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曲折, 大踏步而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一道急促的催命符,池知秋脑中灵光一现, 也无力再去思考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拼尽一身力气, 做出她事后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反应。
她奋力扯乱自己的头发和衣衫, 不留一丝犹豫的力气, 瞬时便使得头发一片凌乱, 衣襟散开甚至还露出了穿在最里面的小衣,在扯乱衣发的同时她伸起一脚踹在了凉亭圆柱上,留下两个凌乱的脚印,而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她向另一侧圆柱撞去,即便已经留了力气,但脑袋撞上柱子时, 仍是登时间眼前一片昏黑, 下一瞬剧痛来袭, 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待她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动作的过程不过总共四五秒,她倒在地上,只手无力地稍微撑起身子,努力使脑子清醒过来,抬眼便见模糊视线里出现了两双男人的大靴, 一双漆黑没有花纹的皂靴,一双藏青绣有梅花暗纹的锦靴。
不让对方先做出反应,池知秋登时撑起身子朝着那双锦靴便扑了过去,凄厉大喊道:“救命啊!大公子救命啊!”
傅旭康见着突然扑到自己脚下的狼狈女子,惊得不由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公子小心!”梦老当即上前扶住他,将他挡在了身后。
“怎么回事?”傅旭康肃着脸发问,目光在亭内四下打转。
池知秋紧抓着衣襟,捂面呜咽呜咽哭泣起来,“大公子,呜呜呜,幸好有人来了……”
梦老呵道:“好好说话!”
“呜呜呜……”池知秋实在没有对人下跪的自觉性,于是蜷坐起来,她攥紧手,压下心中紧张,脑子快速运转,仍是掩面泣道:“方才,方才我原本是在清扫院子的,可突然出现一个歹人将我虏来与此,想要欺.辱我,我誓死不从撞了柱,可他仍是不肯放过我,幸好听见来人了,他不敢动,才没能叫他得逞,我本想呼救,可歹人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还好你们还是听见了动静赶来,歹人这才被吓走了,原来来的人是大公子,呜呜呜,大公子救命之恩,奴婢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幸而府里除了傅鸣蘅,对她不是很重视,穿的衣裳也跟丫鬟的有些相似,她又无人帮忙梳发,于是日日都是编着两条辫子,也无多余发饰,因而方才才能很快的将自己头发弄乱。
且这两个月的时间虽算不上吃山珍海味,倒也不曾饿着,她还胖了些许,虽仍是有些瘦,但已不再是刚穿过来时那面黄肌瘦的样子,个头也长了一些,看着已是个亭亭少女。凌乱的头发间藏着红肿一片的额头,加上身上被扯乱的衣衫,很明显便是被人欺.辱了的样子,看着很是可怜。
梦老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方才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
池知秋瑟缩着头,蜷着身子,颤巍巍伸出了一只手指了个方向,“他听见你们上来的声音,刚刚是往那边逃走了。”
梦老看去,只见一旁圆柱上落了个灰扑扑的脚印,应当是歹人逃走时留下的。
梦老还要再问,便听见池知秋又哭了起来:“呜呜呜,还请大公子行行好,让奴婢现在回去收拾收拾,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叫人发现了,奴婢的名节便毁了,那我只能去寻死了……”
傅旭康虽有些疑惑,可还是叹了一声,让开了身子,“行了,你受苦了,赶紧回去吧!”
池知秋心下一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只连忙弯腰向他道谢,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而后爬起身紧抓着衣衫向亭外奔去,擦肩而过时她更加将脑袋压低了几分。
梦老想要追过去,却被傅旭康拦住,他咬牙道:“大公子,她说得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万一她听清我们说的话,叫国公知道可就不妙了!”
