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拿着灯管, 靠在旁边的墙上, 仰头看着杨翼,他本来就高, 现在站在凳子上她更是要仰着脖子才能够到他的脸。
黑黑的楼道里, 他像是顶天立地一般, 江夏就那么望着他, 心里盘桓的那种孤单感忽然消散了,黑暗里, 因为面前这个人,居然有了些安定感。
杨翼在那里掰扯着什么东西,又自言自语,“我艹, 我真服了这个电工,这个线怎么缠到这儿了……”
江夏望着他, 心里那种想哭的感觉却越发的浓,她眼圈发热,低声道:“弄不好就算了, 这个坏了很久了,你小心别触电。”
杨翼依旧仰着头在跟那些线较着劲,他手里拿着试电笔,似乎跟江夏闲聊,“我大学辅修的专业就是电力系统及自动化,连个灯都搞不定,我有愧师门。”
江夏第一次听他说起大学的事, 嘴角忽然弯了弯,神色变得温柔,心里想,不知道这人大学的时候浪成什么样子。
黑暗里,她几乎能想象,杨翼现在肯定是拧着眉,一脸执拗的神色,他也是个好强的人,真想做什么是一定要做成的。
他那么聪明。
就像有一次他非把江夏抽奖得的空气净化器拆了,然后装回去之后却用不了,让他送去修,他只当耳边风,自己弄了大半个晚上,又是上网又是看说明书,硬是给修好了。
江夏想起这些旧事,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杨翼。
倏然,灯亮了,一点不刺眼,居然不是惨白的白光,而是温暖含蓄的黄光,江夏有点意外,“你在哪里买的这种黄光灯管,我记得一般灯管都是白光吧。”
杨翼嘘出口气,从凳子上“啪”地跳了下来,随口道:“你不是不喜欢白光么,说惨白惨白的看得人心凉,我多问了几家就找到这种黄光灯管,效果还可以吧?”
杨翼很满意,尤其是自己居然还没有忘记电路那些知识,简直优秀!他看了看换好的灯管,提着凳子往旁边坏了的灯管走去。
江夏看着杨翼的身影,心里就像是被那暖黄的灯光照耀着一样,温馨又安稳。
有了经验,杨翼三两下就换好了余下的几根灯管,楼道瞬间明亮温馨,杨翼朝江夏走过来,边走边拍着头发,这些灯管年久不动,顶上不知掉了多少灰。
杨翼边走边对江夏说,“你浴室里的灯我看只剩一个小灯泡还亮着,另外两个都坏了,我买了灯泡,一起换了,你那个小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坏了。”
说完扬了扬手上的灯泡,生怕江夏拒绝,江夏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了,进来吧。”
杨翼从墙边拿了几块东西,跟着江夏进了屋。
杨翼不是第一次来,当然不需要江夏客气,他熟门熟路地拿了张凳子进浴室,江夏有点担心,跟着他进去,杨翼哪里会让江夏帮忙,“你别进来,就在门口呆着,帮我递递灯泡就行。”
说完踩着凳子稳稳地站了起来,拧下坏了的灯泡,然后让江夏帮着递了下,换好之后矫健一跳,专门跳在江夏面前。
江夏被他吓了一跳,皱眉说他,“你也不怕摔着腿,今天也是,那个阳台能乱跳吗?”
杨翼挑眉笑了笑,柔声道:“我又不怕!”
