有点讪讪地拿出了手机。
祁风念了一遍自己的号码,然后看着江夏,和气地说道:“我叫祁风,祁连山的祁,风景的风。”
江夏“嗯”了一声,也没看他, 盯着手机屏记下了他的名字。
刚保存完,又听祁风很自然地说道:“你给我打一个过来吧,有事好联系。”
江夏没多想,拨了电话过去,祁风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掏出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祁风心里一动,居然有点亢奋。
这真是个不一样的夜晚。
“您怎么称呼?”祁风低头望着江夏,她的衣着是简单大方的样式,并不出挑,应该是个普通工薪族。
但她人生得很秀气,乍眼看去倒不是多惊艳,只觉得长得不错,可越细看,越多了几分沉静秀致。
尤其是那双眼睛,勾得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
气质真好,祁风心里想着。
他掩藏着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思,只拿捏着语气,问得很客气。
江夏听他语气客气有礼,也礼貌回道:“我叫江夏,长江的江,夏天的夏。”
祁风低头录入名字,嘴角眉梢却带了一丝笑意。
他抬眸,眉眼温和,和煦道:“江小姐,今天真的不好意思。”
江夏摆手,她接触过的这种二代不多——本来不是一个阶层,杨翼又是那个张扬的样子,导致她对二代的观感只能说很一般,可面前这个人却让人感觉教养十分的好,几乎让她想起了大学时候的男朋友。
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想起前前男友,她为自己一瞬间的见色起意感到羞愧。
江夏忙摆了摆手,有点赧然,“没事,您真是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骑上车,理了理包,蹬着脚踏就走。
祁风没想到她走得这么干脆,又不好拦她,只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蹬着车离开的背影。
“怎么了?这是——”他朋友见他这副模样,眼睛都要惊出来了,祁风虽然也出来玩,但真的不是个贪花好色的人,相反地,私生活很自律。
他们都说自律,那是真自律,毕竟兄弟间这种事情瞒不住的。
祁风对女伴的要求一向很高。
“你别是对刚才那妹子有意思吧?!”
祁风看他一眼,没搭话,脸上却真真实实带了点笑意。
大家这么熟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我艹!”
“居然好这一口!”
“祁风,老子平时真没看出来!”
祁风不理他们,看了看手机上名字,心里念了一声,江夏。
短短两个字,和这样的夜色,居然有些撩人。
他真的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朋友还在召唤他,祁风大步上前,几个人正开着玩笑,上了几阶台阶,却见杨翼还站在那里,面色冷淡,目光望着刚才的道路上,却好像没有什么焦点。
“杨翼你怎么还没进去?”有人招呼杨翼。
杨翼收回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祁风,只是不知道是夜色太深还是怎么,那目光阴沉沉的叫人发凉。
祁风还来不及细看,杨翼已经转身进了会所。
众人发现今晚杨大少的兴致不太好。
其实最近他的兴致都不太好,只是今晚莫名其妙地气压特别低而已。
刚才吃饭的时候虽然也不怎么地,但真不像现在这样。
杨翼坐在一边,拎了一瓶酒,一杯接一杯地灌,摆明了是和闷酒。
有人看不下去了,坐在他旁边劝道:“这要喝酒也不是这么喝的,谁经得起这么海灌的?”
杨翼看了那人一眼,眼神却很分明,“那一起?”
“一起一起,我叫几个妹子进来陪着哥几个喝。”那人眉开眼笑。
杨翼一手拎了酒杯,一手拎着酒瓶,长腿几步跨到祁风几人面前,眉梢一扬,“一起喝?”
说完又看着祁风,目光沉沉。
众人说说笑笑,杨翼也没刚才喝得急,气压好像也没那么低,闲闲地坐在那里啜着酒,偶尔搭理一下旁边的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的眼神时不时扫过众人,只在某一处微微一顿,瞬间又移开了。
祁风心思敏锐,总觉得杨大少今晚有点奇怪,他和杨翼虽然都是圈子里数得上号的人,但是彼此并不是很熟悉,交往泛泛而已,两家之间也没有什么竞争业务,以前场面上都处得还不错,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总觉得杨翼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祁风过滤了一下最近身边的事情,他确信自己和杨翼没有什么冲突。
他不动声色地说笑喝酒。
今晚让他挂心的并不是杨翼,祁风扫了一眼放在几上的手机,消息倒是有,但不是他期待那一个。
总有消息进来,多看几次之后,祁风自己都觉得磨叽,他喝了一口酒,拿起手机又看了看。
“等谁电话呢?”旁边一男的不怀好意地凑过来。
“一边去!”祁风笑骂道。
“是等刚才那个小美女的吧?”