闻言傅旭康脸上露出犹豫来,而后还是坚定面色道:“咱们未对那三个小子做什么,怕什么祖父知道,而且若是那小丫鬟说的是真的,那说明咱们府上的护院都是废物,居然放了一个采花贼来。”见梦老还想说话,他又道:“梦老若是不放心,那你后面盯着那小丫鬟就是了,自然就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不管那里如何怀疑,池知秋在离开假山后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原来早已被冷汗浸湿,一颗心却在劫后余生后扑通扑通跳的更加快了。
额头一直在胀胀发疼,疼得直让她额角感觉有神经在抽搐不停,她明明在撞柱时寻了角度留了力气,却还是疼的紧,连带眼前又发黑起来。
但她怕到时候那二人察觉出不对劲,忙扶着路边树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踉踉跄跄却快速地往临流院走去,连身上凌乱的衣衫都顾不上整理。
傅鸣蘅从院中出来,迎面便见池知秋这般狼狈模样逃也似得仓惶跑了回来。
他震惊地睁大眼,还未开口,便看见谭婆子蹿了出来,绕着池知秋转圈,对着她阴阳怪气的咋舌道:“呦呦呦,姑娘,你这是干嘛去了?”
池知秋扶着发疼的额头,无力理她,只径直向傅鸣蘅走去,然后似卸了力般全身发软,撑着他才勉强站住了脚,对他虚弱道:“你扶我进去……”
“姑娘!”后头谭婆子还在叫嚷,“你这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别是遇见了歹人了吧!”
池知秋靠在傅鸣蘅身上,身上衣衫敞开,略露出里面的小衣并一段洁□□致的锁骨,她稍稍拢了拢却又散开,回头怒视着谭婆子道:“闭嘴!”
谭婆子更加起劲来,登时拍腿呜呼大喊:“我可怜的姑娘呀!你这是遇见那个天杀的登徒子,竟没了清白啊!我可怜的姑娘,你名节已毁,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直扶着池知秋不语的傅鸣蘅突然暴起,一脚不留任何力气地朝着谭婆子的肚子踹去:“给我滚!!”
谭婆子被他踹得噔噔噔连退数步倒地,捂着发痛的肚子竟是半天没有爬起来:“我说小公子,我这是为姑娘担心啊!你们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傅鸣蘅回头幽幽凝了她一眼,不同于池知秋毫无威慑力的怒视,他漆黑的眼眸里蕴着无声的风暴,看着谭婆子的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个死物,叫她登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四里听见这边的动静奔了过来,傅鸣蘅立即解下身上的罩衫,将其裹在了池知秋身上,忙扶着她进了屋。
池知秋只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眩晕地让她难受极了,几欲想呕,她心下暗骇:别是撞出脑震荡了。
她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胳膊虚空挥了一下:“你先别动我,我难受,你让我缓缓。”
傅鸣蘅却动作一顿,听出了不同的意思,瘦弱的双手登时紧紧攥成了拳。他跟庶姐之前逃难的路上,不是没有见过奸..淫掳掠的情景,那些逃难的女子被同是难民的男人抓住,抢走食物后,还会被他们狠狠施.暴,女子从拼命挣扎到最后的绝望,而后无声无息的死去,就跟,就跟现在的池知秋一模一样。
他心底突然涌起了一阵无边愤怒与惶恐。
待池知秋好不容易从眩晕中缓过劲来,虚弱睁开眼时,抬眸见到的就是一双猩红的凤眼正死死盯着她。
“你……”
她还未发出声音,便见傅鸣蘅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胳膊,猩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怒,清冽的少年音压得低沉,问话里藏着满满的她听不出来的情绪:“是谁欺负你了?”
池知秋发白的唇微扬:“阿蘅,你终于知道心疼姐姐了!”
“是谁欺负你了!”
傅鸣蘅又问了一遍,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
池知秋见他当真生气了,遂不再开玩笑,忙将之前在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那个什么大公子身边的人想要对你们三个下手,阿蘅,你以后更要小心一点。”
抬眼见傅鸣蘅面色虽好了一些,却仍是阴沉着脸,听见他开口又问:“你当真没有受欺负?”
池知秋撑起身拍了他胳膊一下,引得脑袋阵阵发晕,她忙躺下来瞪着他:“你还希望我出事是吧?”
傅鸣蘅抿紧了唇不语,紧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身上那股无边惶恐也渐渐褪去。
她无事,她不会死。
她,还会陪在自己身边,陪他一起在这个吃人的国公府里。
幸好、幸好。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池知秋双目无神:“有事!”
“你怎么了?”
池知秋捂额:“头疼。”
傅鸣蘅紧拧的眉头渐松:“谁叫你犯蠢,自己去撞柱子!”
“我不撞柱子能增加真实感吗?还能回来吗?到时候你这臭小子可就没姐姐了!”