知道她是担心他,一颗心“咚咚”跳得又急又沉,他盯着江夏的眼睛,却不敢造次,只是炙热的眼神却让江夏有点不自在,她退了一步,往客厅去了。
她出来一会儿,却不见杨翼出来,江夏狐疑,又拐过去一看,杨翼正好直起腰,江夏这才发现他在地上铺了东西。
“是防滑垫。”杨翼解释,“你浴室的地砖有点滑,我不放心,正好店里有卖的,我就买了几片过来,你以后用浴室会安全些。”
江夏看着他,眼神闪了闪,低头轻声道:“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辛苦你了,你还没吃饭吧?刚才就走得急——”
杨翼觑了觑江夏的脸色,暗想他做这些她应该是高兴的,不禁大喇喇地说道:“这算什么辛苦,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我是有点饿了——”
“我那里还剩一碗鸡汤,我给你下碗鸡汤面吧。”江夏往厨房走去,杨翼喜欢吃面,以前经常给他做的宵夜就是各种各样的面食,鸡汤面是他喜欢的一种。
杨翼坐在饭桌边,等着江夏给他端面出来,江夏极少会叫他去厨房帮忙,他等宵夜总是理直气壮,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杨翼心里唏嘘,却更珍惜现在两人的和谐。
江夏很快就端了碗面出来,杨翼接过去,还是熟悉的味道,他望着江夏一笑,风卷残云般把面“吸溜”进肚。
江夏也像以前一样,坐在他旁边看他吃面,两个人似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极自然地。
杨翼吃完面连汤一起喝了,江夏数落他,“饿成这样刚才怎么不先去吃饭,吃饭不准时,长久胃受不了。”
杨翼放下碗,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望着江夏,片刻后还是没开口,江夏暗叹口气,收了碗筷进厨房。
水流“哗哗”地响,杨翼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江夏的背影,心里不知怎的,有点闷翳,还有点酸涩。
“江夏——”他在她身后叫道,江夏没有回头,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翼顿住了,似乎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杨翼咽下想要说的千言万语,终究只开口淡淡说了这两句。
他知道江夏的心结,他做不到之前,又如何能去恳求她呢?
江夏没有回头,手上还冲着碗,只低声回道:“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杨翼盯着她的背影,极力抑制住自己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克制总比放纵更难得更珍贵。
他轻吁口气,到底转过身,轻轻走了出去。
“卡哒,”门锁合上的声音,江夏关上水龙头。
杨翼走了。
他终究还是走了。
她停在那里没动,片刻后,忽然抬手捂住了眼睛,委屈、彷徨、惶恐一起涌上了心头,直冲她的眼眶。
她不想怀孕,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她所有的人生规划,她从前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得很清楚,她多次拒绝杨翼,就是因为知道和杨翼在一起,她自己的人生会失控,她害怕那种失控,所以她不管对杨翼有没有喜欢,也坚定地拒绝了他。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哪怕伤害了杨翼,哪怕她心里也难受,可这点失意和人生失控相比,也算不了什么,她坚信这是为了两个好,时间一定会抹平一切。
她还会喜欢上其他的人,杨翼也会,他们会和其他人组建家庭,幸福地在一起,这个人,不一定非要是杨翼,于杨翼来说,也不是非江夏莫属。
或许他于她意味着不同,可人生那么长,总会有新的不同出现,杨翼这点不同,慢慢放进心底,作为人生一段感悟,不一定要抓住不放。
就像燕衡于她,曾经不也是那么不同么?可人生总会有新的不同,杨翼不就出现了?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接未来,可老天偏偏要跟她拧着来,她居然怀了杨翼的孩子!
她那么冷静地跟杨翼说她不会要这个孩子,她想要把失控的人生扭转回正轨,可她心里也有害怕和惶恐,她也怕冷冰冰的手术器械,她还没有结婚,却药经历这样的一个手术,网上那么多例子,万一今后她不能再生了呢?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不管不顾,就跟着杨翼,不去想他家里是否同意,不去想杨翼和她到底能走多远。
她曾经理智地和杨翼分析过一切,她也忍着痛和杨翼彻底分开,以为那已经是两人最后的结果。
可偏偏又让她和他有了这样的羁绊,她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她也犹豫彷徨,未来怎么办,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她怀着的这个孩子是杨翼的,她不要他,他们可能就真的这样了。
与之前相比,这样的结局更加惨淡,如果她对杨翼真的无情,或许她不会这么进退两难。
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所以痛苦难过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
江夏明白这一切,她只能自己承受。
她捂着眼睛,肩膀微微抽动,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心里的委屈不安此刻爆发出来,泪水更加汹涌,她似乎没有力气,渐渐蹲在了地上,只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哭什么?”杨翼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江夏愕然抬头,却见杨翼蹲在自己面前,眼圈好像也有点红,一脸沉寂地看着她。
江夏泪眼朦胧,以为自己眼花,哽咽道:“你不是走了么?”
杨翼没回她的话,只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像是什么珍宝,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发,极是爱怜的模样。
片刻后,他才低声说道:“我走了,你哭成这样怎么办?”
江夏眼泪涌得更厉害,杨翼抚摸着她的发丝,整颗心都似乎被她的眼泪洇湿,他轻声安慰道:“别哭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别哭了,乖——”
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真是爆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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