“我艹,这么黑你还看得清是小美女?”有人不买账。
“不美能入我们祁少的眼?!”
一人咂砸嘴,嘿道:“万一祁少眼瞎呢?”
“你他妈才眼瞎!”祁风笑骂。
“喜欢就上呗,还有你祁少拿不下的女人?”
……
没人注意杨翼一直没说话,他只微垂了头,不知道盯着那半杯酒在想什么。
包房里灯光晦暗,杨翼抬起头,仰头将那半杯酒一饮而尽,敛去一脸的寒霜。
酒尽那一刻,他恍然想起最后对江夏说过的话——就这样吧。
他们就这样,从此陌路。
酒太涩了,似乎苦到了心上。
杨翼起身出了包房,他找了个稍微清静的地方抽起了烟,一支很快就完了,他又点一支。
他猛吸了一口,呼出来,四周烟雾缭绕,杨翼却开始出神。
江夏不喜欢他抽烟的,她闻不了烟味,经常说闻着烟味有点喘不上气。
她从来不是个娇气的人,可他一抽烟她就皱眉让他去外面,有时捂着鼻子、跺着脚跟他说,她喘不上气了,委委屈屈、娇娇弱弱的样子看得他心里跟汪着一滩水似的。
后来他就不在她面前抽烟了,有时在外面,怕回家身上烟味重,他也抽得少了。
差点就戒掉了,杨翼自嘲。
杨翼摁灭了一支烟头,又点了一支。
他做什么她都不怎么稀罕,杨翼仰头闭眼,酒精上头,他头有点沉。
旁边想起脚步声,似乎在拐角的地方停住,杨翼眼皮都没动一下。
“喂,江小姐,你好,我是祁风。”两人隔着一个拐角,杨翼头脑发沉,却还是把旁边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眼皮动了动,却并没有睁开。
“对,我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你的车主。”那边似乎说了什么,祁风声音带笑。
……
“没什么事,我就是有点担心你的脚有没有事?回去检查过了吗?”祁风声音和煦,关心的语气自然亲切,甚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
“应该有红肿的情况,你记得先冷敷,家里备了冰包吗?”祁风循循善诱,好似朋友叮嘱。
……
“那也没关系,用保鲜袋装了冰块再用毛巾裹着也可以当冰袋,家里有药吗?”
……
“这不是小事,江小姐不能掉以轻心,有时小伤反反复复反而拖成了病灶。”
……
“车子没大事,刮了点漆,不严重,就是报保险麻烦,可能到时还要麻烦你,江小姐。”
……
“好,那就麻烦江小姐了,我到时再联系你。”
……
“那江小姐早点休息,少移动,明天上班要注意,如果脚伤不见好就去医院看看。”
“好的,再见,江小姐。”祁风家世好,自小教养使然,和江夏一通本来有点唐突的电话,竟叫他说得无比自然。
祁风挂断电话,然后就走开了,脚步声渐远,拐角这边的杨翼仿佛是酒醒了,慢慢睁开眼,只是眼神阴翳,面如寒冰。
他将手上的烟头摁灭,摸出手机划开屏幕。
杨翼没有在联系人里找,他早删了她的电话,可手指似有记忆,一串号码飞速地显示在屏幕上。
手机里的删得掉,脑子里的删不掉。
杨翼默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下一瞬,他又把它们全部删掉了。
锁屏,把手机放回裤袋里,杨翼甩了甩头,神色如常地走了回去。
他也可以做到只当寻常,就像刚才她只低了头,抬头就可以装作不认识他一样。
摔成那样,也不会向他求助,别说开口,连眼神也不愿给他一个,离开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这样的,从不肯低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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