傅鸣蘅的声音弱了下来:“那我去给你找个大夫吧……”
“算了吧,我只是个炮灰,没人在意我的,你还是给我拿块冷帕子让我敷会儿消消肿吧!脑门儿留伤不好看。”
傅鸣蘅默然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盆走了进来,拧干浸湿了井水的帕子,将其小心放在了池知秋的额头上。
他袖角有淡淡墨香并着皂角香拢上她的鼻尖,暗暗嘟囔声响起:“有人……”
她听见,眼底浮现笑意,这小男主虽然臭屁,还是蛮可爱的嘛!
*
池知秋这么一天又是忧虑又是惊吓又是受伤的,额头上冰凉的帕子将她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全身的疲惫涌上,让她又生了困意,可这次她却没再敢就这么睡了,仿佛千金重的眼皮一张一阖,仍要强打起精神的模样看着十分可怜。
傅鸣蘅不知她因何如此,开口道:“你要睡便睡,这里有我。”
傅鸣蘅年少经历太多,短短的几年时间从天之骄子跌入凡尘,又经历家破人亡,早已老成得不同于同龄人。池知秋虽自诩是个成人,但到底在现代学校的象牙塔里养得太好,虽有几分小聪明,但没怎么经历过社会,更没经历过这种古代社会,因而二人明明差了许多年岁,可内心思想方面,几乎是近于相等的。
池知秋叹了一声,听了他的话,莫名有了安慰,明白现在是安全的,于是阖上眸子,沉沉睡去。
傅鸣蘅在她睡着后也离开了屋子,甫一出门,便见谭婆子坐在院中石椅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唤不停。
“哎呦!我不活了,不带这么折煞人的,我老婆子关心公子姑娘,居然就换来这么伤心窝子的一脚啊!”
四里在她身旁磕磕绊绊道:“谭嬷嬷,是你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损害姑娘名声,公子才生气踢你的,你,你还是别喊了,小心等下公子听见,又要生气了!”
“我说什么了!”谭婆子叫嚷道:“我说的是事实,姑娘这一身乱糟糟的回来,不就是被人污了?”
“你!你怎么能胡说八道!”
“你这个臭小子!仗着跟着公子读了几天书认了几个字就敢教训我了是吧!”
傅鸣蘅沉着面走了出来,他将门阖上,吱呀一声响,惊醒了正在争辩的二人,谭婆子回头一看是他,瞬时想起了之前他那冷飕飕的眼神,吓得忙闭了嘴,但转念一想又不服气来,他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子,自己怕他作甚?
想着这几日自己被那黄毛丫头一直冷嘲热讽,现在她这个样子,可算是遭报应了。
心里如是想着,谭婆子起身的速度便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她面上装作出一副焦急忧虑的样子,眼神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多种表情浮现在她脸上,让人看着只感觉很是滑稽。
“公子,姑娘的伤得怎么样了?要不还是老婆子去帮姑娘找些药来擦擦吧!哎呦,这可千万不能忌讳看大夫啊,你们年纪小不懂,那处的伤要是不养好,以后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哩!”
“她没有事!”傅鸣蘅冷声道。
“公子,你们年纪还小,怎么知道这些女儿家的事呢,姑娘身上的伤千万要找大夫看看!”
“我说了她没有事!”傅鸣蘅一步步走上前来,走到她身前,清冷的凤眼死死盯着她,即使身量不如一个成人,但他周身气势丝毫不见弱,“她只是磕伤了头。”
“你要是想找大夫就去找,但她只有头上的伤口,拿些消除淤痕的药就行,要是让我听见还有其他的说法,那我只能去找厉管事让他把你领走了!”傅鸣蘅面无表情,而后突然又凑近了她阴恻恻道:“你出了这个院子后应该就没有别的去处了吧,犯错让人领走的下人,厉管事好像只会把她打发到更肮脏的去处,或者发卖出府!”
“老奴,没没这个意思……”
见谭婆子终于露出胆怯的神色,他声音愈发地冷淡:“我虽然在这府里无权无势,但国公可是很关注我的,让厉管事将你领走,于我而言或许就是小事一桩,当然,如果可以,还是不劳烦厉管事的好。”
“既然嬷嬷那么关心我阿姐,那就劳烦谭嬷嬷走这一趟,去给她寻些消淤祛肿的药吧!四里,你去给嬷嬷帮帮忙!只拿消肿的药,别的就不劳烦谭嬷嬷拿了!”
