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华荣在听到宗枕风让人去临流院将谭婆子抓来的时候, 险些吓得当场跳了起来。
“宗先生为什么突然去抓谭婆子?”他无意识攥紧拳,神色紧张,“难道傅鸣蘅找出什么证据了?”
面前的小厮躬着身子与他道:“大公子不必忧心, 宗先生抓到谭婆子, 自然是因为谭婆子跟傅鸣蘅不合, 恶奴欺主,于是想到在暗地报复他, 遂在他身上下了药, 与大公子并无干系。”
“当真?”傅华荣仍是不安:“他傅鸣蘅知道是我, 一定知道是我做的!”
谁叫你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得意?还没等对方出丑就急着显摆。
小厮暗诽,仍是温声道:“大公子放心,我与谭婆子接触时并无人看见,也未曾留什么把柄,即便谭婆子说是您指示的,您只说是她胡乱喷人, 没有证据, 即便傅鸣蘅知道是您做的, 他也不能将您怎样, 想来宗先生也是个讲理的人,没有证据,也不会随意听信傅鸣蘅的话冤枉公子的。”
他这么一说,傅华荣安心了不少,沉步走在圈椅前坐下,瘫在椅背上长呼了口气, 而后他又紧抓着把手坐了起来,眉头低压,目光狠厉,显得神情十分阴鸷。
“他傅鸣蘅还真是会做戏,他要是忍不住痒,直接在宗先生面前抓耳挠腮,定会出个大丑,他竟然直接做戏晕了,哼,倒是叫宗先生心疼他了!”他握紧拳锤了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我还以为今天来的是定国公,结果是个什么什么监院,呵,这是什么人竟还值得宗先生特意提前与我们说,这定国公也是架子大,我们来这两个多月了竟还见不到人,他不是急着要给国公府挑继承人吗?”傅华荣下颌扬起,眼里满是轻蔑不屑。
小厮看着他,默了半晌,试探道:“公子……不知岳监院?”
“他是个什么人?”
小厮笑:“自然是不甚重要之人。”
见他仍皱着眉,小厮又耐心劝道:“大公子不必太过忧心,老爷既然费尽心力将小的送进国公府里来协助公子,小的自然会帮助公子赶走另外二人,叫公子获得国公爷赏识,好成为他的继承人啊!”
傅华荣这才精神放松,又靠上了倚背,神情得意道:“我以前没在家里见过你,倒是把你给埋没了,想不到我爹这么有本事,将你挖出来,还能将人塞进国公府里来,看来这国公府也不怎么样嘛!”
小厮微笑的嘴脸僵了一瞬。
“你好好帮我!一定要给我将他们赶走!”傅华荣晃着腿,随意翻动桌上的书:“等我将来做了定国公,一定少不了你的功劳!”
小厮又笑,拱手深深作了一揖:“小的多谢大公子赏识!”
“下去吧,再去给我探探傅鸣蘅那边怎么样了!”
“是”小厮退了下来。
走出房门不远,一直含笑的小厮瞬间冷下脸来,回头睨了一眼屋内,眼里满是讥讽:“什么东西!凭你也敢肖想国公爷的位置,呸!”
*
傅鸣蘅在又喝完了一碗药后,起身向宗枕风道谢,由四里扶着回了临流院。
院里凌乱撒着一些东西,应当是宗枕风让人来擒谭婆子的时候,她挣扎弄的。
四里要扶着傅鸣蘅进屋时被他拒了,他想坐在院里透气,四里遂扶着他坐下,而后一边收拾地面上杂乱的东西一边骂道:“这个谭嬷嬷真是狼心狗肺,她每日游手好闲不做事,公子姑娘都从未说过她一句话,她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狠心对公子下药!”
池知秋见他这么真情实感的愤愤不平,倒是有些尴尬了。
“四里哥哥也不用生气,我们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哪里还管得到她感不感恩啊!”
四里摇头道:“公子与姑娘就是太心善了。”而后进了傅鸣蘅的屋子将他所有衣服都寻出来打算重新浆洗一遍。
想不到怯懦的四里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显然是被气狠了。
池知秋注意到傅鸣蘅一直安静坐着,不免忧心道:“阿蘅,虽然邱大夫说喝了药就没事了,但你到底受了那么大的痛苦,还是进屋去休息会儿吧!”