四里被突然点名,有些愣的看着傅鸣蘅,见他灼灼目光,当即醒过神来,斗志昂扬的“哎”了一声,跟谭婆子道:“谭嬷嬷,你年纪大了,我就跟着你一起走一趟吧!”
谭婆子早已是哑口无言,四里哪里是去帮忙的,明明就是去监视她的,但是再有多少不甘她也只能就此忍下,暂时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谭婆子于是讪讪去了。
池知秋再醒来时发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内点着几盏小灯,昏黄的烛光将屋子照亮,傅鸣蘅便坐在窗台之下,一盏精致小灯摆在窗台上,拢着一层罩纱,夜风吹来,吹动起他未梳起的发,他正就着烛光,捧书默读。
原本简单朴素的小屋因这几豆灯火与窗台下静静看书的小少年,于是添了几分怡然温暖。
她看着这情景,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那时她落水发烧后醒过来的场景。
那时候的傅鸣蘅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苍白着一张小脸,在幽黄烛火下显得十分可怜又无助,却在眉眼间落满了倔强。
现在将近三个月过去,他倒是变得强壮了一些,脸色白皙如旧,却是面白如玉,跟着宗先生学了一月知识,稚嫩的小脸亦早已没了之前的惶惶不安,透过眼神可以看出他的沉稳坚韧。
小小年纪,风华渐现。
嘿!这样的男主成了她弟弟,池知秋感觉像是捡到了一块宝,满满自得。
听见她醒来的动静,傅鸣蘅放下书走到了她的床前,低声问道:“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池知秋笑:“要!”
傅鸣蘅莫名其妙她为何突然发笑,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喂给她。
池知秋本想接过来自己喝的,但见他主动代劳了,便也顺从,眼中笑意更甚,享受着这个新鲜出炉的男主弟弟的服务。
傅鸣蘅看着她,心想本来就不太聪明,现在大概是把脑子又撞坏了。
喂完水后他将谭婆子找来的药拿了出来,递向她道:“这是消肿祛淤的药,你擦擦。”
池知秋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痛苦道:“哎呦!头疼!阿蘅啊,你帮我擦药吧!”
“你让我帮你擦药?”傅鸣蘅惊诧,蹙眉不满道:“你是撞了脑袋又不是断了手!”
“可我头疼啊,我全身乏力,我抬不起手了啊嘤嘤嘤!”池知秋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灵动的桃花眸中却满是狡黠。
傅鸣蘅无奈瞪着眼前这个得寸进尺的臭丫头,打开药盖,挖了一小点药出来,而后用力按在了池知秋红肿的额头上。
“卧槽!!”
池知秋捂着额头,当即被疼出了泪来,“你还嫌我伤得不够重啊!”
似乎下手重了些,傅鸣蘅面上浮现心虚之色,见她泪水涟涟的双眸在烛光下潋滟着萤光,他心不由顿了一顿,被池知秋幽怨的眼神控诉着,傅鸣蘅支吾道:“我轻点就是了。”
他极其僵硬地替她擦药,尽可能的下手轻一些,可叹他当初一个侯府小公子,从前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就算后来流放之后全靠自己自力更生了,但他从未亲自伺候过别人,现如今倒是被一个来路不明的臭丫头尽情使唤。
他深呼了口气,暗道算了,她现在受伤了那就听她使唤一次。
擦完药,池知秋这才终于想起了今日遭遇这一切事情的源头,待傅鸣蘅放下药,她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做什么!”傅鸣蘅不甚自在的想挣扎,心想这臭丫头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我问你一件事!”她十分认真地问道。
“什么?”傅鸣蘅盯着她的指尖,趁她不注意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拨开。
还剩最后一根时,又见她一把全抓了上来,池知秋略微警惕地抬头望了望门口的方向,与他小声问道:“昨日你回来不是被傅华荣泼了一身的墨水,还弄脏了课本跟述论,我昨天见你小书房亮了一夜的灯,我问问你,你今日是怎么解决的?”
他一夜未睡,到现在也未曾休息半会儿,虽然不曾犯困,可到底眼下浮着青黑,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傅鸣蘅只得放弃,忽视那只鸡爪子,正想回答她的问题,但开口的时候却又忽然顿住。
诚然这些事情别人不会惹他,他便也不会去陷害别人,可到底是他使了些小计谋,靠陷害别人才解决问题,不知道她会是什么看法。
“阿蘅,你说说呀!”池知秋催促道。
傅鸣蘅抿了下唇,略带犹豫道:“我,不过就是他怎么做的,我便怎么回敬他的罢了!”
他踌躇着将事情前后都说了一遍,只不过对于自己假惺惺示弱污蔑傅华荣的过程随意带了过去。
池知秋听完,喜的一拍巴掌,一双潋滟桃花眸亮晶晶望向傅鸣蘅,毫不吝啬赞道:“不愧是男主,想得法子就是可以,比我那个麻袋套头揍一顿的法子高明多了!”
傅鸣蘅没听懂第一句话,但后面的话他听懂了,不禁心有些飘飘然,连方才弯下的脊背都挺直了些。
面上带着自得,小大人一般道:“那是自然,行事需要用脑子想办法,”而后抬眸睨了她一眼,高贵冷艳:“万万不可不经脑子就冲动做事!”
尤其是现在还把脑子撞了,啧啧啧。
池知秋自然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语,扯着嘴角“嘁”了一声。
小屁孩果然夸不得,一夸就臭屁。
当日夜,临流院这头池知秋跟傅鸣蘅二人在互诉今日所经历之事之时,一道人影从临流院无声无息窜出,纵身几个起落,便快速奔至了国公府东北侧的一处院落内。
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人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来人见状忙不迭奔上前去,扶着他给他拍背抚平气息。
“大公子,你可如何了?”
傅旭康咳了一阵后才渐渐缓了过来,一旁早有小厮候着,挤开来人的位置,连忙为他递上了热茶。
他接过递来的热茶,倒入口中漱口,而后吐入了痰盂之中,又有小厮递来香丸让他含进口里,如此这般那般,要是池知秋在,只怕会看傻了眼,这种精心讲究的程度,堪比林妹妹进贾府吃的第一餐饭。
来人沉着面色耐心等完这一连串动作,直到最后一个小厮退下,他绷紧的下颌线才缓了一些。
“大公子,可缓解一些了?”
傅旭康用帕子擦净唇,这才抬头看向他,目光将他上下一打量,叹道:“梦老,你可真的去查探今日那个小丫鬟了?”
来人正是白日里扬言要对三个傅下手的梦老。
只见梦老上前,低声与傅旭康道:“今日那个小丫头果真不是丫鬟。”
“哦?”
梦老将自己跟踪查到的一一道来:“她正是被国公接近府的那个傅鸣蘅的姐姐,她一回到院中,便将听到之事说与了傅鸣蘅听,叮嘱他警醒小心。”
傅旭康却道:“一个小丫头,短短时间便能想到一个脱身的法子,甚至不昔毁了自己名节,看来是个既聪慧又狠心的。”
“大公子!”梦老不满,随即又将之后听到的关于今日傅鸣蘅反将傅华荣一军的事情道出。
傅旭康低吟:“嗯,看来两个都有些小聪明!”
“大公子!”
傅旭康挥挥手不甚在意道:“不过就是两个小孩子,再警醒又能警醒到哪去,再说我们又不对他们做什么事,他们不也就渐渐忘了?”
梦老还要再辩,而后蓦得顿住,似想明白了什么,低头阴恻恻笑了一声:“是,老奴明白了。”
傅旭康莫名看着他:“你明白什么了?”
不待梦老回答,他又罢手笑道:“行了,去收拾收拾去陪都别苑的行李吧,咱们既然碍了祖父的眼,那就走吧!”
梦老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声下去了。
待他走后,傅旭康却突然变了脸色,一改方才温和的面孔,“哗”的一声,一旁小几上的东西被他扫落在地,他似还是不满,再又伸起一脚将其踢倒,门外有小厮听见动静忙连声询问。
他抄起手中的茶盏,一把丢掷到了门上:“滚!!”