傅鸣蘅摇头:“屋内闷。”
现在正是盛夏,他们这院里闷热得很,院里有树荫在,倒还凉快点。
池知秋于是跟着他一起坐着,盯着他苍白的脸色,问道:“你之前说你知道谭婆子是被谁指使给你下药的,那到底是谁?”
傅鸣蘅闻言,面色发冷:“是傅华荣。”
“又是他?”池知秋拍桌气道:“这熊孩子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傅鸣蘅嗫嚅道:“他比你大。”
“是这个问题吗?”她一眼瞪过去。
傅鸣蘅眉眼冷峻,讥笑道:“他一直排挤我想赶我走,我偏不如他意,到时候他才是会被淘汰的一个。”
“对!你也考个秀才的功名出来,气死他!”
傅鸣蘅一言难尽地看了过去:“你以为秀才那么容易考吗?”
池知秋理所当然道:“秀才不是应当努努力就能考得吗?”
她无论是看过的剧还是看过的小说里,穷酸的落魄秀才,都是一抓一大把,相比之下中举可就难多了,范进五十多岁才考中举人呢!惊得街坊四邻都赶来恭喜讨好。
傅鸣蘅无奈道:“秀才也是要有夫子写信举荐,才能去考的。”
自那日池知秋说了让他走科举之路后,他便对此上了心,发现除了要用功读书之外,想要参加考试,还得有夫子写信举荐,不然是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的,他现在唯一能找到的夫子,就只有宗先生了。
可这时他排斥的心理又冒了上来,宗先生是定国公请来的,定国公与他有仇,他如何能依靠定国公来获得功名?
若是池知秋此时知道他的心理,只怕会笑他,这数月连定国公的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还矫情些什么呢?
“对了!”傅鸣蘅突然声音拔高,将池知秋吓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义勇侯之孙的?”
“哈?”池知秋顿时愣住,她竟想不到他昏迷时都将她跟宗先生的对话听进去的。
“我……这……”这叫她如何解释?
幸而这时忽听得院门外有响动,二人双双抬头看去,发现是老厉领着一个身形高挑削瘦的女人走进了院来。
“鸣蘅公子。”老厉向他行礼,侧身将他身后的女人露出了模样来:“以后就由这个周婆子负责服侍鸣蘅公子起居了,快过来见过鸣蘅公子。”
周婆子上前,谨慎着面色行礼:“见过鸣蘅公子。”
傅鸣蘅看着老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道厉管事有没有问出谭嬷嬷背后指使她的人?”
老厉淡然道:“谭婆子说是恼恨公子曾斥责过她,故而对公子起了害人之心,对公子下药,她现已畏罪自杀了,公子大可安心。”
傅鸣蘅登上黑下了脸来,池知秋惊道:“你们把谭嬷嬷杀了!?”
老厉眯起了眼:“谭婆子身为奴仆,下药暗害主人,畏罪自杀,死不足惜,还请姑娘慎言。”
一旁的周婆子听见他这冷血的话,面上畏惧更甚,池知秋闻言,顿时感觉脊背生起一股寒意,并非因为谭婆子的死亡,而且老厉对于人命轻贱的态度。
她微怔,顿时觉得老厉可怖,不由后退了半步。
傅鸣蘅闻言倒是没有反应,但却察觉到了池知秋的异常,见老厉说话声音压低压下,他连忙道:“能否请厉管事为我阿姐寻个小丫鬟?”
老厉收回目光,应道:“公子严重了,何谈得上请,这倒是老奴疏忽了。”
老厉离去后,池知秋还有些怔愣,傅鸣蘅回头问她:“你方才怎么了?”
“谭婆子死了。”她道。
傅鸣蘅眉头一皱,问:“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池知秋突然道:“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就这样没了?”
傅鸣蘅眼帘微敛,垂下的眼尾透着一丝漠然:“像定国公用的奴婢,多半都是家生子,亦或是买的死契,即便打杀了,也无人过问。”
“官府呢?”池知秋以为最起码是会将谭婆子押送官府处置。
傅鸣蘅没再说话,只抬眸定定看着她。
池知秋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两个字:天真。
她顿觉有些无法理解,却又觉得好像应当如此,而后明白过来,原来是她格格不入。
但见他也是这般想法,池知秋顿时气恼起来,转头闷闷回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开评论区了,来调戏作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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