门外连忙噤声。
傅旭康讥笑,眼中一片冰冷:“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
*
往后的几日池知秋都躲在院里不敢出去,那日她虽然全程低着头,散着头发挡住脸,演的那一出戏虽然暂时将他们哄骗过去,但只要一去搜寻,便能查出来她说了假话,因而未免被发现,她还是先躲几日为好。
但想不到这几日她居然还要被傅鸣蘅抓着练字,喊他一声小夫子,他便当真将自己当做一个小夫子尽职尽责,有时池知秋练的手酸臂软,抱怨之时换来他思索一阵之后的话。
“我阿姐自小也跟着我爹念书,写得一手簪花小楷,你字如鸡爪子抓出来的一样,到时候要是露馅了我可不管。”
池知秋低头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字,完全与簪花小楷搭不上边,她叹了一声,认命地继续抬手照着傅鸣蘅写下来的练。
练了一阵后方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怎么感觉最近那臭屁男主都在管着自己?
自傅鸣蘅与傅华荣这一遭算计与反算计之后,二人的关系便更差了,但奇异的是傅华荣居然安分了下来,也不故意再言辞讥讽他,也不见他再挑什么事情,只有愤愤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恼恨地瞪上他几眼。
傅鸣蘅不知道他肚子里在想什么,但也防不住他又想做什么算计之事,于是平常都尽量避着他,在宗枕风讲完课离去后,他一般也很快收拾东西走人。
翌日他照常起得很早,在用了早饭后便前往宗枕风的院子,一边行得慢慢悠悠,一边在脑中过着这几日学到的东西。
这几日宗先生讲的东西再没有之前的浅显了,他到底落下太多,跟着学有点吃力。
脑海里正想着文章,突然听见前方响起了喧闹声,他顿了顿,小步走到拐角处,微微探身往外看去。
只见一队仆人正抬着箱子绕过回廊,走过园中小径,径直走向前方的角门,角门离这儿有些远,傅鸣蘅远远隔着一看,发现角门外依稀停着几辆马车,马车边上都站了人,正跟着走出角门的仆人装抬箱子。
这是有什么人要出门吗?
他正思考着,抬眼便见有一行人从回廊处走了过来,最前面走着的是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脚步虚浮,傅鸣蘅一眼便认出了此人就是上次他来面见宗先生时,在宗先生院外遇见的人。
那时听厉管事唤他大公子,他询问此人是谁,还换了一句呵斥。
但前两日池知秋出了事,听完她描述的事情,他定睛,发现她说的那个大公子正跟眼前人对上了号。
看来他就是定国公的独孙,傅旭康了。也就是那个下属扬言要对他跟傅华荣傅温枢下手的人。
傅鸣蘅警惕地盯着他,正想避身躲过,却听见宗枕风唤他的声音。
“鸣蘅,过来。”
傅鸣蘅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避着的地方正离宗枕风的院门不远,而宗枕风不知何时竟已站到了门口,一身宽大衣袍,一把长剑被他反持于身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喊自己时,傅旭康自然也听见了动静。
傅鸣蘅眼底浮现恼然,硬着头皮朝宗枕风走去。
“先生,晨安。”
宗枕风难得早起一回在院中练剑,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来看时,竟一下就看到了这头傅鸣蘅跟那头傅旭康,实在是难得的一个场面。
他有心看热闹让二人对上,见傅鸣蘅想避,立即便喊住了他。
宗枕风含笑抚了抚胡,随意问道:“来得这般早,昨日布置的文章可做出来了?”
傅鸣蘅正要回答,便听见傅旭康插过来的声音。
“宗先生,好有闲情逸致,大清早便在院门口教授学生。”
傅旭康走了过来,宗枕风见了他,也不行礼,兀自低头与傅鸣蘅道:“这位是府中的大公子。”
傅鸣蘅抬眸觑向他,正被他抓个正着,忙垂下眼来,拱手作揖:“见过大公子。”
宗枕风笑问:“大公子大清早的这么兴师动众,是要去哪啊?”
傅旭康闻言沉下面色来:“宗先生似乎还管不着我做什么!”
宗枕风笑了笑,并未接话。
傅旭康将话头转向了傅鸣蘅:“这位看着有点眼熟啊!”
他盯着傅鸣蘅瞧,原本因病弱而显得无神的双眼在盯着他时,满含阴鸷,凉凉的眸子里满含嘲意:“原来是那天在宗先生院外遇见的落魄小子啊!”
“现在看着倒是人模狗样了,怎样,国公府里的富贵可迷花了你的眼?听闻这几日你跟着宗先生读书习字,怎么样?认得几个大字了?”
他的问话恶意满满,傅鸣蘅紧绷着下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他是什么人?没有资格对他问话!
气氛一时有了诡异的寂静,而后“咣当”一声响打破了平静。
原来是抬箱子的小厮手滑了,箱子摔倒在地,小厮忙不迭收拾,而一个老者也从角门外走了进来。
“大公子,马车收拾好了,天气炎热,车上备有冰盆,公子还是先上车吧!”
说话的正是梦老,傅旭康看见他,原本愤怒欲发的面色瞬时变化,变成了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
“也罢,你跟着宗先生好好学,将来也好为国公府出一份力。”他叹了一声,满满幽怅,而后似无比寂寥地由人扶着向外走去。
“送别大公子。”傅鸣蘅冷不丁突然出声,傅旭康脚下动作一顿,又继续往前走,原本虚浮的步子反而还重了几分。
梦老见状,心中愤恨更甚。
宗枕风倒是憋着笑,在他走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傅鸣蘅当即反应过来,他方才喊自己是故意的!
“倒是能忍。”宗枕风转身往院内走去:“走吧,去书房了。”
傅鸣蘅恼也没用,却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反持在背后的长剑上。
“宗先生也会剑术?”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幼时祖父在他面前舞剑的场景。
义勇侯出身军旅,世人只知他一柄长.枪击退无数来犯敌人,却不知他剑术亦是极为擅长。
傅鸣蘅早已记不清他的动作了,只记得祖父舞剑时面上神采飞扬的表情。
宗先生将剑拿到了身前来,弹了弹剑身随意道:“谈不上会,不过当做闲暇练一练而已。”
低头见傅鸣蘅眼中满满的怀念与向往,他定神,瞬时便想到了义勇侯。
心里暗叹,他问道:“你想学?”
傅鸣蘅惊讶地看向他,喜道:“宗先生您能教我吗?”
“我便不误人子弟了。”宗枕风指了指他院里的仆从:“我的仆从是个个中好手,你要是有空,可以找他教你。”
天知道傅鸣蘅有多么想学剑术,早在幼时被祖父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就嚷嚷着要学,可还来不及学上一招半式,祖父锒铛入狱,病死狱中,父亲虽然义勇侯独子,可他更喜欢读书,即便他也会些剑术,可流放之地生存艰难,哪里还有时间教他这些。
因而宗枕风提出来时,他面上的激动如何也压不住,欣喜向他深深作揖:“多谢先生!”
傅华荣来到院外时,便听到二人相谈甚欢的声音,一时心中阴翳更甚,眼中浮现出浓烈的嫉恨。
但他强忍下心中愤愤,照常三人一同上课,待到午后下课时,突然听得宗枕风坐在高椅上悠闲道:“五日后,你们收拾收拾,随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傅鸣蘅和傅温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已经低头应声的傅华荣嘴边却扯出一丝冷冷笑意。
临流院外,谭婆子正懒散地倚柱酣睡,突然有人将她摇醒,她恼怒瞪去:“哪个不想眼的狗东西!没看见老娘在睡觉?”
抬眼便见一个清秀的小厮正嘻嘻对着她笑,赔礼道歉,谭婆子见状,怒气泄了一点:“哪里来的臭小子,搅老婆子我的清梦?不说出个原由来,小心我不放过你!”
清秀小厮忙道:“若无事怎敢扰您清梦啊,这不是有事求您帮帮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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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哪来的种?
男主版:
卫鄢幼时偶然捡到了一面铜镜,镜中有小妖,说话软声软气,却时常指点他如何自保,如何反击,他将这个当为他此生需要守护的最重要的秘密,可后来,小妖却三年不见了踪影。
他夜夜将宝镜贴于胸口入睡,直到一夜怀里忽得多了个俏丽佳人。
美人满脸惊喜地揉着他的脸,声音清丽:“这人物也太**真实了吧!”
卫鄢冷笑着将她拽进了怀中,紧紧拥住。
小妖,既然现形了,可就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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